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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吃的索然无味,特别是你预备着大吃一顿补充消耗的体力的时候,边上还有人不停地训导你,要你如何拿筷子,如何吃饭,如何咀嚼,如何喝汤不发出声音,如何又谨慎又快速的吃东西还不失礼仪,还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观察到宴席上其余的人表情和动作,这简直太难了,训练到最后,金秀甚至在怀疑,桂大奶奶是不是说的好听些,实际上还是要折磨自己的,自己好不容易能坐下来吃点热乎的东西,却被她在边上突然呵斥或者是大喊大叫,又要金秀伺候自己个“用膳”,只是一些青菜豆腐,难得加了几块肥猪肉,算是难得的荤腥,这还要分成好几道来端给她老人家,还要一样样的夹菜给桂大奶奶用。

    这都罢了,桂大奶奶还要金秀时刻注意自己个的眼神,她的眼神扫到哪里,金秀就要去夹那样菜,我的老天爷,金秀很是无奈,这大晚上的,为了节约开支,家里头的油灯又点的很暗,桂大奶奶的白眼虽然多,但在这昏暗的室内怎么看的清楚?且不说就那么两碗菜,就看桂大奶奶的眼神金秀不免有些顾此失彼,手忙脚乱的,饶是这样还被桂大奶奶训斥,“我瞧着你的眼睛是瞎了吧!这么大的眼珠子,就连我要吃什么你都不知道,怎么学的规矩!”

    折腾到最后,又伺候了桂大奶奶漱口后,金秀这才站在地上吃自己的晚饭,闹了这么久,那晚饭早就凉了,过了吃饭的点,金秀也没了胃口,才扒拉了几下就放下筷子,这又被桂大奶奶逼问,“你这摆什么脸色呢?”

    金秀陪笑道,“这不是不饿吗,也就不多吃了。”

    “学规矩就是要这样,什么不高兴都不能摆出来,你这伺候我吃饭,自己个却是才吃这么一点点就不吃了,被人看在眼里,就是你不甘不愿的来伺候我吃饭!”桂大奶奶又骂了一通金秀,“说你不情愿!失了礼数,没有了规矩!”

    好么……这吃不下也是罪过,金秀于是连忙拿起碗来再吃了一点,这又被桂大奶奶嘲笑“饿死鬼投胎”了。

    这么闹了一个晚上,金秀身心俱疲的回到了自己屋里头,胡乱洗了脸,也就躺了下来,外头的雪依然下得很大,如此一来,只怕是明日要积雪极深了,边上的二妞早就睡熟,毕竟她年纪还小,也不是马上要入宫去当什么丫鬟宫女的,不需要如此的临时抱佛脚,故此早就回来睡觉了,金秀躺进了被窝,许是有些劳累,被子也冷的紧,外头白雪掩映下,又亮堂堂的,一时半会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后头模模糊糊真要睡着的时候,金秀打了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什么,脑子清醒起来,一下子反而睡不着了。

    桂大奶奶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好像很懂这些宫里头的规矩?

    ——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金秀起了一大早,梳洗罢出房门一看,果见天地之间,视线之内,尽数洁白琉璃世界,金秀忙叫二妞起来烧水,自己个踩着厚厚的积雪出门去先买了烧饼油条等物,回来就着茶对付一阵,这就是四九城不烧早饭的人基本上解决早饭的方法,吃好了东西,又特意换了衣裳,就等着纳兰家的马车来接。

    桂大奶奶还未起身,她对着金秀要求严格,一定叫她多早起,规定的时间必须起,当她作姑奶奶的,自然不会那么早,金秀过来请安的时候,桂大奶奶懒洋洋的躲在被窝里头,隔着窗户和金秀说道,“别在宫里头惹事儿,那不是你犯浑的地方,少说话就成!”

    金秀答应了下来,这时候辰时还未到,时候尚早,金秀想着刚才出门去这雪天路滑难行,于是就拿起了扫帚将院子到房屋处扫了一道路出来,又出门来,想着把外头的雪给扫了,没想到一出门,竟然见到门口一大块已经是被扫的干干净净,一点雪也不得见,金秀有些惊讶,随即就看到了边上有两个身影正在低头扫雪,那人抬起头来,见到金秀,脸上顿时露出微笑,赫然是善保。

    “你怎么来了?”金秀走近了善保,见到是善保和刘全二人两个人正在低着头扫雪,刘全见到金秀过来,忙打千请安问好,“金姑娘,您吉祥!”

    “全叔,您也吉祥,”金秀朝着刘全福了福,刘全说不敢,忙躲开去了,“你怎么来了?”金秀对着善保笑道。

    “这大雪天的,”善保笑道,他的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珠,“怕你出门不方便,故此早起来帮着你这边扫地了。没想到,看着脚印,你倒是早就起来了,我这都不算早。”

    刘全在一旁边扫地,一旁打趣,“是了,大爷还说起得早,我就说金姑娘要给家里头买早点,必然是比大爷还要早,他还不信,这过来才瞧见了!”

    金秀也弯下腰和善保一起扫地,“今个刚好有事儿要出门,不然的话也不必如此早起的,”她边扫地边对着善保笑道,嘴边冒出了一阵阵的白气,“你这读书人,何必做这个?”

    “早起读了书,却也无事做,想着你家里头少了壮丁干活,别的事儿我也不会做,倒是这扫地还成,于是就和全叔一起来了,”善保说道,“如今我也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了,凡是生计知道了,就必不会说这些事儿不屑去干的道理。”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金秀笑道,“的确是如此了。”

    三个人动作很快,一下子就把金秀还有钮家这么一带小胡同的路给扫出来了,许是因为雪天路滑,大家伙怕冷怕冻的,朝阳已然升起,可这胡同里头也还是没什么人,善保见到佳人在侧,又是要多努力一些,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了,金秀怕他感冒,忙拿了一方手帕出来递给善保,善保呆了呆,“这是?”

    “给你擦汗的,”金秀笑道,“把汗擦了,别受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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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保手忙脚乱,忙接过了金秀的手帕,有些不舍,却又不好违了佳人的意愿,于是胡乱擦了擦,又把手帕放在袖子里头放好了,“多谢金姑娘,弄脏了你的帕子,我洗干净了,就再送回来给你。”

    刘全在边上看到二人如此,不免笑而不语乐见其成,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金秀笑道,“这算是什么,你拿着就是了,何必还要洗了还我?”

    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外头辚辚来了一辆马车,冒着没鞋面厚的积雪,卡滋卡滋的行驶而来,金秀抬起头,见到那马车乃是纳兰家素日来接自己的,于是对着善保笑道,“致斋今个回去了?”

    “是,午后就要回宫去。”善保见到那马车,脸色有些僵硬,“休沐的日子就这么一日罢了。”

    “可还有银钱?”金秀昨个听到了善保说咸安宫里头的日子,虽然这咸安宫官学不收学费束脩,但日常交际,还有老师们的孝敬,这都是要银子的,只怕是从赖五哪里得来的银子,先是照顾家里头的开支,还有咸安宫的一些开销,打点师傅们的关系,再加上刘全也和金秀说起过,家里头之前历年下来,亏空了不少,这朝着外头借的银子,如今富余一些,也该还一些出去的。“你也知道,我在定兴县发了一些财,横竖我这用不到多少,你先带入宫里头去,俗话说,穷家富路,手上有银子备着,在宫里总是有备无患的。”、

    善保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他怎么会需要金秀这样一个姑娘家偷偷的用自己的私房钱来贴补自己呢?这又是纳兰家的马车当前,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如此,他勉强一笑,心里头原本有些别的情绪,似乎一下子被金秀的这话给消减了,“不至于,”善保脸上尴尬一笑,勉强保持镇定,“宫里头开销也小。你今个,还要去纳兰家吗?”

    “我今个也有事儿,”金秀朝着善保眨眨眼,“故此要借纳兰家的马车一用,你先去忙你的,家里头只怕还有东西要收拾罢?说不定,咱们今个还能见面。”

    这话完全是开玩笑了,金秀是要去后宫,善保他读书的咸安宫,自然是不会混杂的,这也是玩笑话,但金秀也不好说什么,她大概猜得到善保是因为纳兰家的马车过来,或许可能还见到纳兰信芳那个混小子而有些不高兴,所以金秀也很是体贴的说借纳兰家的马车一用。

    马车到了元家跟前,马车前头坐着的是长贵,他下车利索的给金秀打千问好,“金姑娘,马车来了,今个大爷出去应酬了,故此不能来。”

    “他应酬去了?”金秀笑道,“他和谁应酬去了?”

    “是福三爷,”长贵说了这么一声也就多说话了,金秀这才明白,估计是被福康安强拎着出门去了,于是笑道,“知道了,长贵大叔且等一等,我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也就出来。”

    长贵看了边上的善保一眼,垂着手答应了下来,站在一边等候,金秀也要善保赶紧着回去,“你昨个可是答应我的,还是要赶紧着读书才好,以后这些事儿,就不必做了。”

    善保高兴的点点头,又让刘全再这里先把另外的一块角落都扫了,于是先回到了钮家自己家里头去,他高兴极了,一时间都没看到旁人,径直就进了自己的住所,钮家虽然还算宽敞,但因为烧炭的费用多,再加上善保要亲自照顾弟弟,故此两人住在了一块。

    弟弟和琳年岁稍微小些,故此有些偷懒,还在睡觉,不过善保推门进来的时候,和琳也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哥哥,外头怎么天这么亮了?”

    “都辰时初了,怎么还能不亮?”善保坐在书桌前,也不写字,只是拿出来了金秀刚才递给自己的手帕,手帕是淡青色的粗布,算不得什么好布,但四角上都用了丝线缠住缝住,手帕上头绣了一朵斜倚而出的玉兰花,用白色的线勾勒出花朵,又用棕色丝线做干,再用宝蓝色绣出树叶,显得清秀大气,善保不由得拿起了手帕,放在鼻子前头,一闻,似乎还有那么些若有似无的香味。

    “哥哥,”和琳起身穿了衣裳,在善保后头探头探脑的,“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没什么,”善保忙把手帕塞回到袖子里头,煞有其事的咳嗽一声,“你还不赶紧着起来?咱们今个还要回咸安宫。”

    “哥哥,我不想去咸安宫读书,”和琳苦着脸,坐在了善保边上,一脸无奈的望着自己的哥哥,他的长相和善保很像,但又不像,善保类绝女子,漂亮又俊秀,而和琳眉目之间除了有些像哥哥之外,更似舒朗一些,带着一丝魏晋人士的风骨之仪,“那里头若真的读书也就罢了,可这些人读书之外,就找那些和学问无关的东西,叫人心里头生厌!”

    善保板着脸,“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学问。读书之外,咱们也该要学一些为人处世之道,若只是死读书,咱们何必去咸安宫!”他转眼就把昨夜金秀说的教导给了自己弟弟,“再说了咱们千辛万苦才考了进去的,你可不能不珍惜这个机会,不过你若是愿意呆在家里头听着太太絮叨,”善保眼珠子转了转,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那我也由得你。”

    “这可不成!”听说要呆在家里头,和琳奋力摇了摇头,“我若是呆在家里头,只怕是被太太要烦死!”

    一声叫骂声,很好的为和琳的这句话做了注解,听声音就是一个妇人之声,善保迅速的起身,整了整衣裳,“太太叫人了,只怕是今个心里头又不痛快了,你赶紧着收拾收拾,等会就马上过去,横竖咱们马上就又回宫了,这边的礼数,面上不能少!”

    金秀复又进了家,把自己铺盖下面的几张纸拿了出来,放在一个荷包里头,和母亲说了一声,这才出来,将那个荷包交给了还在扫地的刘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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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全最是知道自家大爷的心思,又因为金秀的确是能够帮衬着自己大爷,故此,也就把金秀当做了未来的大奶奶,如今的半个主子看待,听到了金秀招呼自己,他忙将扫帚放在了墙根处,小碎步跑过来,“金姑娘,您吩咐。”

      长贵也是垂着手站在一边,金秀特意侧了侧身子,不让长贵那毒辣的眼睛看到自己个的动静,她把荷包递给了刘全,“全叔你把这个交给你们大爷。”

      刘全还以为这是什么定情信物,笑道,“这东西,您自己个亲自交给大爷最好,这才能够让大爷知道您金姑娘的心意不是?”

      金秀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不是那个!”她真是有些好笑,又连忙忍住笑意解释道,“这里头有八十两银票,是我从定兴县那个什么家主处赚来的,致斋不肯要,你先拿着,宫里头只怕是开销大的很,没有补贴,不够用。”

      刘全听到这里心里头又是感激又是佩服,元家姑娘如此深情厚义,真不知道自家大爷以后要如何报答!“这可不成!”刘全忙说道,“这是金姑娘您自己个的钱,奴才不敢拿!”

      “你先拿着,我在家里头横竖也没什么可用的,如今年关快到了,三节两庆,这最要紧的还是冬至和过年了,宫里头的人都是势利眼,到处用钱的时候都多,若是手头短缺了,被人就笑话了,”金秀将荷包塞给了刘全,“你先拿着,凡事儿也替他提点些,我瞧着他到底太老实了,许多时候,不知道请托别人。”

      金秀又告诉刘全,“这个银子不算多,但到底宫里头的苏拉杂役这些赏一赏,还是成的。你若是对着他们好些,总是奉承一些,比如这饮食住宿上,多少照顾一些,日子就过的舒服些。”

      这就完全是金秀的经验之谈了,凡是门卫、宿管员、保洁员、食堂打饭阿姨这些人,看是微小,但都有一定的权限,若是和这些人关系搞好了,打听消息自然不必说,另外自己的生活也可以过的滋润一些,就不说别的了,若是送饭的苏拉,帮着你赶紧着送,大冬天的时候多吃口热乎的,这就是好处。

      刘全推不过,于是只能是收了下来,又忙打千道谢,金秀忙拦住,“别谢了,叫纳兰家的人看出了端倪就不好了,你快家去,反正和以前一样,若是有什么事儿,难为的,你出来,告诉我也成,我若是办不了的,就请旁人来帮忙。”

      这话若是在以前,只怕是刘全一个字儿也不信,但自从定兴县这么一遭走下来,刘全完全相信自己家大爷办不成的事儿,元家姑娘一定办得成,“是!是!”刘全忙答应下来,“也不知道我们家大爷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让金姑娘如此看重,您放心,奴才一定照顾好大爷。”

      刘全离开了,金秀于是上了马车,长贵亲自驾车,雪天路滑难行,马车走得很慢,长贵驾着马车,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金姑娘似乎很看重这一位钮家大爷?”

      金秀原本端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听到长贵如此说,不免微微皱眉。

      这个长贵,显然是听到了自己个和善保还有刘全的说话声,就算是你听到了,也不该还直接问出来,真是一点礼数都不讲了,“自然看重,他是可造之材,日后会有大出息。”

      这完全是扯淡,人人都好色,金秀自然也不能免俗,善保长得如此出众,自己在感情上的好感之外,爱屋及乌,觉得善保其余方面也很优秀的,这话说的有些没底气,但金秀心里头想,自己看中的人,还能差吗?自然是“可造之材”。

      长贵发出了一声轻笑,那轻笑声在金秀听来,分外的刺耳,“大玄朝定鼎多年,世家子弟繁衍生息传承多年,护军子弟有出息的不算少,可造之材,太多了,能够有出头天的,那是少之又少啊,钮家大爷有才学的话,也还差一些有出息的途径。钮家大爷虽然是在咸安宫读书,可若是没有一个正经的身份出仕,日后只怕也是苏拉杂役当当,就此过一辈子吧?”

      “这是自然,人生在世,除却自身努力外,还要考虑历史的进程,”金秀就是嘴硬,见不得别人贬低长贵,“这机缘二字,还是最要紧的。不过若是寻常之人,有了机缘,也是无用。”

      “是,所以上次奴才我的提议,不知道,金姑娘听进去了吗?”长贵也不和金秀争辩,微微一笑,稳稳当当驾着马车,“奴才可是更看重您的出息了。”

      看重您的出息,所以更是要问你是不是要入宫,金秀皱眉,这个长贵真的烦死人,到现在还说这个事儿,“这事儿我已经说过了,长贵大叔,”金秀复又闭上眼,“我会考虑的,但是如今的意思,我还是不愿意入宫的。”

      长贵也不说话,一路如此安静到了纳兰府,下了马车,金秀就先去拜见纳兰永宁,纳兰永宁也没有别的交代,只是告诉金秀,“入宫后,你且看看娘娘有什么吩咐的,若是有什么疑难的,你若是能帮着出主意就出了,另外我这里预备着三百两银子,你带进去,交给娘娘,让她可以开销。”

      一是送钱,二是也看看舒妃有什么事儿要交代外头的,索绰罗氏只怕是出不了什么主意,再者因为大玄后宫内外隔绝规矩森严,什么钱都送不进去,更别说是什么书信来往说什么重要的事儿了,金秀就是送钱的和出主意的。

      金秀答应了下来退了出来,纳兰永宁什么话儿都没说,只是说了一句,“紫禁城巍峨气派,你进去瞧瞧新鲜,也是好的。”

      金秀出来了纳兰永宁这里,又到了索绰罗氏的内院,先是换了丫鬟的衣裳,又在索绰伦氏面前,受了几个嬷嬷的宫廷礼仪训导,几个嬷嬷要求严格,但见到金秀举止有度,宫里头的礼仪都很是熟稔,十分满意,不复多言。



    纳兰永宁正在看书,长贵悄无声息的进来,垂着手在边上伺候,送了一杯茶上来,“老爷,太太和金姑娘已经出发入宫去了。”

    “恩,”纳兰永宁点点头,“嬷嬷教导她规矩了没有?”

    “说来奇怪的很,金姑娘对着宫里头的规矩,好像都知道,只是不太熟,”长贵笑道,“跟着嬷嬷们训练了几次,也就好了。”

    “哦?”纳兰永宁也有些奇怪,宫里头的规矩和外头不太同,其余的人不会知道太多,纳兰家也是家世渊源,再加上纳兰永宁也当过内务府的堂官,这家里头的嬷嬷,有些也是宫里头出来养老的,故此规矩齐全,不至于说不知道,但元家,如何知道规矩的?“这有些稀奇了!不过金姑娘这个人稀奇的点儿也多!这算不得什么。”

    “是,”长贵放下了这个话头,“内务府下了选秀的旨意,各护军八旗都已经开始了,请老爷的意思,蒙古正红旗的都统那边,要不要先去打招呼?”

    虽然历来都有护军八旗必须都选秀的,不过具体操作之中,总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家各户都有各自的套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为了就是能够免去了这个入宫的苦差事。

    的确世人都觉得,身为女子入宫为嫔妃乃是第一得意之事,但实际上但凡家里头过得去的,都不至于说要把自己家姑娘送入宫里头当什么劳什子的秀女的,一来回报率太低,二来这和外头的家人基本上就是断绝来往,谁忍心送姑娘家进宫去?所以都会找各式各样的法子,来千方百计的逃避选秀。

    倒是有些像后世之中的韩国逃避服兵役一般。

    “打招呼?”纳兰永宁有些犹豫,长贵所言的“打招呼”必然不是要为了免去金秀的选秀,而是要刻意盯住金秀罢了,“这事儿,还是再看看吧,”纳兰永宁喝了口茶,“算起来,如今的确这金姑娘,能帮上咱们的忙了。”

    福康安今日邀请纳兰信芳出去,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由不得纳兰永宁不心动,把金秀所言“在外头”一样可以帮衬纳兰家的话儿不得不放在心上。

    金秀对纳兰家有用。

    纳兰永宁现在就认可并且接受了这一点,金秀的作用比较大,这是他的观点。

    长贵当然不会直接就说纳兰永宁是错的,当面指出主子的错误,不是一个优秀的下人该做的事儿,他应了一声“是”,随即又马上说道,“老爷说的极是,不过奴才觉得,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显然纳兰永宁很是信任长贵,开口说道,“那你说说看,这要怎么打招呼?”

    “自然是先打了招呼,别让金姑娘钻了空子,她这样的人物,只要是稍微有那么一些缝儿,只怕就能发挥出作用,”长贵笑道,“自然也不必说要特意强求什么,只是秉公办事,让那边把合适的人都报上去选,金姑娘自然是变不走的。”

    这话说的就很有水平了,纳兰永宁也点点头,他虽有权谋之求,但总体来说,还是谦谦君子,长贵这话说的又有道理,“她这样的人物,只要是入宫,那么必然有所成。”

    “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纳兰永宁点点头,又提醒长贵,“别做的太过了,元家姑娘这样的人,聪明,也有主见,你若是这种事儿上得罪了别人,她要是记在心上,只怕是以后要想着算账,这就不好了!”

    长贵心里头不以为然,他私下觉得,金秀是有些能耐,但也不是纳兰家拿捏不住的,“老爷过滤了,奴才倒是觉得,若是金姑娘还是不愿意入宫,那么也就是寻常人家嫁了了事,这不必说;就算是愿意入宫,那她到底还差一个得力些的母家,难道还靠她自己个元家吗?自然还是要求到老爷这来的。”

    “话虽然如此说,却也不能够得罪,”纳兰永宁摇摇头,“你且注意着就是。”

    “嗻,”长贵不再说什么,低下了头,掩饰住了自己最真实的用意。

    ——

    大雪过后,艳阳高照,今日是冬日里北京城难得的晴天,到处光灿灿的,又亮堂堂的,马车里头也被照耀的很是清楚,索绰伦氏性子还算不错,和金秀说话聊天,索绰伦氏还真的很是佩服金秀,就算是入宫,似乎也没什么局促之意。

    这里闲谈闲谈,时间过的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宫城的门外。到了这里就不能再坐马车了,两人不再说话,金秀记住自己乃是纳兰府丫鬟的本分,扶着索绰伦氏下了马车,管事嬷嬷拿着内务府的公文过来,递给驻守宫门穿着红色长袍的侍卫首领,“纳兰府索绰伦氏,探视永寿宫舒妃,带婢女姨一名。”

    那个侍卫首领打量了索绰伦氏和金秀二人,金秀不卑不亢,扶着索绰伦氏的左臂微微低头,却也不躲闪,那个侍卫首领看过两人,又见两人空着手,没有夹带东西,“太太见谅,咱们入宫,还是要提醒几句,什么吃的用的,一概都不能带进去,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您可明白?”

    索绰伦氏忙点头,“是,宫里头的规矩我们都知道,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带,只是进宫请安问好。”

    侍卫点点头,又递给了那嬷嬷一块木牌,嬷嬷将木牌递给了索绰伦氏,“这是入宫的腰牌,太太您这次入宫,若是路上有人来问,那么就拿这个腰牌是了,切记,别的地方,除非主子们派人带着,不可随意走动。”

    索绰伦氏吗忙答应了下来,这才入了宫城,外门之内,两边长长甬道的中间,又有一门,一样有人把守,不过这时候把守的是穿着灰色太监服的小太监。

    金秀抬起头来偷偷看了一眼,“顺贞门”,走进顺贞门里面,就是紫禁城戏码最多的地方,大玄王朝的后宫了。

    顺贞门内,已经是有一位首领太监模样的人在等候了,见到了金秀二人,“是纳兰家的太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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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长袍,和顺贞门外把守的太监穿的不一样,不是灰色,但那太监服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光鲜亮丽,而是带着一丝陈旧之意,只怕也不是什么很得宠的太监,身材中等,白净脸,长得很是和气,嘴角还挂着得体谦卑的笑容,他的后头跟着一个小太监,“您就是纳兰家的太太吧?”

    他朝着索绰伦氏打了个千,“奴才是伺候舒妃主子的永寿宫首领太监李如全,舒妃主子派奴才来带路呢,怕太太找不到。”

    索绰伦氏忙称呼“李公公”,“当不起,当不起!”李如全忙摆手,“奴才就是伺候舒妃主子的,您是舒妃主子的长辈,自然也是奴才的主子,您这边请。”

    李如全说话倒是温和有趣,一点也没有什么架子,许是处境不好,也许是宫里头的人对着旁人说话都是如此,“舒妃主子得了太太今个要入宫的事儿,高兴的不得了,今个一早开了宫门就要奴才赶紧着到后头这边来候着,这会子就在宫里头等着呢。”

    这么说起来,好像大玄后宫也不是很严格的规矩,这么还可以说闲话,不过进了越过了白雪掩盖下的御花园,就到了西六宫的宫巷之中,李如全这时候不说话了,两边洒扫的太监将地面上的残雪水渍等扫除干净,宫巷长街之中倒也不算寂寞。

    一路行了半盏茶时分,这才到了永寿宫,金秀今日过来当索绰罗氏的丫鬟,倒是来的对了,索绰罗氏素日里头那里是会走这么多的路?今日这入宫来,走了这么些路,倒是真的有些累坏了,还好金秀身子康健,一路真的搀扶着索绰罗氏到了永寿宫外。

    进了永寿门,就到了永寿宫,这里为两进院,前院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外檐装修,明间前后檐安双交四菱花扇门,次间、梢间为槛墙,上安双交四菱花扇窗。

    正殿上面有一个稍微高些的露台,接着正殿之门,两侧种着两颗树,颇高,但枝条纤细,冬日树叶落尽,分辨不出什么树木,但应该不是什么松柏之物。

    殿外干干净净的,除却屋顶之外,其余的地方已经没见白雪,可见是早起都收拾好了。露台之上,殿门口有两个宫女站着,见到李如全领人进来,“李公公,主子已经在正殿候着了,就等着太太呢。”

    李如全忙带进正殿,正殿之中设有宝座,宝座之上高悬永盛皇帝御笔匾额“令仪淑德”,金秀没有敢仔细打量,虽然是进宫来见世面,但也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不是?

    正殿宝座之中坐着一个人,想必就是舒妃了,这时候也不好直接偷看别人,金秀跟在了索绰罗氏身后,一起行礼,先是蹲膝福了福,随即右腿着地左手撑着地面,双腿一起下跪,请了安后又跪下,“请舒妃娘娘安。”

    舒妃忙叫起身,金秀于是把索绰罗氏扶起来,低着头依旧搀扶着索绰罗氏,“这宫里头的规矩如此,也是没法子,”舒妃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似乎没有什么力气,“您还是我的嫂嫂呢,合理也不该如此才是。”

    索绰罗氏回道,“国礼在前,错不了,娘娘您是主子,合该受礼才是。”

    舒妃显然是很是感动索绰罗氏能入宫来探视,语音之间都带了一丝哭腔,“纳兰家这都多少年了?如今才得入宫见一见。”

    “是,”索绰罗氏回道,“天恩浩荡。”

    舒妃忙叫看座,随即又道,“不必在这正殿说话,咱们都到里头去。”

    内殿就不是李如全伺候的了,另外有宫女扶着舒妃从正殿宝座上下来,走到了东次间去,舒妃在靠山炕上坐下,又要索绰罗氏上炕,态度坚决,索绰罗氏推辞了几次,也只能是告罪后,在舒妃对面斜斜坐下。

    宫女奉上茶来,舒妃请索绰罗氏喝茶,“嫂子,你喝一喝这宫里头的茶。”

    金秀站在索绰伦身后,半低着头,舒妃面朝西,身后一样站着一个看上去老成些的大宫女,虽然和其余的宫女穿的衣裳一般,不过度其气度,应该是永寿宫掌事的宫女,和外头的李如全地位一样。

    金秀这才得空可以见道舒妃的模样,舒妃大概是四十来岁的年纪,瓜子脸,小小巧巧的,眉目之间有书卷气,又因为许是在病中,脸上神色恹恹的,虽然见到索绰伦氏入宫,高兴是高兴,但似乎还不怎么高兴的起来。

    应该是身子不适,金秀心里头想着,也不好意思多看,索绰伦氏很是恭敬态度之中还带着一丝生疏的意味,这也是正常的,毕竟纳兰永宁并不是舒妃的亲兄弟,舒妃的几个亲兄弟早夭多年,舒妃入宫几年之后,纳兰永宁才以旁支入继主家,纳兰永宁幼年时才和舒妃算是堂姐弟的关系见过几面,索绰伦氏压根就没有见过舒妃,自然是没什么很亲近的感觉。

    “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索绰伦氏先问舒妃,既然是探视舒妃身子,那么首先就要问凤体如何,“臣妾在外头听说了前些日子您身子不太好,在外头着急的什么样了,老爷也很是担心,说是如今不再在宫里头当差,内务府那边也问不出什么来,实在是要早点进宫请安才好。”

    舒妃咳嗽了几声,“娘娘这些日子已然好多了,”舒妃还在咳嗽,边上那个掌事宫女就开口了,她看上也是温和敦厚的样子,不算是很强势的那种人,说的话也是温柔和气的,“上次主子晕倒了,我们永寿宫的人都吓坏了,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幸永寿宫离着养心殿极近,一下子通传了万岁爷,又命最好的太医来看过,这才让娘娘快着好起来的。”

    永寿宫离着养心殿最近,这个地理位置是东西六宫最好的位置,昔日皇帝还住在乾清宫的时候,那东西六宫雨露均沾,没有大的区别,自从康宁皇帝驾崩,康宁皇帝皇四子因禛即皇帝位后,东西六宫平衡的局面就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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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原本在太和殿之后,乃是从大炎朝十三帝以降,都是为当朝皇帝正经的寝宫,乾清宫的装饰配置也是为后宫之首,不仅是在东西六宫之中最中间的位置,更是紫禁城之中仅次于前朝三大殿之外最为金碧辉煌的建筑,此地作为皇帝寝宫和召见外臣的地方,最好。

      不过天正皇帝却是从未住过乾清宫,自从康宁皇帝驾崩,乾清宫作为康宁圣祖皇帝的停灵之所,即位的天正皇帝,就不再住此地,说不敢和先帝比肩,将处在最中间的乾清宫腾了出来,作为宴饮召见外臣之所,自己则是选了靠近西路的养心殿作为起居和召见军机大臣之所。

      这原本也是常见之事,比如这前朝大炎的皇后都是居住在乾清宫之后的坤宁宫,号令东西六宫,名正言顺,可大玄朝建立后,将坤宁宫改为祭祀烧猪肉之所,历代皇后就选东西六宫随意一宫作为居所,皇后所居之宫就是中宫。时代变迁规矩也发生变化了,这原本也很正常,但是外头的流言蜚语就不是那么好听了,说是天正皇帝采取阴谋诡计,用阴险毒辣的手段谋害了其父康宁皇帝,这才登基为帝,他虽然害死了父亲,却不敢在皇帝正经的寝宫居住,就怕其父的冤魂出来索命,故此将养心殿辟为自己的居所,只求心安。

      这当然是民间谣言,但养心殿自天正皇帝之后,就成为了皇帝的寝宫和理政之地,养心殿自然而成为了中枢之地,而养心殿居于西路,自然西路的六宫就更靠近皇帝一些,所以得宠的嫔妃更是安排在西路的宫殿一些。

      昔日天正皇帝的宠妃,大名鼎鼎,史书记载不绝的熹贵妃,永盛皇帝的生母,就是居住在养心殿之后的永寿宫,天正皇帝朝夕相见,时刻召唤,可见其得宠之势。

      本朝之后,居住在此处的上一任主人,就是慧贤皇贵妃高氏,这一位也是宠冠六宫的人物,只是命不好,早逝不说,还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故此后头这永寿宫就交给了舒妃居住。

      但舒妃如今的样子,显然不是宠妃的样子,不然的话,也不会说晕倒了这才到前头的养心殿去叫人。

      “真是吉人天相,”索绰罗氏忙念佛不已,“娘娘如今身子大好了,接下去必然是更好。”

      掌事宫女和索绰罗氏这边说了一些话,舒妃才咳嗽缓过劲来,“嫂子,家里头如何了?老爷如何?还有这芳哥儿,如何?读书读的怎么样了?自从宁弟不在内务府当差后,家里头的事儿,我就知道少了。”

      舒妃或许是不怎么在意纳兰永宁,毕竟不是嫡亲的姐弟,但对着纳兰信芳似乎还颇为关心,这也是舒妃自己个的孩子没保住,恰好那时候不多久纳兰信芳就出生了,这算是一定程度上的移情作用,舒妃对着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子,还真的有些记挂,故此这马上就开口问了。

      索绰伦氏于是马上介绍了这几年纳兰信芳的情况,特别是今年极好的表现,定兴县赋诗有了一些文名,家里头来往的士子竟然也多起来了,舒妃心里头高兴,却又有些好奇,“可见是真的读书有长进了,以前从未听过芳哥儿会作诗,做了什么诗?”

      索绰伦氏不懂诗书,故此答不上来,但想到正主不就是在边上吗?于是忙转过头,对着金秀笑道,“你就在跟前,你说是了,我怎么老是都记不住。”

      金秀应了一声,这才把纳兰信芳在定兴县何园艳压四座的那首诗给背了出来,舒妃脸上的书卷气不是作假的,还真的是精通诗书,听到了纳兰信芳“所做”的这首诗,眼前一亮,“的确有先祖之风!”

      随即又点评了一番,一些话说的很实在,可见舒妃还真的有诗书之才,或许是这一点让天盛皇帝昔日十分喜爱,毕竟皇帝自诩文采过人,御制诗长年累月的写,他自然喜欢有文化的女子。

      索绰伦氏猜不透舒妃身后跟着的那个掌事宫女是什么人物,是不是舒妃的贴心人,于是也不敢把金秀的身份说出来,不过舒妃倒是对着金秀有些兴趣,她见到金秀谈吐举止彬彬有礼,又守规矩一言不发,神色也温和从容,“你倒是懂这个?嫂子家里头文风如此,不坠先祖之风,可是好事儿啊。”

      索绰伦氏笑而不语,芳哥儿以前是哪里懂这个?还不是眼前这位金姑娘帮衬着教导出来的。

      说了一会话,舒妃吩咐掌事宫女,“小厨房瞧瞧今个备下了什么?我要留着嫂子吃点东西。”索绰伦氏忙说不必,家里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舒妃还是坚持,她虽然瘦弱,却还是很坚持自己的看法,“没有不用些东西的规矩。”

      掌事宫女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但还是答应了一声下去预备了,内殿之中别无她人,索绰伦氏转头看了看,殿门口门帘处站着两个宫女,低着头,离着这边还远,于是索绰伦氏就对着金秀点点头,金秀从袖子里头的夹层之中取出了几张银票,献给了舒妃,舒妃有些疑惑,看着索绰伦氏,“这是做什么?”

      “怕娘娘宫里头要用钱,这边不宽裕,所以老爷吩咐妾身,带了这么些银票进来,让娘娘可以用。”索绰伦氏温和说道,“娘娘不比我们纳兰家在外头,还有出息,且咱们又是一家人,请娘娘务必别推托,收下才好。”

      舒妃很是感动,忍不住红了眼眶,“想着我在宫里头没出息,照拂不上纳兰家,倒是还又要问你们要银子,这实在是,哎!”

      索绰伦氏又忙劝解,“娘娘身子康健,就是给纳兰家最大的帮助,也是纳兰家最大的福气。”

      舒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珠子就啪啦啪啦的掉了下来,一时间哽咽的说不上话儿来,金秀想着若是再这么哭下去,自己和索绰伦氏这么难道入宫的两个时辰只怕就要白白浪费了,于是忙插话,“娘娘,宁老爷问您,可有什么难为的事儿?”



    金秀一点也不想耽误工夫。

    舒妃这愁肠被触动,顿时就梨花带雨起来,按照这宫里头的规矩,主子要做什么,底下的人就不该说什么,听命就是了,只是这个时候金秀见到舒妃只不过是看到拿了银票出了来,就如此感动而哭泣,可见的确是十分感性之人,若是没人阻拦劝慰,只怕是这继续哭下去,今个这入宫见世面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金秀于是微微清了清嗓子,还是要发挥起自己的作用,“娘娘,宁老爷吩咐我,让我陪着太太入宫请安,除了送银子之外,还要再问娘娘,可有什么难为的事儿?”

    “若是有,还请告诉,外头或许也可以帮衬一二。”

    金秀这个时候直截了当说自己个能解决什么,那么脸皮也太厚了一些,还不如就说是会转告出去,外头纳兰家的人自然会处理。

    舒妃抹了抹眼泪,有些诧异的望着金秀,随即又看向了索绰罗氏,索绰罗氏忙解释道,“这位金姑娘,是纳兰家的世交,不是咱们家里人,她主意多,老爷在外头许多事儿都还要问她怎么办呢,芳哥儿的学问,如今就是她教导的。”

    舒妃拭了泪,又惊奇的望着金秀,似乎显然不觉得金秀会有如此能力,金秀微微一笑,也不辩解什么,只是再说道,“宁老爷让我跟着太太进来,就是为了听娘娘说一说有什么烦心事儿,若是能说的,那么我听了,若是能办的,就帮着娘娘出主意,若是不能办的,那么我把话儿带出去,告诉宁老爷,让他来办就是了。”

    舒妃抹干净了眼角的泪珠,神色有些冷漠,金秀不相信舒妃宫里头的掌事宫女,舒妃自然也不相信这个不是纳兰家“自己人”的什么金姑娘,“嫂子过虑了,我在宫里头,凡事儿都有内务府解决,一应供给都有定数,我在妃位,宫里头如今也没有几个人是越过的我这的,自然不会有什么烦心的事儿。”

    这话说的言不由衷,金秀和索绰罗氏互相看了看,既然是舒妃如此说,那么两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事儿似乎也就这么度过了。

    金秀就见到舒妃如此反应,心里头也实在后悔,自己刚才未免太过于草率了些,这样急切的发话,的确是让人不悦之外,说不定还要怀疑自己的动机。

    掌事宫女不一会带着几个宫女端了吃食进来,这时候已经是午膳的时候,吃饭是在靠山炕对面的一张小方桌上,掌事宫女布菜毕了,这才请舒妃和索绰罗氏入座,舒妃见到那桌上的菜,不免皱眉,“这是怎么了?别说是今个客人来了,嫂子来了此地,多少也要好生招待,怎么别说是添菜,反而是比我素日里头吃的还要少一些了?”

    金秀看到了那紫檀木的方桌上,摆着四碗热菜,火肉白菜丸子锅子,海菜炒飞龙片,胭脂鹅脯,金钩拌豌豆苗,还有一碗八宝酱菜,饽饽有两种,并一碗热气腾腾的胭脂御米粥。。

    这在金秀的生活水平看来,的确是已经很丰厚了,但舒妃是什么身份?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天下最富贵堂皇的地方,舒妃是一宫主位,正一品的妃位,大玄朝的后宫制度,和前朝并无什么差别,舒妃这样的位置之上,更高位置的,也就是贵妃、皇贵妃、皇后三个品级了。

    皇贵妃不常设,因为这算是皇帝对于自己特别宠爱的嫔妃,作为入主中宫成为皇后之前的准备阶段,位同副后,若是皇后还在位的时候,活着的嫔妃被封为皇贵妃,这绝对不可能。

    所以皇贵妃和皇后,一般都不会同时存在,所以舒妃的上头,如今永盛皇帝的后宫,比她地位更高些的,实际上就只有贵妃和皇贵妃这两种了,而现在没有贵妃,皇后也没有,只是有一位令懿皇贵妃魏佳氏,可以说舒妃在这后宫之中,可以算是地位上的二把手。

    实际上是否受宠暂且不论,既然是地位上的二把手,那么也不至于说就这么些菜,单纯金秀知道的,妃一级的日常开销之用就有:猪肉9斤,羊15盘(每月)、鸡鸭共10只(每月),陈粳米1升3合5勺,白面3斤8两,白糖3两,核桃仁1两,干枣1两,香油6两,鸡蛋4个,面筋4两,豆腐1斤8两,粉锅渣8两,甜酱6两5钱,醋2两5钱,鲜菜10斤,茄子8个,王瓜8条,白蜡2支,黄蜡2支,羊油蜡2支,红箩炭夏5斤、冬10斤,黑炭夏25斤、冬40斤,六安茶叶14两(每月),天池茶叶8两(每月)。

    这些东西当然不算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但就是可以作为日常开支用的,可以这么说,内务府的这些物资拨付到了一宫之中,舒妃就是不理会任何人,不请别人吃饭,自己个顺带着宫里头那些亲近体己的太监宫女们一个月吃饭什么的都能解决了。

    这些是日常物资,另外还有衣料和俸禄,俸禄就是月钱,舒妃一年的俸禄有三百两,当然舒妃不可能直接把银子送出去,但把一些值钱的东西在节庆的时候赏赐出去,这是可以的,当然,宫里头当差办事儿,不是白干的,主子们都要给宫女太监赏钱,重大节日还要孝敬皇帝太后等,这些银子一般都用在这个地方。毕竟嫔妃们也不用藏私房钱,横竖在宫里头什么都不缺。

    按照舒妃的品级,这些菜的确是简单了些,而且还是舒妃特意吩咐过,务必要添几碗菜来,还是这样子。

    听到舒妃不悦,掌事的马佳氏宫女解释道,“是皇贵妃下令了,说如今这西南战事纠结,靡费甚大,为了节约开支,供给军需,自她以降,所有的后宫嫔妃一概都要削减用度。所以……”马佳宫女无奈的说道,“小厨房就这些东西了,若是去御膳房要,却又要请储秀宫的意思了。”



    储秀宫就是令懿皇贵妃的住所,请储秀宫的意思,自然就是要请令懿皇贵妃的意思,舒妃听了有些不悦,原本拿起了乌木嵌烂银的筷子起来,听到这些话不受用,又把筷子放下来了,她原本也是兰质蕙心的女子,只是呆在后宫之中久了,也不免也要为了这样的日常琐事而计较起来,“就偏生她知道卖乖,”舒妃摇摇头,叹气道,“也是她厉害,这么些年,一下子就到了皇贵妃的位置了。”

      这还不是吗?金秀不以为然,令懿皇贵妃不厉害,也就不会是她,在继后南氏被废幽居之后一下子就成为了皇贵妃管理六宫事。“只怕是她也要跟上昔日南氏的脚步,下一步就是摄六宫事,再接下去就要封后了,哎。”舒妃对着索绰罗氏叹气道,“昔日永盛六年我封嫔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宫女儿呢,可到了十三年,就一起封妃了。接下去若是真的封后,我还要朝着她大礼参拜请安问好,心里头想想,若真的到了那个场景,的确是有些不痛快。”

      宫女们放好了食盒等物,又捧着毛巾痰盂茶水等在边上伺候,马佳宫女听到舒妃说这些似乎有些犯忌讳的话,于是忙摆手让宫女们都退出去,内殿之中复又只剩下几个人而已,金秀微微一笑,对着舒妃微微欠身,“娘娘勿忧,皇贵妃,不会封后的。”

      舒妃有些不悦金秀插嘴,又很好奇金秀能说出什么来,皱眉期翼道,“你怎么知道她就不能封后?”

      “因为她是汉军旗,”金秀回道,“本朝可还没有过汉军旗出身的皇后。”

      舒妃一愣,随即听懂了金秀话里头的意思,不免大喜,点点头,“你说的极是!皇贵妃再怎么受宠,身份就是如此摆在这里头,万岁爷最重法度规矩,自然是不会不顾忌着这个。”

      她又朝着金秀满意的说道,“嫂子说你有些见识,果然不错,这么一句话就把我的心给说高兴了,”她指了指那碗海菜炒飞龙片,“这个菜赏给你,既然不是家里人,”她吩咐马佳掌事宫女,“请这位姑娘下去也用一些罢了,不必在这里头伺候着。”

      这个时代的家里人,可不是后世之中的意思,而是家里头的奴仆丫鬟这种人,称之为“家里人”,索绰罗氏说是世交,不是家里人,舒妃自然也不能够让她杵在这里,金秀微微一笑,好么,自己个“多嘴”说了这么一句,竟然也得了一个好处。

      金秀福了福,道了谢,跟着马佳宫女一起出门去,马佳宫女还要伺候舒妃用膳,于是就指了另外一个小宫女,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比金秀估摸着还要小个两三岁,“娘娘请这位姑娘在外头用了饭再进殿,你们好生伺候着!”

      小宫女马上答应了下来,随即请金秀到了另外后头的一处小小偏殿之中,似乎也是舒妃日常起居的地方,金秀坐了下来,片刻之间,小宫女就用一个填漆的托盘端了那碗菜过来,又一碗炒白菜,咸菜炖豆腐,和一大碗饭。

      这才是正经吃饭的时候嘛,金秀闻了闻那饭菜的香气,满意的点点头,拿起了碗筷就开始吃了起来,刚才在殿内看着舒妃两个人吃饭自己不能吃,还要上前伺候着用饭,这可真是活遭罪的。

      这饭菜除却舒妃赏赐的之外,可能是在宫里头大概还说是最下等的菜,但金秀家里头就那样,这饭菜也算是不错了,海菜炒飞龙片,似乎好像是某一种野鸡肉,剔除了骨头,味美香滑,的确是今日难得的佳肴。

      金秀一顿好吃,让那个边上垂着手伺候的宫女看的窃笑不已,不一会金秀吃完了,她满意的点点头,“笑什么呢?这吃饭就是要有吃饭的样子,若是不饿,何必吃饭,既然吃饭,何必要少吃呢?”

      大眼睛宫女笑道,“是,姑娘您吃的虽然不少,可礼数还是极好的,比宫里头有些姑姑都要好,可见真的是出身大户人家。”

      这位小宫女真会说话,金秀笑道,“你小嘴可真甜,你吃了不成?”

      小宫女说还未吃过,金秀有些歉意,“我该早问,和我这边一起吃就是了。”

      “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小宫女笑道,“要伺候姑娘您的,不过您若是吃好了,我就吃这剩下的是了。”

      “你赶紧来吃,”金秀忙起身让小宫女坐下吃,小宫女却是不坐,只是站在桌子旁,稍微吃了些,随即又把碗筷收拾了,“我这就斟茶来给您喝,姑娘且稍等。”

      金秀答应了下来,也不敢随便去逛外头,只是起身到处看看这处偏殿,舒妃喜欢读书,这是纳兰家的家世渊源,这好习惯也就带到了永寿宫此处偏殿,多宝格上放的都是书籍,典雅斯文,又有水仙花一盆种在定窑的瓷盆之中,含苞待放,除此之外,其余的倒是和舒妃的正殿内殿差不多的样子,无需赘述。

      这是在宫中,不是自己家,所以金秀只是到处看看,没有动手翻阅书籍之类,不一会,那小宫女就端着一个茶壶和一个茶杯进来了,麻利利索的给金秀倒了茶,动作很是迅捷,金秀瞧着这个小宫女有些意思,于是边喝着茶边和她说话。

      宫里头的人似乎都是学会了一种套路和方式,就是说话的时候永远是那么的如沐春风温和从容,让人觉得舒服,金秀问小宫女叫什么那里人,“奴婢叫做小玉子,是京师人,今年十岁,也是护军人家,”宫女小玉子脆生生的说道,“不过是包衣出身,所以就早早入宫了,就分在永寿宫当差。”

      “宫里头可还过得好?”金秀见到这小宫女小玉子的样子,比自己的妹妹可看上去老成多了,可见自己家还不算是什么赤贫之家,天下之穷苦人,只怕还要更多的。“外头阿玛奶奶可都还好呢?”

      “宫里头跟着嬷嬷们学规矩,不辛苦,”说起了外头的父母,小玉子到底还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入宫的时候,奶奶刚生了一个妹妹,却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所以其实金秀这才发觉,自己个家里还不算是十分落魄的护军人家,元家可能不算是什么小康人家,比四九城大部分的人可能过的也还不算那么如意,但比起底层的护军子弟来说,真真算是不错的了。

    小玉子也是护军人家,却没有什么口粮禄米,旧年遭了灾,家里头没有了出息,只能是入宫为宫女,内务府每年都会提供一些名额在外头,让那些衣食短缺的护军或者是包衣人家不至于把自己家的女儿给饿死,这还能给一笔钱,算是卖给了内务府,当内务府的奴才。等到在宫里头干活当差个十几年,再放出去,让她还归本家,这也算是内务府的一项仁政。至于男孩子,内务府是不收的,内务府只是收护军的女孩子当宫女。

    小玉子是护军旗下的包衣,这是更低级一些的姓氏了,金秀还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个家里头祖上出过皇帝,统治太玄大陆近三分之二的领土的大帝国,可小玉子是这点虚荣的东西都没有,“若不是家里头实在难,也不至于说把我打发到宫里头来,希望他们在外头,若是日子过得好些,奴婢我就高兴了。”

    金秀笑道,“必然是好的,你且不要着急,”她又问了小玉子是住在何处家里头的姓氏是什么,安慰小玉子,“我今个出去,得空了就去找你家的家里人,若是过得好,我就再来告诉你。”

    小玉子高兴的不得了,连忙又朝着金秀连连请安致谢,她到底年纪还小,把金秀的话儿也当真的听进去了,偏殿这里头两个人只怕是都不明白,这入宫一趟,出宫一趟,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度舒妃那边应该用膳用的差不多了,于是小玉子带着金秀复又回到了永寿宫的正殿,膳桌已经撤了下去,舒妃正在和索绰伦氏说话,见到金秀进来,这才点点头,“你也用好了?你刚才说的话儿,有些道理,我适才也听嫂子说起你帮着外头宁弟那边的事儿,是世交,你也愿意帮衬,这是极好的。的确我要感谢你。”

    金秀忙表示不敢当,“不过是恰逢其会,算不上什么帮衬。”

    舒妃到底是宫里头正一品妃位,说话如此客气,金秀还真的有些吃惊,毕竟位高权重的人只要稍微那么谦和一些,就足够让下头的人大吃一惊了,舒妃微微一笑,显然对着金秀的谦虚很是满意,“咱们既然算是世交,今个进来你也算是有缘分,说到这里头,我倒是真的有些事儿,要找人端详端详,”她挥挥手,马佳宫女让其余的人都撤出去了,包括那个小玉子,“要问问你看有什么主意。”

    金秀沉稳的站着听舒妃有什么困难事儿,马佳宫女也走到了内殿之外的隔间处,谨慎的看着外头的人,舒妃喝了口茶,抚了抚胸口,“之前夜里头我时常噩梦不断,经常梦见……”

    舒妃很是害怕,饶是在这温暖如春的内殿之中,竟然也是忍不住瑟瑟发抖,“娘娘梦见什么了?”索绰伦氏担忧的问道。

    “时常梦见南氏在对着我说话,只是那说话,我就是听不见,似乎就是无言之语,”舒妃脸色惨白,“这倒也罢了,竟然南氏还脸上带着微笑,十分和气的对着我说话。”

    “这可是不寻常!”舒妃惊恐的说道,“南氏其人素来刚毅,等闲是不会笑着和我们这些低下的嫔妃说话的,就算是偶有笑脸,那也只是对着万岁爷亦或者是十二皇子罢了,这样的人,怎么会老是夜里头笑着和气的和我说话呢?我梦里头实在是害怕,好几次被吓的惊醒,前头晕倒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去宝华殿祈福祷祝好几次,都不见效,哎,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期待的望着金秀,“你说,这事儿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金秀听到这个话儿是彻底的无语了,自己个不是神婆也不是萨满,怎么还会解答起这些梦里头的事儿了?再者自己又不是包青天,还会日审阳夜审阴那一套吗?南氏都已经死了,自己还能揪出她的阴魂出来问她为什么要来找舒妃吗?

    这可真是难办的事儿,金秀答应了纳兰永宁入宫,自信满满,想说仗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丰厚的糊弄人,哦不,是丰厚的为人处世经验,帮着一个深宫妃子解决一些人际上的关系,比如争宠或者是别的事儿,想想总是太简单了,纳兰永宁又送了银子进来,人和银子的事儿若是都解决了,舒妃的日子想着必然好过许多。

    可没想到舒妃竟然来了这么一出……金秀很是无语,但之前自己个也已经是这么说了,不好轻易改口说自己个不会,那么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试试看能不能解答了。

    金秀干笑,“南氏以前在的时候,是不是和娘娘关系欠佳?”

    “自然是好不了,”舒妃有些不悦,“你为何要说这个?”

    金秀忙解释,“若是这些前因后果没有问清楚了,我如何知道娘娘和南氏有何心结,又怎么会夜夜梦见?故此,娘娘若是不说,那我可是没有法子了!”最好你别说,我还能拿着这个借口来搪塞你呢。

    舒妃的确是这些日子心神不宁,日夜不安,梦见南氏这事儿又不能对着外头人胡乱说,就是太医也不敢告诉,只是说自己个失眠多梦,汤药也不知道喝下了多少了,只是无效,宫里头的宫女都没什么见识,听到这样瘆人的事儿越发害怕,根本出不了什么主意。

    而舒妃听到金秀这语气,似乎还真的有解救之法,也不免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意思,点点头,忙道,“很是,你说的极是。”

    于是金秀自然就要问舒妃和南氏为何不和,舒妃有些不好意思,所幸这个时候并无他人,“那时候心高气傲,新入宫又得蒙圣宠,故此对着别人不相让。”



    舒妃娓娓道来,揭开了永盛朝后宫的往事。永盛皇帝是从宝亲王的爵位上当了皇帝的,所以后宫之中昔日就有潜邸旧人,继后南氏就是潜邸出来的老人,自从前头孝贤皇后、慧贤皇贵妃、纯贵妃这些资格老的潜邸旧人都过世后,南氏就成为了当仁不让的后宫领袖,虽然舒妃也算入宫不完,永盛六年就已经入宫,也受皇帝宠爱,那个时候南氏也只是在妃位。

      年轻气盛自然是不容人,舒妃得皇帝宠信,又饱读诗书,等闲后宫女子都比不过她,故此自然目中无人一些,不过唯独奇怪的是,南氏竟然也通诗书。

      按照常理来说,精通诗书的两个人应该会成为两个很要好的知己,但南氏性格刚毅,舒妃又自觉甚高,故此两人竟然不太相容,前头舒妃还是有些觉得南氏位高而无宠,瞧不上眼,礼仪上没问题,言语之间就不太恭敬了,可谁知道后头南氏竟然如同过山车一般,一下就到了贵妃、摄六宫事皇贵妃、皇后的位置,舒妃再怎么样,也是不能和皇后一较长短了。

      偏生还不巧的是舒妃的皇十子出生之后,南氏所生的皇十二子也接连出生,中宫嫡子降生,乃是天下第一大幸事,舒妃诞子的喜庆顿时被冲散了,永盛皇帝喜不自胜,马上告祭太庙列祖列宗,原本许诺舒妃过,诞下皇子就封她为贵妃,后头把这事儿也全忘记了。

      舒妃心里头不高兴,偏生她所出的皇十子不满周岁就夭折了,而南氏的皇十二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她心里头不痛快,有时候也不怎么尊敬皇后南氏,南氏虽然刚毅,但人心还是比较大度,知道舒妃丧子心里头难受,等闲也不理论,可后头舒妃竟然发展到时常托病不来朝见皇后请安问好的地步。

      南氏最重规矩,舒妃如此,自然是惹得她大为不快,于是有一次忍无可忍还被别人挑唆的情况下,亲自带着太医太监宫女和六宫嫔妃等人过来“探视”舒妃,要太医诊脉过舒妃并无什么大问题,顿时就拉下脸面就在永寿宫的正殿前,要管事的嬷嬷来打舒妃的嘴巴子作为惩戒。

      这是南氏身为皇后的权柄所在,舒妃不尊重皇后也是事实,六宫众人心里头震慑,却没有一个人敢拦着,舒妃又是清高自赏的性子,和她来往的较好的妃嫔几乎没有,也没人会为她出面。

      舒妃这顿折辱是受定了,可这个时候六宫之中唯一能够阻止南氏的人,永盛皇帝出面了,他就在前头养心殿,也不知道是谁去通风报信,他来的很快,舒妃才受了两个巴掌,皇帝人就过来了,他到了这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先训斥南氏。

      舒妃明明自从皇十子早夭之后就已经很不受宠,永寿宫和冷宫没什么差别,可那一日皇帝过来,竟然也还为了舒妃撑腰,直接当着六宫嫔妃的面儿,训斥南氏所为不当。

      南氏大惊,又觉得深深丢了脸面,争辩了几句,却也知道天威难测,于是忙跪下请罪,但自从这一次事情之后,南氏在后宫嫔妃之中的权威不复存在,众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不受皇帝支持的皇后,毫无威信可言。

      可舒妃自己知道自家事儿,明白自己个并没有在皇帝的心中如此重要,很重要的一点依据就是在这永和宫起了冲突之后,舒妃依旧还是过的失宠的日子。

      “这里头,想必就是有人在动手脚了?”金秀有些疑惑,舒妃说的不错,皇后就是一家之中的正妻,寻常人家的老爷都不会在面上对着正妻如何不尊敬,毕竟法度规矩才是一个家里头最要紧运行的关键所在,皇帝这是借题发作,但却不知道这发作从何而来。“只怕是娘娘白承担了这个虚名儿!”

      舒妃忙问金秀为何如此说,金秀却要舒妃继续说下去,后头的事儿就比较简单了,外头的人都知道,南氏因为这件事情之后大家都轻视她起来,因为很明白皇帝当众给她没脸,说明她这个皇后已经不被皇帝信任,南氏要强,面上虽然不露,但内里的怨气越来越深,最后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上,终于和永盛皇帝撕破脸皮,失去了这个名存实亡的皇后宝座。

      舒妃说完了这些,金秀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惊恐了,只怕是宫里头不少不懂事儿的人都会觉得皇帝如此作践皇后南氏,都是因为舒妃的艳骨,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就是流言的威力,而舒妃心里头就算是知道自己绝不是在其中作梗废后之人,但人人都是这么觉得,她心思又细,就把这个废后的因果放在自己身上了。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真是人人心里头都震惊,尤其是索绰伦氏,她不住的念佛,似乎什么话儿都说不出来了。金秀大概知道了一些,“这事儿是娘娘多想了,万岁爷不过是借着娘娘您的事儿恰逢其会的发作南氏罢了,不是您的事儿,南氏自然是不必来找您的,她该去找该找的人。”

      金秀说到这里,不免也要暗暗再吐糟一番南氏,若是南氏真的地下有灵,那么起码要去找在其中挑唆之人,最好应该去找永盛皇帝,是永盛皇帝彻底废黜南氏的皇后之位,可不是旁人,“冤有头债有主,她若是真的地下有灵,也该去找旁人才是。”金秀淡定的说道,“何必来找娘娘您呢。”

      舒妃却是不信这样的话儿,“既然如此,那她何必来找我呢?还晚上说什么话儿,我只是听不见,若是听见什么,这倒也罢了,横竖什么难为的事儿,我都要去办了,全了她的心愿才好。”

      金秀这才觉得舒妃可能有些不正常,在说这个事儿的时候,脸上带着一股子的痴狂之色,她想了想,还是要劝慰为主,“娘娘你细想想,南氏素来和你不对付,以前也极少露笑脸,为何这一次微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