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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自然,”索绰罗氏笑道,“福三爷的两位兄长已经是尚主,他若是不尚主,那么就还是会在秀女里头选,如今且还不知道,若是日后什么时候他要许配了,那些家里头有合适女孩子的,必然是要走关节,到时候内务府只怕是收银子收到手软。”

      “我怕那些银子,内务府也不敢收,”金秀笑道,“那些既然想着要许配富察家福三爷的,可不是寻常人家,内务府拿了银子,结果若是没有把他们的名单放在万岁爷的跟前,让万岁爷来选一个,只怕是内务府到时候收了钱不办事,更是要找苦头吃了。”

      这边说说笑笑,到了纳兰家,金秀先入府拜见了纳兰永宁,将昨个的事儿都说了一遍,纳兰永宁起初听到了令皇贵妃来搜宫的事儿,简直惊讶的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听完了金秀所有的话(当然她略去了和永基在翊坤宫外夜谈之事),不免沉思,“果然,和我猜测的不差,娘娘的日子不好过……”

      索绰罗氏不在此处,只有长贵跟着伺候,纳兰永宁捻须想了想,“依金姑娘之见,娘娘还有机会得宠吗?”

      “没有机会,”金秀给舒妃下了一个定论,“娘娘心气高,如今身子还不好,膝下又没有子嗣,年岁也不小了,”主要是如今衰老的快,看上去一如四十多岁,保养的不够好,“只怕是难,我敲着娘娘想要再得宠的机会是难的。”

      “那么我纳兰家,哎,”纳兰永宁叹气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得以复兴!”

      金秀很想说,靠着后宫嫔妃复兴家族这是最难的,关键还是要自己个当差经营官场才是最要紧的,不过她知道纳兰家如今的处境,纳兰家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富察家不一样,纳兰家如今是苟延残喘,需要死灰复燃的重要时刻,这起势,这刚开始的点燃星星之火的开始第一步,才是最要紧的。

      “娘娘虽然不能够得宠,但要在宫中继续立足,还是简单的,”金秀继而说道。

      “这是何意?”纳兰永宁奇道,“适才你还说不能得宠,不能得宠,就是不能立足啊。”

      “娘娘算是如今宫里头的老人了,万岁爷最是重视规矩体统,法度对于他来说,最为要紧,等闲是不会亏待老人的,只要是娘娘身子康健,能熬下去,日后一个贵妃的位置,也不会没有的。”

      金秀不清楚永盛皇帝的后宫是谁得宠,谁晋封,说这个宽慰的话未免太过于绝对,但金秀很清楚永盛皇帝的为人。

      “只要是娘娘身体好,能够在宫里头平安活下去,那么日后,总能是庇佑纳兰家的,再者,如今芳哥儿只要是他多跟着福康安,万岁爷那里自然就有了印象,日后就有出息,”金秀笑道,她一心一意要把福康安拉到纳兰信芳边上来,一是要报答纳兰家的恩情,故此要把福康安一定程度上和纳兰家发生关系。

      二是金秀不想和福康安发生什么特别的交情,福康安的眼神太锐利了,金秀总是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无法在他那里能够掩盖过关,福康安这个人,就像是一轮烈日,在他面前很多事儿都无法遁形。

      寻常富贵人家子弟,虽然可能家里头教导的聪明机灵又是熟读经书,但是在这人情世故,很少会得到很深厚的传承,比如纳兰信芳,在人情世故上就是菜鸟一只,金秀随便糊弄糊弄也就敷衍过去了。

      可福康安完全不同,这个人既聪明绝伦,又是洞察人情世故,金秀的小心思在他面前无处遁形,除却后世的那些知识是福康安不知道故此实在对着金秀办法之外,其余的金秀简直在福康安面前没有什么优势。

      这就是人中龙凤,这就是会让金秀觉得忌惮的福康安。

      所以金秀也不愿意和福康安多发生什么联系,“长贵大叔和我说了一句话,我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觉得长贵大叔说的在理,那就是我身为女子,这些人情世故上的关系,说真的,的确是没必要。”

      “但这些关系对着芳哥儿是有用的,所以福康安虽然气势胜了些,但只要是跟着他,那这些气势就有些用。”

      金秀自己不想和福康安接触,这是内心的想法,但她还要纳兰家来承这个情。

      纳兰永宁颇为高兴,“如此就极好了,金姑娘,拙荆已经和我言明,说是娘娘也吩咐过,不让你入宫,娘娘这么说,我自然照办,原本想着借拙荆娘家和纳兰家的关系和势力,一定能让姑娘入宫,既然是姑娘不想,那么这事儿就罢了,”纳兰永宁原本就是较为随和的人,有世家子弟的傲气,原本就不会强迫人,只是他给金秀安排的位置,纳兰永宁认为真的太关键了,对于纳兰家的复兴来说,所以不得已为之罢了,既然正如金秀她自己个所言,“在外头一样对着纳兰家帮助很大”,而且已经证明了她的话是对的,舒妃娘娘又是这么说,自然也就罢了,“长贵,”纳兰永宁对着边上自己最信任的忠仆,“你到时候看看,走走关系,若是能够提前免了,选秀,金姑娘就不必去了。”

      长贵眼神一闪,垂着手答应了下来,不知道为何,得了纳兰永宁这个准信,金秀似乎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许是因为昨夜睡不好太累了吧?应该要早些告辞回家去补眠才好。

      这边说了一会话,外头赫然又来了一个平时绝对不会来的人,纳兰信芳一瘸一拐走了进来,朝着纳兰永宁请安问好,纳兰永宁皱眉看到儿子如此,“这是怎么了?”

      “昨个被福康安叫出去西郊行猎,马上颠簸的,整个人散了架似的!”

      “不中用的东西!”纳兰永宁喝道,“你素日里头不是都骑马的吗?怎么今个倒是不成了!”

      “他们那是行猎,真的是百里奔袭,儿子素日里头那都是随便晃荡晃荡,那里成。”



    纳兰信芳又叫苦连天,“那个福康安明明知道儿子不善骑射,偏偏还要把我给拉出去,我都说不去了,可他似乎还要看儿子的笑话,把儿子拉出去,我这骑马都颤颤巍巍了,跑的那么快,儿子都快吓死了,死命的拉住马缰,怎么样也不敢松手,怎么还能射中什么东西?福康安倒是离开,夹着马肚子,起手一箭就是打中野兔狐狸,最后还在我面前嘚瑟。”纳兰信芳悻悻然,“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嘚瑟的。”

    纳兰永宁怒视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人家叫你出去,你倒是好,还说人家在你面前嘚瑟!你若是争气一些,也不至于是这骑射一点收成都没有!我问你,你可是打了什么东西回来了?”

    纳兰信芳尴尬一笑,“没有打到,福老三扔了一只野鸡子给我,我叫丢了,没拿回来。如今这时候,也不好吃野味,这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吃坏了肚子是小事儿,把家里头的人都传染了不得了的病,可就是大事儿了!”

    “偏生你就是这么多的废话!”纳兰永宁瞪大了眼睛,“如此好事儿,你竟然又丢了!”

    纳兰信秀壮着胆子进父亲的书房,可不是为了来挨骂的,而是要来找金秀的,趁着父亲骂了一顿,停下来喝茶的时候,纳兰信芳朝着金秀做了个鬼脸,金秀心领神会,“宁老爷,我这也就回去了,”她起身朝着纳兰永宁福了福。

    纳兰永宁放过了纳兰信芳,“你去送一送金姑娘!你可记住了,”纳兰永宁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她帮着你得来了富察家三爷的关系,你若是自己个不珍惜,日后年岁大了,自然有你难受的时候。”

    信芳唯唯诺诺,金秀又想到了什么,对着纳兰永宁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宫禁之中怎么会有贼人出没?”

    “也不一定是贼人,”纳兰永宁笑道,“紫禁城虽然关防严密,但每日送水送炭送吃食,都是要来往频繁的,”纳兰永宁以前当过内务府的堂官,知道这里头的事儿,“管的人是多,但实在还是有漏洞的,我估摸着不是什么贼人,而是送东西入宫的伙夫之类的人,不认识路,又心里头存了见世面的想法,故此到处乱走,没什么事儿。历朝历代都有,前头天正爷的时候,还有伙夫都走到养心门了,这才被侍卫盘问抓住,天正爷也没有责怪关防不严。”

    似乎人人都想见世面……金秀也是存了这个心思,还好她自己个运气好,只是遇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永基,这才没被抓住,若是被抓住,那么可真是搞笑了。

    纳兰信芳走在金秀跟前,带着金秀出去了,长贵看了一眼纳兰永宁的脸色,“金姑娘说的只怕是真的,富察家的福三爷,的确是很看重大爷所学的东西,大爷已经写了好多东西,被福三爷拿走了,似乎真的是如获至宝。”

    “有金姑娘帮衬咱们,是咱们家的福气,”纳兰永宁叹道,“今个是冬至,礼数不能少了,拿给元家的礼物,预备好了吗?”

    “已经预备下了,等会金姑娘回去,就让她带上车送回去,”长贵回道,“蒙古都统那里,奴才也去回了他,就说请他帮衬一二,把这个事儿给免了最好。”

    “也不必一定要人家给免了,毕竟如今咱们不比当年,这样的事儿,若是沾染上却没有能力按下去,日后露出来,可是很大的罪过,先入选,”纳兰永宁吩咐,“按照正常的程序来,初选了再筛下去,这样不着眼些。”

    “嗻。”

    长贵出了门,眉心紧缩,这事儿他也犯了难,本来若是纳兰永宁含糊的不否认,那他就会做主把这个事儿办成,金秀如今对着纳兰家作用巨大,但远远还不够。

    纳兰家想要家族复起,靠着和福康安结交,真的太慢了,慢到长贵几乎都要看不见的未来才有那么点可能,纳兰永宁对着自己儿子纳兰信芳的判断基本清楚,那不是一个类似福康安一样可以继承家业,甚至是光耀门楣的人,纳兰家未来堪忧啊,若是没有金秀的提携,特别是入宫之后的金秀的提携。

    若是纳兰家如此下去,到底还值不值得自己个在这里头忠心效力呢?这可是一件困难的事儿啊。

    不过长贵还是做了自己个的努力,他出门去,交代纳兰永宁的长随,“把老爷的帖子送给蒙古正红旗的都统家里去,就说,”他决定还是要含糊其辞一些,日后可以方便的转圜。“元家是我们纳兰府的世交,选秀的事儿上,还是要请他多多照顾才是。”

    “是。”

    金秀跟着纳兰信芳出来,纳兰信芳脸上露出了和在父亲书房里完全不一样的表情,露出了嘿嘿的奸笑,“姐姐,”他悄声对着金秀说道,“侯胖子来了!”

    “他亲自来了?”金秀奇道,她是知道侯艳年和纳兰信芳都有联系,但都是有一位掌柜来此地拜访纳兰信芳,侯艳年做生意忙的很,这些日子从未入京。

    “是,只怕是知道了黄老瞎子滚蛋的好消息,这特意来送银子感谢咱们了!哦,是特意来感谢姐姐了,”纳兰信芳朝着金秀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我知道这个消息,又听说你出宫回来在阿玛这,就马上来叫你了,您要去见见吗?”

    今个心情还算不错,倒是可以见见,金秀点点头,“倒是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咱们年前见见。”

    “您不先去换一套衣裳?”纳兰信芳笑道,“您可是纳兰家的秀大爷呢。”

    “算了,人家只怕是上次后头就知道了,只是不点破而已,”金秀笑道,“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无所谓露不露行迹了。”

    纳兰信芳又问金秀入宫怎么回事,还耽误了一天,这边说了几句话,才打了纳兰信芳的外书房,进了里头,侯艳年可是一点都没有以前的淡定,一脸的沮丧,如丧考妣,见到纳兰信芳进来,忙上前抱住了纳兰信芳。

    :。:



    纳兰信芳被吓了一大跳,见到侯胖子八爪鱼一般的抱住自己,“二爷,芳二爷!您可要救救我啊!我这可真的完了,完了啊!”

    他马上把侯胖子一把推开,一脸的嫌弃,他是知道侯艳年有一些小癖好的,只觉得被这个胖子攀扯住,真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站住了!”他见到侯胖子又要扑上来,马上喝了一声,“站住了,不要过来,好好说话!”

    “如今可是非常时刻,抱来抱去的可是会染病!站住了,就站在你那里,不许过来了!”

    侯艳年不敢过来靠近了,但是他还是一脸的沮丧,原本这圆圆的脸都瘦削了不少,倒是看上去不那么胖了,他似乎有什么急事,不停的搓着手,“如今,可真的完了!”

    纳兰信芳堵在门口,侯艳年正在心急如焚的时候,在纳兰信芳的背后,探头出了一张端庄微笑的脸,金秀露出头来朝着侯艳年笑道,“佩德兄,什么事儿让你这位大财主如此焦急啊?”

    “啊!”侯艳年见到金秀的脸,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啊,是秀大爷!”他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等到纳兰信芳让开,金秀款款进来,瞧见了金秀的女装样子,侯艳年的眼睛不免瞪直了,饶是他十分着急的时候,见到金秀的样子,也不免还是沉沦在其中了。

    或许金秀不是绝色,但那气派气度,等闲女子都是比不过的。

    侯艳年看直了眼睛,纳兰信芳却是不高兴了,“嘿嘿嘿,你那眼珠子,怎么回事呢?朝着那里看呢!赶紧着,还不拜见过我姐姐!”

    金秀还是穿着和索绰罗氏入宫穿着的丫鬟服饰,虽然是青衣简单样子,却犹如一朵青莲,清秀俊逸,不同凡响,侯艳年定了定神,朝着金秀拱手作揖,“秀大爷,哦,不对,秀姑娘,您好。”

    “佩德兄客气了,”金秀福了福,笑道,“不必多礼,咱们是老相识。”纳兰信芳请两人坐下,“上次定兴县倒不是特意隐瞒女儿身,只是在外行走,若是穿着姑娘的衣裳,到底是不方便,在这里,”金秀朝着侯艳年点点头,“还要和佩德兄说一声才好。”

    侯艳年久经沙场,怎么会认不出来定兴县的金秀是女扮男装?只是那时候装着糊涂罢了,刚才初见呆了呆,这会子倒是恢复了镇定,他似乎早就死心,知道自己个是不可能迎娶八大姓的嫡出女儿的,这个时候哀叹自己没福气,真是雪上加霜,他听到金秀这么说,忙回道,“决计不会,侯某不是那样小气的人,能够认识秀姑娘,真是三生有幸,是鄙人的荣幸。”

    纳兰信芳又要吹胡子瞪眼起来,侯艳年忙又说了别的话,这也是他今个这一次来纳兰府的目的,顺便还要打断纳兰信芳的发飙,“秀姑娘!芳二爷,这一次我可真的忘了,您两位,真的要救一救我啊!”

    小厮奉茶上来,金秀若无其事,在她看来都料理了舒妃的疑难事儿,侯艳年能有什么困难是自己个解决不了的?可听到侯艳年说了之后,她才大惊,这一次的事儿,可真是棘手。

    “愚兄我,被开出侯家了!”侯艳年一脸的痛不欲生,“再也不是介休侯家的人了!”

    纳兰信芳正在喝茶,听到这话,险些要把茶水吐出来,他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就不姓侯吗?”

    侯艳年这才把这几日在家里头遭遇的事儿都说了出来,阻拦黄道台上任的事儿,到底不是很机密的事儿,黄道台既然知道了,别的人也不会不知道,侯家主家也知道了这个事儿。

    可是出乎意料的事儿发生了,侯艳年原本以为他会凭借这个事儿,更是博得当家老爷的青睐和信任,起码有几句表扬吧?毕竟商人之家如今有了影响官场,左右官员任命的能力,这是一种巨大的激励作用。

    但是千算万算,还在保定府做生意心里头美滋滋的侯艳年却是真的没想到,得到介休来的消息,竟然是家主开祠堂,祭拜祖宗,宣布,把侯艳年这个人,开除出介休侯家!

    这个事儿竟然就没和侯艳年说过,趁着侯艳年还在外地的时候,就把这个事儿办成了,侯艳年是在保定府办完事儿后入京路上得到这个消息的,他知道了这个事儿,简直彻底要崩溃了。

    “这是怎么说的?”金秀很是惊讶,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难道是黄道台的事儿?”

    “我这家里头的关系,的确是这么告诉我的,也不知道为何,家主似乎为了这个事儿大发雷霆,好像说我怎么样坏了侯家乃至晋中其余世家的事儿,故此决定要将我处置了,原本还是说要把我带回去行家法……”

    这些富商之家,对着自己家的子弟颇多照拂,愿意当差做生意的,提供资金,提供岗位;愿意读书上进的,一样是会提供物资让他们脱产读书,这些是好处,可若是违背了家族的意思,轻的打板子断钱粮,重的直接打死了,都是寻常之事,地方官府也会对这种家族之中草菅人命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家主听了别人的劝,说是我如今和纳兰家关系好,若是纳兰家问起来我的下落,日后不好答复,”侯艳年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说,把我开出去就完了。”

    “说的确是为了黄老瞎子的事儿……可这事儿说的不通啊!”侯艳年苦恼的喊道,“家主肯定不认得黄老瞎子,我走保定再去青州这道商道,若是黄老瞎子和家里头有干系,不至于说不告诉我!”

    侯艳年絮絮叨叨说了一些,金秀沉思不语,“看来还是黄道台背后的人,大约你侯家家主知道,怕黄道台身后的人怪罪于侯家,故此,先把你开了出去。”

    “如此我可怎么办?”侯艳年痛苦的抓着头发,头上的帽子被弄的东倒西歪的,“我真的完了!”



    金秀觉得自己个太难了。

    这一天天的,金秀心里头不由得叹气,没有一天是空的。

    昨个先帮着舒妃和令皇贵妃斗,演了一出垂帘听政的双簧戏,晚上还要安抚梦魇的舒妃,后半夜出门去遇到了感伤母亲南氏过世的十二皇子永基,又当了一回知心姐姐。

    今日早上又被福康安缠住,说了一些话,又被威胁了一番,这倒是罢了,横竖福康安不听自己个的,不算是出什么主意,就是纠缠一番罢了。

    回到了纳兰府,说了一会子话,又是给舒妃的未来设定了一些规划什么的,说完了,想着可以回家去了,可是竟然还不能够,竟然又遇到了侯艳年被开出侯家的事儿。

    金秀觉得自己个真的太难了,太忙了。

    她十分理解侯艳年的心情,如今这个时代,宗族和家族的势力是很大的。

    侯家本来就是巨富,这是一个很厉害的背景和后援,等闲人都不会舍得放弃的,特别是侯艳年,他自己个优秀有出息,但也还是建立在侯家这座庞然大物提供基础和支持之上才有如此成功的位置的,失去了侯家的支持,和“介休侯家”的招牌,侯艳年日后就只怕,真的没什么出息了。

    易地而处,若是纳兰信芳这样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只怕早就崩溃了。

    金秀起身,在书房之中来回踱步,“这样的话,这事儿,没法子挽回了?”金秀问侯艳年,侯艳年尚自在唉声叹气,金秀微微皱眉,“佩德兄?”

    “是,是!”侯艳年惊醒过来,神色萎靡的好像是宿醉了三天三夜才被冷水泼醒的样子,“是,祠堂开过,列祖列宗也都知道了,族谱上没有我的名字,我算是真的不是介休侯家的人了。”

    纳兰信芳在边上还说着风凉话,“这话说的,七爷你不还是姓侯吗?不是介休侯家的人,难道就不姓侯了?侯家也没有这么霸道吧?还就不让你姓侯了?嗨!我瞧着就不信这个邪,实在不成,要不你就跟着我姓是了,姓纳兰,如何?!”

    “哎哟,二爷,”侯艳年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您就别笑话我了,我这心里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啊,”侯艳年捂住胸口,“一阵阵的抽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咯噔一下,就抽过去了!”

    “要我说,侯胖子也不必摆这些东西出来,谁高兴在这里头看你演戏呢,这脸色也不是多好,得了得了,别逗乐儿了,”纳兰信芳不耐烦的摆摆手,“你来我这府上,就是哭丧呢?还有别的事儿吗?今个可是冬至,没事儿我还要吃顿好的呢!”

    “二爷!秀大姑娘!”侯艳年忙起身朝着两人作揖,“如今这事儿,可是要你们再帮一帮我了!”

    “嘿嘿嘿,你这说的什么话儿呢!”纳兰信芳不高兴了,“你要咱们帮着你把黄老瞎子给踢开,我姐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你的事儿给办好了,这会子你倒是还没来谢谢我们两个,现在又要来求我们了?这话不对吧?你难不成是虱子多了头不痒,就想着可劲儿来占我们的便宜了?”

    侯艳年忙解释,他是有备而来,准备好了说辞,“愚兄只是想着,这事儿,别人帮不上!俗话说的好,宁撞金钟一下,不锤破鼓三千,旁的人帮不上什么,只能是来求着二爷和秀大姑娘了!您两位可真是要帮帮我,如今我若是再走错了路,那么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纳兰信芳又大声讽刺了侯艳年几句,转过头来看着金秀,他很是有礼貌,似乎还要问姐姐的意思——实际上他又不是诸葛亮,不会出什么主意。

    金秀这时候却坐下了,慢条斯理的喝起茶来,侯艳年见到金秀如此样子,真怕金秀就此不管,思来想去真的没办法,扑通一下跪在了金秀面前,哭嚎起来,“秀大姑娘,秀兄!看在咱们在定兴县同舟共济的份上,你好歹要拉愚兄一把啊!”

    金秀被吓了一大跳,随即摇摇头,对着如此放得下脸面的侯艳年真是无奈,“我又没有说不帮你,你怎么就跪下来了,赶紧着起来吧!”

    侯艳年反正跪下来了,于是就也不计较什么脸面了,只是赖在地上,纳兰信芳看不过,站起来朝着侯艳年的屁股踢了几脚,“姐姐叫你起来,就赶紧着起来!”

    侯艳年这才连滚带爬的起身,垂着手站在金秀面前,金秀想了想,“你们介休侯家家主,把你开出侯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以后做生意什么的,都不能是靠着侯家的招牌来做了?”

    “是,”侯艳年脸色惨淡,“我只能是分门别户,靠着自己来了。”

    “那么,侯家还给你留了什么呢?”金秀问道,“把你赶出来,是不是预备赶尽杀绝?”

    “这倒是也没有如此绝情,”侯艳年定了定神,回想了一番从保定府到京师来的事儿,“家里头给我的印信已经被拿回去了,官中的差事儿也都已然交卸,不过愚兄我以前靠着公中的关系,也自己个做了一些小生意,除此之外,我这身上的银子,一概都还留着,并没有收回去,大约,总还有二千余两银子,我自己个也还有些积蓄,只是不多。”

    纳兰信芳啧啧称奇,“你这位侯七爷挺不错的嘛,这还有千余两的银子,你就算是如今什么事儿都不干,每日就呆在家里头吃吃喝喝,这银子也够一辈子开销了。依我看还要叫我们做什么呢?就在这边上买套院子,每日就和我们玩是了!”

    金秀不理会纳兰信芳的打岔,“那么说来,你们家主倒也不是什么的赶尽杀绝,”侯艳年身上做生意的资金,一概都被留下来了,“还是留了一条生路给你的。”

    “没有这么简单的,秀兄!”侯艳年无奈苦笑,“我在保定听说了这个事儿,提早一天就知道了这个事儿,于是我就趁着家里头来的人还未到的时候,提前把有些货款给结来了。”



    侯艳年知道了家主要把自己个开出侯家,就知道事儿无法挽回,思考了半夜,他思来想去,总是还要为自己个多计划一些什么东西,不至于自己被扫地出门,到时候衣食失了保障,饿死街头虽然不至于,但之前的锦衣玉食不能再这么过下去,那未免也太痛苦了。

    他及时把一些货款提前截了出来,这会子又趁着全部交接了工作,大家伙忙乱之中还来不及和有生意来往银钱交易的商户们联系,趁着这个时机抽了一些银子出来。

    金秀听到这个,真是有些无语,“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侯家的家主明明是丢车保帅,为了就是不要连累侯家,却也没有什么太过分之事,只要风声过了几年,家主说不定还是会把你收回去的,可你闹了这么一出,可是彻底把自己的侯家给得罪了。”

    侯艳年咬咬牙,“得罪就得罪了,横竖我在侯家也是不得志的,若不是我识脸色,又知道奉承,再加上前些年勤勤恳恳,帮着主家赚了不少银子,打通了一些商路,这才得了主家的一点信任,外头人也可以称之为‘七爷’,”侯艳年脸色惨淡,露出了很是不甘心的笑容,“我这为侯家付出了这么多,可如今为了一个黄老瞎子,竟然是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秀兄,我的母亲也已经被赶了出来,眼下没地方去,只能是千里迢迢投奔到我这里来了!”

    这是做的有些过分了,罪不及家人,不该如此做,当然或许这并不是家主的意思,手下的那些人会揣摩上头的意思,做出更为夸张的事儿来,这是寻常可见之理。

    “他们如此绝情,倒是也不能怪我这样无耻了,”侯艳年咬牙切齿,“秀兄,你说,眼下该怎么办?我听您的意思,实不相瞒,我从定兴县相遇秀兄,虽然一眼就看穿秀兄是女儿身,但却也马上知道秀兄是雄才大略之人,等闲男子都比不过,后头又经过黄老瞎子之事,越发觉得秀兄不是寻常之人,我得蒙受如此大变,一时之间无计可施。”

    “我素日里头的关系,都是借着侯家的身份来打点的,如今既然是失去了这个侯家的身份,那么这些关系和人情自然就无用了,无计可施啊,”侯艳年叹道,他起身,朝着金秀深深作揖,弯腰在地上,“只是想着来找秀兄,指点我这迷路之人了。”

    “家里头拿出来的两千两银子,”侯艳年从袖子之中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了金秀,“我已经尽数换成了银票,请秀兄收下。”

    纳兰信芳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侯胖子,可真是大手笔!只怕是他如今这全身上下这点银子是他的全部家当了,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就都交出来了。

    要送给自己?

    金秀接过了那信封,若有所思,捏了捏信封,还是极厚的,金秀微微一笑,“佩德兄,搞这些劳什子做什么?”她把信封递回给了侯艳年,“怎么,难不成还想着来我这里求一个差事儿了?”

    “不是求差事,”侯艳年不肯接那个信封,他退了开来,“只是想在秀兄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

    见到侯艳年不愿意拿回去,金秀把那个信封放在了身边的桌上,桌上的盖碗打开着,冒着丝丝热气,“佩德兄想做什么?当差呢还是继续做生意?”

    “他还想当差?”纳兰信芳不屑一顾,“他可是一个官身都没有呢!就这样一介商人,还能当差?”

    “实不相瞒,”侯艳年扭捏的说道,“芳二爷,我这身上的确是还捐了一个官儿,是候补的县令。”

    纳兰信芳又差点喷茶,大骂道:“大玄朝的官场,就是被你这些有钱人搞坏了的!”

    “那么佩德兄想当差了?”

    “不,”侯艳年摇摇头,“我又不是世家子出身,也不是科举出仕,身上这个候补的县令捐这,无非为了行走各处见到官儿方便些罢了,我若是出仕,只怕是做不好,官儿我是不想做的。”

    “那么还是继续做生意?”

    “是,我听秀兄说的话,时常有奇思妙想,故此我来求秀兄指点一条光明大道,助我东山再起,我也要介休侯家看看,”侯艳年咬咬牙,“没有了侯家的帮衬,我一样可以成功!”

    “成就一番事业!”

    “没有什么光明大道,”金秀淡然说道,“世界上没有稳赚不赔的生意。”

    侯艳年静静等着,等着金秀继续说下去,他已经恢复了镇定,静静等着这一辈子或许是最重要的谈话。

    “你把这个银票拿回去,”金秀把那个信封拿起来,侯艳年还是不要,纳兰信芳接过去,十分心痛不舍的丢给了侯艳年,“我可以帮你。”

    侯艳年精神大振,小小的猪眼睛瞪得老大,耳朵也竖起来,就等着听金秀继续说下去,“但我现在办不了你。”

    他顿时又泄气了,“因为我还不知道你如今有什么,”金秀理了理袖子,笑道,“你说自己个做了点小生意,什么生意?有什么商道?和谁做的生意?你手底下还有什么资产,比如有货栈几何?马车几何?仓库几何?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给你出主意?”

    “若是你的事儿,我一概都不知道,那么我还怎么样帮着你?”金秀继续说道,“若是我现在答应下来,你也必然觉得我是说谎话。”

    得了金秀的承诺,侯艳年似乎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多谢秀兄。”

    “不必言谢,我这事儿还没帮上你的,想着做点生意赚点钱,简单,只是若只是当一个商人,未免也太简单了,”金秀端起盖碗喝了口茶,“不知道佩德兄,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儿,红顶商人?”

    “红顶?”侯艳年心里头剧烈的跳动,“是红宝石顶戴的意思吗?”

    “差不多这个意思罢,当一个小商人,未免也太没劲儿。”

    “不知道介休侯家在秀兄眼里看来,是不是小商人?”

    “小。”

    :。:



    “小,太小了,”金秀自信的笑道,面对着侯艳年的提问,她这样回答道,“太小了,介休侯家也就是在晋中还有些名声,到底还是晋商里头的小人物,其实在我看来,就算是乔家,也不过是小人物,算不得什么。”

    晋商的辉煌时期还要在百余年之后的道咸年间,才会变成庞然大物,而介休侯家也要在几十年之后,发明了票号这个东西,才借着现金的急剧增加,将自己的生意扩大了无数倍,成为了晋商之中的翘楚。

    现在的介休侯家,还真的是太普通了,当然这个“普通”也就是在商人们之中,对于金秀,或者是纳兰家的钱财来比,那早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了。

    不过这不代表金秀就不能对他们进行战略性高度上的藐视,金秀甚至都瞧不起平谷乔家,“若是要做,就要做最好的,这是我的意思,也希望日后,能够让佩德兄也成为最好的商人,成为红顶商人。”

    “对此我坚信不疑,”侯艳年激动的说道,他脸上的肉激动的抖动起来,“多谢秀兄。”

    “你该做的就是,把你现在手里头还有什么资产,什么路子,什么物资,什么来往的人,都写出来,芳哥儿会告诉你如何列表的,你只需要记得一件事儿,佩德兄,”金秀跨步出这间书房,转过头来对着侯艳年笑道,“如今你和纳兰家可就是绑在一起了,咱们日后,可就是一荣俱荣的关系了。”

    “明白吗?不需要你效忠纳兰家,但是日后就是相互扶持,相互促进,共生共荣了。”

    金秀出门去,只留下百感交集心潮澎湃侯艳年,他坐不住了,只是在书房内来回走,一刻也停不下来,他激动之余又对着未来十分的渴望,他从未人如此渴望过成功,也从未像这个时候一样的,笃定自己,绝对绝对会成功。

    他找到了能够让自己个日后成为某些领域之巅峰的那个人。

    正在激动的时候,纳兰信芳从外头回来了,侯艳年忙迎上去,“芳二爷!”

    “什么二爷!”纳兰信芳大声的说道,“该叫大爷!”

    侯艳年轻轻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哎哟,真是我的不是,”他还以为金秀是纳兰家的女儿,是纳兰信芳的亲姐姐,素来这辈分行排,都是男女分列的,既然金秀是姑娘,那么纳兰信芳还是该称大爷,“芳大爷!您说——我真是奇了怪了,这时候趁着秀兄不在,忍不住不吐不快,您说,您这府上,养出了这么一位惊才惊艳的姑娘,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这个问题让纳兰信芳有些懵,“想要干什么?我们没想干什么呀!”

    “芳大爷,如今我可是一心一意的跟着您了,有些话您还瞒着我呢,”侯艳年见到人生最大的危机解除了,顿时脑筋就活泛起来,他还特意伏在纳兰信芳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窃窃的说道,“是不是想着让秀兄入宫当皇后?”

    “也只有皇后的位置,才能够让秀兄一展心中所学吧?”

    纳兰信芳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狰狞的很,“胡说八道!”

    金秀出了纳兰府,随即回家去,她原本心情尚好,想着回家就能够稍微松快一些了,可显然“松快”这个要求,在自己家里头还是比较难的,金秀坐着纳兰家的马车到了家门口,二妞早就在这里头等了,“姐姐,你可回来了!”二妞很是着急,“家里头来人了,阿玛不在家,姑爸生了大气,说是咱们家都没人接待,一点礼数都没有,在家里头骂了好一会了。”

    金秀听着有些不寒而栗,桂大奶奶可不是那种理智性的骂人,而是绝对绝对会骂到一夜未归的金秀的,金秀忙问妹妹,“人呢?走了吗?还有是这姑爸,可是骂我了?”

    “人走了,走了还没人招待,这才是姑爸最生气的,姐姐,我都在这外头等你了,就是因为姑爸骂上你了,你赶紧着吧,还小心点最好。”

    外头再怎么厉害的金秀,回家来,也只能是当个缩头乌龟,不过今个她是不担心,毕竟今个是满载而归!金秀摆摆手,“别怕,有姐姐在呢,劳驾,”金秀把手放在了二妞的肩膀上,对着拉着送自己回来的两个纳兰家小厮笑道,“把东西都搬进去。”

    金秀进了家里头,天气寒冷,桂大奶奶没有在外头,而是窝在炕上吞云吐雾,金秀忙进去拜见了,瞧见了桂大奶奶脸色不好,但也没有发问,只是当做看不见,喜滋滋的行了礼,“姑爸!我得了好东西回来,这会子先那给您瞧了,有什么好的,您只管先留下。”金秀等着那些小厮都出门回去了,才对着桂大奶奶悄悄说道,“可都是宫里赏赐的好东西!”

    桂大奶奶原本十分不悦,心里头憋了好大的火气,就等着金秀回来,务必要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不好生教训金秀一顿,她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睛了。

    可听到金秀这话,原本在抽水烟的桂大奶奶停住了,“什么宫里头来的?你在说什么胡话?”

    金秀没说自己个如何在宫里头运筹帷幄给舒妃出主意,又巧遇其余人的,毕竟这些话儿,说出来只怕是谁也不信,于是只能说“昨个跟着纳兰家的太太入宫见世面了,这是舒妃娘娘赏的!”

    桂大奶奶身子一震,“你跟着入宫了?”她看着金秀,冷冷的说道,“胆子可真不小。”

    桂大奶奶起身,看了一遍金秀带出来的东西,两匹宁绸,两件衣裳,两个盒子,两包点心饽饽,舒妃年轻时候带着头面,这些东西实际上都很好,可是桂大奶奶似乎却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也没有露出想要霸占那些东西的想法,金秀这一夜没回来,心里头存了要讨好的意思,于是就把那匹松绿色的宁绸,还有一包点心留下来,又说要把舒妃的头面也留给桂大奶奶。



    舒妃的头面许是昔日刚进宫的时候内务府分发的,是银镀金的两个耳环,一个手钏,两只凤钗,并一个扁方,所谓的一套,自然就用一样的宝石,和一样的花饰,宝石用的是粉色的碧玺,那碧玺也不算上佳之选,虽然颜色颇为娇嫩,但质地不够透,水头也不足,看上去朦朦胧胧的,不透明。

      不过这一套的头面,寓意不错,是用粉红色的碧玺雕成桃子和桃花,取诗经之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用意,把桃子和桃花巧妙的镶嵌在发簪还有耳环手钏上,唯独那个扁方,却是没有用桃子桃花的纹饰,而是用了一只鲜红的珊瑚色的碧玺,刻成了石榴花的样子,也很是娇艳明亮,金秀觉得好看,“这样式可真好,我瞧着姑爸用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桂大奶奶似乎心绪不高,就着二妞的手,躺回到了炕上,“粉色娇嫩,我如今都几岁了?怎么还能用这个?你自己个收着吧,日后有你的用处,”她拿着水烟袋点了火,复又吞云吐雾起来,眼神有些迷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其余的东西你等会都给我拿走。”她看过了那些糕点,也是不屑一顾,“都没什么新鲜的东西,这年节到了,留着招待亲戚们倒也算不错。”口气好大,好像是之前经常见到吃过的样子。

      这么轻松的就过关了?这简直是不正常啊,金秀有些发蒙,她的感觉是对的,没有这么简单的过关,桂大奶奶盘膝坐在炕上,朝着炕桌上点了点,“你奶奶身子不爽利,今个就没起来,外头来了客人,竟然是一个可以招待的人都没有!”桂大奶奶又骂起了富祥,“下了值也是每日出去,不知道厮混什么!压根就不跟家,元家就连个男丁都没有了吗不成!”

      金秀很想提醒桂大奶奶,今日乃是冬至节日,凡是节日,他们这些五城兵马司的差人们都是没有放假肯定是要巡逻执勤的,今日压根就不是富祥休沐的日子,今日没有休息。

      但是金秀也不敢说,还好桂大奶奶骂了这么一会,也就停下来了,显然她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儿,“看看吧,”桂大奶奶继续抽着水烟袋,头朝着炕桌上扫了扫,“你的好运气到了!”

      “到了,”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好运气来了,降临金秀了;一种是好运到头了,和金秀说再见了,完全是看金秀自己个怎么理解,按照桂大奶奶的语气和样子,金秀拿起了炕桌上的一份文书模样的东西,心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打开一看,金秀果然大吃一惊,“这是都统发来选秀的文书!”

      “是了,”桂大奶奶磕了磕水烟袋,“这是不是你的好运气?昨个入宫了,只怕是明年还要入宫。”

      金秀仔细的看了看文书,上头说蒙古正红旗旗下所有适龄的女子,都要预备在旗内初选,初选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二,等到初选完毕了,初选入选的再交到户部和内务府去选。

      选秀,金秀放下了那个文书,“这事儿……”她的心情很是微妙,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总之是很复杂的感觉,“这事儿是必去的了?”

      “多新鲜哪,我的大姑娘,”桂大奶奶冷笑一声,“咱们八旗护军的女子,都要选秀!你去选了,以后二妞一样要选,难不成还不选?我跟你说,这事儿不成,就算是这一次病了,也要等着三年之后再选!”

      她窥见金秀的情绪很是平淡,似乎没有什么惊讶惊吓惊喜的样子,“怎么,你不是入宫过了?宫里头很好吧,想不想入宫去啊。”

      金秀微微一笑,她的反应之所以平淡,因为她早就在不同地方听到了自己要选秀的事儿,纳兰永宁那边甚至可以保证她出现在选秀的最后一个环节——殿选,出现在皇帝的面前,所以这个初级选秀的通知,金秀压根就波澜不惊。

      而且自从纳兰永宁提出了这个入宫的事儿,金秀就知道近期肯定要选秀了,纳兰永宁他们可算是内幕人士,都是提前知道的消息。

      金秀一脸的云淡风轻,桂大奶奶去是不高兴了,“你这小东西,倒是不知道好歹,难不成,那你不想入宫?”

      “我当然不想入宫呢,姑爸,”金秀笑道,“宫里头的日子,可是没有那么好过的,我瞧着舒妃娘娘日日做噩梦,身子不好,宫里头也没人说什么话儿,想念外头的家人,也不得见,她最想着芳大爷,可因为芳大爷不能入内宫,故此也见不到,她这还是正一品的妃位,一宫主位呢,其余的人呢,那些小宫女小常在小答应们,又能过什么日子了?可想而见,这宫里头,可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呢。”

      “选秀是咱们该去选的,横竖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轻易违背不得,只是到底自己个想不想去,这就是咱们自己可以说了算的。”

      桂大奶奶听到自己侄女儿如此说,真是惊讶了好一会,她抬起头来,正儿八经的看了金秀一眼,“你倒是口气狂妄的很,”金秀以为自己个又要挨骂了,没想到桂大奶奶根本就没有想要骂她,只是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复又歪在炕上吞云吐雾起来,“得了,别在我这里显摆嘚瑟什么了,赶紧着把东西给拿走了。”

      “今个是冬至的好日子,”金秀笑道,“姑爸把这点心都留下?日后预备着有客人来,宫里头内造的点心饽饽摆出来,倒也体面。”

      “谁没见过好东西似的!”桂大奶奶呵斥道,“眼皮子都和你那么浅吗!谁稀罕这些东西!这不过是小玩意,就你把这些东西看得这么重了!”

      好么,桂大奶奶今个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大气和大方了?真是猜不透女人的心思,特别是中年丧偶独居心理不太正常的女人,心思真是千变万化,金秀觉得其余的人都能搞定,倒是桂大奶奶的喜好,她还真的捉摸不透。



    既然桂大奶奶不要,那么金秀也就不客气了,把给桂大奶奶的留下,其余的都一股脑儿的送到了玉芬面前,让玉芬也高兴高兴,在桂大奶奶屋里头二妞不敢说话,可到了母亲这边,她就完全暴露出了小孩子的心性,一个劲儿的嚷嚷着要吃宫里头带出来的点心,金秀最是疼这个妹妹,那里还有委屈的份儿,于是就将拿了一个碟子出来,拿了三五样的糕点出来,按照金秀的见识,对着这些点心自然是分不清楚什么是什么,还好宫里头的点心,每一样的包装纸外都用鹅黄色的纸条贴着什么东西,金秀拿了几个出来,放在碟子之中,分别告诉玉芬和二妞,这个是核桃酥,那个是马蹄糕。

    玉芬瞧见那点心饽饽可真是精细的很,造型也好看,叹道,“到底是宫里头的吃食,比咱们外头的要强多了,你看看,”玉芬忙吩咐金秀,“这几个给二妞吃了,其余的咱们都留着,年下摆碟子招待亲戚们才好。”

    “这又何必呢?”金秀笑道,“奶奶,如今都还没到腊月,若是留着到正月,只怕是这里头很多东西,都不新鲜了,”特别是饽饽类,就是那些含糖量比较高的,比如糕点馒头包子之类的,这些东西是极容易坏了的,“到时候只怕是拿来招待客人,客人们若是吃坏了肚子,倒是咱们的不是了。”

    “二妞喜欢吃,咱们家也难得吃的到如此好东西,就赶紧着吃了就是,”金秀可不是那种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别人的人,她更喜欢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人,留给自己,一起享受了才好。“奶奶怀着弟弟,该用一些好的。”

    宫里头的东西自然精细,玉芬吃了一个茯苓饼,赞不绝口,二妞更是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元家素日里头少油水,更是难得吃的到甜食,甜食让人垂涎,二妞狼吞虎咽,一下子就噎住了,金秀忙端了茶来拍拍二妞的背,“吃的这么样快,又没人和你抢。”

    玉芬又看过那雨过天晴的宁绸,瞧了瞧,赞叹道,“宫里头的东西到底是好的,咱们外头那里得这样的好东西!好像是水一样的轻柔,”玉芬摸过了那顺滑的宁绸布面,“这布极好,”玉芬擅长针线活,自然对着这些布料之类的东西极为迷恋,“刚好年下到了,给你们姐妹两个,每人做一件衣裳。”

    二妞拍手,“太好了!奶奶,我都好些年没有新衣裳了!”她开心的跳了起来,“可真是太好!”

    真是穷惯了,金秀拉住了二妞,心里头未免有些酸楚,“以后咱们都会有新衣裳的,姐姐向你保证。”

    看过了桃之夭夭的头面,这个就很贵重了,玉芬忙要收起来,不许二妞在那里摸来摸去的,“这是好东西,既然是娘娘赐的,咱们收好了,别混摸,”玉芬告诫双眼放光跃跃欲试的二妞,“这是赐给姐姐的,摸坏了可不成!”

    二妞撅起嘴来,一脸的不高兴,谁都会喜欢这种亮晶晶金灿灿并且又很贵的东西的,无论男女,二妞喜欢也是正常,金秀笑道,“那里就分的这么清楚了?我的东西就是二妞的,不分彼此,”金秀摸着二妞的头,安慰道,“这个头面就给二妞你了,只是如今你还小,先让奶奶收着,等着以后长大了,就给你穿戴,好不好?”

    二妞眼前一亮,“真的吗?姐姐对我真好,”二妞抱住了金秀的腰,“这样的好东西都给我了。”

    一家子人说说笑笑,又预备和面包饺子,玉芬让二妞出门去,“买二两肥肉回来,拌着大白菜包水饺吃。”

    “二两那里够?”金秀笑道,“不如多包一些,晚上阿玛下值回来,也给他吃一顿热乎的。”

    于是玉芬又给了二妞几个钱,买了半斤多的五花肉回来,金秀下厨和面,本来是不太会的,不过有玉芬在边上口授教导,一下子就把面和的很成功。

    又把大白菜剁碎,在水里头焯了会,拿出来挤干了,再把猪肉剁碎,一同拌了进去,金秀趁着玉芬不注意,又在灶台上的瓦罐里头,倒了一大汤匙的小磨麻油出来,眼错不见的放进了馅儿里头去,擀饺子皮金秀就不会了,这些都准备妥当,就又把面团擀面杖等拿到屋里头来,玉芬擀饺子皮,金秀包饺子,二妞去烧水,这是她最会干的活儿,让她干,十分妥当。

    金秀包饺子包的飞快,不过是小半个时辰,一下子就全部办好了,时候也到了午饭的点儿,金秀将一锅饺子下了,又剁了一些蒜泥,用酱油和醋香油拌了起来,放在小碟子里头,水雾升腾,饺子一下子就煮开了,又拿着冷水放进去重新煮开了三次,饺子好像是小猪仔一般的白白胖胖的浮在锅上,这才是煮好了。

    金秀忙捞出来,又叫二妞去问桂大奶奶,午饭那里吃,二妞出去一会,又随即回来,“姑爸说午饭不吃了,就让咱们自己吃。”

    “你可说了,是吃白菜猪肉的饺子?”

    “说了,姑爸好像不太高兴,就说不吃,我就不敢再说什么了。”二妞吐了吐舌头,这样说道。

    不吃就不吃了,也不知桂大奶奶是怎么回事?今日这么心绪不佳,“不吃就先放着,咱们先吃。”横竖做了好些饺子,若是桂大奶奶什么时候想吃了,再下锅煮也不迟。

    冬至日四九城每家每户都要吃饺子,今日元家也是赶了时髦,两盘饺子,三个人一起吃了,吃的是饱饱的,金秀在宫里头没怎么吃好睡好,这会子吃了一顿热乎油腻的饺子,真是满意极了,“这饺子真是好吃极了。”

    二妞忙点头,“真是好吃,奶奶,我以后想每天吃饺子!”

    三个人说了会话,金秀收拾好了碗筷,陪着玉芬说了一会话,就困倦的不行,玉芬忙让她去歇会,“出去只怕是累坏了,你去躺一会,若是姑爸叫人,叫二妞去办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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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秀是有些困了,但又怕这会子躺下休息,晚间又是睡不着,于是笑道:“我也不必睡了,趁着这会子天气还好,外头也暖和,我出门去走走,今个是冬至,外头街角那刘爷爷只怕是也是一个人呆着,我烧碗饺子送过去。”

    玉芬笑道,“你倒是和那刘爷爷有些缘分,前几日你不在家,他还特意来问了,问你去了何处,我也不敢说你入宫了,只是说去走亲戚了,你去瞧瞧他倒也应该,你素日里头看的书,学的学问不就是他那里来的?很该去看看,再把糕点带去几个也好。”

    金秀烧了饺子,又拿着一个盒子装着,送到了街角的刘掌柜处,书铺依旧是毫无客人来的样子,只有刘掌柜一个人坐在火炉边上带着玳瑁眼睛看书,见到金秀来了,这才笑道,“金姑娘这些日子忙了?来我这来的少了。”

    她朝着刘掌柜福了福,“事儿虽然不忙,但繁杂的很,故此来的少了,刘爷爷还没吃饭吧?今个冬至,家里头煮了饺子,我送过来给您尝一两口。”

    金秀麻利的把饺子和醋拿了出来,又一个碟子上放着三四样点心,“这是宫里头赐的,外头等闲见不到,刘爷爷您尝个新鲜罢。”

    “宫里头?这可是难得的东西啊,”刘掌柜笑眯眯的说道,“金姑娘还有宫里头的关系呢?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啊。”

    “没有什么宫里头的关系,”金秀笑道,“无非是昨个跟着纳兰家的太太进宫见了世面,宫里头赏了这个点心饽饽出来。”

    “怎么,”刘掌柜也不客气,笑纳了金秀的好意,饺子两口一个,蘸着醋吃,极香,金秀在边上继续擦桌子擦柜子,“宫里头怎么样啊?好玩吗?”

    “没什么可玩的,”金秀笑道,“无非是房子大了些,摆设精致了些,规矩大了些。就这样罢了。”

    “你的口气太大,”刘掌柜笑道,“怎么,你倒是瞧不上紫禁城吗?”

    金秀笑而不语,紫禁城只是名气大,若是论起建筑面积来说,日后哪一所重点大学不远远超过紫禁城?若是论起房子巍峨气派,那么在大都市里的房子,也远远要比三大殿都要气派。当然了这话也不能说,也说不出来什么名堂。

    “人人都想入宫,特别是姑娘家,”刘掌柜自得其乐的在吃着饺子,也不知道从何处,找了一个酒壶出来,自斟自饮,有趣的很,“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这是白乐天的诗句,生男无喜,生女无怨,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说的汉武帝的歌女皇后卫子夫,姑娘家,入宫不好吗?恩……你是护军女子,是一定要选秀的,我听说这些日子,”刘掌柜眯了半杯酒,呲牙咧嘴,“各护军都要陆陆续续选秀了?”

    “我说刘爷爷,你怎么说的都不是好话呢?”

    刘掌柜奇道,“我怎么说的不是好话?”

    “天生丽质难自弃,说的是杨贵妃,卫子夫霸天下,说的是汉武帝的皇后,这两个刚开始的时候倒是富贵热闹,天下震惊的,可是末了怎么个结局?”金秀边擦洗干活,边对着刘掌柜笑道,“卫子夫因为太子刘剧谋反而自尽未央宫中;杨贵妃被唐玄宗抛出安抚哗变的禁军,被吊死在马嵬坡。这两个人的结局都惨的很,刘爷爷您这再品品,是好话吗?”

    刘掌柜哈哈一笑,“你这小姑娘,史书倒是学的很通。”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金秀麻利的干着活,边爽快的和刘掌柜说着话,“我虽然不用知道什么兴替,但以史为鉴总是好的。”

    “我说的不是好话,那也是前朝了,”刘掌柜笑道,“本朝选秀进去的皇后、宠妃,可没那么悲惨的命运。”

    “那也好不到那里去,”金秀说道,“这日子,还是要自己个过的舒心些才好。”

    刘掌柜笑而不语,“我瞧着你喜欢读史书,这个我却知道,史书读的有些像故事书,一览几千年,不过我倒是有些不懂,”刘掌柜又拿了一个糕点慢慢的吃着,“你倒是还很爱看邸报,这是为何?而且还看的都是一些旧的。”

    刘掌柜这里几乎没什么生意,邸报也不是他定的,何况这个年头,只有一定品级上的才能够看邸报,这些都是刘掌柜回收回来的废纸,很多年前的邸报了,金秀也能看的进去,故此刘掌柜有些好奇。

    “史书是过去,邸报是现在,”金秀把刘掌柜素日里头经常倚靠的那个柜台也擦了一个干净水亮,“过去有了,现在自然也是要知道的。”

    “过去,现在?”刘掌柜原本风轻云淡用筷子夹起了一个饺子,听到这话,不由得呆住了,“你说史书是过去,邸报是现在?”他微微震惊,又随即恢复了淡定,夹起了饺子,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起来,吃完了一个饺子,刘掌柜才又问金秀,“那么未来呢?”

    金秀把一切都收拾好了,又拿了一叠邸报出来,坐在了刘掌柜的跟前,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就是未来。”

    刘掌柜眼中露出十分震惊之色,“你就是未来?”

    “不是我,而是我的脑子,”金秀笑道,随即就低头看起了过期的邸报来,“人的思想有无线的可能,可以改变未来的世界,所以,未来在我这里。”

    金秀无非说了一句日后寻常可听到的心灵鸡汤话语,可刘掌柜却是被震惊的无可复加,坐在位置上瞪着金秀,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这时候只觉得桌上的饺子都不想吃了,“金姑娘,”刘掌柜捻须思索了一番,开问道,“你想要什么?”

    “恩?”金秀从故纸堆之中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刘爷爷你问什么呢?”

    “你想要成为什么人?”刘掌柜有些严肃,“你学这些东西,不是姑娘家该学的东西,故此我也要问一问。”

    “所以,你想要做什么?”



    这真是人生最难回答的问题,金秀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个压根就回答不上来。

    人从那里来,要去那里,想要做什么,想要成为什么人。这几个,真是人生最难回答的问题。

    如果是在刚开始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时候,见到元家那么惨淡的模样,金秀一定是想着要让家里好起来。

    如果是穿越之前,她的愿望,应该是要好好工作下去,好好求一个真心人,过好每一天。

    但是现在问金秀如何?金秀要做什么?她的梦想是什么,金秀好像真的答不上来了。

    金秀犹豫了好久,这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那么我来问金姑娘好了,”刘掌柜看着金秀,神色颇为凝重,“金姑娘想要嫁人吗?”

    “这是自然,”金秀立刻回答道,“咱们大玄朝,应该还没有不嫁人的姑娘吧?哦倒也有,那是出家人,僧道尼之类的,自然不必嫁人。”

    “原来如此啊,”刘掌柜似乎有些失望,但又马上问道,“可你看得这些,”刘掌柜拍了拍金秀面前的邸报,“可你读这些东西,日后嫁给寻常人家,总是无用的,还不如多学些针线活,和你奶奶一样如此才好的,你奶奶旧年送了一双鞋底给我,我这用了好些年,都还没坏,可见这针线活的功夫是厉害的。”

    “寻常人家,可用不到这些,这些邸报,在寻常人家,就不说别人,就在你奶奶那,不是纳鞋底,就是拿来点火的。”

    “那么我自然是会找一个能用所学的人嫁出去才好,”金秀笑道,她落落大方,可是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不能嫁给寻常人家。”

    “哦?”刘掌柜这时候就要开玩笑了,“所以,金姑娘,你选了哪个?是纳兰家的大爷呢,还是钮家的大爷?”

    金秀这时候有些害羞了,没想到自己个行踪和来往的人,都被刘掌柜瞧见了,“对了,还有一位,”刘掌柜似乎想起了什么,“就是那位八旗俊才,人中龙凤富察家三爷!金姑娘素日里头来往的人,都可真是了不起啊。”

    “若是让金姑娘来选,金姑娘你会选哪个?”

    这位刘掌柜是不睡觉,不眠不休的盯着自己个吗?金秀笑道,“怎么刘爷爷好像是探子一般,还看着我家里头呢?我可不是什么官宦世家,可不能够老是看着我家里头。”

    “你家的二妞,说了几次,我在这巷子口,来往见到的人不少,不要打听,一看就知道了。”刘掌柜这会子也不喝酒了,对着金秀笑道,“都是俊才啊,不知道金姑娘,你会选哪个?”

    “选哪个,帮着自己个施展所学的才干?”

    金秀避而不言,“吓!我这才几岁呢,怎么就说这些了,”金秀忙摆摆手,害羞的说道,“可真是害臊呢,刘爷爷你为老不尊!说这些个!”

    刘掌柜哈哈一笑,“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是人间伦理,怎么就说我是为老不尊了?再者金大姑娘可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本朝自然不说,可汉唐时候的公主们,都是自己个选驸马的,今个咱们在这里说闲话,就让金姑娘来选秀选一次,有什么干系?”

    这话也真的是太狂妄了,等闲人应该是没有胆子说这个话儿的,金秀对着刘掌柜倒是有些好奇起来,“爷爷说的这话,我倒是不好意思了,您来问我,我倒是要问问您,您这个侧目旁观看着,是谁更合适呢?”

    金秀不回答,反而问刘掌柜,这个问题问的很滑稽,但实际上,金秀问的就是刘掌柜更看重这三个人之中的那个。

    不是金秀选什么秀女,而是问刘掌柜,未来更是看好谁,会有出息,会有成就。

    “自然是纳兰家大爷最好。”刘掌柜微微一笑,回答金秀道。

    这又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了,金秀奇道,“我以为刘爷爷最不看好的就是芳哥儿。”

    “若是你一展心中所学,纳兰大爷是最好的人选,哦,应该说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以为刘爷爷你会选福康安,”金秀笑道,“毕竟他家世最为显赫,以我之见,他的才干,似乎也是最突出的。”

    “福康安骄气最重,等闲人入不了他的眼,也不能够将自己个的意思影响他,他是最不合适的人选。”刘掌柜捻须笑道,“家世显赫,日后他出将入相是一定的,原本就能做到这个位置上,金姑娘还能帮上他多少呢?”

    “而纳兰家大爷不同,他最是听金姑娘你的话了,如此言听计从的话,这才能够真的影响到他,也才能真的辅佐他。”

    “金姑娘,不是说最好的就是最合适的,而是要选一个最合适的,”刘掌柜继续说道,“纳兰家大爷有家世,但是如今不显,昔日的那些关系,总还是在的,只要是捡起来,倒也还是容易的很,再加上金姑娘你的筹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唯一不好的,就是我听你说,他不喜欢世情经济之道,这是最难的一点,若是这点改了的话,将来有出息的机会很大。”

    “至于钮家大爷,人倒是激灵,只是以前似乎,好像也不怎么擅长变通之道,不然的话也不至于陷在了定兴县,他的家世最差,我是最不看好他的。”

    “可善保其人,可是最上进的,”金秀笑道,“咸安宫读书,日后考了科举出来,前途才是最光明的,本朝护军子弟,求一个差事儿是简单的,但若是身上有了进士的头衔,清流的出身,那么就更容易高升了。”

    “家世差些,倒也无妨,没有几百年的豪门世家,谁也都是一步步起来的。”

    “听金姑娘这话的意思,”刘掌柜笑道,“你倒是更看好善保了?”

    “刘爷爷,”金秀眨眨眼,“我这问您的意思呢,您倒是又来问我了。”

    “科举太难,除却天资之外,更需要极多的运气,不然的话,十几年考不中,也是有的。”刘掌柜摇摇头,“靠这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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