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言情小说 > 玄天后 > 全文阅读
玄天后txt下载

    桂大奶奶果然见到纳兰信芳满脸笑容,“芳哥儿!”她从袖子里头拿了半吊钱来,塞给了纳兰信芳,“这是给你的压岁钱!拿着!小孩子家家的,只怕是到处都要花钱,这是给你的!”

    纳兰信芳如何看得上这半吊钱?如今不算上家里头的月例银子,他多少也是半个财主了,不过是看在金秀的面上,也就道了声谢,收了下去,三个人出了门上马车,到了纳兰家,桂大奶奶要去拜见纳兰家当家太太索绰伦氏,不过被纳兰信芳拦住了,“桂大奶奶!我们家太太又还要预备着入宫呢,这会子怕是不得空,我陪着你听戏,如何?”

    桂大奶奶是要面子之人,得了纳兰信芳的应承,自觉地很有面子,纳兰信芳又叫了几个家里头得用的仆妇嬷嬷来,团团围着桂大奶奶,叮嘱她们:“这是元家的姑太太,好生伺候,可别怠慢了!”仆妇嬷嬷们心里头早就在猜疑金秀会不会成为纳兰家的大少奶奶,娘家姑太太,可是要好生奉承才是,故此哄得桂大奶奶十分高兴。越发也不去问金秀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了。

    金秀乐得桂大奶奶不来骚扰自己,她先换了丫鬟的衣裳,又拜见了索绰伦氏,索绰伦氏已经是按品大妆,穿戴好了诰命的服制,纳兰家虽然如今不太行了,可爵位还是有的,索绰伦氏身上也有三品诰命的爵位,这一次不是私下拜见,而是外命妇的一种礼仪上的盛典,所以要穿朝服了。

    两人先是用了些点心,纳兰信芳也在边上陪着,他上次知道舒妃挺想念自己个,于是也挺高兴,这一次特意写了一份信,叫金秀带进去交给舒妃,“告诉娘娘,我挺惦记着她,只是不能入宫请安,等着,等着吧,”纳兰信芳雄心十足,“以后等着我当差有出息了,再进去拜见她老人家。”

    时候差不多了,外头来传话,说是马车已经套好了,于是两人又出门,到了侧门这里,长贵已经是在门口等着了,索绰伦氏先上了马车,金秀预备着上去,却被长贵喊住了,他对着金秀笑道,“金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金秀和长贵到了门口的转角处,“金姑娘,”长贵笑着对金秀说道,“您可认识你们护军旗的都统木格?”

    “不认识,不过我阿玛认识,上次似乎,他府上的三姨太还来过我家里头,倒是赏了我几个镯子,怎么了?长贵大叔,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他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对着元家有威胁,”长贵慢慢的说了这么一句,“具体什么,还没查出来,但奴才知道,他似乎要对着元家做什么了,请姑娘小心些。”

    金秀微微一愣,这是完全没有想到的谈话内容,“要做什么?还是威胁之事吗?”

    “是,”长贵垂着手说道,“这些日子,”长贵低垂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光芒,“似乎有人要打招呼对付着金姑娘家里,但具体是何事,奴才却是不知道。”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那就是决计不是什么好事儿。”

    金秀点点头,这个不好的消息,让她更觉得今日入宫,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但已经答应了下来,她也不能轻易反悔,只能是硬着头皮入宫。

    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那就是无论如何,这一次是绝对不再出什么风头了,就算是舒妃再问自己个要什么事儿出主意的,金秀也绝对不会再吐露半个主意,再乱出主意,这牵扯到的因果,那么就太大了。金秀不信佛,但不代表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情,长贵的提醒,让金秀心里头敲响了警钟。

    马车辚辚,到了紫禁城,下了马车,金秀就见到到处都是穿戴金碧辉煌的外命妇,各家福晋王妃夫人太太等,密密麻麻站满了神武门外,众人也不说话,找到了自己品级的那个队伍里头,按照秩序排好队,凝神静气的等着宫门打开。

    这时候也不过是卯时初刻,天还是漆黑一片,宫门外风也大,众人幸好都穿的甚多,不然的话,在紫禁城的北边神武门外这里头再吹上一会北风,只怕是有那么几个人就受不了了,等了半盏茶的时候,众命妇就等到宫门打开,有太监和嬷嬷并内务府的官员过来引领众人进宫。

    穿过门洞,就到了顺贞门,再从顺贞门进入紫禁城,这一次和上次过来见到的景象又不相同,宫巷之中到处都点着立柱式的灯笼,灯火通明,到处还点着檀香和其他的熏香,空气之中散发着香味和鞭炮烟花燃放过的硝石硫磺味,混合成一种特殊的味道,众人过了御花园,一路又穿过西六宫,绕着慈宁宫的宫墙,又到了更西边的位置,到了这边附近,金秀就更闻到了酥油灯点燃的香味,想必,皇太后所住的寿康宫马上就到了。

    前头大炎朝到如今的大玄朝,正经儿的皇太后居住之地,都是更大更舒坦更富丽堂皇的慈宁宫,但本朝的皇太后,天正皇帝的熹贵妃,永盛皇帝的生母,徽号为崇庆皇太后的钮祜禄氏,为何要住在寿康宫呢?

    到了寿康门前,这么一看宫门,大概就知道一些原因了,只从寿康门望进去,寿康宫宫殿巍峨,廊柱上的彩玺画十分鲜艳夺目,饶是在这夜里头,被宫灯一照,照样熠熠生辉。

    众诰命又是在寿康门外站立,等又等了一会,里头才出来了内务府的一位红顶子官,朝着带领众人进来的官儿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圣母已经是起身,皇贵妃并各位娘娘也在里头等候了,请各位诰命太太,都入宫门预备着参见罢?”

    于是诰命们又一起进内,其余的人都只能是等在外头,各宫带来的丫鬟,都不是宫女,内务府带领的官儿,也怕等会子若是皇帝要来,亦或者是冲撞了谁不好,于是就叫这些人都走开。

    :。:



    于是各位诰命带入宫的丫鬟,又被一起领到了寿康宫和慈宁宫之中的宫巷里等候,正旦朝贺皇太后,这是每年都会有的事儿,所以各家的丫鬟虽然都是小心谨慎稳重的性格,但这个时候没有旁人看着,彼此相熟的几家丫鬟开始了说话,都是少年心性,一下子大家伙都开始低声说笑起来,说谁的袖子绣花好看,谁的荷包络子打的好,都是说这些个小女孩子家感兴趣的东西。

    也有不少人来找着金秀搭讪,金秀原本只是含笑不语,但她这么陪着索绰伦氏进宫来,不少的人都瞧见了,彼此相熟有交情世家的丫鬟就过来说话,金秀原本想着今日低调做人,最好做一个哑巴得了,可她这么一想不对劲,自己个对着纳兰家的人可都不熟悉,不说话会让人怀疑,说错话更是要被怀疑!最好的方法,金秀随意打发搪塞了几句,于是趁着众女不注意,就一溜烟的溜到了转角处,还能看着众人的动向,却不至于等会福晋诰命们出来的时候自己个来不及,又来一出迷路不知返,那么真是太好笑了。

    现在差不多整个紫禁城的所有主子,都已经齐聚寿康宫了吧?金秀踢了踢宫巷口边上的积雪,许是因为除夕的人手不够,这边的雪也只是扫在了一块,堆成了雪堆,还没来得及运走,索绰伦氏说过大概的流程是要先等着嫔妃入内,然后嫔妃们一起等着皇太后起驾,坐在正殿之中的时候,再先受嫔妃三拜六叩,嫔妃是内命妇,参拜完后,嫔妃们先坐下,然后皇太后再受外命妇三拜六叩,再让外命妇坐下。

    大家以为这流程就完了吗?并没有。

    然后这个时候,众人还要等着皇帝的出现,当然,外命妇在这个场合,也不适合直接面见皇帝的,于是外命妇要退到正殿外头的中庭之中,静候皇帝行礼,行一跪一叩之礼,彰显皇帝以孝治天下,皇帝行礼完,再坐下来,受皇子公主们一通的行礼,再受嫔妃们的行礼,这个环节外命妇不行礼,只是观礼,等到最后皇帝起身离开的时候,众人再跪下,跪送皇帝离开之后,若是皇太后没有吩咐,那么外命妇才可以再按照品级,鱼贯退出寿康宫,这个时候,再等着各宫嫔妃跪安出来,相熟的、自家的、关系好的那就各自串门聊聊天,这才是自由时间,索绰伦氏要拜见的舒妃,就在此时。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只怕是没有两个时辰完不了,万一皇帝又十分高兴,想着陪皇太后亲亲热热的多说几句话,那么外头的人,也只能是继续等着。

    所以时间还充分的,横竖无聊,金秀于是就蹲下来,双手抓着雪团上下揉搓,把角落里的雪团就地利用,堆起雪人来,若是有人在看到金秀所堆的雪人,一定会惊讶,金秀今个堆的可不是人,而是一头憨态可掬的白熊,因为是在巷子的转角处,金秀还特意将白熊的头微微一歪,让它好像是从转角处探出一个头似的,好奇的望着那些叽叽喳喳说话正热闹的丫鬟们,这时候做好了一个雪人,金秀端详了一番,倒是高兴,一点也不觉得双手弄了这么久冰雪,有如何冰冷的感受。

    “咦?”金秀还在看着自己的作品,不妨后头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怎么,又是你?”

    金秀忙站起来,转过身子,瞧着是何人和自己说话,亦或者是和旁人说话?她转身起来,许是因为起的太快,地上又踩着自己洒落的雪,一下子站立不稳就要摔倒,金秀整个人朝着前头扑去,却被人一下子横着保住,金秀这才没来得及发出哎哟的声音。

    金秀忙抓住来人,定定神,这才马上起身,朝着身后退了两步,抬起头来,见到救自己来人的模样,不觉得一惊,“是你!”

    来的人穿着一袭青绸布的长衫,外头也没有披什么大氅,脸色平淡,双眼清亮,却没有多少的神采,他背着手站在寒夜之中,金秀越发觉得他清冷孤傲,似乎少了很多的烟火气,赫然又是十二皇子永基。

    金秀忙行福礼,“十二皇子万安。”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出现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小太监,手上提着一个琉璃灯笼,那灯笼发出昏黄柔和的光芒,“你怎么又入宫了?”

    “是,跟着纳兰太太入宫的,今日朝见。”金秀又微微蹲了蹲,“殿下怎么在这里呢?”

    永基不回答金秀的问题,反而是微微弯腰,打量了金秀堆的那个雪人,“有趣的紧!这个东西,好像是,”永基有些不确定,微微皱眉,“是一头熊吗?”

    金秀笑道,“正是,我这等着横竖无聊的很,于是就堆个雪人玩玩,寻常雪人没趣,于是我就捏了个白熊,没想到,却又是遇到您了。您眼力真好!寻常的人若是瞧见这个,只怕还以为是什么狗啊猫儿之类的。”

    永基微微一笑,正预备说什么,身后的那个小太监提醒永基,“主子,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要进去朝见太后老佛爷了。”

    他一皱眉,“我知道了,你先,”他朝着那小太监点了点下巴,“到边上等着。”

    那个小太监依言退了十多米的距离,低着头不说话了,永基这才转过头来,看着金秀说道,“我今个来,原本是要拜见皇太后的,今个朝贺,合宫都见,但我却还在孝中,按照礼法,我也不该去如此热闹的场合,你说,我该不该去?”

    “自然要去,”金秀迅速的说道,她一点都没有犹豫,马上告诉永基,“您该去。”

    “哦,”永基一挑眉毛,“为何要去?”

    “皇太后的地位最高,本朝以孝治天下,万岁爷尚且要拜见皇太后,何况殿下您这位孙儿呢?殿下的额娘是母亲,皇太后是祖母,为了母亲守孝而不顾及祖母,这就是大不孝了,若是有心人挑拨亦或者离间,必然有人嘀咕。”



    金秀继续说道,“嘀咕一二原本也是无妨,只是……”她左右看了看,见到没有旁人,于是也大胆的说了几句心里话,“殿下的额娘是被万岁爷厌弃的,若非如此,殿下就是不去,想必也没人说什么;可如今这个样子,只有是有心人挑拨一二,万岁爷必然不悦,只怕是日后,老佛爷也是不高兴的。”

    “是啊,”永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额娘过世后,倒是只有老佛爷还照顾我一二,不然的话,我在这宫中,更是要过不下去了。”

    “既然是老佛爷多看顾你,那么殿下,更应该今日好生陪着老佛爷说笑说笑了,老佛爷只怕就是殿下您以后最大的臂助了,人世间的事儿,素来都是如此,若你站在那里,许是别人不会如何,可若是你没去,有心人的渲染之下,只怕是更不好,故此,殿下还是该去。”

    “你说那该去?”永基看着金秀,眼神澄澈,“该去吗?”

    “该去的,”金秀笑道,“其实殿下来了此宫巷之中,心里头有了主见,您也是想去的。”

    “不是想去,只是不得不去,”永基微微一叹,“额娘出了事儿后,冷暖自知,我实在是不愿意去这人多的地方,不知道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头有什么不好听的嘀咕。”

    “人生在世,就是如此的,殿下,”金秀眼神明亮,“咱们管不住人家心里头怎么想的,殿下既然知道了不得不去和不愿去,就明白,人家亦是管不住你的心啊。”

    “管不住心?这话太妙。”永基笑着点点头,他的神色这一刻终于活泼生动起来,不再是那样冰山一般的扑克脸,他的眼角笑的弯弯的,这一刻,金秀觉得天地之间的寒冷和冰雪,都一概消融了,春天已到,万物复苏,玉兰花盛开。

    “我现在知道,为何舒妃娘娘对你推崇备至了,简直把你说成了天下独一无二的人物,”永基含笑望着金秀,眼中似乎有星星闪烁着光芒,“你这人说话,的确是直指人心,金姑娘。”

    这个大嘴巴的舒妃,金秀无奈的想,转眼又把自己个给出卖了,这是做什么呢?“舒妃娘娘怎么和殿下说的?”

    “你和我说,或许额娘有话语留下来,梦里头托付给舒妃娘娘,故此我去问有关于我额娘的事儿,”永基的神色又暗淡了下去,但这种暗淡却不是那种毫无生机的暗淡,只是希望的火焰微弱发亮,在狂风之中要险些被吹灭,“没想到,我额娘真的有托梦而来,舒妃娘娘已经是梦见多次,若不是你说起,我还真不知道此事!险些就错过了。”

    “但为何,额娘不是来找我托梦呢?”

    金秀汗然……这样的事儿,还真的被自己这样误打误撞的解决了,金秀瞧见用永基那渴望的眼神,讪笑道,“许是因为机缘巧合罢?毕竟舒妃娘娘常住宫中,殿下的额娘找她更方便罢,再者,”金秀若无其事的望着地上的雪熊,“我似乎听舒妃娘娘说,殿下的额娘,还有什么事儿交代给她了?”

    “是,额娘请她来照看我,”永基点点头,“我也多谢她,只是这才说起若不是你来解梦,只怕是她还要继续惊慌下去,毕竟,舒妃娘娘以前,和我额娘并不和睦。”

    这事儿也就是永基这么一说,他也不觉得这件事儿,和金秀有什么关系(实际上这件事儿就是金秀在捣鬼),“我听到舒妃娘娘说起你的事儿,十分佩服,我才知道,咱们是如此有缘,算上这一次,已经是见过三次了,我还记得那一夜的明月几时有,那时候你还不知道我是何人吧?竟然就说了那样的话,让我心里头舒服了不少。”

    “几次见面都是印象深刻之极,我却是没想到,金姑娘还是如此的足智多谋,我今个问你的话,原是我临时想到的,可你却答得如此的好,可见,舒妃娘娘所言不虚。”

    长长的宫巷之中,如此转角之地,边上还站着一个太监,两人的脚底下,还趴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白熊,两人说的话,却和这样的背景似乎毫无关系,“金姑娘,你愿意帮我吗?”

    “帮你?”金秀有些不明白永基那澄澈的眼神,“殿下的意思是?”

    “我比舒妃娘娘,更缺一个帮我出主意的人,她所想的无非是争宠,而我却是想,好好活下去!”永基今日夜里第一次开始激动了起来,他一直想着能够去找这位金姑娘,只是他到底没有那么方便的出宫,而若是自己出宫去,贸然登门纳兰家,这又是躲不过有心人的窥视,有人探寻,又必然会引起注意,这不是永基所想要的。

    而今日这意外之遇,永基心里头的事儿还没完全的组织好,只能是急匆匆的说出来,可能逻辑性还不够强,但绝对是情真意切的话儿,“我所求极少,无非就是好生活下去,如今的紫禁城,”他抬起头来,看着那些在深夜之中耸立着似乎在冷冷凝视自己的宫殿,都存了吞噬之意,“不是我这样的人该呆的地方。”

    “殿下不必担心,只要是殿下成亲后,搬出去住就会好的,到时候安心当差,其余的事儿不必想,想必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我亦是如此想,只是实在害怕,”永基恐慌的说道,“这宫里头,人人都是别有用心,你别不信,我还没疯,”他复又冷冷的说道,“我前些日子住的地方,就又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永基不愿意说,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舒妃无子无宠,在这宫里头没人会害她,而我却是不同了,我大概有些明白为何额娘也没有留下什么话儿来告诉我,只怕她也明白,若是没人帮衬,没人扶持,我在这宫中,活不了多久。”

    “哎,殿下,你的日子太辛苦了,”金秀叹道,她望着那张神似的脸,不由得心中一软,“难为你了。”



    金秀不相信什么前世轮回之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秀并不是唯物主义者,她只是……

    一种现实主义者。

    对于漠不关心的人,比如说舒妃吧,她所说的什么托梦之说,说南氏的阴魂不散,这件事儿,金秀是从来不信的,若是真的要托梦,的确,南氏也该去找永基,而不是来找关系不好,没有什么交情的舒妃。无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舒妃因为南氏的骤然崩逝心里头存了惊惧之心,再因为和南氏昔日的关系不好,本来身子欠佳,晚上又睡得不好,自然是就会无意之中梦见南氏,而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

    这件事儿无非是多种巧合凑在一块造成的结果,金秀可不认为真的有阴魂不散这个说法,而现在面对着永基那张脸,金秀却又有些恍惚了,自己所原本坚持的想法,似乎又开始动摇了。

    他真的太像了,太像了后世之中的那个人,那张脸,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是,到底穿的衣裳,言谈举止,不尽相同。

    “只是人生在世,到底是苦日子多一些,如今的殿下,你还不明白,可将来有一日,总是会清楚的,人生就好像是驾驶在苦海上的一叶扁舟,随着波浪起伏,永远是见不到尽头的。”

    “活着,就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

    “你的话,总是那么令人深思,”永基摇摇头,无奈的叹气道,“不过的确就是如此,活着就是活着,不求什么旁的事物。”

    “殿下,”金秀说道,“您不必太着急,横竖,接下去日子都会好起来的,日子虽然苦,可到底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

    “是,但我也想不愿意再这么卑躬屈膝的活下去,若是没有尊严的或者,这和死亡,没有差别。”

    永基低着头悄然地说了这句话,对着金秀抬起头,“若是没有你的指点,我不会去找舒妃娘娘,额娘的遗愿如何,我不会得知;我也不会知道,金姑娘有才略,有智谋,这是一种缘分。”

    “金姑娘,”永基望着金秀,神色诚恳,眼神之中加了好些别的韵味,“我也听说舒妃娘娘说了,若是要让你办什么事儿,那么务必是要拿什么东西出来的,所以我在这里——今个也是巧合的很,恰好是大年初一,你来说说,”

    “你想要什么?若是我给得起的,我一定会给,”永基对着金秀说道,“只要你说!”

    “只要我有。”

    如此诚恳的神色,金秀从未见过永基这个表情,在她前两次,甚至是这一次前半段的时候,永基的主旋律,一直是哀伤,甚至有些清冷的,而这后半段的永基,是生动起来了,有所求,有所希冀,那么就变得更像是人世间的凡人了。

    “殿下……”金秀犹豫了一番,才慢慢开口,“你可听说过,陆霖庭这个人名儿吗?”

    “陆霖庭?”永基想了想,摇摇头,“我却是不认识,可是外头什么官儿吗?”

    金秀摇了摇头,“不是的。”

    “那是金姑娘什么人吗?”

    “也不算什么人,”金秀看着永基发愣,随即一笑,“昔日认识的一位故人罢了,算不得什么。”

    “那金姑娘要帮我吗?”

    “殿下,我帮不了你,”金秀坦率诚恳的说道,“您现在都在宫里头,也要等着以后才能分府出去,我在外面,无法帮到你,若是要出主意,那也要时常见面才是,舒妃娘娘如此住在宫里头,我只能是进来一两次,如此而已,我若是答应了殿下,可在殿下有事儿的时候,我却帮不上忙,如此,我岂不是失信了?”

    “这有什么难的,”永基笑道,他性子倒是也温和,虽然金秀如此直接拒绝,他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难堪亦或者是震怒的神色,若是这当面的换做是福康安,只怕是这时候他脸阴沉的足够滴出水来了,“你入宫来就是。”

    “啊?入宫来?”

    “对,入宫来,”永基笑道,“陪在我的身边,如此的话,岂不就是可以帮我出谋划策了?”

    金秀目瞪口呆,震惊了好一会,这才回过神来,“殿下,你知道你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我自然是知道的,”永基沉默的说道,“这是我的意思,舒妃娘娘说你不愿意入宫,我却不能明白你要这样做,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还预备说什么,但身后的那个小太监又催促了,“主子,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若是再不进去,只怕就要迟了。”

    “等到正月得空,我出宫来,先去纳兰家找那位纳兰信芳,”永基没办法,也只能是交代几句就即刻走开,“我希望,那个时候,可以和金姑娘你,好生谈一谈,日后怎么办。”

    永基转身离去,却又被金秀叫住了,“殿下,为何你觉得,我能够帮得上忙?”

    永基转身过来,看着金秀,微微一笑,“因为我已经,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只能是来找一个身边,有些才干,可以一定程度上信赖依靠的人了。

    他离开了,只留下金秀一个人在这里默默的发呆,如此过了好一会,金秀才惊觉,自己的双手已经冻得冰冷毫无知觉了,她忙回过神来,将双手拢在了袖子之中保暖,蹒跚着离开了这个转角,宫巷此处,只留下金秀堆得那个雪熊,依旧是憨然可掬的在这里张望。

    今夜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儿了,等到外命妇们出来,金秀找到了索绰伦氏,索绰伦氏脸色有些严肃,拉住了金秀的手,捏的紧紧的,低声说道,“咱们要赶紧着出去,不能再留在宫里头了。”

    “这是怎么了?”金秀奇道,“您不是还要去见舒妃娘娘吗?”

    “舒妃娘娘刚才给了我一个眼神,又派了那位马佳姑姑来传信,”索绰伦氏急切的说道,“说是有人盯住咱们了,等会得空了,只怕就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什么!”金秀大惊,“咱们的麻烦?”



    这话是从何说起,但金秀随即马上意识到了麻烦来源的可能性,“是不是有人注意到了咱们上次给娘娘出主意的事儿?”

    “只怕就是这个事儿,娘娘宫里头有人泄露了消息,”索绰伦氏迅速的说道,她也很是慌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会找上来,你这会子在外头,有没有人来说什么奇怪的话儿?”

    除了十二皇子永基之外,还有谁会来说什么奇怪的话,金秀摇摇头,“没有什么奇怪的话儿,我也怕是因为有什么不妥当,故此躲在了一旁,不敢和别的府上丫鬟说什么话儿。”

    “那咱们该怎么办?”索绰伦氏急切的说道,她也不是什么随机应变之人,这时得了舒妃的讯息,急的和什么一样,“是不是该听娘娘的,这会子出宫去?”、

    “时候未到,咱们出不去,就算是要顺贞门开门,咱们只怕也没有这个能耐,”金秀冷静的说道,现在天还没有大亮,天边只是微微发白,而宫门不可能一个晚上都直接开着,诰命们入内之后就马上关闭了,要等着早上再开宫门,“若是真的有人在盯着咱们,只怕是人家就等着咱们去顺贞门自投罗网呢!”

    “那可怎么办!”索绰伦氏吓得脸色都白了,不仅仅是金秀带进宫来,她的身上还有纳兰信芳的一封信,虽然没有什么违禁的词语,但私自传递书信就是最大的罪过,本朝是决不允许嫔妃私自夹带什么出入宫的,这个事儿乃是人之常情,但为宫规所禁,虽然是那家都会有这样的事儿,可就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也不能明白的这么被人抓住现行!

    除此之外,索绰伦氏还带了一些银票进来,也是要交给舒妃的,这又是一个大罪过。

    金秀今日真的觉得倒霉透顶,自己已经做好准备,这一次是绝对不会做什么任何胡乱的事情,也不会说什么过度的话,一定要老老实实安安全全的出宫去,可是没想到,自己个是老实低调的,麻烦却是自己个找上门来了。

    “不必着急,”她的脑筋极速的转动的,“就算是有人来找咱们的麻烦,今个是什么日子,”她扶着索绰伦氏,让她在自己的身边镇定下来,“今个可是年初一,大好的日子,咱们就算是被抓住了,夹带什么东西进来,那也是小事儿,谁敢把这样的小事儿放到台面上来?万岁爷和老佛爷知道了,心里头能痛快?咱们虽然倒霉,可把咱们揪出去的人,更要倒霉!”

    “太太,您别着急,咱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好好想个主意出来。”

    索绰伦氏听到金秀这么劝慰,果然就是稍微不那么紧张了些,这时候寿康宫之外的确是热闹,各家诰命太太出来,被自己的丫鬟们扶住,彼此说说话,倒是嘈杂声起来不少,金秀思来想去,舒妃这事儿语焉不详,说不清楚还是要去问过才行。

    “咱们还是要去永寿宫,太太,”这会子各宫的嫔妃也鱼贯出来了,大礼已毕,大家伙也就松快了一些,各家太太福晋等都上前请安问好,一时间寿康宫外热闹无比,只是金秀看了看,到底是那位皇贵妃还未出面,“太太,皇贵妃还在里头吗?”

    “今个老佛爷似乎高兴的很,十五皇子也在膝下承欢,许是留下皇贵妃娘娘说话了。”边上一位诰命听到了两人说话,笑着接话道,“皇贵妃娘娘可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这一位十五皇子长得真是乖巧伶俐,虽然如今呀才……咦,十五阿哥是几岁了?”

    “七岁,哦,不,是八岁了,”边上另外的诰命夫人拿着一块蜜饯吃了,这么挨冻大半夜的,不吃点东西,只怕是不成,故此也有几家在吃东西,“瞧着可真不像八岁的孩子!”

    “可不是这么说的?”边上刚才和金秀搭话的诰命夫人笑道,“纳兰太太,您不是也瞧见了?可真是俊,而且呀,透着那股子精气神,谁也是比不上的!”

    “可是呢!您说的极是,就是这么说的!”

    “所以呀,不仅是万岁爷留下来了,皇贵妃娘娘也留下来了,”那位诰命夫人有些羡慕,却又有些无奈,“我原本想着去永寿宫请安的,可这会子娘娘都没回去,也就只能是在这里等着了。”她又对着索绰伦氏笑道,“纳兰太太,您是要去舒妃娘娘那边吧?”

    索绰伦氏唯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金秀眼前一亮,对着索绰伦氏悄声的说了什么,索绰伦氏抬起头来,看着金秀,见到金秀坚定的点点头,于是才笑道,“是呢,许久没有见娘娘了,该去拜见。”

    嫔妃们陆陆续续的出来,舒妃也被太监宫女簇拥着出了寿康门,金秀忙扶着索绰伦氏上前拜见,舒妃瞧见两人,不由得一惊,等着索绰伦氏行礼起身,舒妃拉住了索绰伦氏,“我这不是叫你们赶紧着出去吗?怎么这会子还在这里?还不赶紧着,”舒妃回头望着寿康宫之中的场景,“这会子皇贵妃还在里头说话呢,等会若是她出来,被瞧见了,你就再也走不了了!这会子还说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索绰伦氏说要去永寿宫请安,舒妃急道,“上次的事儿只怕是被知道了,你若是再不走,只怕是还要牵连我!”

    舒妃说这个,倒是不出金秀的意料之外,无论是谁,在出现问题的时候,第一反应总是保全自己,索绰伦氏不说话了,只是看着金秀,金秀微微一笑,“这会子走,宫门不开,走不了,就算是能走,只怕也是走不了,谁知道,这宫巷之中的太监宫女,那些是皇贵妃的探子和眼线?

    “只要是我和太太这会子不合规矩的出宫去,马上就要被拿下!这样反而更加不可。”

    几位嫔妃和福晋说笑着离开,这会子宫巷之中人渐渐的散去了,“那你说,”舒妃捏了捏手里头的帕子,紧张的说道,“该怎么办?”

    :。:



    从本质上说,任何人都符合一种特性,那就是事到临头懊悔迟。

    比如这舒妃,在自己个形势占优的时候,那必然是得理不饶人的,那一夜在永寿宫正殿外,舒妃说话可是半点都不会对着皇贵妃嘴下留情,那时候是何等的志得意满?那时候也是最感谢金秀的时候。

    而这个时候,舒妃却因为提前知道了令皇贵妃会对着自己,还有这纳兰家,并金秀采取一定措施的时候,她慌张了,不同于那一日,今日的舒妃,有小辫子给令皇贵妃抓住,她顿时觉得气馁担惊受怕,之前的气势一下子委顿下来,舒妃察觉到,更应该先保全自己。

    “你还是赶紧着走才好,”舒妃慌得和什么一样,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情,“可不能去我的永寿宫了,万一连累了我,这可怎么办?再者你若是被抓住,也决计不能说和我有什么干系!到时候你就算是说了什么,我也是绝不会认的!”

    舒妃原来也就是这么点胆子,金秀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娘娘,您还是看清楚实际才好,”她慢慢的靠近了舒妃,盯着舒妃的眼睛,坚定且缓慢的说道,“咱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了,要沉一起沉,要死一起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舒妃有些恼羞成怒,“你是在威胁本宫吗?”

    “不是威胁娘娘,而是告诉娘娘一个事实,那就是咱们是一体的,一荣共荣怕是难,但是一损共损那就真的太简单了。”金秀半是搀扶,半是强迫的驾住了舒妃的手臂,在外人看来金秀很是尊敬亲热的搀扶住了舒妃,“我一介普通人家的姑娘,怎么入宫?难道不是娘娘您的吩咐我才进来的?再者,我若是这样入宫了,又是这样被抓住了,那么我又怎么样逃脱的了?听说慎刑司里头的精奇嬷嬷,伺候人的手段可是很厉害啊,我又不是铁打的,难保会说出什么来。”

    “甚至是,皇贵妃娘娘要我说什么,只怕我就要说什么了,那时候,您以为这丢卒保车,能有用吗?”

    舒妃越听越害怕,也觉得金秀似乎捏着自己的手臂越来越紧,她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了,马佳宫女见到不对,于是上前来想要推开金秀,谁知道金秀竟然纹丝不动,“那你说,该怎么办?”

    “自然是我和太太安然无恙,这才是咱们该办的。”

    “这不可能!”舒妃激烈的说道,她的情绪激动得厉害,似乎宮巷中的宫女都忍不住侧目了,“她已经准备动手了。”

    “那也不敢直接下令抓我,”金秀毫无畏惧,“今个是什么日子?大年初一的好日子,只是为了一个混进宫的普通人家姑娘,就兴师动众的抓人?她敢吗?老佛爷和万岁爷,还要不要面子了。”

    “那你说!你说!”舒妃喘着粗气,“你说,该怎么办!”

    “娘娘睿智,”金秀见到舒妃认命,微微一笑,松开了紧紧捏住舒妃臂膀的双手,“皇贵妃这会子还在寿康宫里面吧?”

    “她得了圣眷,自然要呆在那里,”舒妃的话透着一股子酸味,“有儿有女,不仅仅是万岁爷待见,老佛爷也喜欢的很呢,这会子在陪着说话,等会寿康宫就要进献早茶,估摸着,她还要在那陪着呢,哪里会这个时候就出来。”

    “如此说来,咱们还是有戏的,”金秀微微一笑,朝着舒妃一福,“我们还是去寿康宫说话罢,太太,”金秀告诉索绰伦氏,“既然是入宫拜见,怎么可以娘娘哪里不呆会呢?再怎么样,娘娘也该招待我们吃顿好的罢?”

    舒妃不悦,眼神一凝,“你……”但是她随即看到了金秀脸上那别有用意的笑,似乎明白了什么,马佳宫女也在边上劝道,“娘娘,金姑娘有法子,咱们听她的就是。”

    一行人于是离开了寿康宫,到了永寿宫前,永寿宫总管太监李如全出来迎接,显然这个时候舒妃很是高兴,声调也比别的时候要高一些,“李如全!今个太太入宫来,宫里头有什么好吃的,可都预备下了?好生整治一桌起来,我要和太太喝几杯才好。”

    索绰伦氏忙推辞,“娘娘,您只怕等会还有要紧事儿吧?若是喝酒,只怕误事儿!”

    “不打紧,今个可是没什么事儿了,”舒妃拉着索绰伦氏的手进了永寿门,“你们也别干呆着了,”舒妃对着站在中庭的宫女太监们笑道,“今个我也让你们松快松快,除了几个要在内殿当差的,其余的你们出去玩也成,自己个呆在屋里吃点酒也成!”

    主子这么说,自然众人乐得清闲,于是只留下几个小厨房烧饭的,并李如全和马佳宫女等几个最心腹的人在内殿伺候,其余的人都散开了,李如全跑进跑出,眼看的清楚,进来禀告,“有几个小太监宫女都跑出去了,其余的都在自己屋里头。”

    舒妃坐立不安,听到这话,忙道,“这么说来,真的有人去通风报信了!”

    众人都看着金秀,金秀微微沉思,“关闭宫门!这时候就不许任何人进出了!李公公,你等会就在宫门守着,若是有人来敲门,一概不开,就说娘娘正在吃酒,不容许外人打扰。”

    李如全答应下来,却还不马上行动,只是看着舒妃,舒妃有些莫名其妙,“这是要做什么,金姑娘,你想干嘛呢?还关闭宫门,若是皇贵妃这会子过来,只怕是咱们倒是成了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了!”

    “通风报信的人出去了,那么太太和我,也该走了,”金秀笑道,“还请娘娘准备两套兜帽来。黑色、石青色,最好。”

    金秀这个魔鬼要走,舒妃求之不得,什么要求都会满足,她忙叫马佳宫女拿了兜帽来,“阿弥陀佛,太太和你若是这样走了,我才就放心了,你这会子可就出去了?要叫人送吗?”

    “不,”金秀笑道,“我要去拜见皇贵妃。”



    “什么!”

    舒妃虽然是六神无主,但还是顾及着宫廷礼仪,自己的身份,还能勉强坐着,可听到了金秀说的这个话,她迅速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舒妃头顶上插着的一根点翠镶珊瑚玉石松鼠葡萄簪,上面的那些用玉石做的葡萄不停的抖动着,“你这是要去做什么?你还要去拜见皇贵妃?”

    舒妃想到了一种可能,她走到了金秀面前,这时候金秀已经穿好了兜帽,整个人都笼罩了黑色之中,“你想要去告密揭发本宫?然后把脏水都泼在本宫身上吗?”

    这个舒妃……金秀无奈的摇摇头,真的是太会幻想了,她那个脑袋怎么会就会想到这些个莫名其妙的,“我已经说了,娘娘,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若是这条船沉了,咱们都一起死,您可能还不会死,大不了呵斥一顿,亦或者是降位罢了,而我一个小小的普通人家女孩子,面临的必然是死亡,我怎么会去做这样不讨好的事儿?”

    “我若是不去拜见皇贵妃娘娘,怎么脱身?怎么能够出宫呢?”金秀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笑容,“这就是兵法,若不是用这个兵法。”

    “那我还不能够出去,另外娘娘也要受委屈,可若是听了我,今个正月初一的好日子,娘娘又要出风头,压倒皇贵妃一次了,”金秀狡黠的说道,“怎么样,舒妃娘娘,要不要听我这一次?”

    索绰伦氏在一边听到金秀的主意,不由得目瞪口呆,“金姑娘,这事儿,成吗?”

    “必然能成,太太您就放心吧!”金秀实际上也是没有多少底,但作为出主意的人,若是自己个畏畏缩缩的,犹犹豫豫的,说的话没有底气,那么别人就会怀疑,若是心里头怀疑,手下干活就会迟缓,一迟缓,计谋更加不会生效,所以金秀就是心里再打鼓,再怕什么,脸上也是一定要镇定自若,要比草船借箭的诸葛孔明都要淡定。“时候不早了,”金秀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这时候天麻麻发亮,再继续亮下去,只怕是也不好脱身了,“咱们这就出发。”

    舒妃不敢阻拦,她巴不得金秀赶紧走,赶紧消失,但她又很担心金秀被抓住,又担心金秀去捅了什么篓子,纠结的时候,金秀却发话了,“娘娘,你可不能出去了,最好就安安心心的在殿内吃东西,明白吗?”

    “是,”舒妃迫于压力,乖巧的点头,“我听金姑娘的。”

    “内殿不许人来了,”金秀吩咐马佳宫女,“一切都由你来伺候,端菜什么的,都要你来,娘娘不妨也自言自语一番,如此外头人不会有什么怀疑。”

    她给索绰伦氏也穿上了兜帽,两人一起出了正殿,马佳宫女送了出来,对着金秀行礼,“娘娘叫我送一送。”

    “你不必送,”金秀笑道,“娘娘担心出事儿,”更怕我去检举倒打一耙吧?“我还有事儿交给你做,你且把娘娘的吃食端进去,不必再在里头伺候。”

    “我有事儿交给你办。”

    “你认识十二皇子吗?”

    “自然认得,去年冬至的时候,他还来过。”

    “你去找他,告诉十二皇子殿下,就说是我说的,”金秀淡定自若的把兜帽的带子打了个结,紧了紧领口,不至于风都吹进来,“只要他去顺贞门把我送出去,那么他提的要求,我就会答应他。”

    “这?”马佳宫女有些怀疑,又有些不确定,“金姑娘……您认识十二皇子吗?”

    “自然认识,不然你以为,十二皇子会突然来永寿宫拜见舒妃吗?那是我提点他来的。”金秀自信的笑道,“他还有求于我,他还想着要我帮忙。这一次,他会帮忙的。”

    马佳宫女忙答应了下来,但是她也提了自己个疑问,“若是十二皇子还在寿康宫之中说话,奴婢是进不去,搭不上话儿的。”

    “若真的如此,倒也无妨,你再去找福康安大人,”金秀笑道,“你把这个话儿,再告诉福侍卫一番,他也会来帮我的,怎么,马佳姐姐,你还不信吗?”金秀看清楚了马佳宫女脸上那狐疑的表情,挑眉一笑,“这两个人,我都认识,而且,我都能说得上话。”

    马佳宫女显然是松了一口气,“金姑娘若是认识这两位,就算是再大的过错,今日也是能出去的,您放心,那么这两位,我到底该找谁?”

    “你随意就是,无论哪位,都成。”金秀扶着索绰伦氏出门去了,李如全也在宫门口送着,“你也不必在外面等太久,找到一个是一个,找到了,话儿说清楚了,就马上回来,永寿宫这里,只怕是还有一出好戏可看呢,你们若是错过了大好的场面,这可是不值当啊。”

    金秀扶着索绰伦氏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李如全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刚才金姑娘指挥咱们做什么,大大方方,又有决断,倒是好像,这永寿宫的主人,是她似的。”

    “这话也就咱们说说了,”马佳宫女叹气道,金秀刚才发号施令,真的是果断决绝,不拖泥带水,和惊慌失措的舒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位金姑娘可真厉害!出主意厉害,竟然认识人也都是这样的厉害!”

    黎明前那么一个多小时的时候,都是最黑暗的,今日是大年初一,到处宫门前都是灯火通明,预备各宫嫔妃还有来拜见的福晋命妇们串门的之后不至于迷失方向,找错了。

    储秀宫外,也是灯火通明,门口有两个小太监守着,这时候天还未亮,主子却还未回来,两人有些犯困,正在打哈欠,皇贵妃未回,其余的福晋命妇也不会来,正在无聊的时候,宫巷之中倒是出现两个人。

    太监都眼毒,见到两人样子,就知道是进宫朝贺的命妇,只是好像从未来过储秀宫一样,那命妇走到前头,身边的丫鬟出来打招呼,“两位公公好。”

    “我们家太太,来拜见皇贵妃娘娘。”

    :。:



    两个小太监很是惊奇,这位太太未免也太不知道礼数了吧?素来就没有主人不在家,就过来请安的规矩道理,自己个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诰命,显然不是时常来储秀宫拜见的,“您是那一家的?”

    “我们是纳兰家的,”那位丫鬟爽快利索的回道,“我们家太太先去拜见了舒妃娘娘,这才过来拜见皇贵妃娘娘呢,皇贵妃娘娘在吗?”丫鬟似乎有些缺心眼,还没说完话,这就抬起脚朝着储秀门走去,“太太这边来。”

    “嗨嗨嗨,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啊!”小太监忙拦住了没头没脑想着朝里头乱闯的丫鬟,“这是你家呢?这是储秀宫!没有通传,你就想闯进去,你找死呢?”

    这两个人看上去没什么规矩,守门的小太监给主仆俩下了一个定论,而且还是纳兰家的……小太监知道自家主子和舒妃前段时间可是闹了好一阵子,虽然皇贵妃娘娘在外头没有表露出什么,可储秀宫谁不知道,皇贵妃在宫里头生了的大气,不知道砸了多少心爱的宝贝,直说一定要给舒妃好看。

    这位舒妃娘家的什么太太过来,令皇贵妃会接见可真是见鬼了……就算是闲得无聊极空,也绝不会见舒妃的娘家人。

    这谁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你家的娘娘和我们家娘娘如今不对付,你来了也是不会见的”,但多少也不会轻松放过了纳兰家的两个人,“我说这位姑娘,您家到底是怎么教你规矩的,”一个矮胖些的小太监打了个哈欠,贱兮兮的笑道,“哪里说有主人家不在,你们就冒冒失失的来拜见的?这会子我们娘娘还在寿康宫陪着太后老佛爷说话呢,哪里有空回来?”

    “再者,”边上那个水蛇腰的小太监奸笑着搭话了,“您且瞧瞧,这么多福晋诰命太太入宫,可这会子储秀宫前头,有半个人吗?知道礼数的的,都是在寿康宫前头等着呢,等着我们娘娘陪着太后老佛爷说完了话,娘娘回宫了之后再来拜见,这会子你来了,还能做什么?请你进去等着吗?”

    “这感情好,”那丫鬟真是半点都听不出来小太监的讽刺之语,“我刚好也累了,太太,您累了吗?”

    “去去去,”矮胖的小太监不耐烦的挥手,“别在我这里耽误事情,赶紧着走,我们皇贵妃娘娘可不会见纳兰家的,赶紧着出宫去。”

    “你们好生无礼!”那个丫鬟鼓起了嘴,好像是一条金鱼,“我们太太诚心诚意的来拜见皇贵妃娘娘,你倒是说这样的话,我且问你,”丫鬟双手叉腰,“你说不让见,是不是皇贵妃娘娘说不让见的!”

    这话可就不敢接了,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是这样直接了当的说,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但还好这个丫头显然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之辈,“太太,咱们走!”

    “是了,”太太叹气道,“既然是皇贵妃娘娘还没有回来,咱们就出宫去得了。”

    “不是出宫去,太太,这些狗奴才看不起咱们,咱们去告诉舒妃娘娘,让娘娘主持公道!”显然那个丫鬟不高兴了,撺掇着自己太太到舒妃哪里去告状,两人又从储秀宫前消失了,只留下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我说,这个是什么人啊?怎么半点礼数都不懂得?”

    “我说哥哥,”水蛇腰的小太监似乎想起了什么,“马总管,是不是叫前头的什么人,去看着舒妃宫里头的?”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可具体是怎么样的,咱们也不知道啊。”

    水蛇腰的小太监眼珠子一转,“再怎么样,咱们也该去通传一声是不是?舒妃如今可是咱们主子娘娘最讨厌的人了,乘着这次事儿,咱们给舒妃上上眼药,如何?”

    这可是个好的出气方式,太监们想着先下手为强,若是等会真的舒妃前来兴师问罪,主子们总是要知道这件事儿才好,不然自己瞎得罪了人,上头的人还不知道,到时候说都说不上来,更别说,要给自己撑腰了。

    于是那个水蛇腰的太监前来寿康宫,找到了储秀宫总管太监马有德禀告这事儿,找到马有德的时候,他正在殿外等着,听到这小太监的禀告,他莫名的大喜,“来的人,真的自称是纳兰家的太太?”

    “错不了,就是那位太太,还带着一个丫头,丫头说话冲的很,嘴巴也毒!”

    这完全就符合了马有德知道的那个姑娘的特性,马有德搓搓手,“好家伙,这还送上门来了!”

    水蛇腰的小太监见到马有德如此兴奋,不由得有些恐慌,“马总管,我这把她们赶走,是不是做错了?”

    “没错,没错!”马有德眉开眼笑,“好孩子,你做的很好!”他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等会就等着咱们娘娘出来,发落了她们才是最好,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马有德边笑边咬牙切齿,“好孩子,你现在就去盯着永寿宫,那两个人若是出永寿宫了,就马上来告诉我,等会只要这边事儿好了,娘娘就会亲自去永寿宫,找舒妃一起算总账,到时候你的好福气,就来了!”

    小太监被鸡血刺激的浑身发抖滚烫,饶是冬日里,也丝毫不觉寒冷了,于是他拍胸脯保证,一定完成马总管的任务,绝不容许那两个搬弄是非的纳兰家主仆轻易出永寿宫去。

    寿康宫的饮宴终于结束了,皇帝中午还要接受百官拜见,并赐宴乾清宫,故此早早就走了,皇贵妃不能走,她要服侍好皇太后打点一切才能出门,等出了寿康宫的时候,天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早上六七点钟的样子,还有不少诰命在寿康门外等候,争先恐后的朝着皇贵妃请安问好,皇贵妃好不容易一一应付过去,马有德这才寻到机会,把纳兰家太太索绰伦氏和那个最让人讨厌的什么金姑娘来储秀宫请安被逼回去的事儿说了。

    果然,皇贵妃也大喜,“真的?”

    :。:



    纳兰家的索绰伦氏和那个该死的丫头一入宫,就有人来通风报信告诉马有德了,但马有德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丫头,毕竟这顺贞门进来的诰命福晋太太并丫头婆子等,多的犹如过江之鲫,又是因为夜色迷茫,无法确定,于是马有德也在这里等着消息,如今消息确凿,他自然而然就要邀功禀告。

    “这可是真的?”果不其然,皇贵妃也是大喜,她每日都要操劳六宫事务,特别是年下了,事情比较多,压根就记不起来这件事儿,这件事儿没有被放在心上,但这不代表,皇贵妃就要放过舒妃,以及那个卖弄口舌之利的死丫头,奴才们忠心,能够把自己个关心的事儿记在心上,这可是一件好事儿,皇贵妃撇开了请安问好的命妇福晋们,问马有德,“那死丫头,还在永寿宫?”

    “这会子派人去盯着了,错不了!”马有德又禀告,“还有是那永寿宫的探子来报,就是那个丫头,这一次又入宫,舒妃已经关了宫门,说要和她们几个用膳,奴才估摸着,又是在里头想法子憋什么坏水了!”

    “上次的帐,还没和她算,这会子又想着来找本宫的麻烦了!”令皇贵妃咬牙切齿,“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一次,我倒是要瞧瞧,那个死丫头,还有舒妃,到底是能不能躲过这一次!马有德,咱们这就去永寿宫,我要亲自把那个小贱人给抓出来!”

    “主子,”边上的宫女鸣翠还是提醒皇贵妃,“这会子到底如何,还不知道呢,万一是已经走了呢?还是叫人先去看过才好,免得主子过去,扑个空就不好了。”

    这倒是真的,特别是皇贵妃已经在永寿宫和舒妃对垒过而且还大败而归的时候,皇贵妃也觉得自己个要警惕一些,“你说的不错,马有德,你先带几个人去,借着请安的名义,进去瞧瞧,是不是那个丫头还在永寿宫里,若是真的还在宫里,我也不必去,直接抓了来储秀宫,本宫要亲自审问她,再打发到慎刑司去!”

    六宫之中的人,特别是女人,没有一个是宽宏大量不计较的,岁月时间富裕,又闲的没什么事儿,自然就是要钻牛角尖,锱铢必较了。皇贵妃这一次抓到了舒妃的把柄,自然要连带着上一次的都算账找回来,“至于舒妃那个贱人……”皇贵妃微微一笑,“那也逃不了她,这一次不叫她降位,本宫这位皇贵妃,可真的算是白当了。”

    马有德利索了答应了下来,随即派人一起去了永寿宫,而令皇贵妃上了轿辇,到了储秀宫,外头的福晋命妇也到了,还来的不少,本朝惯例,从来只有皇后才能在正旦接受命妇的朝贺,皇贵妃也不行,但之前的南氏,被永盛皇帝器重,特别加了一个“摄六宫事皇贵妃”的名号,这就是和皇后一模一样了,南氏在皇贵妃的时候也受过外命妇朝贺,现在的令皇贵妃还没有到那个地位,当然就算没有名分上该有的待遇,但谁敢不尊敬储秀宫的令皇贵妃呢?自然是各个都要来巴结了,不敢得罪掌握实权的皇贵妃。

    重新以上位者的身份接受外命妇的拜见,当然还是要重新装扮一番的,她正喝了几口银耳燕窝汤,闭目养神了一番,双手正被宫女们用玫瑰汁儿泡的热水浸润了三遍,这会子再涂了玉兰膏,包裹上热毛巾敷着,这是皇贵妃保养双手的法子,她就是要这样慢慢的来,让外头的命妇好生等一等,这样才能体现出皇贵妃料理六宫事务的权柄出来。

    皇贵妃正在悠然养神,但显然,她今日是一定养不好神,过了一会,马有德急匆匆的进来了,气急败坏,“主子!奴才进不了永寿宫。”、

    皇贵妃狭长的眼睛微微露出了一丝缝,话语轻幽,“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永寿宫关闭了宫门,不许奴才进去,奴才敲了好久的门,里头那个李有全,说舒妃娘娘在见客,外头什么人都不见,别说是奴才了……”马有德窥了一眼养神的皇贵妃,“说就算是皇贵妃亲自去,也是不开的。”

    “真的这么说的?”

    “奴才怎么敢欺瞒娘娘!”

    “永寿宫的奴才,如今看来,一个比一个嘴巴要厉害,都学起来了?”皇贵妃今日似乎很和气,一点也不对着永寿宫无礼的言语举动有动怒的迹象,“李有全也就是嘴巴上厉害些,本宫若是真的去,纳兰氏,她还敢不开吗?”

    皇贵妃依旧是闭着眼,似乎很和气的样子,但殿内谁也不敢大声喘气,谁都知道,皇贵妃说起这个,可真是心里头不痛快了。

    “她竟然敢说这个,今个我就不能容了她,”皇贵妃睁开眼来,眼中精光四射,“我这就去会一会纳兰氏,是不是真的如此厉害,敢在我面前耍花招!”

    “可这些福晋们都在外头呢,”鸣翠小声的提醒皇贵妃,“要给娘娘请安。”

    “让她们都在偏殿坐下歇息歇息罢,”皇贵妃也不欲太过于折辱外头那些福晋,不少都还是宗室王爵的后代家人,若是这里自己个太摆架子,只怕是日后风评不好,对于自己的大计,会有影响,“永寿宫就在前头,怕什么?咱们抓了人,再请福晋太太们瞧瞧,纳兰家做了什么错事儿出来,就在这殿前发落了,”皇贵妃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意,“也好给众人警醒警醒。”

    宫女们忙给皇贵妃拿来了大氅和观音兜,皇贵妃穿戴整齐,“舒妃竟然这样的嚣张,本宫却是不能不尊敬姐姐,马有德,咱们是不是该去探望探望舒妃姐姐啊。”

    “自然,”马有德心领神会,“舒妃娘娘年初一就关了宫门,只怕是身子不舒服,娘娘统率六宫,有照看嫔妃的职责,奴才请皇贵妃娘娘去永寿宫探视一二,奴才已经安排好了手下的小太监们,将永寿宫团团围住,不让闲杂人等乱走,惊扰了舒妃娘娘呢。”

    :。:



    “说的太对了,小马子,你如今可是越来越有眼力价了,本宫先去瞧瞧,”皇贵妃走出了正殿,大氅卷起了细碎的香尘,身后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出,将皇贵妃簇拥出了储秀宫。“舒妃可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轻易不喊病喊痛的,今个大好的日子,若是本宫不去瞧瞧,岂不是白白担了这个协理六宫的名分?”

    皇贵妃坐着肩舆到了永寿宫宫前,这里已经是站满了不少的太监,见到皇贵妃前来,纷纷半跪行礼,皇贵妃就着马有德的手,下了肩舆,太监们起身,垂着手听吩咐,皇贵妃看了一眼马有德,马有德心领神会,“马上叫门!告诉里头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就说是皇贵妃娘娘到了!”

    大门果然被咿呀打开了,就算是舒妃再桀骜不驯,面对着皇贵妃的出现,也不敢不开门,李如全畏畏缩缩的开门了,果然见到皇贵妃在外头,于是忙扑通跪下请安,“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舒妃姐姐呢?怎么这一大早上就关闭宫门了?是不是宫里头有什么贵客啊?”皇贵妃慢悠悠的说道。

    “没有。没有,”李如全忙否认,“娘娘睡了一会,这会子起来用早膳呢,就一个人,并没有什么贵客啊。”

    “哦,”皇贵妃一挑眉毛,将一身锦衣紧紧的锁在玄色的狐皮大氅里面,纯色能够映衬着皇贵妃越发皮肤雪白,丹唇如血,“可是六宫之中有奴才向着本宫检举揭发,说有不相干的人,借着朝贺礼仪的功夫,借着纳兰家的名号来潜入宫中行不法事,这个事儿闹到了本宫这,你说,我该不该过来看看啊。”

    李如全擦了擦脸上的汗,“这可全是无中生有,陷害我们娘娘啊。”

    “是不是陷害,不是你一个奴才说了算的,”皇贵妃不理会李如全,就着马有德的手,抬腿越过了永寿门的木阶,李如全还跪在地上磕头拦着,“起开,按住他,”皇贵妃冷漠又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等会就让他和他的舒妃主子一起挨板子,就是了。”

    寒风骤然刮起,从地面上,一下子升腾到了空中,又一下子越过了永寿门,刮起了屋檐上的积雪,簌簌而下,在半空之中旋转片刻,随即飘荡在了跟着皇贵妃身后分成两列进入永寿宫的小太监们身上,令皇贵妃就着马有德的手,款款走入了永寿宫,她面对着永寿宫的正殿大门,大门紧闭,她微微一笑,脑后燕尾髻上插着的粉红碧玺莲花芙蓉步摇上的珍珠串子微微摇晃,“舒妃姐姐,怎么,本宫都到这里了,你还不出来拜见吗?”

    马佳宫女把殿门打开,舒妃就站在殿门内,穿着一身浅金色的居家便服,头上的朝冠已经卸下,只是梳着一个两把刀的发髻,她似乎才发觉皇贵妃降临,于是忙福了福,“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这会子娘娘怎么来我这里了?”舒妃有些慌乱的请安,身子都站不稳,还是马佳宫女忙给扶住了,“臣妾真是惶恐不安,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不必请安了,日后请安的日子多得很,何必急在一时呢?”皇贵妃慢慢沿着汉白玉的台阶上前,走到了丹陛之上,走到了舒妃面前,“我听说你这里很热闹啊,娘家人来了,正闭着门说话呢,本宫想着,舒妃姐姐乃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家里来人,横竖该让本宫也见见罢?咱们亲如姐妹,就是一家人,姐姐的娘家人,就是本宫的娘家人嘛,所以本宫想着就过来瞧一瞧。”

    皇贵妃这番说辞可和在门口对着李如全趾高气昂的话儿完全不一样了,话里头充满了甜言蜜意,只是未必是真的如此,果然舒妃就不免打了个寒噤,“娘娘说笑了,小门小户的,上不了台面,就不敢打扰娘娘了,娘娘操持六宫的事儿,忙的很,就不必在臣妾娘家人这里浪费时间了。”

    见到舒妃这会子伏低做小,令皇贵妃真是心里头不知道有多少的不必说出的畅快,只是这样的屈服还远远不够,令皇贵妃虽然没有舒妃那样的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但也知道一句古话。

    那就是:“斩草要除根”。

    令皇贵妃双手依旧是拢在大氅们,不露半点缝隙,听到舒妃这样说话,她不为所动,“这又是何必这么客气呢?咱们都是一家人,合该见过,特别是姐姐娘家太太身边跟着的那位丫鬟,听说嘴皮子很是厉害,本宫想着,倒是存了一个比较的心思,到底是慎刑司的精奇嬷嬷们料理奴才们的刀尖呢,还是她的嘴皮子更尖?故此今日过来看看呢。”

    “娘娘,”舒妃腾的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惧怕又不甘的表情,“臣妾的娘家太太,可是诰命夫人,还是纳兰家的主母!不是您可以随便折辱的!”

    “是,纳兰家本宫当然是敬佩之极,这世家风范,本宫是很仰慕的,但若不是纳兰世家的人呢?小马子,你说,本宫是不是还要这么客气啊?”

    “当然不必,”马有德马上接茬,“舒妃娘娘,奴才听说您这宫里头,有不明来历的人混进来了,故此禀告皇贵妃娘娘,过来看一看,您哪位纳兰家的太太,自然,就算是我们娘娘也是要尊敬着的,可别的人嘛,”马有德绿豆般的眼睛转了转,“可就没必要了,娘娘,奴才劝您,还是早些把人叫出来,免得到时候又要搜宫,大家伙脸上都不好看。”

    舒妃这会子微微一笑,脸上的惊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怎么,皇贵妃娘娘是搜宫搜上瘾了?上次没搜成,这一次又要搜了?”

    舒妃如此反常,倒是让皇贵妃心里头又警惕了许多,“你听这奴才乱说什么呢,”皇贵妃笑道,“什么搜不搜的,只是本宫要来看看,听说有不是纳兰家的人混进了宫,怕姐姐这里吃了亏,于是忙带着人过来看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