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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若是被那贼人谋害了,可就是本宫的不是了,”令皇贵妃似乎句句都在为舒妃担心,但实际上是步步紧逼,“所以本宫就算是拼着被姐姐责骂,也要来看看,到底,”令皇贵妃慢慢靠近了舒妃,慢慢靠近了正殿,似乎正殿之中有着那让皇贵妃十分着迷的人或者事儿,“是不是真的有不相干的人进宫。”

    “若是臣妾不肯呢。”舒妃毫不示弱,就在殿门前挺直了背脊,直接对着令皇贵妃,“娘娘想怎么做?”

    “那么说不得,也是要得罪了。”令皇贵妃微微一笑,“若是姐姐没记错的话,本宫是协理六宫事务的,若是有贼人潜入宫中,那么本宫的罪过就大了,所以还是要查一查,看看到底是不是纳兰家的人。”

    “我倒是看看,谁敢!”舒妃状若癫狂,“谁敢来查本宫的娘家人!”

    “我瞧着娘娘是有些失心疯了,”马有德见到如此,越发的高兴起来,“主子,咱们还是查一查罢?横竖不是差什么体己东西,只是查查,这人,到底在何处。”

    令皇贵妃点点头,马有德一挥手,小太监们如狼似虎的进了内殿,舒妃似乎放弃了抵抗,面如金色,整个人歪在了马佳宫女的身上,似乎已经晕倒了,皇贵妃痛快的望着舒妃,等着最后再给舒妃一个致命的杀招。

    可是这个杀招迟迟不到,小太监们一下子就搜了正殿,“娘娘,正殿之中没有旁人,只有伺候的宫女。”

    令皇贵妃脸色一僵,随即锁紧眉头,马有德忙吩咐,“偏殿呢!后殿呢!厢房呢!一概都查清楚了!”

    可闹腾了半天,寿康宫一概都翻过来了,除却伺候的宫女太监外,什么别的人一概都没有,“总管,还是没有别的人!”

    马有德大吃一惊,“这不对劲啊,明明奴才,”他急着和皇贵妃解释,“奴才明明听到说纳兰家太太和那个丫头一起入了永寿宫啊!”

    皇贵妃看向了歪在边上的舒妃,只见到舒妃这个时候,终于站了起来,脸上的惶恐之色消失了,脸色变得红润了起来,神奇洋洋得意,“舒妃!”皇贵妃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上前一步,更逼近了舒妃,“你在搞什么鬼!”

    “搞什么鬼?”舒妃冷笑一声,也不理会皇贵妃,甩脸回到了东内殿之中,坐在了一桌子膳食上,有一个八宝鸭肉锅子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这话不是该本宫问娘娘吗!带着人凶神恶煞般进了永寿宫,一言不发就马上又要搜宫了,话说,皇贵妃娘娘母仪垂范,怎么如今看上去,是这样的小家子气呢?无非是上次本宫得罪了娘娘,本宫也在皇上面前谢罪过了,怎么皇贵妃娘娘还不依不饶的,一定要再来搜宫呢。”

    “搜宫倒也罢了,”马佳宫女给舒妃斟了一杯酒,舒妃慢慢的喝了,仪态安然,随即凝视皇贵妃,“可还诬陷本宫在宫里头带着什么外头不相干的贼人,这罪过如此栽赃给我,娘娘,您的良心呢,不会痛吗?”

    皇贵妃察觉到了不好的气味,这是一种比较危险的气味,当然,不算是什么太过于严重的感觉,但已经是足够让这个时候千娇百媚风华绝代的皇贵妃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了,“人呢!”皇贵妃厉声喝道,这会子撕破了脸,她也不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儿了,“纳兰家的太太,还有那个丫头,舒妃,你到底是藏到哪里去了!”

    “人?”舒妃奇道,“我娘家的人,请安之后我留下来吃了点东西,也就跪安出宫去了,难道还一直呆在宫里头不成?若是再待下去,真的被娘娘以为是居心不轨的贼人,而抓了起来,这可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舒妃在装傻充愣,但脸上却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不是一个好现象,皇贵妃原本想着入正殿,然后坐在宝座上,让舒妃跪下回话,若是有胡搅蛮缠的回答,就立刻掌嘴,这是她原本的想法,可这会子不能了,皇贵妃心里头早就警惕,“人不见了?哼哼,”皇贵妃也还没输,“你以为,我的法子就这么简单吗?”

    舒妃脸上的笑容消隐了,她有些惶恐不安,又似乎在等着皇贵妃的裁决,“我就这样来找你,外头没有准备,那么该怎么办?我还当不当这个皇贵妃了?”

    “就凭你,还想着戏耍本宫?”

    舒妃的笑容不见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皇贵妃,你在顺贞门安排了人?”

    “无非是未雨绸缪罢了,可没想到,还真的被我预备抓成了,”皇贵妃噗嗤一笑,“顺贞门那边,你以为凭借着那个死丫头,就能脱身去?那可不是永寿宫!”

    令皇贵妃的话音刚落,外头就马上又进来了一个小太监,朝着皇贵妃打千问好,“娘娘!奴才从顺贞门过来!”

    “是吗?”皇贵妃得意的笑道,“人抓住了?”

    “……”那个太监犹豫了一下,随即战战兢兢的说道,“人出宫去了。”

    “什么!”皇贵妃大怒,“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怎么一个丫鬟都拦不住!”

    “是,是,是……”

    “是什么!”皇贵妃怒喝道,“是什么东西!”

    “是福大人亲自带着纳兰太太和那个姑娘,送他们出宫去,奴才们,奴才们,”小太监哭丧着脸,“奴才们不敢拦啊!”

    皇贵妃气得浑身发抖,能够在宫中如此让太监们都忌惮的福大人,还能有谁?必然就是那位富察家的福康安!

    真是想不到,只不过是片刻之间,攻守易势多回,这会子又是舒妃高兴起来了,“娘娘,我的脑袋自然是不成,所以如今也只能是妃位,可跟着娘娘,学了娘娘那么多本事,难道一点点都学不成吗?我自己个不成,可到底,还有帮手呀,您看看,您想要留我们娘家太太的想法,还是落空了呢。”

    舒妃坐了下来,这会子她可真是有些饿了,“娘娘且陪着本宫用一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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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贵妃真想把舒妃的头塞进那个热气腾腾的鸭肉锅子里头,这会子占了上风,竟然是如此嚣张了?

    “东西我就不吃了,”皇贵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是沉稳不动的大氅,这会子也竟然抖动了起来,显然她的心情远远没有表露出来那么镇定,她勉强一笑,“既然是姐姐这么不愿意将娘家人让本宫瞧瞧,提早就打发走了,本宫伤心极了,没想到姐姐和我本宫生分如此呢。”

    皇贵妃果然是能够成大事的人,竟然这片刻之间,深吸一口气,复又从泼妇般的市井妇人变成了依旧雍容华贵的令皇贵妃来,“既然是姐姐不欢迎本宫,那么本宫就回去了,日后再来叨扰罢了。”

    “这一次的事儿,本宫会告诉皇上的,”舒妃端起了芭蕉绿仿官窑高脚酒杯,脸上露出了得意而且痛快的表情,“娘娘几次三番来找本宫的麻烦,本宫虽然敬重娘娘料理六宫事务的辛苦,却也不是什么人,什么事儿,都可以来折辱本宫的。”

    皇贵妃心里头气急,没想到舒妃这个贱人,得理不饶人,这会子人已经出宫去了,自己寻找不到,她便有恃无恐,竟然摆出了这么一副嘴脸来,皇贵妃不和她废话,今日脸面大失,她交代了几句,也就离开了,什么狠话都没说,只剩下舒妃在身后发出那银铃般得意的笑声。

    舒妃得意的吃了一口酒,李如全从外头进来,禀告道:“娘娘,皇贵妃已经走了。”

    “这个魏氏,还真以为我拿捏她不得,”舒妃得意洋洋又连声冷笑,“今个又是这样气势汹汹来找我的麻烦,幸好,”舒妃眼角眉梢都露出了一股子兴奋劲儿,“咱们成了,没有被她给抓住!”

    舒妃的性子就是这样,刚才半个时辰之前,还为了这个事儿担惊受怕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会子却又觉得自己个厉害无比,能够在这令皇贵妃的威压之下,妥善的办好这件事儿,金蝉脱壳,她高兴的一连喝了两杯酒,“今个咱们可是真的瞧见好戏了!”

    “娘娘,”马佳宫女还是有些担心,“今个又闹了这么一出,可是彻底得罪了皇贵妃了,年下的赏赐咱们少了一半,奴婢问过别的宫,别的娘娘只是少了两成。”

    “我在这宫里头的日子,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别的盼头了,”舒妃喟然叹道,“无非也就是这些争一口气,脸面上的事儿,不能让别人轻易折辱了去,今个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算起来,还是金姑娘筹谋得当,有法子,”马佳宫女早就报备过金秀要自己如何如何的事儿,可这会子,依旧还是佩服不已,“没想到她一位普通人家的姑娘,竟然认识福三爷,而且似乎还真的认识十二阿哥。”

    “的确是认识十二阿哥,”舒妃点点头,“上次十二阿哥也是她请过来的,金姑娘和十二阿哥说起过南氏托梦的事儿,故此十二阿哥才过来的。”

    永基来永寿宫拜见舒妃谈论这个事情的时候,其余的宫女太监都不在场,李如全咂舌不已,“那这位金姑娘可真厉害!不声不响,就认识了这两位大佛!”

    永基可能还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但福康安,绝对是这宫中位于皇帝之下,仅有的几个大人物之一了,今日有人阻拦金秀不让出宫,但福康安带着,就没人敢阻拦,若是令皇贵妃在顺贞门前,那么她当然可以拦下福康安带着金秀出宫,但她被金秀使了一个花招,调虎离山来了永寿宫想要来个人赃俱获,那边就轻轻松松的出去了。

    “金姑娘的确是厉害,但我想着,或许也是借着,”马佳宫女说道,“纳兰家的关系,才认识这些人罢。”

    “难啊,”舒妃喝了几杯酒,许是有些醉意了,说话也自在了些,“纳兰家如何,我虽然在宫中不太自动外头的事儿,却也感觉得到,外头家里,也不是什么舒服日子了,”舒妃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晃,马佳宫女忙扶住,“家里头也艰难啊,宁弟如今赋闲在家,什么差事都没有。”

    舒妃坐在了炕上,宫女过来给她脱了花盆底的鞋子,舒妃歪在炕上,神色有些茫然,“没有差事儿,那就没有权柄,没有权柄,家族就兴旺不起来,哎,我那里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我也知道宁弟在外面,日子过的可不算好。”

    纳兰家的声势最高的时候,自然还是在昔日九龙夺嫡,纳兰家出的贵妃,为康宁皇帝诞下庶出的大皇子,那个时候纳兰家内有贵妃,外有权相明珠,手里头又有大皇子,再加上容若的风流文采帮衬,真真是显赫一时,就算是康宁皇帝也十分忌惮纳兰家,后头趁机也就打击到底了。

    如今的纳兰家,风光已经不复存在了,舒妃自己个不受宠,没有皇子伴身,纳兰永宁没有差事儿,赋闲在家,就算是有些老关系在,但这些关系用一次少一次,日后的交情总是会用完的,纳兰家的危机,接下去会很严重。

    舒妃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这会子又是兴致不高了,似乎又在担心自己个,又在担心纳兰家接下去如何了。

    “娘娘不必担心,”马佳宫女说着劝慰的话,“宁老爷是有主意了,日后想必还是会起复的,再者芳哥儿也长得了,日后撑起门户也不在话下,再说了,现在不是还有金姑娘帮衬吗?芳哥儿写信进来,您也瞧了,这位金姑娘是厉害,硬生生从富察家要了一个道台的官儿来。金姑娘和芳哥儿要好,日后她只要多帮忙,肯定纳兰家就会好起来。”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这金姑娘也不会老是帮着咱们,帮着芳哥儿,这也是人情,”舒妃摇摇头,“今个她这样逃了出去,以后论起来,我也是欠她一个人情。”

    “人情债最难还了。若是金姑娘日后要问我这个,只怕什么为难的事儿,我都要还的。”



    舒妃叹口气,“所以这人情最好还是少欠些罢。”

    “依我看,这位金姑娘,最好还是绑在纳兰家身上才是最好的,”马佳宫女不懂别的,但却很是吃惊于这一位金姑娘的能力,竟然能认识这么多大人物,在宫女太监们浅薄的认知之中,总会是觉得认识大人物多寡成为评判一个人是否厉害的的标准,所以马佳宫女认为,最好还是让金姑娘真心实意的为纳兰家出谋划策才算是最好的,“若是能让她入宫来伺候着娘娘,那么皇贵妃再厉害,那在娘娘这里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去。”

    “人家不乐意,上次若不是我拿着这个去答应她,她还不乐意帮衬我呢,”舒妃摇摇头,“我既然答应了人家,自然就是不能反悔了,不过你说的不错,若是能够让她愿意帮着纳兰家,那就是最好了,入宫嘛,只怕是这几年都不必了,皇贵妃那个女人,只怕是接下去要拼命盯着咱们永寿宫了,金姑娘再想为我想主意,这都是难了。”

    “皇贵妃如今也真是,就知道对付着咱们娘娘,”马佳宫女抱怨道,“宫里头那么多嫔妃,别的不说,庆妃,颖妃,容嫔,这些都是最得宠的,皇贵妃不去盯着她们,倒是爱来管咱们的闲事,真是不知道她心里头怎么想的。”马佳宫女如此说,却不知道皇贵妃的注意力,完全是因为舒妃自己不甘愿被搜宫这件事儿闹出来的,金秀之前就提醒过舒妃,若是忤逆了皇贵妃,日后只怕是有无数的烦心事和麻烦会出现,这个时候两个人都下意识的忘记了,忘记了自己的挑衅,而只是记得别人对自己的不公正待遇,却不想想,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可能有些时候,还是出在自己的身上。

    令皇贵妃心里头怎么想,或许大家伙不知道,但她的心情,那么不用说,自然是好不到那里去,皇贵妃铩羽而归,回来强颜欢笑和福晋命妇们敷衍了几番,打发了她们,又进了内殿,坐下来木着脸一言不发,马有德压根就不敢入内殿伺候,和那个报信然后监视永寿宫的小太监、在顺贞门把守不让金秀逃出去的小太监,一起跪在了丹陛之下,跪在了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虽然心里头害怕极了,却是不敢求饶,也不敢离开这里,只能是跪着,等着皇贵妃消气。

    闹了这么一会,天色已经渐渐明亮,皇贵妃解开了大氅,又理了理云鬓,将头上的珠玉都一概卸下,又喝了几口参汤,在几个宫女的伺候下躺进了床里,今个早上是正月初一,皇帝在前朝大宴群臣,晚间还是要回道后宫来陪着皇太后并后宫嫔妃皇子公主们吃饭的,晚上的大宴,当然就是要皇贵妃主持,这是一年之中最要紧的场合,她可不容许自己个在这个时候,出现半点妆容的失败,或者是精神上的不充足,所以她必须要躺下来好生补眠,确保晚上出现在重华宫的合宫夜宴上,可以容光焕发。

    鸣翠伺候着皇贵妃躺下了,皇贵妃闭上了双眼,这才幽幽开口,“今个是正月初一,好日子,我也不能随便发作咱们宫里头的奴才,你出去告诉马有德,今个的帐儿,都先记在他的身上,让他这一次就要办好,那个丫头入宫的事儿。”

    “若是这一次再办不好,”皇贵妃将身子转到了内侧,静下心来认认真真的睡觉,“那么就叫他自己个去积炭司当差服役,不必再在我这跟前伺候了。”

    “是。”积炭司乃是整个紫禁城最辛苦的地方,一般的奴才到了这个地方,只怕是用不了几年,就会整个人都废掉,这是几乎等同于处死的惩罚了。

    纳兰家的马车一路平安的回府,到了府上,索绰罗氏脸上的慌乱之色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些,纳兰信芳出来迎接,见到母亲如此,不免微微一愣,“这是怎么了?”

    金秀朝着他摆摆手,示意不必在二门外问这些,到了内室,金秀换下了丫鬟的衣裳,这才又带着纳兰信芳,一起去找纳兰永宁,纳兰永宁正在和几位客人一起看戏,金秀把他请出来,又把今个的事儿一说,纳兰永宁微微一惊,“那么金姑娘再不可入宫了。”

    “我也是如此想的,”金秀点头道,“只怕是再也不能去了。”

    “金姑娘,”纳兰永宁看着金秀,若有所思,“你怎么认识十二皇子的?”

    “上一次入宫拜见娘娘,夜里无事,出去走了走,故此遇到了十二皇子,”金秀没有说起自己个在西北条子胡同外头巧遇十二皇子的事儿,只是将舒妃的事儿说了一遍,“我给娘娘找了一个好臂助,”金秀笑道,“南氏托梦,说让舒妃娘娘照拂十二阿哥,那么十二阿哥在娘娘跟前,彼此可以照应一二。”

    “可你……”纳兰永宁慢慢说道,“说过十二阿哥对于继承大宝最无望。”

    金秀不由得有些气闷,难道这互相照拂,就一定要是继承大宝吗?“十二阿哥就算不继承大宝,那么日后封贝勒贝子,亦或者是封王,也是极为可能的,娘娘横竖膝下无子,那么有一位皇子亲近些,总是好的。”

    话说的不算错,说完了这些,纳兰永宁不免有些愧疚,“金姑娘为了娘娘的事儿,入宫还得罪了皇贵妃,真是于心不安。”

    “却也不能够怪宁老爷,”金秀笑道,这个正月初一的凌晨,过的可真够刺激的,“今个幸好皇贵妃不得空,没有来顺贞门亲自抓我,不然的话,就算是有福三爷帮衬,只怕我也逃不开了。”

    “长贵和我言明,说是你那旗的都统木格似乎有针对你的意思,老夫会关注此事儿的,”纳兰永宁点点头,“绝不会让你吃了亏去,选秀去走个过场就是,不会再有别的风波了。”

    “多谢宁老爷,”金秀笑道,“只盼望着再呆在家里头,和芳哥儿学一点东西起来,日后,也多一些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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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说了几句话,金秀见到纳兰永宁没有别的吩咐,于是起身告辞,她还是要去找桂大奶奶的,纳兰信芳配了出去,纳兰永宁也要去招待外客,但这个时候他却是不出去了,外头来请,“索伦老爷说想和老爷说话。”

    纳兰永宁也是不动,长贵垂着手,微微抬起头,看到自家的这位老爷若有所思,“老爷,您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还是觉得金姑娘不入宫,太可惜了?”

    到底是伺候纳兰永宁多年的老仆了,长贵大概的猜到了纳兰永宁在想什么,只是这一次,长贵却还是猜错了,纳兰永宁摇摇头,“以我今日之听闻,金姑娘还是不必入宫最好。”

    “咦,老爷这是怎么了?”长贵奇笑道,“之前您虽然答应了金姑娘,可心里头不是还是想着让她入宫,才对着纳兰家更好吗?”

    “之前是如此,现在,却,”纳兰永宁摇摇头,“我却不是做如此想法了,金姑娘有才学有谋略,如今看来,更是有手段,这样的人……若是入宫去了,不成器也就罢了,在娘娘跟前伺候这倒是没什么,可若是有了机会,日后有了出息,”纳兰永宁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凝重之色,这种神色在他脸上极少出现,纳兰永宁本质上是一位文人,天性淡然,讲究随和有度,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可今日……“有了出息,只怕是真的会成吕后则天一类的人物。”

    长贵微微一惊,随即面色如旧,“老爷只怕是过虑了罢?”

    “不会过虑,世间厉害的人物,总是有其自己个的本事,本事第一,若没有本事,其余的再厉害也是无用,这本事再加上其余的两项,就可以成事。”

    纳兰永宁起身,朝着书房外慢慢走去,“金姑娘不必说,她自然是有本事的。”

    长贵跟在后头,“那么后两样,老爷指的是什么?”

    “一样是贵人扶持,若有贵人青睐有加,提携一二,那些原本很难越过的坎,一下子就能越过去,龙虎交融,练成金丹,如此就能够一飞冲天。”

    “最后的一样,我倒是觉得,这个才是最要紧的。”

    “这就是机缘。”纳兰永宁走到了饮宴听戏的花厅,这边花团锦簇,箫鼓牙板之声悠扬,觥筹交错,美人玉容笑靥如花,如此场景,好不热闹,众人都是喜气洋洋,纳兰永宁却是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他的心里头,似乎没有多少的喜悦之情,除夕唱戏,如今差不多都唱了通宵了,如此煊赫的场景,除却八大家和实权的王爵宗室之家,其余的可真是不多见了,满堂宾客,众人都来过来和纳兰永宁打招呼,纳兰永宁团团作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喝了一口茶,这才又对长贵继续说道,“机缘一字,最为重要,天下不知道多少惊采绝艳之士,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也得蒙贵人赏识,但就是没有机缘故此不能够施展心中之志。”

    纳兰永宁抬眼望去,恰好就看到了边上两侧游廊之中,宫装妇人群座之间,金秀恰好落座,和身边的桂大奶奶在谈着什么,“金姑娘如今有才学,贵人扶持,这一点,别的不说,就有好几位了。”

    “自然,老爷就是金姑娘她最要紧的贵人。”

    “我不是,”纳兰永宁微微一笑,“这贵人,不是福三爷,就是十二爷,轮不到我来当贵人。”

    贵人自然是有贵人,显然金秀可以让这些贵人提携自己,哦,不,不是提携,在金秀看来,可能是互惠互利更多一些,“贵人有了才学也有,”纳兰永宁看着金秀看了一会,半响不语,这才转过头来再看着戏台上,只见到这会子正在唱《金山寺》一出,那白素贞眼见劝不动许仙,又被法海苦苦相逼,边上的小青又是性子烈如火,于是这一不做二不休,顿时就卷起长江之水,又召来虾兵蟹将,就要水漫金山。

    这一出打来打去热闹的很,又有虾兵蟹将,乌龟蚌女等出没,神怪之极,十分好看,纳兰永宁却是看了几眼,不再看下去,只说道,“那么就差一个机缘,若是机缘到了,只怕是日后翻天覆地,也是说不准的。”

    人多嘴杂,所以纳兰永宁也没有说机缘到底是什么,可纳兰永宁和长贵主仆两人都明白,对于金秀而言,机缘可不是外头爷们的“机缘”:做生意、当官、当差、考科举,而是近在眼前的一个事,那就是“入宫”。

    纳兰永宁现在对于金秀的能力有了充分的认知,他有些畏惧金秀接下去能做出什么来,若是万一真的入了宫,得了这个“机缘”,那么纳兰家日后会有什么走向,这就真的难说了。

    未来不确定,故此纳兰永宁有些犹豫了,他说的不错,吕后武曌之类的人物,纳兰家牵扯上了,日后就是真的难预料了。

    纳兰永宁有些犹豫,他觉得金秀自己选择不进宫或许是正确的选择,但是长贵却是想法不一样,他在想着纳兰永宁的话儿,站在边上柱子旁,似乎在想着心事,就连边上纳兰信芳叫了自己几下,都没有注意到。

    金秀回到了桂大奶奶的身边,坐了下来,见到这繁华场景,又歌舞升平的样子,不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热闹温暖热气腾腾的场景,和自己个在阴冷枯寂的宮巷之中奋力奔跑,可真是差距太大了,谁也不想去哪个地方不是?

    还是呆在这人多喜笑颜开的地方有意思些。

    桂大奶奶正在被仆妇们簇拥着听戏,边上还放了好些瓜果等物,她看着那翻跟头轻巧如云的武旦小青的身段津津有味,一时间都还没有注意到金秀回来了,只是等到《金山寺》演完,转过头来端茶喝,才见到金秀在侧坐着,“你回来了?”

    “是,”金秀笑道,她看到桂大奶奶那探求的眼神,又加了一句,“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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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差不多多了,唱完了这一出《金山寺》,玩乐这么一个通宵,也不能够再继续闹下去,正月初一虽然不是别人来拜年的日子,但一些关系好些的本家,还是要走动的,再这么叨扰下去也不合时宜,众人用过了早点还是夜宵,于是纷纷起身告别。

    纳兰信芳不知道去哪里闹腾取乐了,不见人影,这会子众人都忙着走,纳兰永宁还有长贵等都要送,金秀这边的女眷,也由索绰伦氏亲自出来,一一送了出去。

    桂大奶奶今晚被众仆妇奉承伺候的很是舒坦,末了,她还拿了一个荷包出来,大约里头还有不少钱,十分豪爽大气的交给了为首的,“且拿着,”桂大奶奶威严的说道,“你们这一夜都辛苦了,回去吃酒罢。”众人忙谢过,又奉承桂大奶奶真是气度俨然,等闲人家的奶奶都比不上桂大奶奶有风范。

    金秀听着不免好笑,元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桂大奶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怎么就还拍马屁说起了这个了?但显然桂大奶奶很是受用,就着仆妇们的手,十分雍容华贵的出门去,施施然的和索绰伦氏互相蹲膝行礼,也就上了马车。

    马车自然还是纳兰家的马车,一路无话,只是快到家的时候,桂大奶奶才开口问金秀:“今个入宫去朝贺,到了那里?是寿康宫吗?”

    “是,”金秀有些纳罕,怎么自己这姑妈还真的知道这么多宫里头的事儿?外头不知道宫内情况的人,通常都以为皇帝住在乾清宫,皇后住在坤宁宫,太后住在慈宁宫,这是市井上的传言,大家都认可的,一般人哪里知道寿康宫?须知寿康宫乃是永盛皇帝本朝才新建起来的,以前可没有这个宫殿,除非是命妇们还有内务府当官的人,其余的人只怕是不清楚崇庆皇太后住在此地。“去寿康宫候着朝见的。”

    “你见到皇太后了吗?”

    “哪能呢,”金秀笑道,“老佛爷在寿康宫里头,命妇诰命们进去拜见,我们这些丫鬟,自然都是在外头等着的,”实际上金秀除了舒妃之外,其余的嫔妃也没有关注过,夜里头慌乱的很,抓住了舒妃马上就离开了,哪里还有心思说是看别人,“别说是老佛爷了,就算是皇贵妃和其余的,也都没认识,只是在舒妃娘娘宫里头说了几句话,也就出来了,我也怕和上次一样,又有什么耽搁,多耽搁一天就不好了。”而且极有可能连性命都耽搁进去。

    桂大奶奶点点头,眼神放空,若有所思,“你没见到老佛爷,还是好的,”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冷笑,“若是见到了只怕没有什么好事儿。”

    “你日后若是有可能,还是要躲开咱们这位老佛爷才好,”桂大奶奶冷声说道,“这一位可是难伺候的主儿,什么时候着了她的道儿,都是可能的。”

    这话说的奇怪,而且和金秀认知之中的崇庆皇太后人物性格不符,崇庆皇太后信佛,为人谦和,在后宫的事务上,从来不揽权,也不会因为昔日在天正皇帝潜邸时候诞生下最为有出息的永盛皇帝而居功自傲,不仅深得天正皇帝的敬重疼爱,更是让康宁皇帝亲自赞誉为“吾家有福之人”。

    昔日就有传言天正皇帝之所以能够让康宁皇帝下定决心立他为继任者,很大的原因就是在于有圣孙——永盛皇帝天资聪慧,所以崇庆皇太后为熹妃时候,就是主持后宫事务,永盛皇帝即位后,对着这位生母十分敬重,故此特意修建了寿康宫让她来居住养老。

    根据史料记载,皇太后当嫔妃的时候没有干涉政事,在成为太后后也只是安心养老专心游玩,不会对着永盛皇帝指手画脚,大玄朝的皇帝后妃,素来就有极大的权力,这一点从大玄朝先祖乃是一位女性踩上了玄鸟的脚印,因此交感怀孕诞下大玄王族,这个传说之中可见端倪。皇帝的生母,一朝的太后,只要是她想,那么就可以干涉政事,比前朝的大炎,过分强调女子无才就是德,后宫嫔妃不得干政,来的要直接多了。

    君不见,再过百余年之后的那位女主,垂帘听政数十年,外头无数枭雄豪杰均是俯首称臣,这又是后话了。

    当然了,很多人会拿出大名鼎鼎的甄嬛来杠,但那个只是电视剧,电视剧,好么!

    所以金秀很是奇怪,“姑爸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再问桂大奶奶,桂大奶奶就不答了,她假装已经喝醉,闭着眼不理会金秀,金秀见到问了两声桂大奶奶不理会自己,也就不敢问了,万一等会桂大奶奶的性子起来,又要趁着这个机会骂自己,白白被多骂一顿,这可不太好,而且今个还是大年初一呢,大好的日子,不可以触霉头。

    马车一路行来,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硝石硫磺的声音好像是陈年的老酒,渐渐的浸润进了马车来,到了元家,金秀扶着桂大奶奶下了马车,这过年的气息,和后世之中完全不同,金秀深吸一口气,反而被呛了一下,她摇摇头,心里头暗笑,这市井的味道一下子涌进来,倒是有些受不了。

    大年初一早上是好天气,太阳光不算亮,微弱,却还是很早就照耀屋舍了,天空上万里无云,显然,今日又是大晴天,积雪未化,下雪不冷化雪冷,故此今日早上还是有些冷的,西北条子胡同里头空无一人,年初一不是京师皇城根下的人拜年的时候,初二回娘家,初三开始才是拜年,年初一要不就是出去庙会天桥瞧瞧热闹,要不就是猫在家里,这会子还早,忙碌一年,过年总是偷懒几日的。

    巷子里头空无一人,但这元家门口,倒是站了一位,穿着青色的大氅,笔直的站在门口,见到金秀二人下了马车,这才将兜帽放下来,桂大奶奶看清了来人,不由得一愣,“您,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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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秀在厨房烧好了水,又拿了茶壶来沏了茶,用托盘盛着,亲自端到了桂大奶奶的屋里头去,那位穿着大氅兜帽的人,赫然是上一次来找过桂大奶奶,桂大奶奶却不在家里的那位似乎宫里头的姑姑,这一次金秀见到此人,越发确定这一位,的确是宫里头的姑姑,因为她的穿戴,和自己个在宫里头见到那些年长的宫女们被称之为“姑姑”的,一模一样。

    她虽然盘膝坐在炕上,但背部却还是挺得笔直,好像是青松一般,气势逼人,随便眼睛一扫,就透露出寒光,这又和宫里头的那些姑姑们不太一样,宫里头的姑姑们,人前都很是谦和,不会露出如此锋芒来,可这位却是不同,原本是和桂大奶奶说话,可见到金秀进来,顿时停下话语,紧闭嘴唇,看着金秀,金秀有些紧张,福了福,忙上前将茶碗什么的放下,又给两人斟茶,斟茶的时候那位姑姑微微皱了一下眉,却也没说什么,桂大奶奶今个似乎也拘谨了不少,脸上堆着笑容,“您瞧瞧,这丫头,可还算成吗?”

    这话说的是什么呀,金秀不免有些奇怪,听着桂大奶奶的口气,倒是把自己个好像是当做商品展示出去一样。拿姑姑看了看退在一旁的金秀,拿起茶碗来,随即又放下,显然这茶还是挺烫的,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大褶子错不了,可这还不够精细,也是难为你了,在这地方,能调教一个还算不错的出来。”

    这话有一些挑剔,不过金秀也没敢搭腔,人家都觉得你不算太好,若是贸然开口,又会被觉得是没有礼数,所以金秀也不敢露出什么素日里头她那善于交际的腔调出来,只是垂着手站立,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身子挺拔,将托盘放在手上,听着上头有什么吩咐。

    “这个丫头是我的亲侄女,”桂大奶奶笑吟吟的说道,她的脸上可是很难得的露出恭维的神色,这是不寻常的,须知金秀今日早间在纳兰家听戏的时候,见到桂大奶奶也是不假颜色,不会对于谁太过于露出什么温和的笑容,但对于这位姑姑,桂大奶奶似乎有些恭维,又有些谄媚。“您给瞧瞧,瞧瞧有没有出息。”

    似乎这一位严肃挑剔又威严的姑姑,还能看出来自己个有没有出息似得,金秀心里头暗暗腹诽,但也只敢是暗暗腹诽,因为那位姑姑利剑般的眼神朝着金秀扫视过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金秀,“容貌倒也算是端正。”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茶水半点没滴出来,就连嘴唇上都没有一点点茶水的痕迹,若是这时候有人在半空之中望下来,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位姑姑端起茶碗的时候,茶碗之中的水一片平静,甚至在喝水的瞬间,也是半点涟漪都没有起来。

    她给金秀下了一个定语,恩,那就是长得还不错,至于其余的嘛,她就没有那么简单的评价就够了,“走几步,”她冷漠严肃的吩咐道,“行个礼,给我瞧瞧。”

    请安原是大炎朝军礼中的一项,见于《大炎会典》。当时全国各指挥使司、各卫所都有这个礼节,称为“屈一膝”。大玄朝的前身玄州卫也如此,到了大玄朝,在护军和前朝遗留下来的军制——绿营中仍然沿袭旧习。本来,兵士见到上级军官应该下跪,但因为身上有盔甲,只屈一膝或半膝,久之,不穿盔甲时也以屈一膝为礼,并和叩首、打恭一样,含有问候请安的意思。在护军人家和部分官宦人家,晚辈见长辈,平辈中幼见长,奴仆见主人至亲友相见,都行这个礼,所以屈一膝又叫请安。

    听到这位姑姑这样说,金秀把手里头的托盘放下,理了理衣袖,慢慢上前,上身挺直,两腿并拢,右足略后引,两膝前屈,星半蹲姿势,同时左手在下,右手在上相叠搭在两膝盖上,约一呼一吸时间,复原礼成。

    嘴里头还喊着:“给姑姑请安。”

    金秀施礼时,长衣下摆拂地,拖襟四开,缓而且深,显出徐缓宁静不着急的样子,务必要显露出高雅的气质。

    那姑姑点点头,还算满意,“不错,行礼行的不错,”她对着桂大奶奶说道,“算是你用心了。”

    “这丫头脑子太机灵,其余的事儿办不好,倒是这个请安问好,还算是不错,”桂大奶奶笑道,“您老也多指点指点,得了你的指点,比她自己个在家里瞎鼓捣,要强!”

    那姑姑“嗯”了一声,点点头,让金秀站起来,“你来一个肃礼。”

    肃礼和请安差不多,但还有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不弯腰,先端正姿势,慢慢地一直下跌到底,再慢慢起来,恢复立正的姿势。也是要求不弯腰,不低头,两肩平稳,腰板笔直。

    这就没有那么顺畅了,于是姑姑又指点了一二,金秀做的腰酸背痛,好些时候过去了,这位姑姑才满意,“起来吧,也难为你了,到底不是宫里头教训出来的,也不是大户人家,能练到这样,可比一般的姑娘要强多了。”

    这话似乎也不是什么好话,桂大奶奶笑道:“谁还能入你的眼?别说是外头的姑娘家了,宫里头的,都没有几个在您看来是做得好罢!”

    姑姑不接话,只是看着金秀,“听说,你昨个进宫了?”

    这当然就是桂大奶奶说出去了,金秀有些惊奇,却是不知道桂大奶奶和这位姑姑关系如此紧密,还把自己个入宫的事儿说给她听,“是,陪着索绰伦太太入宫去了,还见了舒妃娘娘。”

    “舒妃……你去过翊坤宫吗?就在永寿宫后头。”

    “是,去过,那边似乎没人住着,”金秀回道:“寻常走动的人也是不多。”

    姑姑点点头,“下次你就不必如此了,不是宫里头的人,不要入宫,宫里头规矩多,什么时候不小心,犯了事儿,可不是家里头那么好说话,能够平安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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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忠告了,金秀入宫两次,就已经生出了极多的波澜来,她甚至自己还不知道的一点,那就是金秀已经上了令皇贵妃的黑名单,如今眼下令皇贵妃最恨的人,除了这个两次都让自己个颜面尽失的死丫头之外,只怕是再也没有旁人了。

    金秀两次入宫,都是惊险无比,尤其是第二次,第一次还算是自己个幕后黑手,没有和皇贵妃直接起冲突,可第二次,显然皇贵妃知道了自己又入宫了,这一点很正常,皇贵妃经营宫中多年,不可能一点耳目爪牙都没有,自己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儿,但是没想到被发现的如此之快,自己个在紫禁城之中上演了一出“末路狂花”。

    若不是自己个想到顺贞门哪里必然是如同鬼门关一样的难闯,特意叫马佳氏宫女寻了福康安来,只怕还真的是难以出去,上次可能也就是被教训,这一次若是出不去,死了的话,都有可能的。

    这位姑姑说的话,可真是至理箴言,金秀忙点头,“是,我听姑姑的。”

    指点了一二,那姑姑也就不理会金秀,今日不是为了金秀出来的,“桂儿,”姑姑喊着桂大奶奶的名儿,“我这次出来,是告诉你一声,以后我只怕是难来你这了。”

    “这话儿是怎么说的?”桂大奶奶剥了几个松子,将松子仁放在了那姑姑面前,听到这话,大吃一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在宫里头当差了,在宫里头当差心烦的很,”姑姑冷冰冰的说道,“见到那些人的样子,都觉得恶心,你还不知道吗?宫里头的人素来都是如此,捧红踩黑的,算不得什么,如今我也没有别的指望,于是就只能是出去得了。”

    “出去?”桂大奶奶奇道,“难道您要出来养老了?”

    “不出去养老,家里头没什么亲近的人,就算是侄儿家里头,也不好打扰,我入宫这么多年,家里头差不多都断了联系,红口白脸的住家里头,也不合适,我要去园子里当差。”

    园子?所谓的园子,应该就是散布在西郊那些富丽堂皇,兼具皇家气派和山水秀美的皇家园林吧?果然,桂大奶奶就开口了,“哟,西郊那边,如今可冷的很啊,您这是要什么时候去啊?”

    “总是要等开春了再去吧,横竖如今那边也没差事儿,”姑姑说道,“到了西郊,日后进城就没有那么方便了,所以我先和你说一声。”

    “可那位……”桂大奶奶刚要问什么,突然想到了金秀还在这里,于是忙打住了,“大妞,你出去吧,”桂大奶奶威严的说道,“这里不要你伺候了。”

    金秀还说想听一听新鲜事儿呢,可这会子却又被敢出来了,可惜了,八卦都没的听,于是她惋惜的退了出来,等到她出去,桂大奶奶继续问:“容姐,您不在宫里头,十二阿哥怎么办?您不照顾了吗?”

    “我在宫里头也照顾不上,宫规森严,他那地方我不好随便过去,如今我还是翊坤宫的人,”显然这一位,就是伺候在继后南氏跟前的姑姑,“我若是时常过去,只怕有人心里头不舒坦,就要再生出许多事端来,反而不美,还不如先去园子里头当差,那边不比宫里头规矩多些,日后到了夏天,若是有机会,见面。”

    桂大奶奶点点头,不再言语,姑姑问道:“你倒是还惦记着宫里头。”

    “我惦记宫里头做什么?哪里也原不是我的家,”桂大奶奶冷笑一声,“你难道还不知?我巴不得宫里头的那些人……算了,横竖这宫里头的人和我没什么干系,我就是和您容姐还有些交情罢了,其余的人,我犯不着关心着他们!只是可惜了娘娘!她老人家,昔日到底是对着我有恩的。”

    “罢了,”那姑姑默默,“你说的极是,这紫禁城里头,暗无天日,就算是尊贵如主子娘娘,也折在了里头。故此我也叫你的侄女儿不必再进去。”

    “她还要选秀,如何进不去?只怕还是要进去一趟的,”桂大奶奶摇摇头,“只不过我瞧着她的主意大,不愿意入宫,这也是好的,宫里,不是那么好呆的。”

    且不说两个人说话,金秀出了桂大奶奶的门,先来瞧过玉芬,时候尚早,富祥还在呼呼大睡,玉芬却已经起了,抱着金顺在吃奶,金秀问:“奶奶,今个早上外头没有卖吃的,就把昨个的菜热一热端上来,就着饽饽吃了?”

    玉芬点点头,又见到金秀身上还是穿着旧衣裳,“今个可是正月初一了,等会吃了早饭,就赶紧着换了新衣裳来,”玉芬笑道,“有什么花儿,也戴起来,今个是好日子,咱们该穿好衣裳,喜庆些!”

    金秀答应了下来,又回屋叫醒了二妞,在厨房收拾好饭菜,出了来,众人吃了早饭,富祥打了个哈欠,“年初一,我就不在家了,”他对着玉芬笑道,“几位同僚那里约我吃酒说话呢。”

    “怎么年初一就出去了?”玉芬忙叫金秀端了东西出来,“正月里头,去人家家里空着手可不成,”她让金秀拿东西出来,“不拘什么,总是要带些去的。”

    这一次金秀出宫可就没有上次那样大包小包了,舒妃什么都来不及赏赐,甚至可能她以后再也不会赏赐金秀什么了,毕竟金秀这一次为了自保,为了能够顺利出宫,在寿康门外,对着舒妃说了一些狠话,这些不中听的话儿,舒妃肯定是会记在心上的,日后只怕是真的“记不得”金秀了。

    这一次没赏赐,但是上次入宫的赏赐还有,还有洗三,众人送来的东西,金秀找了一罐茶叶出来,倒了几钱,用油纸包了,递给富祥,富祥还有些不高兴,觉得这随礼太简慢了。

    “这可是好茶叶!”金秀笑道,“还是芳哥儿送来的,他统共就送了这么一罐,说是什么庐山紫峰,金贵的很,阿玛若是觉得简慢,只怕是咱们家再也找不出这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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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茶叶说是两江总督衙门的官儿进京,送给宁老爷的,出自江西庐山,芳哥儿统共就一罐,全都送给咱们了,”当然,金秀十分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礼物,在元家看来,这一罐金贵无比的茶叶,还不如给元家送半扇猪肉来的更实惠些,当然了,主人家不能选择客人送什么,故此纳兰信芳献宝般的送了茶叶来,金秀也只能是捏着鼻子收下,还要感谢纳兰信芳,“今个泡了茶给姑爸的客人,客人也说好,您出去应酬,和同僚们喝茶,这个是最好的,哪里还比这个更好?难不成,外头再叫一桌子酒菜去吗?今个是年初一,也没有开门的呀。”

      富祥听到这茶叶不错,也就罢了,忙把油纸包放在了怀里,还压了压,玉芬笑道,“别有了些铜钱就不心疼!咱们家可没有叫酒菜的家底!如今富裕些了,也要预备着别的事儿,”她最担心家里头的开支了,“开春了,家里头什么吃用都还要准备呢,这个小子,”她朝着怀里的金顺努了努嘴,“可还要嚼用不少。”

      “是了,如今家里头宽裕了些,奶奶的吃食可要好些,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您如今都要喂奶呢,”金秀笑道,“若是奶水不好,苦的可是弟弟。”她转过脸来,对着富祥眨眨眼,“阿玛也要努力当差,努力拿俸禄回家才好,如今家里又添了一口人,奶奶坐了月子以后也不能多干活,还要照看弟弟呢。”

      玉芬抿嘴微笑,富祥有些无奈,摇摇头,“也就只能如此了,可怜的我呀,”他伸了伸懒腰,“如今有了老小子,肩膀上的胆子,可就更重了!”

      二妞咯吱笑了起来,“还有我,还有我,阿玛我要好吃的!糖葫芦,还要好看的衣裳!”

      “好好好,”富祥慈爱的摸了摸二妞的头,“都买,都买!”

      一家子其乐融融,富祥穿好了靴子,临出门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年初一,怎么你姑爸还有客人呢?”

      “宫里头来的姑姑,”金秀悄声说道,“我刚从纳兰家回来的时候,她就在门口等着了。”

      富祥和玉芬无声的交换了一下神色,这时候桂大奶奶毫不客气的推门进来,“冷极了外头!”她大呼小叫,“二妞赶紧着去烧水,等会我要喝芝麻糊,没有滚烫的水,那可是不成!你还在屋里头?”桂大奶奶不满的瞪着富祥,眼珠子好像是金鱼眼睛一样鼓鼓的,“爷们家的,怎么成日混在家里头!一点出息都没有!”

      富祥忙赔笑,“姐姐,我这就出去,这就出去,约好了,和几位同僚吃酒呢,不呆在家里,不呆在家里!”

      桂大奶奶冷哼一声,这才不言语,只是对着金秀说道,“大妞,你出来,容姑姑要走了,你送一送!好生说话,想好了说,”她似乎话里头有别的意思,“别乱嚼舌头!”

      富祥忙出去了,就连招呼也没打,双手缩在袖子里,一溜烟的出门去了,金秀答应了下来,到了桂大奶奶屋里,果然那容姑姑起身了,穿好了青色的大氅,站在地上,大氅顺滑的半点褶皱都没有,好像是一面镜子笔直笔直的,她见到了金秀进来,微微点了点头,“出去吧,桂儿,”容姑姑对着桂大奶奶说道,她一直都很严肃,但这个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我日后再来看你。”

      “你若是不方便,却也不必特意来了,”桂大奶奶有些唏嘘,“咱们年纪都大了,就算是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说来说去都是以前的事儿,说多了烦心。”

      桂大奶奶如此不客气,容姑姑皱眉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金秀忙跟在后头,出了家门,这时候外头人多起来了,小巷子里头也有不少小孩子在追赶打闹。

      容姑姑走在前头,一直不说话,走到了巷子口的时候,才发问了,“你见过舒妃了?你觉得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金秀干笑,“舒妃娘娘是主子,我如何敢说她是怎么样的人?”

      “主子?”容姑姑语气平静,“宫里头只有三个,才算是主子,万岁爷老佛爷和皇后,其余的都不算什么主子,实际上和你外头正经人家算起来,没有谁比谁更高贵的。”

      “要你说就说,你可知道,如果在宫中,你若是说的话,没人愿意听,那么你这个人,也是没用的。”

      可我又不入宫,金秀暗暗腹诽,容姑姑瞥了金秀一眼,似乎看穿了金秀的想法,“在外头也是一样,若是想要人人敬重,那么自己说的话,就要有意义。”

      话都这么说了,金秀也只好笑道,“是,舒妃娘娘聪明,但这个聪明是小巧而已,有了大事无法镇定,凡事儿占上风的时候得意洋洋,若在危急的时候,却又六神无主惶恐不安了,这样的人,成不了大器。”

      “所以她一直都是输,”容姑姑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以前斗不过孝贤皇后,自己的儿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后头斗不过咱们娘娘,如今更是斗不过皇贵妃,就算是有你的帮衬,她也只能是赢这么一两次而已。”

      这话一说出来,金秀就知道自己的事儿,只怕是被桂大奶奶都说给这位容姑姑听了,她干笑一声,“无所谓赢不赢,实际上舒妃娘娘也只是要一个脸面,如今宫里头还是皇贵妃最厉害,因为她脸面有,更有的是里子。”

      “这话不错,”两人慢慢前行,“皇贵妃有儿有女,虽然是包衣出身,家世比不上舒妃的纳兰氏,可那又如何,如今也是她当这个号令六宫的人。”

      金秀知道眼前的这位,乃是翊坤宫伺候继后南氏的亲近姑姑,故此她的话都是一些肺腑之言,“好了,”容姑姑眉心一动,“不讲这些琐碎的事儿了,我听说你不愿意选秀?”

      “没有,”金秀忙笑道,“选秀是护军女子都要的,我如何敢说不敢?”

      “那如果我说,你能敢呢?”



    “只要你敢?”

    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秀有些纳闷,选秀是规矩,也是法度,当然大家伙基本上都不太愿意入宫,不过这是朝廷的规矩,老祖宗留下来的法度,自然也不能够在明面上反对,暗地里如何说说,倒也罢了,可谁也不能当面说自己要行什么避免承担任务的话儿不是?这样的话未免太没有政治素养了

    事儿可做,却是不能说,金秀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故此当这位容姑姑发问的时候,金秀还义正辞严的说自己个不想逃避这个时候说是自己个当秀女的责任。但没想到容姑姑竟然说了这个话儿,“只要你敢?”

    我敢就能成吗?

    “姑姑,”金秀有些震动,又有些不解,“我就不明白这个事儿了。”

    “您是要我撂牌子,不选秀吗?”

    “不,”容姑姑淡淡说道,“不必选秀,直接进宫。”

    金秀大吃一惊,她原本以容姑姑是要自己个别选秀了,或许是看在自己个和桂大奶奶关系甚好,看起来以前是什么手帕交的份上,打点关系,直接就从宫里头把自己这个选秀的名额给免了才好——当然了,这种情况很难,但事在人为嘛,万一容姑姑在宫里头当差多年,拿捏了什么大人物的短处,让宫里头直接下命令,免去选秀的差事儿,这也是有可能的嘛。

    可是金秀听到了她意料之外的答案,“姑姑的意思是……让我直接入宫?”她艰难的问道。

    “是,直接入宫,如何?”

    “直接入宫做什么?”金秀尴尬一笑,“您老问我,我也就老实交代了,我可不愿意入宫当什么秀女。”

    “也不是当秀女,”容姑姑复又说出了一个震惊的答案,“当宫女,如何?”

    “当宫女?”金秀摇摇头,“为何是要我入宫当宫女呢。”

    “你的规矩学的不错,宫里头的宫女,只怕是大都没有你好的,”容姑姑这会子倒是夸奖人了,“当个几年差出来,有了宫里头当差的这资本,日后能嫁一个好人家。”

    这话倒是不算错,宫里头当过差事,这是一个很荣耀的身份,很多人家都愿意迎娶宫中当宫女过的姑娘,一来有礼貌,二来懂礼数懂规矩,家里头日后孩子,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和抚养,别说是适龄的宫女了,就比如容姑姑这种,只要是愿意出宫,必然是很多富足之家都要抢着请回去供起来,帮衬家务自然是好手,另外家里头的小子姐儿规矩都能学好了,任何时代,仓禀实而知礼节都是正确的,有了钱之后就要追求礼节了。

    可是金秀是谁?她还会没有好人家嫁吗?金秀微微一笑,“多谢姑姑,只是我还是不愿意入宫。”

    容姑姑皱眉,“怎么,你就如此看不上紫禁城吗?那里头的确是苦日子多,可万一有了出头天,那么好日子,比外头可多多了,也大多了。”

    “可谁知道宫里头,到底是什么日子呢?”金秀摇摇头,“把过好日子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我不会如此。”

    容姑姑似乎是在金秀说完了这句话后,才正视了金秀,才觉得金秀这个人值得让自己个正经的看一眼,“你的话%”她摇摇头,“罢了,人都有自己个的主意,别人强迫不得的,如今我还在宫里头,总是要等着五月份才去园子当差,你虽然不想入宫,但选秀还是要选的,入宫也是免不了的,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来翊坤宫来找我。哦,如今我不住在翊坤宫了。迁到了春禧殿后头的宫女房里。你叫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姓容,单名一个佩字。”容姑姑可不认为金秀可以不用入宫选秀,只要是内务府和礼部的人眼珠子还没摘掉,那就一定能够看得出来,金秀的容貌和礼仪很足够让她顺利入宫,至于是秀女还是宫女,那就是要看机缘了。

    金秀福了福,既然是容姑姑这样示好,自己个也不能够藏私,“多谢姑姑……上次我入宫,在翊坤宫外见到了十二阿哥,他似乎很是怀念他的额娘,那一日恰好是冬至日前一夜,他望着翊坤宫出神,我恰好遇到了。”

    容姑姑挑眉,看了金秀一眼,“你遇见十二阿哥了?不过这算不得什么,”她的语气冷冰冰的,“十二阿哥向来都是如此,文弱,心思细腻,又害怕担心,哼……也就是如此,所以娘娘生前也是不看好他。”

    “不看好他什么?”金秀轻声问道,“不看好他有机会成为太子吗?”

    容姑姑嘴角一动,转过身子来,盯着金秀,“你这丫头……说话果然是大胆!”

    “十二阿哥虽然忧伤些,却也不至于说懦弱,这一点来说,倒也还成,”金秀回想起了永基的见面,笑道,“人心还是好的,只要是人心好,想必日后有出息。”

    “你倒是帮着他说话,”容姑姑微微有些惊讶,眉毛一动,双手垂在大氅之中,“很是难得。”

    “姑姑在南氏娘娘身边伺候,十二阿哥,想必是您很关心的吧?他如今读书如何,当差应该是还没有,只是如今还在守孝,不知道,能不能时常出宫?”

    “我不关心他,”容姑姑冷冰冰的说道,“我的主子,就只有娘娘一位,人只有一颗心,不能够放在两个人身上,十二阿哥有出息,娘娘九泉之下高兴;若是没有出息,那也就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不至于有什么。”

    这话完全没有答在金秀想要听的内容上,不过容姑姑也继续说了,“读书自然是读书的,只是光读书还不成,骑射功夫额若是不佳,也是没用,怎么,你打听他能不能出宫,你们约好了?”

    容姑姑果然是人精的人精,金秀只是这么一问,她就猜出来了,金秀和永基有什么在外面的约定,金秀自然是满嘴否认,“没用的事儿,只是我见着十二阿哥倒是像我的一位故人,故此多嘴问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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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人?”容姑姑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她也没有反驳金秀什么,容姑姑实际上没有表露出来那么的不近人情,只是微微说了一句冷笑话,“你才几岁,怎么就有这么多故人了?”

    “他自然是能出宫,只是不能经常,宫里头功课多,他也不是什么得脸的,没有那么多的特权,”容姑姑解答了金秀的疑问,这会子两人也走出了巷子,走到了外头众人打水的白石井台上,“你问的话,和其余的人不一样,很是古怪,你想要作什么?”

    “我并不想做什么。”金秀眨了眨眼,“只是想知道一些内情。”

    “不是里头的人,就不要打听里头的事儿,这是规矩,你若是想要打听里头的事儿,就要进里头去,没有人可以站在外面,管着里头的事儿。”

    容姑姑说的话如此有哲理,让金秀咀嚼这话,很是有意味,“是,我听姑姑的。”

    金秀有点好,那就是嘴甜,等闲时候都不会露出峥嵘,容姑姑点点头,“你明白就好,若是你想着平淡过日子,就不要想那么多别的。”

    她准备离开,金秀思来想去,还是把十二阿哥拜见舒妃的事儿说出来,连带着还有托梦的事儿,拜见舒妃算不得什么,可这托梦的话儿一说出来,容姑姑就震惊了,她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大氅似乎忍不住抖动起来,“你说什么?娘娘托梦给舒妃?”

    “是,大约是要照看十二阿哥的话儿,具体如何,我却是不知道了,”金秀见到容姑姑如此激动,也不敢饶舌,把自己个的事儿推得一干二净,免得被精明的容姑姑看出什么自己的端倪来,“姑姑若想知道,还不如问十二阿哥?”

    “我自然会去问的,”容姑姑失神了片刻,“可为何,娘娘不托梦给我呢?”

    “这话,十二阿哥也问过,”金秀好奇的问道,“娘娘,我并不认识,”实际上,史书之中也没有多少有关于南氏的记载,永盛皇帝忌讳莫深,把有关于南氏的记载和画像都消除了,所以金秀对着南氏还颇为好奇,甚至有一些探求之欲,南氏这个人,似乎喜欢的人很喜欢,比如容姑姑;忌惮的人很忌惮,比如舒妃;厌恶的人很厌恶,比如永盛皇帝;“她到底是一位什么人。”

    “娘娘?”容姑姑望着屋檐下滴落下来的冰柱,微微出神,“她是什么人?”

    两人站在冰雪融化的黄泥墙下,容姑姑出了会神,“是一位好人,”容姑姑下了这个定论,“或许很多人不这么觉得,但是我坚持如此认为,娘娘是位好人,恩威并重,宽严相济。”

    听起来就是一位很不“好”说话的人了,金秀暗暗吐舌头,“好了,不必说这些了,”容姑姑微微摇头,“你不必送了,日后想必咱们还会相见的。”

    “您说的是在选秀女的时候相见吗?”

    “其余的时候,”容姑姑威严的说道,“你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如何就会如此安分守己的选秀了就离开?不可能,咱们还是会相见的,嘿嘿,聪明的人我见过不少,可像是你这样把聪明的东西放在正确地方的,极少,咱们还是会见面的。”

    容姑姑识人颇为精准,她看出来了金秀不甘寂寞,问的事儿,也不是寻常姑娘家会问的话题,她转身离开了,只是突然之间觉得似乎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转过头一看,见到有一家书铺外头坐着一位在阳光看书的老者,容姑姑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转过下身子,见到金秀身边,赫然站了一位少年。

    这少年虽然不是锦衣华服,但容貌俊美,气质出众,容姑姑隔着长街看了几眼,不发一言,随即离开了。

    少年自然是善保,他早就发现了金秀,实际上今日他原本就想着来元家找金秀的,可见到金秀似乎在送外头这位,于是也就没说话,只是跟在了后头,这会子才出来,“秀儿!”善保笑道,“怎么,你家里头年初一就有客人了?”

    “哦,”金秀正在沉思,转过头来见到了善保,回过神来,一笑,“你怎么来了?是姑爸的客人,这叫我送一送。”

    两个人又回到了元家,没有别的地方去,只能是又呆在那个后头到处透风的破亭子里头,幸好今日天气温暖,金秀又烧了热热的茶来,二妞很不懂事,一直在金秀边上说笑,金秀瞧见了善保那似乎有些难受的表情,微微一笑,把二妞打发走了,“今个是初一,不知道芳哥儿来不来,若是来了,二妞你管着他要压岁钱,他是必给的,你还不在前头候着?”

    这话把二妞支开了,善保这才舒了一口气,“和小孩子打交道,算起来还是纳兰信芳更厉害些。”

    “致斋喝茶,”金秀给他倒了一碗茶,“昨个守岁,可还好?”

    “一如往昔,我和弟弟一起写字,讨论文章,我家的太太躺着抽烟吃酒,”善保苦笑道,“不过这些日子好多了,许是因为卖了保定府的田地,家里头的开支宽裕些,所以她也能吃好喝好的了。”

    钮家的这位太太,算起来,也是对钮家有巨大贡献的,之前只是填房,娶过来给父亲冲喜的,但善保父亲的身子一直不好,故此没多久死在了任上,人家瞧着孤儿寡母好欺负,于是什么招儿都用上来,险些就要灵前逼钱财了,还好这位填房太太很是泼辣,不要脸皮不顾一切的闹起来,这才惊动了福建地方官员,让钮家兄弟二人不仅能够顺利离开福建,更是将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一概都妥善的搬运回来,少了这些钱财物件,只怕是钮家如今是更艰难了。

    在回京的路上也是尽心尽力,几番苦心操持,这才和刘全一起把事儿办下来,但这一番劳累到底折损了身子,故此一概都休养在家从不出门,除了责骂善保两兄弟外,其余没什么爱好,只是每天抽抽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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