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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起来,也是一位传奇人物,为了钮家做出大贡献的,所以现在虽然脾气不好,身子也不好,每日躲在家里头抽烟,可善保兄弟二人也不敢怠慢,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毕竟这以前有了大功,现在也不能够卸磨杀驴不是?人总是要讲一个知恩图报之心的。

    “话说起来,致斋家的太太,我还没拜见过,”金秀笑道,“什么时候得空了,还是要拜见她老人家的。”

    “罢了,她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善保笑道,“若是心里头不舒坦,只怕是什么人都不想见,就算是见了,也是横眉冷对的,今个早起说是什么菜不好吃,又朝着全叔发了一阵子火,才停下来,这几日就不必去了。”

    实际上善保还有事儿没有告诉金秀,今日这菜不好吃,完全是钮家太太借题发挥趁机发作,根本的原因还是昨个夜里头钮家在吃年夜饭的时候,善保察觉到自家太太心情尚好,于是装着胆子提了自己个和金秀的事儿,万万没想到的就是钮家太太一下子就变了脸色,随即推托说身子不舒服,再也没有吃东西,只是回到屋里头躺着,一个晚上莫名其妙的过去,到了第二日,钮家太太也不顾及是年初一的好日子,当众就开骂了,当然是冲着刘全,但暗地里指桑骂槐,还是扯到了善保的身上,说他“读书都读到狗肚子上去了!什么礼仪也不讲,什么事儿家里头还有太太呢,就自己个定了!依我看我倒是早些上吊死了才高兴!这家都给你当去是了!”

    唬得刘全忙磕头赔罪不已,善保又不宜直接和自己的继母吵架,于是被刘全推了出来,恰好就遇到了金秀——他也想来看金秀,这一下子就又是顺路了,但他想着来找金秀却不愿意把自己个烦心事儿说出来,让金秀为难,于是只是说太太脾气不好,让金秀暂时不必见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话题谈,金秀于是把昨夜入宫的事儿流程,一概的说给了善保听,说起了除夕之夜宫里头灯火通明,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场景,善保隐隐有些艳羡,“到底是天家,这大节庆里头,自然是和外头寻常人家不同。”

    “致斋你不是在咸安宫读书,宫里头应该见了挺多的,怎么,还觉得宫中极好?”

    “咸安宫偏居一隅,不是大内的中心,我们在里头读书,其余的地方一概不敢去乱逛,”善保笑道,“就怕乱走,惊到了贵人,那就是找死了,所以虽然是在宫中读书,可什么地方也没去,就是在西华门进,路过文华殿,就直接在咸安宫了。”

    咸安宫乃是昔日废太子的东宫居所,自从天正皇帝即位,就再也不设太子了,故此咸安宫被废弃至今,本朝永盛皇帝感念护军子弟读书成才的极少,于是将咸安宫收拾出来,作为读书之所,也是彰显国朝厚待学子的作用。

    所以咸安宫的位置也只是在太和殿之侧,还是属于前朝位置的宫殿,不属于后宫,皇帝皇后嫔妃们这样的大节日在前三殿区域无非是做一些礼仪性的事儿,真正热闹的活动,还是要在后宫的。

    再者,虽然大家伙入宫读书觉得很有面子,可实际上有地位的人,基本上不会来咸安宫,无他,无非就是嫌弃咸安宫这个地方不吉利,咸安宫以前是太子的寝宫,康宁皇帝废黜太子后,将太子就地幽禁在咸安宫之中,幽禁多年,只是后头天正皇帝继位多年,势力稳固的时候,才把太子的后人给放出来,那个时候太子已经去世多年了。

    这里改为官学也不过是几十年的时间,宫里头的老人都知道这是犯忌讳的地方,故此这里一带,除了官学生的学生师傅还有伺候的苏拉杂役之外,很少有人来,所以善保说的是正常的,年轻人谁不羡慕热闹的场景呢。

    “原来如此,”金秀点点头,她倒是没去过咸安宫,“这一次入宫,可真是好险!”金秀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惊险的让她一个晚上没睡觉,这会子也丝毫不觉得困倦,她把这个过程说给了善保听,善保听得手心里全是汗,“这事儿,秀儿你办的极好!若非如此,我可真的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法子才能出宫了!”

    金秀把过程堪堪说完,又给善保倒了半碗茶,“惊险之极,若不是我脑子清楚,再加上拿捏住了舒妃,只怕是这一次,还真的出不来。”

    “最要紧的还是这直探虎穴,”善保赞赏的眼神看着金秀,他只觉得自己所垂青的这位女子,真的是厉害极了,“若不是先到了储秀宫去打草惊蛇,让令皇贵妃以为你们还在宫里头,只怕是你们就算是到了顺贞门,也是出不去的。”

    他这时候才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那福康安还真的就听了你的话了,护送你出去。”

    “也就是他知道我这小姑娘家家的,没有什么别的阴谋,不然就靠着他那大公无私的性子,我也是出不去。”金秀笑道,她解释了一句,说来说去,又说到了舒妃的性子,“舒妃这个人,也难怪她在宫里头混的如此惨淡,可以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才听到皇贵妃要来抓我,她就慌得成什么样子,忙不迭的和我撇清关系,深怕我连累了她,这样的人,”金秀摇摇头,颇有些看不起舒妃,“没有担当,也就是后宫嫔妃了,若是在外头当差,大约是没什么出息的。”

    “秀儿,”善保笑道,“这就是你所学的‘人书’之道吗?”

    “是,”金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天时地利人和,若是当差,你会选哪个?”

    “自然是人,你不是说了吗?在官场上当差,最要紧的就是人了,若是人不和,没有事儿是办得好的。”

    “的确如此,若是识人不明,总是会闹出什么岔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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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说说说说,又说起了和风花雪月无关的事儿,说起了这识人之道,为官之学。金秀总是觉得,和善保在一起,说着说着,就容易说起别的事儿来,反而是两个人之间的情愫,有些时候,总是没法子说的很仔细,很明白。

    金秀觉得奇怪,但又觉得,这或许是两人之间独特于别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和寻常人不同。说不来的感觉,但金秀还是觉得如此相处,两个人宛如自然天生的关系,十分融洽,其余的事儿,其余的感觉,她也就不去多求了。

    两个人说了一番官场上的事儿,善保说如今当差的规矩和潜规则,实际上他也不算是什么官场中人,只能算是官场边缘人,但他知道的,到底要比金秀多的多,而金秀所知的理论知识,包括哪些所谓的官场厚黑学,又远远比善保了解的深厚,两个人相互映照,倒是了解颇多,金秀又把资治通鉴里头的事儿剖析给善保听,两个人说说谈谈,又一下子半个中午就过去了。

    日头西沉,再坐在亭子里就实在太冷了,金秀起身,赶着善保走,“你快些回吧,不然家里头太太又要惦记着你了。”

    善保今日是心满意足,这些日子金秀忙,他也要处理家里头各种事务,故此两人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如此私底下说话了,之前金顺洗三,乱糟糟的热闹,又有福康安来打岔,两人竟然没有怎么好好说话,今日这一个多时辰,善保说的痛快,听得也仔细,“秀儿你的大才,胜过我百倍!你若是日后当差,必然比我们这些男儿厉害多了。”

    “致斋你不必妄自菲薄,我这个人,虽然这些懂一些,可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没有什么实际处理差事儿的经验,再者,刚才咱们谈到了人,人无完人呀,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只要是被被别人抓住了缺点,那么进可以破之,退可以控之,如此才算是识人有得,能得其妙。”

    “我也是有缺点的,”金秀笑道,“没有人没有缺点,只要我们能找到。”

    “秀儿有什么缺点?”善保笑道,“我总以为你差不多就是完人了。”

    “或许是……”金秀想了想“或许是心太软?”金秀笑道,“对于任何人总是还保有善意,我早就知道了舒妃是什么人,通过交谈就知道了她是什么性子的人,昨夜还是想着要她来庇护我,没想到她竟然想置身事外,就把我丢了,所谓君子以直报怨,她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该客气,可我还是留了一条路子给她。”

    善保一点即通,“是让她可以还能够在皇贵妃面前耀武扬威的路子吗?”

    “是,”金秀叹气,她这么复盘了自己所作所为,末了还是这一个事儿做的没到位,“我不该如此让舒妃得意的,一来于自己没有好处,二来只怕是让皇贵妃更是讨厌舒妃,甚至更讨厌纳兰家,时日久了,对于纳兰家未必是好事儿。”

    皇贵妃的意思,现在不算很重要,但是在将来,会变得非常重要,这一位永盛皇帝如今的皇贵妃,会因为以后的母以子贵,成为永盛皇帝第三位皇后,继承之君,自然会听从母亲的意愿,那么到了那个时候,纳兰家更是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了,死灰复燃毫无机会可言。

    人区别于动物最大的特点,就是做了一件事儿后,会总结反思,吸取经验教训,金秀今晨到纳兰家听戏的时候,实际上压根就没有在看戏台上唱了什么,而是低头反思总结,她那个时候还想不到,这会子和善保探讨研究一番,她倒是想到了这一点,“算起来还是心太软了,应该让舒妃吃点苦头的,”金秀不高兴的冷哼了一声,撅起了嘴,略微有些沮丧,“如今这样一来,只怕是还让舒妃得意去了。”

    “该给她吃些苦头的,”善保也叹气,“若是你如此,只怕是还真的不是帮了她,而是害了她,她若是那样的性子,如何能够和皇贵妃斗?你却又不能入宫了。”

    “这话还真的有道理!”金秀微微一惊,她颇为惊讶的看着善保,“致斋你所言极是!德不配位,最后是肯定会出乱子的。”

    善保的意思就是在于,舒妃没有那么厉害的招数也不是那么厉害的人,但表露出来如此咄咄逼人,却让人,特别是皇贵妃觉得,舒妃这个人是一个很难对付的高手,那么接下去肯定还会再用高级多些的招数来对付舒妃,但舒妃又不是真的厉害的高手,到时候只怕是死的很惨,也是说不定的。

    金秀不仅汗然,“这么说来我还真的不是帮她,还是害了她,那么说来,我倒是也没做错。”

    “这都是旁人的事儿,不管是舒妃还是纳兰家,我倒是担心你,”善保温柔的眼神望着金秀,“皇贵妃外头是管不着的,宫里头肯定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若是你选秀入宫成了宫女,只怕是吃亏的地方就更多了。”

    “这是自然,但我却不会入宫,”金秀笑道,“这事儿所以还不用担心,那么说来,我这次事儿,还不算做错。”

    这个时候善保就表露了一些在揣摩人心上惊人的天赋,他认为金秀为舒妃出谋划策的事儿,不是让舒妃好,反而让舒妃的处境更坏,且对于金秀自己个也有不好的影响,但金秀不以为然,她有些忽视了后面这一点,这个忽视,现在似乎看上去无关紧要,但在日后让金秀吃了大亏。

    送走了善保,恰好富祥醉醺醺的回来了,他见到金秀,笑道,“大妞在外头呢,是不是来接阿玛?我都说了,不必等我。”

    金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上前扶住了富祥,“我这刚好送客呢,原本是没想着等阿玛,这不,一举两得,都干了。”

    金秀扶着富祥进了屋,又转身出去准备晚饭,玉芬笑道,“爷刚回来的时候,瞧见钮家大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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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富祥醉醺醺的躺在炕上,听到玉芬这话,摇摇头,迷茫的问道,“没瞧见啊,钮家的小子,怎么了?来咱们家了?”

    “是呢,”玉芬想着还是要把这个事儿——就是金秀告诉自己的事儿,这个时候先给富祥透个底才好,“钮家大爷和咱们家的大妞,如今可好着呢。”

    “是吗?好着呢?”富祥迷迷糊糊的,“都是街坊邻居,自然是该好着呢!何况她们两个,年岁也相近,都还读书,好着呢,才好呢!”

    玉芬笑道:“可不是这个意思!爷,她们两个,似乎有着那个事儿!您没瞧出来?咱们家,钮家大爷可来了好多次了!”

    富祥迷迷糊糊的,支吾了几句就鼾声大作,宛如雷鸣,玉芬这就无奈了,“我正经儿还没说呢,爷你倒是睡去了。”

    富祥睡了好一会,还是桂大奶奶进来骂醒了自己弟弟,“这正月初一就喝醉!今个一年岂不是都要醉到年底了!”

    一家子吃了饭,二妞还有些难过,因为她穿了好衣裳,等着芳哥哥来,她就可以给芳哥哥拜年,没想到这么一日下来了,纳兰信芳半个影子也不见,这会子撅着嘴有些不高兴,但也不敢如何,桂大奶奶眼睛一瞪,二妞顿时就老老实实的了,富祥睡了会,这会子精神尚好,于是也开始管闲事了,“姐姐,我说,那位姑姑,似乎以前不常出来,怎么今个出来了?似乎年前也来过。”

    “她不用伺候主子了,自然有空,”桂大奶奶不耐烦的说道,“说起来你也是倒霉,那一日偏生就跑到了翊坤宫了,偏生你这双眼珠子,竟然就看不出来是来过咱们家的!”

    这可是太冤枉富祥了,容姑姑一是不常来,二是每次来都是遮得严严实实的,就算是看见了也不知道是谁,富祥就知道自家姐姐有这么一位好友,是在哪里当差姓甚名谁一概不知,而且他成日在外面当差,鲜少回家,所以那一日,也真的是富祥倒霉,竟然就碰到了容姑姑。

    金秀听到这个对话,也很是无奈,没想到兜兜转转,还真的就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可以说,富祥的倒霉,就是从这一刻发生的,包括后面的被赶出宫,又倒霉的被当成替死鬼派到了丰台大营去,当然是这位容姑姑惹出来的,合家人大概都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金秀倒是有别的看法,她虽然没有直击现场,可大概也把内务府那些当权者的心思揣摩的八九不离十,“依我看这事儿,就不是阿玛倒霉遇到了这个事儿,只是那一日恰逢其会罢了。”

    “那你说说看,什么叫做恰逢其会!”桂大奶奶冷笑连连。

    “这事儿,阿玛压根就没做错,巡逻到南氏的宫殿前头,南氏之死,也和他无关,若不是南氏身染重病,没有医治,再怎么样也怪不到阿玛这位侍卫身上呀,只是上头的大人们为了推卸责任,和万岁爷表明南氏之死和内务府毫无关系,故此把咱们阿玛和那几个太监拉出来顶缸罢了,说起来,倒不是阿玛倒霉,是他们心思坏!”

    这话说的让富祥眉开眼笑的,“好闺女,你说的可真的太好了!”

    可桂大奶奶这里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她劈头盖脸的骂了金秀一顿,“就你会说话,就你嘴巴多!上头既然说是你的事儿,那就是你的事儿,那就是你阿玛的事儿!谁叫他倒霉到了翊坤宫!若是不去,哪里有这么多事儿!我瞧着你是能耐了,怎么滴,”桂大奶奶冷笑连连,“还有胆子说官老爷的坏话,给你阿玛推脱不成!”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金秀这是遇到自己家姑爸,浑身上下都是嘴巴都说不清,桂大奶奶一个否决,她压根就不会听你的意见,反而是用狂轰滥炸暴雨般的来针对金秀,金秀忙借故离开,又一次行了金蝉脱壳之计,“哎哟,姑爸的水都凉了,”她自言自语,还带着一丝喜气劲儿,“我这就烧水去。”

    出门躲开了桂大奶奶的喋喋不休。

    失去了主要攻击对象,桂大奶奶气势顿时一萎,转过头来,她又面向了富祥,富祥还以为桂大奶奶又要开始教训自己当差不小心这么倒霉的话儿,怕一直被念叨,于是先举起白旗求饶,“姑奶奶!您说的不错,上次就是我的错儿!我就不该去哪里,嗨!谁叫我倒霉呢!”

    “谁耐烦和你说这个!”桂大奶奶不悦的呵斥了一声富祥,“今个是大年初一,谁会骂你,这不是触霉头的事儿吗!”桂大奶奶浑然忘了自己个刚才可是好生痛骂了一番金秀,“我要和你说别的事儿!”

    她点起了水烟,也不顾及小金顺睡的正香,咕噜咕噜抽了几口,沉思了一会,这才开口,“大妞,该入宫!”

    “这不是正经该办的事儿吗?”富祥奇道,“二月还是三月来着?”他转过头问玉芬,玉芬悄声说了一句,“三月”,“哦,三月,三月就要选秀么,是该入宫呀。”

    “不是就选秀!”桂大奶奶不耐烦的摆摆手,她对着自己这个笨弟弟可真是腻歪透了,“大妞要进宫!”

    她又说了这么一句,富祥才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渐渐的瞪大了起来,玉芬则是害怕的搂紧了小金顺,“姑奶奶……”富祥喃喃,“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您的意思是,让金秀入宫,当秀女,留在宫里头?”

    “是。”桂大奶奶慢悠悠的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可不成!”没想到率先开口的竟然是玉芬,她显然很是畏惧桂大奶奶,虽然一急之下,说出了反对的话,但随即惊觉,对着三角眼瞪得滚圆马上又要发飙的桂大奶奶又忙赔笑道,“她阿玛心疼她,总是想着让她在外头嫁个好人家。咱们一家人以后也可以经常见面不是?”她忙捅了捅富祥,“爷您也是这个意思,是吧?”

    “啊,是,”富祥忙不迭的点头,“我是这个意思吗?”他看着玉芬,“啊,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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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话儿!”桂大奶奶非常不满自己的弟媳妇乱插嘴,也不满自己的弟弟好像是牵线木偶一样嗯嗯啊啊的,她拿起了水烟杆子,敲了敲炕沿,“在外头有什么好的?都是嫁一些寻常人家,算不得什么好的!咱们护军的女孩子,什么出路都没有比进宫要好!”

    玉芬很想说那钮家大爷喜欢金秀,桂大奶奶是什么人?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玉芬想说的话,“你说是钮家大爷不错是吧?是不错,可那也要排在入宫选秀之后!”

    “啊?”富祥这倒是第一次听到了钮家大爷是这个意思,“这话是怎么说的?我都不知道这事儿呢?钮家大爷,来咱们家,原来是为了大妞呢!”

    “有些日子了,我刚才不是想告诉爷嘛,”玉芬悄声说道,“不然人家洗三的时候也不会登门来祝贺呀。”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富祥摸了摸脑门,“我还蒙在鼓里呢,钮家大爷不错啊,”他似乎很满意善保,“听说也是在宫里头读书?将来有出息呢,长得也好看,咱们大妞若是跟了他,不吃亏!”

    “嗨,嗨,嗨!”桂大奶奶不满的打断了夫妻两人的遐想,“别扯那些没用的!这些事儿都是放屁!”桂大奶奶瞪圆了眼睛,“在外头没用什么出息!别的不说,钮家大爷我也瞧过,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你们想着大妞日后跟了她,能过什么好日子!我告诉你,钮家大爷不是那样的人,以后若是大妞真的跟了她,有她苦头吃!”

    夫妻两人也不和元家最尊贵的姑奶奶斗嘴,嘴上唯唯诺诺,心里头却是不以为然,桂大奶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决定看在年初一的份上,还是不要狠狠惩罚两人,“今个容姐姐来我家,说起了一件好事儿,今个选秀,不是选的万岁爷的后宫嫔妃,而是选阿哥亲王贝勒贝子们的福晋!”

    这话一说出来,富祥夫妻两个就真的惊讶了,尤其是富祥原本酒足饭饱昏昏欲睡模模糊糊的,这会子若不是亲姐姐大驾在此,富祥早就要躺下睡了,正在打哈欠流眼泪的时候听到这话,富祥一个激灵,一下子就醒了,“姐姐,您说什么呢?这一次选秀是为了这个事儿?”

    “我从容姐姐哪儿听来的,还能有假?”桂大奶奶不悦的说道,这个家居然有人质疑自己的权威?真是不想活了,不过这是要紧事儿,桂大奶奶很是通情达理,自己个做不了主也是正常的,她这么安慰自己,所以这一次就暂且饶过无知的弟弟,“说是宫里头已经传开了,这一次主要是为了阿哥王爷们选福晋。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东西,”桂大奶奶不屑的说道,“就想着不要入宫最好,如今这样岂不是最好?”

    大玄朝朝廷规定,凡护军八旗人家年满十三岁至十六岁的女子,必须参加每三年一次的皇帝选秀女,选中者,留在宫里随侍皇帝成为妃嫔,或被赐给皇室子孙做福晋未经参加选秀女者,不得嫁人。

    富祥听到这个可真的激动起来了。“啊!这个可是好事儿啊!若是能够嫁给这些人,大妞一辈子可就不用愁了!”

    玉芬也不免有些意动,毕竟在后宫当宫女应付差事儿,或者是就算祖坟八辈子都烧高香都不一定选中的后宫贵人们,这都不是好活计。

    比如这宫女起码要到二十岁才能出宫,到了那个时候都成老姑娘了,正经人家的少年郎,怎么可能到了二十岁都还没婚配?只能是去选择一些二手货亦或者是续弦之人;若是当了嫔妃,外头听起来光鲜亮丽的,可内里,只怕是什么苦头都吃尽了,到死了都不能让外头的家人见一面,哦,或许是几年可以入宫见一次,可若是没有那样的地位,进宫见面也是难。

    所以玉芬心疼女儿的角度来说,压根就不愿意让金秀入宫,当宫女也不愿意,只怕是金秀吃了苦去,但若是这个选秀,是为了皇子皇孙们婚配……这可是好事儿啊!

    大玄朝的规矩,皇子皇孙宗室们的婚姻,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而是要皇家来分配,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朝廷发媳妇的一种福利,但是也就意味着,盲婚哑嫁的情况非常多,不过这是对着皇子皇孙们来说,不算什么太好的事儿,谁也保不准内务府发来的媳妇是什么人,但对于家庭情况较为困难的人家来说,这是一种极好的选择。

    富祥心里头想着这事儿,美滋滋的,忍不住就说出来了,“若是嫁到哪一家的王府去,哦,不,咱们是什么牌位上的人呢,也不指望着说那个,就嫁到什么将军家里头,也是好事儿啊,孩子她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玉芬沉吟了一会,不过不等她能够发表什么意见,桂大奶奶顿时就开口了,她可不许自己的弟媳妇发表什么理儿,“你这个当老子的,倒是会帮着大妞谋划!”这主意本来是她提出来的,可见到弟弟这么上道的说起这个,姑奶奶却又不高兴了,语气带着嘲笑又带着一丝讽刺,“怎么不梦想嫁一位阿哥,若是嫁对了,只怕是将来还能出一位皇后呢!”

    富祥赔笑,“咱们是什么人哪!姐姐您就别笑话我了,这梦咱们不做,成吗?”

    “哼,你也知道做梦,”桂大奶奶不满的哼了一声,“不过你这理儿没错!如今咱们别的不指望,也不想着入宫赚什么富贵来!”桂大奶奶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去的往事,有些唏嘘,“咱们压根就不是那种人,所以别的指望,我也不求,横竖大妞也不想入宫!可咱们也该为她打算打算,”她吞云吐雾的,将面目掩盖的有些模糊,“做长辈的,不给她们打算,”桂大奶奶朝着玉芬怀里的金顺点点头,“还给谁打算?”

    “啊!是这个理儿没错了!”富祥这会子终于不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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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大人就这样定下了主意,玉芬很是担忧,她本来没什么主见,之前金秀说钮家大爷好,她也同意,可这会子听到富祥姐弟两人交谈,又觉得桂大奶奶说的很是在理,她一时间难以定论,末了只是小声的提了一点小建议,“姑奶奶!您看这个事儿,要不要先和大妞商量商量,毕竟她也是个有主意的,若是她不愿意,这事儿只怕是成不了。”

    桂大奶奶气笑了,“这里头还轮不到她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咱们长辈做主的事儿,难道还要问她一个丫头愿不愿意?咱们走过的桥都比她走过的路要多,还要多得多!”

    “怎么,还要问过她这个小丫头片子!”

    玉芬低着头不敢说话了,桂大奶奶虽然发了脾气,不过玉芬的话她还是觉得有一些道理的,不是说要和金秀商量商量,而是要把这个事儿办成了,“不过你这个当奶奶的心疼女儿,我这个当姑爸的,难道就不心疼了?”桂大奶奶义正辞严的说道,“这事儿,我会和大妞说清楚的,不要你们两个操心,就当做不知道这回事儿。听明白了吗?”

    “啊?”富祥又迷迷糊糊了起来,他刚才就在想金秀嫁了一位什么龙子凤孙的,过上了好日子,就连自己这位老丈人也沾光不少,一时间桂大奶奶的话儿没听清,但他很有眼色,“啊!姐姐您说的对!就听您的!”

    富祥都这么说了,玉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头暗暗有些着急,这时候金秀洗了碗,又端了茶进来,于是众人住嘴不再说这个,倒是二妞觉得奇怪,总觉得这屋里头的氛围,有些不太对劲。

    几个人不说话了,不过金秀还记挂着一件事儿,“明个初二,按理,是要回娘家的,可奶奶坐月子呢,那明个怎么办?”

    “是呀,”玉芬忧愁的说道,她内心是很想回娘家的,毕竟任何一位姑奶奶回到自己娘家的时候,总是能够得到无上的尊重,就比如桂大奶奶在元家一般,舒坦的过一日也是好的,但一来桂大奶奶在面前,她不好多说什么很想回娘家的话儿,二来,自己这做着月子,的确也不好出门,“我也在烦心这个事儿,看看怎么办才周全。”

    “什么周全不周全的,你坐着月子呢,”桂大奶奶不满的说道,“还抱着保柱出门吗?外头风雪天的,你这坐月子做不好,到时候害的可是我们元家的哥儿!这怎么成!你去告诉你舅妈家,”桂大奶奶吩咐金秀,“今年就不必去了!明个你去招呼一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倒是金秀还体谅母亲,“明个若是奶奶不能去,不如就等着舅舅家什么时候得空了,再让海表哥带着舅妈和表妹过来?反正如今也没什么事儿,恰好可以多走动走动。”

    玉芬当然说好,这是不符合规矩的,娘家人可不能无缘无故的来拜访,但这个时候桂大奶奶却也没吱声,只是说了“也不怕浪费粮食!什么时候咱们家这么宽裕了?还能招待起客人?”

    显然桂大奶奶这时候的专注力不在于元家大方不大方,为了不合规矩的亲戚来往,故此还要浪费些银钱,她的重点又在了金秀身上,特别是初二金秀去了玉芬娘家说这个事儿回来之后,桂大奶奶对着金秀越发严厉起来了,甚至是不许金秀出门,“这些日子你要出去做什么?外头冷的很!”

    金秀原本想溜出去到钮家看看善保,善保回来的假日可不多,没几天就又要入宫读书去了,这会子还要多说说话才好,可没想到她蹑手蹑脚的准备溜出去的时候,却被桂大奶奶给逮住了。

    “这是要去哪里啊?”

    金秀预备着出门去,没曾想后面突然响起了桂大奶奶那悠扬悠闲的声音,金秀忙转身看见桂大奶奶推开了窗户就探出了半个头来,别有意思的望着金秀,“钮家吗?”

    “是,”金秀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去致斋家瞧一瞧,有什么帮忙的地方。”

    “不必去了,”桂大奶奶放下了窗户,“家里头我这还有事儿交代给你,外头就先别去了。”

    “先管好自己的事儿,别人少操心,他家能有什么事儿?”金秀到了桂大奶奶屋里头,被桂大奶奶这样鄙视了一番,“人家家里头日子比咱们家好,咱们家大小姐还是先操心自己个就成!”

    金秀讪笑,“这不是在家里头空的很吗,过年正月里头,横竖也没什么事儿,咱们家也没有什么亲戚要多走动的。”

    “管好自己个,”桂大奶奶鼓起了眼珠子,“要是想帮忙自己个都不成,反而是害了人家!”

    金秀以为桂大奶奶有什么事儿要交给自己办,没想到,竟然是来折磨自己了,这一次桂大奶奶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又要教导自己礼仪了。

    金秀笑道,“姑爸,我这不是都会了?年初一来咱们家的哪位姑姑,不是还说我学的好?很是标准吗?”

    “那是人家来咱们家做客,说话给面子,你还就真的当真了?”桂大奶奶嗤笑,“你那就是乡下把式,遇到了这大方之家,人家就又要笑话你了,容姑姑说了,你的礼数还不成,日后入宫选秀,只怕是会闹笑话,所以叫我好生再教训教训你。”

    这又是一番叫苦连天的难受,桂大奶奶又严格,又苛刻,金秀若不是还有些忍耐之心,只怕是早就受不了了,尤其是这吃饭的架势,绝对不能有什么不文雅的表现,金秀其余的表现几乎满分,也可以做到行礼行云流水,端庄又好看,但是在这吃饭上面,总是那么散漫一些,不够恭敬,这又是被桂大奶奶逮住,不许她吃饭,就看着大家伙吃饭看了好几顿,说是让金秀醒醒脑子。

    然后等着众人都吃完了,再让金秀坐下来,在众人的围观下吃饭,特别是桂大奶奶,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就坐在金秀对面,看着她吃饭,这金秀可真是有些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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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秀放下了碗筷,反正已经饿了好久了,横竖是吃不下的,她对着桂大奶奶尴尬笑道,“姑爸,您这么看着我,我怎么吃得下?”

    “吃不下也得吃,食不言寝不语,本来就是规矩,日后你入宫选秀,哦,也不必说入宫选秀了,就说去哪一家当太太吧,日后你总是要嫁人吧?我且问你,地下奴才丫鬟一大堆乌压压的,都盯着你,伺候着你吃饭,怎么,你就叫他们转过去别看自己个?”

    “饭粒掉出来,掉在桌子上,丫鬟婆子马上捡走,掉在地上,丫鬟婆子也马上端走,你做什么事儿,都很多人看着,我问你,你咋办?就让他们别伺候了?到时候怪谁?”桂大奶奶骂道,“那还能怪谁?”她自问自答,“怪我们元家没人教养!没有调教规矩!说来说去,只怕是我这个姑奶奶的名声,都要被你这个死丫头给连累了!”

    金秀讪笑,忙拿起筷子,“是是,您说的极是!我这就好好吃下去。”

    面对着桂大奶奶凶神恶煞一般的表情,要好生吃顿饭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好不容易吃下去,桂大奶奶又要金秀去端茶倒水,给全家人每一位都要倒茶——按照宫中的规矩来,是好错不得。

    金秀这又是不解了,“按照您的意思,我这不是以后懂得被服侍不就好了?怎么还要斟茶倒水干伺候人的事儿呢?”

    这是金秀带了一丝小情绪说这个话儿了,实际上她在家端茶倒水事儿做得多,但桂大奶奶这次的要求,是要按照宫里头的礼节来,这就很是麻烦了,金秀无奈的心里头翻翻白眼,按照桂大奶奶的要求,宫里头的茶水要刚刚好把茶叶泡开,然后不能冷了,必须是温热,又稍微有些烫嘴,却不能真的将人给烫破嘴皮,这个温度,金秀估计要在65度左右,这个温度不好控制,提前要烫一些,若不如此,茶泡不开,茶味没有;但送到贵人口中的时候,又不能够太烫,还要算好送茶的过程。

    这还仅仅是茶水温度的控制,没算上端茶的礼仪,所以金秀才不干这个,有些小情绪的说了这个话语。

    这话一说出来,桂大奶奶又笑了起来,“我的儿!你可很够天真的!我且问你,你就算是如今成了皇后娘娘,你要不要伺候万岁爷?要不要伺候皇太后老佛爷?这些人,你若是不在这些小事儿上留心,其余的事儿,还要你操心吗?地下的奴才早就干好了!”

    “别说你有没有那个命儿了,就说寻常人家吧,总是有些长辈奶奶们吧?你都一概不管了?咱们家是没规矩的,不然的话,”桂大奶奶不满的瞪了玉芬一眼,“谁家的媳妇不是等着长辈们吃完了再自己个吃饭?哪里有这样团团围桌一起吃饭的道理!”

    这话倒是很没错,《红楼梦》之中的王熙凤和李纨等贾家的媳妇,只要是在贾母和王夫人等人面前,可就没有坐下来干脆利索的吃过饭过没,都是等着婆婆祖母这些长辈们吃完了,才站着吃完剩饭剩菜的。

    反正横竖都是桂大奶奶说的有理,金秀办法,也只好听命,她出门去烧水泡茶,桂大奶奶盘膝坐在炕上,思索了一番,对着一旁的二妞招招手,“二妞,你过来!我告诉你,我有事儿派给你!”

    二妞有些畏惧,但还是朝着桂大奶奶这边过来,桂大奶奶笑道,“你别怕,姑爸有事儿交给你办!只要是钮家大爷过来,来咱们家,或者是在外头找你大姐,你就来告诉姑爸怎么样?”

    二妞有些犹犹豫豫的,“这,姑爸,我打小报告,是不是不太好啊。”

    “又不是告诉别人,告诉自己家里人,有什么干系呢?”桂大奶奶好像是狼外婆一样,对着小红帽循循善诱,“我这也是为了你大姐好,免得外头的男人对着你姐姐做什么坏事,二妞我且告诉你,你如今还小,还不知道,这外头最坏的,就是男人!日后切记不能够被男人给骗了,姑爸呀,姑爸也是为了你大姐好,这样,”桂大奶奶的眼珠子乌溜溜的转了转,“你只要每次来告诉姑爸一次,说那钮家大爷来了,只要姑爸瞧见了人,姑爸就给你一文钱,怎么样?”

    桂大奶奶是行动派,马上就从袖子里头拿了一文钱出来,塞给了二妞,二妞到底是小孩子性情,见钱眼开,一下子接过了那一文钱,用力的点点头,“是,我听姑爸的!”

    桂大奶奶慈祥得摸了摸二妞的头,这时候金秀灰头土脸的进来,桂大奶奶威严点点头,放开了二妞,“上茶罢。”

    这又是一阵子折腾,接下去的几天,正月十五之前,金秀就是天天如此特训,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二妞已经被桂大奶奶用银钱给收买了,每次只要是和善保稍微说几句话,就即刻被桂大奶奶叫去,再也说不上什么体己的话儿,这就是很郁闷了,善保正月十五元宵节过了之后回咸安宫读书,金秀甚至都没说上几句话。

    不过这半个月不出门的特训,倒是让金秀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大为改观,之前的金秀因为内心装着的后世之人的灵魂,待人接物,虽然落落大方,但多少差一些意思,这个是桂大奶奶的判断,这个所谓的“差点意思”,就是说金秀大方向没问题,可这些接人待物的细节方面还是差很多,可能还是懒散随意了一些,这种懒散随意对于同辈人,尚且没问题,可对于长辈和其余的人,到底还是差了些意思。

    “你可仔细!”桂大奶奶宛如魔鬼教头,拿着水烟袋和烟杆子指挥着金秀各种训练,“礼出大家,若是你这礼数做好了,人家自然就不敢看轻你!谁也不敢说你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记住了,”桂大奶奶的胸膛起伏不定,“你是元家的女儿,门第不弱于他们八大家!咱们蒙古黄金家族出身的姑娘,一样是最优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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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大元蒙古黄金家族的荣耀……金秀听了可真是有些汗颜,她发誓这个话儿绝对是第一次从元家,哦不,是从桂大奶奶嘴里头听见的,桂大奶奶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若是她真的觉得元家还有什么真的黄金家族的荣耀,那么她不可能平时的时候不提这个。

    但长辈这么说,而且是这么难讲话难伺候的长辈说的话儿,金秀也只好听进去,又露出了十分激动,将自己的姓氏引以为傲的心情表现的一览无遗,这让桂大奶奶相当满意,说的话也越发慷慨激昂起来,“咱们家以前可是出过皇帝的,大炎之前,就是咱们蒙古人管着天下,是咱们元家的人当皇帝!当然如今这四海升平,咱们也不该说这个,只是咱们家也是好人家出身,这一节你可千万不要忘了。”

    “是,”金秀低眉顺眼,“侄女儿都听姑爸的。”

    时间过的飞快,正月里头没有什么别的事儿,就是亲朋好友们偶有走访,这又是让金秀有了很好的实践机会,桂大奶奶要求:“来的每一位客人,都要拿当做贵人们来看待!”来的客人邻居亲朋等,时常被金秀搞得受宠若惊,只觉得元家的这位姑娘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礼数周到,又不觉得热情的让人难以忍受,“元家的姑娘礼数太好了!”这个传言在四邻八舍不胫而走,渐渐的还传到外头去了,如此这样的“好名声”,更是让金秀难以出门去到处兜风串门了,这或许就是出名的苦恼,在家里头偶尔还能稍微舒坦偷懒偷懒,可出门去,人人都瞧见,害的金秀不得不要端正行事,这成日里头注重礼仪,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故此金秀也减少了出门,其余的人还有些疑问,怎么元家的大姑娘都不出门了,问及此事桂大奶奶骄傲无比,“我们家大妞,如今预备着选秀,外头的人,一概是不见的,这才是正经的大家风范!”

    其余的人也就罢了,可这街坊邻居那里不知道元家的底细?听到桂大奶奶这样骄傲,不免心里头暗笑,都是一样的人家,那里就元家高贵了?不过桂大奶奶这么说,大家伙也就都知道了,原来元家的大姑娘要选秀,这也是正常的,谁叫八旗护军人家都要来这么一遭呢,不过桂大奶奶既然这么说,大家伙也对着金秀不怎么出门的现象表示了理解,大家伙到元家来串门子的事儿,也就少了。

    到了正月二十二日,就是金顺的满月酒了,正月天气寒冷,玉芬就窝在炕上没有出门过,家里头如今宽裕了不少,伙食也好,玉芬的奶水很足,不过是一个月时间,原本生出来黑黢黢干巴巴的弟弟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就连挑剔如桂大奶奶,看着金顺也很是满意,破天荒第一次表扬了自己弟媳妇,她觉得玉芬很给自己长面子,当然,桂大奶奶也不是傻子,左邻右舍的风言风语还是能听到一些的,比如亏待家人,苛待弟媳妇什么的,也能够听到一些。

    桂大奶奶性子是不会听这些闲言碎语的,不过若是有机会证明自己不是苛待弟媳妇的话,她也是很乐意表现的,“不错!很好!”桂大奶奶是不抱小孩子的,就算是今个是满月酒的好日子,她拿了一块银锞子出来,递给了玉芬。“富祥家的,你这些日子辛苦了,把保柱养的很好!是我们元家的大功臣!这个你拿着,以后给保柱打长命锁!”

    这么大方表现出来,亲朋好友们都纷纷赞颂桂大奶奶体恤玉芬,出手阔绰,真是元家难得一见品格高洁的姑奶奶,桂大奶奶越发高兴,今个更是要替代玉芬,招待众人,虽然说话不太好听,也不是那么柔和的人,但这么笑脸配出来,大家伙又是受宠若惊的样子。

    图海表哥自然是又来了,而且这一日是提前一天就先过来各种物件都准备妥当了,又问过玉芬,让金秀出来一样样都瞧过,再问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这才是放心回去,到了第二日正经日子,又是跟着舅妈一起过来帮衬,金秀如今是要选秀的贵重人物,按照桂大奶奶的话来说,不能够干这些个迎来送往的事儿,所以今日差不多是图海从里到外一概帮衬到底的。

    豪门大户的满月酒,那是戏班杂耍饮宴一应俱全,可元家就没有那么厉害了,也就是和洗三的时候一样,招待大家吃饭喝酒,大家伙给小小的金顺送上满月的祝福,热闹,而又寻常。

    桂大奶奶重视规矩,上一次她没有亲自管着,这一次她率先就言明,男女客人要分开才好,长辈些的女眷,放在她屋里头用饭,她那屋里头富贵一些,招待客人自然是最好的;其余的放在金秀屋里头,预备着,当然,或许也没有那么多客人,男客都放在玉芬屋里头,让这些臭男人吃酒抽烟什么的,不会吵了自己个,图海自然是遵命办,之前金秀原本也想着要请桂大奶奶把她的屋收拾出来招待客人,但桂大奶奶不说,她可不好讲,如今自己提出来,是最好不过了。

    图海一一照办,今日这样就没有上次那么乱糟糟的了,分成了两处吃饭,倒是各个不打扰,原本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大家伙吃到了一半,图海跑了进来,对着富祥说道,“姑丈!外头来客人了!说是咱们旗下的都统!”

    富祥揉了揉眼睛,“啊?这话是怎么说的?他老人家怎么来了?”他忙起身,又对着边上的大舅哥,也就是图海的阿玛,图森坡说道,“大舅哥,咱们赶紧着迎一迎!”

    图森坡和图海的样子不太一样,是一个红方脸的中年汉子,虽然是脸色红润,精气神却不怎么样,委顿,还时常打哈欠,金秀觉得这个舅舅,不是嗑药,就是酗酒,好不到那里去,舅舅应该是最疼外甥和外甥女的,可见到金秀,图森坡也不过是淡淡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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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森坡这个名字取得好,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大舅舅的阿玛,还是花了几文银子找了外头的读书先生取得,倒是和寻常的护军子弟名字不一样。根据他自己个喝醉酒后自己的妹夫富祥吹牛所言,说是自己奶奶在怀着他的时候,梦见了一大片绿油油森林的坡地,故此醒过来告诉家里头,因此得了这个名儿。

    按理来说,既然胎梦是如此异象,图森坡想必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很遗憾,若是每个胎梦稀奇的人都能有所成就,史书就写不下大家伙的名字了,这位大舅舅每日无所事事,只是在旗里领了点小差事儿,这还是祖上的荫蔽下来才有这样的福分,要知道如今大家伙没差事儿当的居多,能够像图家这样有差事儿的,虽然俸禄不高,但多少也是有些补贴,图森坡如此碌碌无为,混吃等死,就等着以后自己退休了,把这个差事儿传宗接代下去,交给图海当去。

    这似乎是护军普通人家的一个缩影,大家伙都没有什么别的门路,于是把祖上传下来的,自己手里头有的,朝廷发的东西,把这些个东西看的很重,也不知道如何想法子让自己个过得更好些,似乎就这样守住原有的东西就足够了。

    图海不这么想,他来元家帮衬的时候,明确的和金秀表示,他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阿玛的差事儿,日后若是真的给我了,或许是这一辈子都饿不死,将来若是我有了孩子,再传给他,许是还能有这个差事儿,可若是如此,还有什么意思?日子未免也太无聊了些,”图海是那种有头脑,但还缺乏一点机遇甚至是起家基础的人,很多人会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换一些三餐温饱,这不是一个坏的选择,但也不见得是多少好的选择。

    很多人都会面临这样的挑战,自诩有一些聪明才智,却总是缺乏机缘和平台,靠着自己的能力和积累,想要有所成就这是很难的,因为一般的人,面对困难和挑战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退缩,并不是他们短视见不到成功的可能,而是他们无法去承受失败了的危险。

    所以很多有梦想有才干的人,会选择碌碌无为的过完这一生。

    他们差一个机会。

    图海或许不明白这么多的大道理,但是他察言观色很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在纳兰信芳和善保两个人,站在金秀身边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是让金秀为主,这种主次之分,在很多时候就决定了谁说话算数,谁有资格选择别人。

    他不明白大道理,但是他觉得自家的这位表妹,很值得自己投资一二,或者是说讨好一二,他也不想自己个再这么过普通的日子下去,特别是上次娶媳妇闹了一个笑话,哦也不算是什么笑话,但的确是成了没趣儿的事儿,不仅是人没娶到,更是把姑奶奶玉芬给的一个银锞子给糟蹋完了。

    这件事儿也是一个大打击,原本想着小处着手就滋润的过一辈子的图海似乎被惊醒了,他恍恍惚惚的时候见到了金秀如此,心里头大为震动,为什么表妹可以如此,那我为什么不行?若是有表妹帮衬,亦或者是贵人能够听表妹的,让自己个也学一学东西,提携提携,只怕是将来的日子必然是会好起来,也不至于说如此干巴巴的过一辈子。

    图森坡自然是不乐意儿子如此,他吹胡子瞪眼,就一定要图海来接自己的班,为了让自己的这个差事儿,能够在图家一直流传下去,不给外人夺走,他前些日子可是走了好多门路,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就想着让这个差事儿,变成真真正正的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图海不这么想,他来找金秀,说明自己个无论是做什么,只要是金秀觉得对自己个能好的,就请她来派遣,金秀说真的,自己个还从未见过有人如此纳头就拜的,就算是自家表哥,如此信任自己,也是极为难得,思来想去,不能够亏待了他。

    这事儿押后再说,今日就说这正红旗蒙古都统木格前来元家,这是很难得的事儿!要知道纳兰永宁那种大人来如此寒酸的地方,那是因为纳兰家和元家有关系,不是正经的社会地位可以来往的对象,正经的一品大人,都统是不会来元家这样的小地方的。

    可偏生他就来了,富祥忙起身,和图森坡一起出去迎接,过了一会,木格都统就大摇大摆的进来了,在座的都是普通人,最厉害的也就是当侍卫的,其余的人都忙不迭的请安,木格也不倨傲,笑眯眯的进来,朝着众人团团作揖,“我来迟了!”他哈哈一笑,毫不客气自己就上了炕,又拿了一吊钱出来,摔在炕桌上,“这是给你家小子的喜钱!”

    这可是难得的事儿!上官不仅是来拜访庆祝,更是送了一吊钱!富祥有些不敢当,后世之人或许是不知道这个护军旗主是什么身份,都统是什么职位,如果在军队之中就是一方主帅,名义上护军本旗之内的事务都由他绝对;如果在地方上基本算是知县,婚丧嫁娶,都由他来主持料理,户籍人口也都由他来报备,这可是很厉害的人物!上次木格的三姨太来元家,就已经隆重招待了,今日这亲自来已经给元家和富祥天大的脸面,这一吊钱可真的不敢收。

    富祥打了好几个千,“都统大人,这,小的怎么敢收!您能来,就是我们家天大的福气了!”

    “小富啊,不必这么客气!你阿玛以前可时常和我说过,叫我务必要照顾照顾你家,我这么些年,也不能亏待了你不是?何况你如今又有了小子,家里头日后的日子又要好起来了,小富啊,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他虎虎生威,顾盼生辉,“怎么,你家的小子呢,还不抱出来给我瞧瞧!”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哎哟!能让都统大人见一见,我家的这个老小子,可真的是有福气了!”富祥忙叫图海去桂大奶奶屋里头把小金顺抱出来,结果图海出去,倒是金秀抱了弟弟进来,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进来站在了木格面前,抱着弟弟行了个福礼,“金顺给都统大人行礼了。”

    金秀一出来,木格就没有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笑了,他原本是随意的歪在炕上,见到金秀进来,忙直起了身子,“不必多礼了,快起来吧,”他把炕桌上的一吊钱,递给了金秀,“你拿着,给你弟弟放着!”

    金秀看了一眼富祥,见到富祥没有十分的拒绝,于是又抱着金顺朝着木格微微拜了拜,“金顺谢过都统大人。”

    木格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金秀,对着富祥笑道,“小富,这就是你家要选秀的大姑娘吗?”

    “是,”富祥忙说道,“下个月就要选了,您看看,这事儿,能不能撂牌子,免了才好啊?”

    “小富啊,你这说的什么话呢!”木格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若是按照他素日里头的性子,只怕是马上开骂了,呵斥富祥不懂事儿,可今个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位蒙古护军正红旗都统木格大人,看上去十分的慈祥,他耐心的解释,“护军的姑娘选秀,是国朝的规矩,是法度,怎么说就能不去呢!依我看,这必须去!还要好好的去才是呢!你这思想,听着很是危险啊,你说是不是呢?元家大姑娘?”

    木格喝了一口茶,似乎还充满期待的望着金秀,似乎一位面试官提出了什么特别刁钻的问题,等着考生来回答,金秀爽快利索的马上回答面试官的问题,“都统大人说的极是,这是朝廷法度,我身为八旗护军的女子,参加选秀是分内的事儿,我可是一刻都不过你忘怀的;只是我阿玛心疼我这个姑娘,所以一时之间急着忘了规矩体统,和都统大人提这个事儿,也是情有可原的,还请大人,务必不要怪罪才好。”

    这话一说出来,满座宾客心里头都暗暗点头,都听说元家的大姑娘懂礼数,今日这么一番话说出来,传言是半点都不假。木格也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极是,只是说错了一件事儿,咱们家是什么交情?我怎么又会怪罪你阿玛呢?”他哈哈一笑,起身准备离开,“我衙门里头还有事儿,就不必送了,小富啊,你女儿下个月选秀,务必要收拾妥当,不能丢了咱们蒙古正红旗的面儿,明白吗?”他威严的吩咐富祥,“若是什么准备不好,丢了面子,我可饶不了你!”

    木格来得快,去的也快,似乎真的单纯只是为了来看金顺一眼似的,金秀隐隐觉得木格最后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这个老色狼……金秀隐隐听说木格纳了三房姨太太,在外头也寻花问柳极为快活,看着自己眼神如此奇怪,该不会是存了其余的心思吧?

    还好木格不知道金秀心里头是如何想的,不然的话,只怕是跨步越过门槛的时候都要摔倒,他今日显然是看上去极为高兴的,这不仅仅是外表,而是内心里头的高兴都透过每一个毛孔透露出来了,他得意洋洋的回到了家里头,又到了自己最疼爱的三姨太屋里头,见到三姨太躺在床上躲懒,也不起身迎接,他坐了下来,拧了三姨太一把,“这是怎么了?什么规矩都不做了?老爷进来,你都不迎接!如今可是越来越矫情了!”

    “哪里的话儿呀,”三姨太扭扭捏捏的起身,宛如水蛇一般钻进了木格的怀里,“我这不是想着老爷呢,想着老爷今个说来我房里头用饭的,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问外头的人,又说是出门有事儿去了,我这心呀,嘻嘻,老爷您摸摸,就凉了大半截,所谓呀,女为悦己者容,您这都在家了,我还打扮给谁看呢?自然就心灰意冷的躺着了,嘻嘻,哎哟,老爷,您别乱摸呀!”

    木格的这位三姨太昔日是戏班唱戏出身,入京来这一带唱堂会,倒是被木格给看中了,收入了房中,温柔可人,又带着一丝演戏的嗲,倒是真的让木格十分宠爱,听到三姨太这半带着埋怨又带着委屈的诉说,木格真是整个人都酥软了,“我怎么还能忘了你!只是今个实在是有事儿,嘿嘿,我又去了元家一趟,今个是他家小子满月的日子,我这都统今个不过去,不合适。”

    “您这话说的,什么时候都统老爷这么不值钱,这么亲民与民同乐了?”三姨太不悦的冷哼一声,只是她这声音到底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十分悦耳好听,就算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自己个不高兴了,但木格也不会真的生气,“您可是一品的都统老爷,去旗下一个马甲的家里头,庆祝什么满月酒,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这可不像您呀,是不是有别的居心呢?咦,您这一去,是不是见过元家大姑娘了?”

    “的确是见了,哎哟,我的美人儿,”木格见到三姨太柳叶眉倒竖,又要大发雌威,木格连忙安抚住,“你又在乱想什么呢!人家那是贵人点中的,你猜猜看,今个我早上,原本去哪里了?”

    “本来说是陪着妾身出门去买些首饰,”三姨太懒洋洋的,“谁知道过了就那么一会,老爷就不见了,我还以为老爷去八大胡同了!”

    “胡闹!什么八大胡同!”木格哈哈一笑,这会子他红光满面,十分高兴也十分得意,“今个我又见到贵人了,又遇到好事儿了!”

    “什么呀,老爷?”三姨太奇道,“难道是又有贵人召见您过去了?难道,还是为了元家大姑娘的事儿?”

    “你可算猜对了!美人儿~”木格洋洋得意,“今个是富察家叫我过去,对,就是傅恒中堂的富察家!”

    “叫我过去府上,说有事儿拜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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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格这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个运气好过。

    当然了,外人不明白他情况底细的,就单单从如今来看,一旗的都统,可以说是很不错的官位了,都统可是正一品的武官,这个当然是比不上尚书这种实权一品大员,也比不上外头的提督将军等,但该有的俸禄不是都有的吗?虽然没有什么实在的权柄,但旗下的人都归着都统管,油水也够多,这算是在都中一等一的好差事儿了,要知道,等闲衙门都没有这样位高权重责任轻油水还不少的职位了。

    可木格还是不满意,要知道他家的祖上,可是漠南蒙古部落上的厉害人物,再怎么样,也是足够称之为王爷的家世,昔日康宁皇帝在的时候还跟随御驾平定过格尔丹,赚下了不得了的功勋,可如今才几十年过去,木格家里头竟然只能混这个一个都统的职位来了,这个职位还是花了好些银子——足够让木格心疼的好几夜睡不着的大额银子打通关节才换来的,木格只是备选的人选之一,全靠了银子开路,又加上祖上的确有些出息,这昔日也是有些交情在的,故此才落在了木格的身上,这个都统不是经常换的,却也不是世袭的,等着木格到了六十岁,或者是突发死亡的时候,这个差事儿还要交上去,那么木家的未来怎么办?

    自己的儿子们不争气,读书当差没见着,偷鸡摸狗倒是厉害,为了这些混账东西的未来,木格也只能是想着要寻门路再进一步,俗话说君子之泽,只怕是继承不了几代去,但起码自己个更好一些,混一些个什么世袭的爵位出来,日后这些小子,总是饿不死的,将来再有什么不能出息的地步,也稍微可以帮衬帮衬。

    这是木格的想法,只是有些时候门路比什么东西都重要,他这样的都统身份,只能是欺压欺压旗下的护军,其余的人也看不上他,所以煎熬了好些年,没想到这几个月接二连三就有了转变。

    先是纳兰家找上门来,这算不得什么,若是论起当差来,现在木格还有差事儿,纳兰家可是没有差事儿了,不过人家八大姓有自己个八大姓的底蕴,木格和他们差距甚大,来的人说话含糊,只是说要多照应富祥家的丫头选秀。

    富祥和纳兰家有些干系,木格这是知道的,这也是木格素日里头高看富祥一眼的缘故,可来人语焉不详,刚开始的时候是想不要耽误入宫选秀,可后头又是说不清楚了,木格问了几次,来人只是说,秉公办事就是。

    这不太明白了,大概还是不想入宫,木格也有了准备,毕竟大家伙基本上都不愿意入宫,能不入就不如,朝廷法度规定森严,但凡事儿都有可操作的余地,只是关系甚大,暴露的风险不小,所以纳兰家这么说,木格也就不愿意为富祥家的姑娘操作这个了。

    后头竟然又来了内大臣高斌,他的意思很明确了,就是要元家的大姑娘入宫,木格猜测不出什么东西,但是从高斌的意思来说,难道是宫里头哪位贵人看重了这位姑娘?木格忙不迭的答应,高斌大人可是正紧的皇亲国戚啊,地位算起来,比如今的纳兰家老爷还要高上许多,他老人家这么说,难道还有不遵循的道理吗?

    可没想到又来了新的大佬,新的大佛!三姨太听到了木格这么说,眼神一亮,“可就是国舅宰相爷?”

    “你这小妖精,头发长,见识倒是也不短,”木格得意洋洋,“是富察家,也是中堂大人家里头,亲娘咧,我这还是头一次去宰相府!”

    木格想着为自己的后代子孙筹谋,要走关系,但是他可从来没想过,敢去找富察家的关系,他就算是有滔天的幻想,也幻想不到,自己个竟然有一日能够坐在傅恒的外书房里头喝茶说话,当然,他没有见到傅恒,只是见到了李师爷,李师爷笑眯眯的问了木格的履历和差事情况,这让木格狂喜,难道是自己个八辈子祖宗都烧了高香,竟然入了傅恒的法眼吗?

    李师爷问了一遍,仅仅是问了这样的履历就让木格十分激动了,等着他稍微平定一二,李师爷就笑道,“木大人,今个请你来,原本是我们家东翁要见的,但宫中有事儿,又忙,故此不得空,让我和都统大人说几句。”

    木格当然是洗耳恭听,李师爷说的话让木格越发的惊讶,富察家,傅恒大人提出来的竟然和高斌差不离的意思!

    要木格多多照顾元家的大姑娘,务必要让她入选秀女!

    木格这下可真的惊讶了,也真的必须要正视起元家的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厉害人物,到底是什么天上的神仙,能够让纳兰家、高斌、傅恒都生出这样的心思,要自己个一定把她选入宫中?

    木格忙答应了下来,又随即打蛇随棍上,和李师爷说若是事儿办成了一定亲自来复命,这边盘桓好了,木格出了门,就即刻到了元家来,他可真是怀疑的很,故此一定要亲眼见一见,到底元家的这位姑娘有什么特别厉害的!

    “那元家的姑娘虽然好,可也没有好到那种国色天香的地步吧?”说起来女人妒忌起女人来,倒是别人难以理解的,之前三姨太还说金秀不错,可这会子听到就连傅恒大人都要让她入宫,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姨太又愤愤不平起来,觉得有些吃味,“这就一定要她选秀?”

    “这你就不懂了,选秀啊,不是选什么美色,当然了,”木格朝着三姨太的娇花笑颜上捏了一把,“论起美貌,谁能比得过你?”

    选秀是选门第选品德选礼仪的,当然容貌也需要,但并没有那么的重要。

    所以今个木格一看,顿时就满意了,他通过见到金秀的行礼和说话应对的声音,分辨出来,这是一个非常懂礼仪守规矩的姑娘,也难怪是这么多贵人都看中了她!

    木格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咱们这蒙古正红旗,只怕是要出金凤凰啊!这位元家的大姑娘,如此入了贵人的法眼,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他高兴的抱紧了三姨太,“我这旗下出了金凤凰,这金凤凰还是我亲自送进宫的,你说,日后真的她发达了,还能忘了我吗?宝贝,你赶紧着,收拾一套最好的头面,再包上十两银子,你亲自送过去,就说是我给元家姑娘添添喜气!”

    “这可不好,老爷,”三姨太眼珠子乌溜溜的转了转,开口就拒绝了木格的提议,“依我看,这还不必送过去!”

    “哦?这话是怎么说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三姨太趴在了木格的背上,给木格按摩,“老爷你细想想,您这身份摆在这呢,这会子急冲冲的送过去这么多好东西,人家反而会怀疑您要做什么呢,”她轻轻的捏了一下木格的后腰,“我是知道老爷的,可外头的人不知道,还以为老爷要做什么坏事儿呢!若是被人误会了这倒也不怕,哼,横竖老爷也算不得有什么好名声,坏了也就坏了——可若是坏了贵人们交代的事儿,横生枝节,这就反而不好了,您说是不是?”

    木格一拍脑门,“哎哟,哎哟!你说的不错,那你说该怎么办?可如今她还在旗下,我这讨好一二,算不得什么,日后她真的入宫去了,再想奉承,这可就巴结不上了!”

    木格想的不错,三姨太于是出主意,“依妾身看,这讨好,自然是要讨好的,只是不能够现在就办的这样明目张胆,别人瞧见了老爷这么多好东西送过去,心里头只怕也会猜疑什么,不如就这样,”三姨太那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现在倒也不必去送什么东西,妾身得空的时候多去走动走动,先混一个脸熟,下个月就要选秀了?咦,不是要三月才选秀吗?”

    “是三月,”木格笑道,“但各旗在年前的时候已经将花名册送到了宫里头,但要预先选一些秀女入宫,作为女官备选三月的亲蚕礼,要伺候在众人面前,也是露脸的好时候,所以要紧最好的选上去,各旗都是如此,她既然是如此得脸,那么这一次必然是要她先去的,到时候三月份,只怕就不必再去选了。”

    “妾身不懂这些,只是问一个话儿,这个女官选了,是不是就不用选秀了?”

    “也不尽然,”木格解释道,“也有恩赏出宫不必选秀的,也有被宫里头看中直接成为嫔妃的,都有例子,若是到时候没有别的差遣,那么一般情况下,直接入宫殿选,就不必再从外头选起了。”

    “那么这位元家姑娘是最合适的了,毕竟,”三姨太笑道,“看上去就是读过书的,充当女官最好不过了。”

    “哎哟,小心肝,你都还没说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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