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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伙都是为朝廷效力,那么又何必分云南的商人,亦或者是广东的商人呢?某虽不才,凑巧得蒙钦差大人厚爱,故此添居此位,大家伙都是为国效力,也是在这征缅引上出了大力的,自然也是咱们这个商会里头的人!”

    宫铭微微一哼,他本来对着十三行的人并无偏见,但就是因为这些人听到风声过来要仗着财势压人,夺一些大家伙总是觉得已经差不多落在自己口袋里的翡翠矿山开采许可,被这些财大气粗的十三行人给抢走了,心里头到底是有些不舒服,故此出言要讽刺一下,表明你十三行虽然有钱,却和我们不是“同路人”。

    侯艳年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平,把大家伙都一起拉了起来,这些话旁人都不能说,也就是晋商出生的侯艳年两边凑不上,这才能够居中说公道话不至于被人喷,这话说出来,两边虽然还有敌意,却也不再是那么僵硬了,侯艳年又笑道,“适才钦差大人当前,咱们也不好说别的,如今大家伙都在这,横竖大军所需,咱们还要办,此外各位要出售或者是赚银子的,何不趁着这个时候,再大家伙找一找,互通有无,也是极好的。”

    这话说的好,主意也不错,众人这才想起来,自己个若是中标的,那要缴纳银钱或者是物资,若是没中标的,也可以把手里头要卖的东西,趁着这么多同行在的时候发卖掉也是好的。故此现场的气氛就算是钦差大人等人离开,也还继续保持着热闹,这会子大家伙都是有钱人,又都是生意人,做起生意来如鱼得水,若是现场的环境再好点,不至于那么多蚊虫叮咬,就更完美了。

    侯艳年原本以为金秀会继续主持宴会,可没想到这才吃了没多久,金秀就起身走了,离开了现场,回到了静室之中,她的神色一下子从温和从容刷的变得肃穆起来,甚至是有些气急败坏,明瑞奇道,“这是怎么了?纳兰公子,中堂大人的坐骑,可出了大碍?”

    金秀命令王连,“在外头安排自己的人手把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若有不明动向的人进来,一概擒拿下!”

    在明瑞看来,他是从未见过金秀如此郑重其事,声色俱厉的,王连忙领命出去,海兰察来回看来看去,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

    金秀微微摇头,也不说话,等到王连出去布防警戒毕,这回来复命,说左右均无闲杂人等的时候,金秀这才凝重的对着两人说道,“十二爷和孙大人给我传来了消息,说,”

    “中堂大人突然染病了。”

    “什么?”海兰察和明瑞大惊失色,随即一起刷的起身,傅恒竟然染病了,这可是一军统帅!“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不知,”金秀坐了下来,低头按摩自己的太阳穴,“只怕是,不太好。”

    “这话是怎么说的!”海兰察又惊又怒,“中堂大人身子康健,就算是有些小毛病,也不过是头疼脑热的,清淡几日就能好,你怎么就说不太好呢!”

    “海兰察,不要着急,纳兰公子的话,只怕是有些道理,”明瑞在室内来回踱步,“小病症,不会这样急匆匆地报到这里来!”十二阿哥或许是年轻还不知道轻重,大惊小怪的,但孙士毅老成持重,若不是危难的时刻,若不是傅恒的身子有不太好的迹象,孙士毅绝对不会如此。“只怕是……”明瑞是傅恒的亲侄子,他非常清楚,整个富察家如今的势力和威望,全部是寄托在这位叔父的身上,自己就算是已经是起居八座的封疆大吏,可到底,还是无法撑起整个富察家的!

    明瑞不好说下去了,海兰察跺脚,“缅甸那里穷山恶水的,我呆着都不舒服,何况是大帅,既然是身子不好,那就请大帅回国治病!”

    金秀正在低头沉思,明瑞在室内踱步,听到海兰察这样说话,顿时一起抬头,一起发声,“不可!”

    两个人异口同声,但“不可以让傅恒回国养病”的原因,却是不尽相同,明瑞说道,“大帅乃是三军之胆,若是胆气不足,如何御敌?想着那阿里衮也是看得清楚,故此宁死,也不愿归国!”明瑞想到了自己,唏嘘不已,按照他自己个的意思,就算是战死沙场,也比着如此耻辱归国养伤要好上一万倍,明瑞的归国实际上证明,他的上一次出征完全失败了,可现在若是傅恒也再和自己一般归国养病,那么军心如何处置?必然是动摇,再加上缅甸在边上虎视眈眈,只怕是大军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而金秀却是从另外的角度来算账的,“这里能够筹集到这么多的银子,一多半是大家伙都觉得中堂大人挂帅,缅甸指日可下,可若是这个消息传出来,不是归国的消息,就仅仅是身子不太好的消息被外头的那些人知道了,海兰察,你以为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们,还能多看好大军?无非是想着要靠中堂打胜仗赚钱罢了!若是这个消息被知道了,什么银子都收不上来!”

    “征缅引的事儿砸了,就别说是大帅归国了,大家伙一起归国得了,”金秀摇摇头,“后勤粮草供应不上,我这里雪中送炭没有,转运使哪里,就只能靠着现银来购买粮草了,若是如此,可还了得!”

    “纳兰公子,眼下如何?”明瑞忙问金秀,他这会子是真心佩服金秀在宴席上神色从容不迫,饶是自己听到了这样的坏消息,都忍不住当场神态变色,刷的站了起来,若是自己个适才听到了这个消息,只怕是就要马上走漏风声!如此镇定,真是极为厉害之人,“我瞧着您,很是沉稳,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我有个屁破解之法!金秀心里头不悦,脸上自然也摆不出来什么好脸色,“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说过!”金秀这会子怒道,“我提醒了智冶兄,又亲自告诉了中堂大人,叫他务必要小心谨慎,不仅仅是要防治疟疾,更是要照看好自己个的身子,我早就说了,和福康安也说过,南方不利中堂大人,他不该来!”



    来了还不谨慎着,这瞧见了吧?瞧见了吧!如今真的就染病了!”金秀叹气道,脸上的怒气转瞬即逝,她别的道理或许不知道,但金秀非常清楚一点,那就是怒气,是无助于解决问题的,“如今这缅甸的事儿,想着原本在商人们这里筹集到了银子,已经是有些出路了,可如今却还是不成!”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恒偏生又病倒了!算上之前得了疟疾的阿里衮,这已经是大玄征缅大军之中三位主帅的两位了!再算上永盛皇帝赐死的两任总督,如今苟延残喘的明瑞,还没算上那些阵亡的总兵提督们,在缅甸,难道是真的如此不吉利?死了这么多人?

    金秀起身,夜色弥漫,但依然闷热,金秀的鬓边不由得冒出了汗,“命运,”她对着窗户外难以捉摸的夜色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顾虑,“真的可以改变吗?”

    这深思也只是片刻,金秀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她转身过来,“明总督,你该马上去老官屯,立刻!”

    “老官屯大营如今只有阿桂将军一人主持军务,若是中堂大人病的不能理事,这是最危险的时刻!”金秀果决的说道,“只留下阿桂一个人,没人一起主持,老官屯大营只怕是不成!”

    明瑞点点头,“我即刻出发,带上我的亲兵,你这一次拿来的马匹先给我。”

    “这是自然,”金秀点点头,“不仅仅是你要去,”金秀想了想,“这一次能带的东西,你还是带一些去。”

    明瑞点头,“若是缅甸来犯,固守可否?”

    明瑞之前在缅甸孤军深入作战吃了亏,险些不能生还,又因为傅恒生病,这时候的确是有些慌乱,故此来询问金秀,金秀摇摇头,“我不是诸葛孔明,不能料敌先机……只是咱们不要乱了军心,缅甸人赢不了。”

    “那么纳兰公子你呢?”明瑞点点头,“你可还要留在此地安抚这些商人们?”

    “征缅引刚刚发卖完了,我若是也急匆匆的离开,他们必然起疑心,起了疑心若是再有什么风言风语的起来,这就是更加不成了!我先在这里等着,先等一等他们送来的物资,等着足够大军所用的东西都预备好了,我再出发,前后不会太久,最迟半个月之后,我就再来老官屯。”

    明瑞听到金秀如此分派事务井井有条,也很是佩服,可海兰察有些郁闷了,他被两人抛在一边,这会子半天没插上话,他就郁闷了,怎么我就没差事儿?“那我呢?纳兰大人,我是不是也跟着明大帅迅速回到大营去?”

    “不,”金秀摇摇头,“呆在这里。”

    “什么呆在这里?中堂大人身子不好,大营只怕是人心惶惶了!我若不赶回去杀几个缅甸人立立威,如何能够让大家放心!?”海兰察气的跳了起来,“我还留在这里头做什么?那些商人们阴阳怪气的,我不耐烦和他们打交道!”

    “你要留下来帮着那个洋人教习训练火枪兵,你的威风和杀气,只管朝着他们去,只要别弄死了就行。”金秀打定了主意,出门送走了明瑞,又坐下来看这两日收来的东西和银钱数目,“另外如此多的银子和物资,若是没有得力的人帮着押送,万一路上被缅甸人抢走了,怎么办?”

    这算是两个正式的理由,海兰察虽然很懊恼自己个不能飞奔到大营内坐镇帮忙,但也勉勉强强听进去了金秀的意见,“提督大人,可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你要怎么发挥作用吗?”

    “你说想着要我比如尖刀,迅疾如火,刺入敌人心脏!”

    “是的,所以你的力量不能老是浪费在攻城略地上,老官屯大营,你不能去打,如果你相信我,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最大的胜利,最大的奉献,最大的荣耀,和最大的成就!”金秀放下了手里头的册子,对着站在门口气冲冲的海兰察说道,“不过,你现在还要忍耐,等着那个最好的时候出现!”

    海兰察看着油灯闪耀着的纳兰小子,不由得有些气息急促,“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若是能让我有这样的机会,我这一辈子,就都听着你使唤!”

    “那就拭目以待吧?”金秀微微一笑,“现在我该去再和那些商人们说说话聊聊天,”金秀起身,越过了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海兰察,“你也该去办我交代的事儿,记住,火枪兵可以训,但别给我弄死了,若是弄死一个,我就告诉乌蒙脱猛,说他给我那块翡翠原石,被你不小心砸碎了,原本要给他的一万两银子,那么就只能是你来付了。”

    海兰察目瞪口呆,见到金秀消失在夜色之中,忍不住轻轻的骂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这样的有闲心开这个玩笑呢!”

    金秀的确是有这样的闲心,她之后的三天一切如常,谁也瞧不出她脸上有什么着急之色,反而是颇为有闲情雅致的跟着王连去招兵——招一些本地的土人来充当藤甲兵,也不求他们有多大的战斗力,起码能够舞动长刀,挥动藤牌就足够了,这里又是招了五百人来,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多大的重用,但到了军中,搬运搬运物资,在这回去的路上,能够运送物资,也就足够了。

    征缅引的事儿尘埃落定,商人们逐渐离开,只留下侯艳年加上云南本地的几个商人们留在这里,临时来办转运粮草的工作,黄立人和金秀算是比这些商人都要老相识,所以他再三邀请金秀和十二阿哥,在平定缅甸之后务必要再过广州,那个时候肯定要献上最大的大礼来敬谢二人,“敬谢却也就不必了,”金秀看着身边那几箱东西,高兴的点头,“你这些药物就是最好的东西,若是这些药到了军前有用……日后你的大功,就算是有了!”

    黄立人来此不仅仅是为了征缅引,更是将金秀之前托付要买的药物给买回来,这是小生意,不过黄立人能来此地,的确是机缘巧合,若不是因为征缅引让他有了兴趣,这些药,也不会这么迅速的拿来,这算是蝴蝶效应的一种吧?



    金秀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自己的出现,对于玄缅之战,是有利处的。大玄朝在缅甸战争之中所犯的错误,足够写一本四十万字的书来说明,不过金秀也算是机缘巧合,在福康安的帮助之下,这第四次的出征时间就延后了,又因为傅恒正视了福康安提出的意见,后勤粮草问题也不大,虽然皇帝的心思——就是要攻克老官屯的心思无人可以改变,但如此十来万的大军,搞偷袭搞直捣黄龙其实也不现实,所以攻克老官屯的确是必要的,不过按照金秀的心思,最好不必石头硬碰石头,只是很多事情无法改变,做好能改变的事情就行。

    十三行带来的药除却金鸡纳霜外,还有一些岭南特有的清热解毒药物,这些东西,不管是不是能给傅恒用,都能在前线派上用场,金秀更是同意,将这些征缅引的一部分经费直接转成了药品,这些实物也一样作为征缅引的物资。

    论起细心来,或许金秀还不够,但论起全面来,大约是没有人可以比得过她了,这一日出发,车队马匹排成了长长的队伍,银钱现金自然不必说,粮草、布匹、藤甲盾牌、精铁精铜等也一概装好车辆,民夫分两种,一种是各家商人自己个运送过来的,另外一种就是大军之中本来带来的民夫,这些民夫固定的在永昌府——孟拱土司——老官屯这个三个点连成的线上运送物资,当然了,金秀也不是小气的人,知道大家伙辛苦,于是吩咐下去,“每日一碗绿豆汤消暑,若是能够提前运送物资到老官屯,每人再加半吊钱!”不论身份,只要是民夫,不管是商人们自己聘的,还是大军聘的,都一概如此,大家伙斗志昂扬,显然是高兴的很。

    关于拱卫车队的武装安排,这就不是金秀的事情了,这交给海兰察了,金秀也和海兰察说清楚:“要你留下来,不仅仅是这些物资要紧,另外我也是最怕死的,若是缅甸人来扰我们的粮道,失了粮草该死,我若是死了,也是白死,世间如此美好,我可还没活够,我怕死。”

    “是,”这一点海兰察倒是相信,“像您这么诡计多端……哦,不,是足智多谋的,本来就要惜命些,冲锋陷阵杀敌制胜的事儿,还是交给我们这些武将比较好。”

    海兰察调兵遣将,索伦骑兵一百名巡视运输队前后左右,作为哨骑,其余的索伦族勇士骑着马护送于车队两侧,王连带着藤甲兵在前侧开路,之前新招收的那些藤甲兵,还不成器,所以没有戍卫,而是让他们几人一组,围着大车来帮忙运送,至于金秀十分看重的火枪兵,被海兰察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后,海兰察甚至让这些人稍微和车队远离了一些。

    所谓上司,那就是再怎么样不懂专业的事情,也可以脸皮极厚的发问,金秀很是不解,在他看来,应该让火枪兵在前头开路,若是遇到缅甸军队的袭击,他们可以作战,而且这不是主战场,拿着这些鱼腩队伍练练手,日后就从容一些了。

    可海兰察不怎么认为,见到金秀发问,他大声的冷笑了几下,又盯着马德灰溜溜的下去安排队伍了,这才带着一丝藐视的眼神和金秀解释,“这些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若是打赢了还好说,但这些人根基不稳,只要是缅甸人发了一次冲锋,阵脚大乱,自己个找死也就罢了,只怕是还会把咱们的防线给打乱冲散,我老海自己个无所畏惧,只是还有这么多的东西,再加上大人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拖油瓶一个,要护住您的安全,这才是最难的。”

    海兰察轻蔑的看了金秀一眼,转身离开了,金秀被气的半死,下定主意,只要是海兰察这路上有什么问题没解决好,乌猛脱猛的那一万两银子,还是要他来出。

    许是因为两军对垒缅甸人再无力分兵,再加上这一路来海兰察的确是非常谨慎,偶尔有一些散兵游勇来骚扰,海兰察也绝不动手,只是让哨兵驱散了事,自己个亲自陪在金秀所坐大车边,他不是傻子,非常明白这一些物资的重要性,和车内这个人的重要性,故此就算是缅甸的人再三挑衅,海兰察也冷静无比,绝对不做出什么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这一点来说,倒是这一次行军,让海兰察也成长了不少。

    海兰察知道这位纳兰公子的重要性还在于,老官屯的信使一日一催,日日前来催促“请纳兰大人速速前往,不得耽误!”

    信使们也不知道为何如此着急,但海兰察和金秀都明白,傅恒的情况,只怕是真的不好。

    再从孟拱土司的地界出发行走了三日后,大军的信使又传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在野牛渡督造战船的正白旗满洲副都统、署云南永北镇总兵,傅恒的长子福灵安因病去世,这又是一位高级武将,死于非战斗性减员。

    信使陆续前来,可海兰察和金秀依旧是不慌不乱,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行军,海兰察也明白,如今这些物资对着军心,十分紧要,不可以出现半点闪失,包括纳兰公子这个人,亦是如此。

    到了新街的时候,已经离老官屯不过是几十里的距离,到了这个地方,金秀才稍微松了口气,“到了这里,就可以放心些了!”

    “还是别大意的好,”海兰察肃穆说道,“九十九拜了,别最后这哆嗦没到位!”

    负责前来接应的真是乌猛脱猛,他已经得了金秀的手书,下一次物资再运送过来的时候,直接在孟拱卸下一万两银子,他眉开眼笑的,他当然知道这翡翠是中国人最喜欢的,但之前可卖不出去这么好的价格,自己所珍藏的这么一块好石头,竟然换了一万两过来,他还好不知道金秀其实是卖了四万两,足足扣了四分之三下来,不然知道了更要跳脚。



    孟拱土司乌猛脱猛的到来,让大家伙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那些火枪兵,海兰察命令约翰教习——当然,这个权限也是金秀给的,命令约翰教习,在路上依旧操练,海兰察不直接插手,但一直在边上虎视眈眈,让火枪兵们芒刺在背,苦不堪言,约翰也认为战地行军,也是非常能够培养其士兵的素质的,当然十分同意,这些人在一路上备受折磨,到了新街此地,见到目的地再也不遥远了,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可事实并非如愿,两厢汇合一处,预备着马上再往老官屯大营出发的时候,一位骑着马的索伦骑兵策马疾驰而来,身上还带着鲜血,“报!前方二十里处,有缅甸大军朝着新街来了!”

    “有多少人?”海兰察忙问。

    “大约五千人!”

    敌人果然出动了。

    海兰察忙派遣兵将左右散开,新街此地被大玄攻下后一直有派兵驻守,这会子既然有追兵,那么就不必再急切行军,免得离着大营近在咫尺的时候,出现差池,这就不妙了。

    车队首尾环状相连,连成了一个正方形,金秀的大车被围在了中间,海兰察骑着马,在边上呼喝,行军训练果然是最好的训练方式,那些新来的藤甲兵虽然还不能直接面对敌人,但队列极为整齐,又让金秀很是欣慰,“才来五千人!看来,”海兰察跃跃欲试,“倒也不必请大营支援了,这一仗,就我来打!”

    约翰穿越过人群,走到了金秀面前,弯腰鞠躬,“尊敬的大人,这一次,我要求火枪兵也参战!”

    “参战?”金秀笑道,“火枪兵可以出战了吗?要知道,他们还没有实战经验。”

    “没有实战经验,所以需要在现在,对面敌人的攻击,马上投入到战斗之中,这样可以得到经验的,大人的士兵,已经训练许久了,再不上场,我怕他们就没有骄傲的本钱了。”

    金秀点点头,这个英国人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她翻译给了海兰察听,海兰察有些不满,“既然是愿意送死,我也不拦着,就让他们出列,藤甲兵先做掩护,等着敌人到来进入射程后,再把藤甲兵撤了!”

    约翰满意的点点头,火枪兵并不是无敌的,需要步兵和骑兵的掩护配合,东方人的这些骑兵很不错,步兵少了一些,但是他们有这奇怪的藤木做的盾牌,可以抵抗敌人远程射击。

    海兰察又问金秀,“放在正面,若是敌人逼得紧了,只怕是要死不少人,大人可心疼吗?”

    “沙场上刀剑无眼,死亡是正常的,您自己个指派去就是了,不过么,”金秀说的很大度,“最好少死几个,练兵的效果有了,就不要无谓的伤亡。”

    海兰察怒视金秀,这个尺度可真的很难把握,可以死一点,但别死太多,然后还要练兵到位!按照海兰察的心思,这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都死死掉算了,免得日后连累自己,连累大军。但是纳兰大人这么吩咐,海兰察无法,只好听命。

    不过他也算是大将风范,整顿队形之后,先让藤甲兵在前,索伦兵分成两队,一队两翼压阵,等着等会冲锋,一队戍卫中枢,时刻准备支援各处,民夫和新招收的藤甲兵没有要求,让他们躲在后头大车之内,保护好自己别被流矢给射是了就行。

    地平面微微震动,前方茂林之中出现了缅甸大军的行迹,金秀就站在马车上,跟在海兰察的身边观阵,见到缅甸人呼喊着宛如潮水般一涌而出,这在阵中看人,只觉得这几千人就已经密密麻麻了,金秀见到缅甸人虽然大部分都是短打衣衫,身上盔甲也不甚多,但气势极佳,不由得暗暗心惊,“要不要告诉大营,让他们增援?”

    “区区五千人,不必增援!”海兰察虽然这时候很谨慎了,但还是满不在乎的,“我这里有五百索伦兵,以一当十,绰绰有余,再加上大人您砸了重金装备的火枪兵,啧啧啧,就算是一千头猪,都杀了也要些时间吧?你说是不是?马德?”

    马德脸色铁青,他原本跟在金秀身边伺候,但听到这类似羞辱的话儿,再也坐不住了,他朝着金秀拱手,“钦差大人,标下要去亲自指挥,让别人好生知道,我们这些归着十二阿哥手下的京营士兵,个顶个都是好汉!”

    “你去吧,”金秀笑眯眯的点点头,等着马德到了前头去呼喝什么,金秀才对着海兰察笑道,“海兰察大人这激将法,有些意思啊。”

    “请将不如激将,这些所谓的骄纵之兵,若是不刺激刺激,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大爷吗?”海兰察冷哼一声,“我这些日子可花了不少心思,若是这些东西还不中用,趁早丢了完了!纳兰大人,你把那些银子给我们索伦氏勇士罢了,别白白糟践了!”

    大战一触而发,不过这一次,金秀觉得有些不对劲,缅甸士兵虽然衣裳简单,但靠近了才发现各个胸前和身上都绑着皮甲,弯刀白的好像雪花,箭簇犹如漫天飘落的雨滴急速射出,钉在了藤甲上面,发出了噗噗噗的声音,间或有藤甲兵因为盾牌举得不谨慎,自己个被乱箭射中,疼的大喊大叫,王连忙下令,叫受伤的人退下来到后头救治,其余的人,“固守阵地!”

    海兰察冷哼一声,举起腰间的铁胎弓,用力拉圆,连续三箭连珠射出,只见到箭如流星,将为首朝着大玄阵地飞奔来的缅甸士兵钉在地上,就此毙命。大玄士兵们见到主帅如此威武,大声呼喊,军心士气大振,两侧的索伦骑兵也纷纷射箭,一下子将不少人就钉死在地上,但缅甸人到底人数众多,且在金秀看来,装备精良的程度,似乎之前从未见过。

    缅甸人的鼓声雷动,金秀抬起头来,只见到密林之间又出现了一些庞然大物,都是身高十几米的大象,这些大象同样身上挂满了铁甲,为首的战象是纯白色的,战象之上有一个金闪闪的宝座,海兰察看到这个架势,不由得脸色巨变,“不好!只怕是辛标信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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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镶嵌金边的旗帜漫天招展,迎着风烈烈做舞,缅甸举着盾牌和拿着长刀的士兵朝着大玄的阵地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就在这个时候,缅甸步兵的后方出现了一队象阵,居中有白象一头,上方摆着金色的宝座,旗帜招展,象阵之侧也有骑兵拱卫,海兰察和金秀都看到了金灿灿的宝座上坐着一个身穿锦袍之人,离着远了瞧不清楚面目,但瞧见了这象阵,海兰察还不知道吗?他脸色巨变,“不好!只怕是辛标信亲自来了!”

    辛标信!

    白象大王亲自来了?金秀搭起手做棚,看着远方的景象,她点点头,赞同海兰察的说法,“只怕是他真的来了!”

    辛标信的白象御座一出来,缅甸人就顿时山呼万岁,原本被海兰察三箭射死自己士兵有些低迷的气势一下子又起来了,缅甸士兵们身上的皮甲和盾牌,很大程度上让索伦人的箭阵失去了最大的杀伤力,马上,那些人就要碰上站在前头的藤甲兵们了。

    王连站在众人的最前面,他的藤甲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簇,缅甸士兵们慢慢的跑近了,而他们还没有等到分开撤退的命令,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等待。

    “持刀!”王连下令,“记得砍脚!”王连还没有等到撤退的命令,所以他也打算要作战了,他大声的说道,“砍了腿,再杀,不要和他们纠缠!”

    这时候后方响起了短促的号角声,这是撤退的消息,王连有些失落,但又感觉松快了些,他忙下令,“左右变阵,分开!”

    藤甲兵突然离开了,像是潮水一样分开到了两侧,在索伦的骑兵之前摆了一个雁翅阵出来,摆成了一个八字的模样,戍卫在骑兵的前侧,用盾牌帮骑兵们减少对方箭阵的伤害,缅甸士兵有些猝不及防,这和中国人之前的作战方式不太一样啊,中国人之前作战的方式,不是藤甲兵对盾牌兵吗?

    缅甸人的后方骑兵和象阵见到步兵们冲入了中国人的阵地,于是也连连呼喝,象阵也缓缓压上,可见缅甸人的心思非常明确,那就是要等着前方步兵撕开了敌人的口子,马上就要用缅甸最优势的象阵来彻底剿灭面前的这些中国人,不给中国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电光闪动之间,藤甲兵退开了,但里面不是中国人最厉害的骑兵,而是排成了五排的火枪兵,第一排趴在地上,第二排半跪,第三排直立,都站成了一个半月形的阵势,同样的朝着冲过来的缅甸盾牌兵举着长枪,扣着扳机。

    马德大声呼喝,“射!”

    长枪的末端冒出了一片白色的烟雾,啪啪啪的声音响起,密集的火网将前方冲的最快的缅甸士兵全部打倒在地,就算是有盾牌也是无济于事,盾牌都被打通了,缅甸人应声而倒,两军阵前一下子空出了好大一块。

    缅甸人的攻势微微一阻,但随即他们不以为意的继续冲过来,火枪缅甸人也有,他们不奇怪,他们非常清楚,火枪虽然有些威力,但只要是继续冲到前面去,中国人是来不及射击的。那个时候短兵相接,就是自己这些弯刀手展示杀伤力的时候到了。

    三排射完,马德马上又指挥,“第二排上!”

    这三排火枪兵起身,朝着身后退去,原来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继续三排火枪兵,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射击方式,继续朝着缅甸人倾泻着子弹。

    烟雾持续的冒起,马德继续呼喊,“退!上!退!上!”按照正常的方式,金秀观战的感觉,缅甸人压根就不可能冲破火枪组成的火线,但或许是火枪兵们有些紧张,亦或者是临战的时候不是很熟练,过了三轮之后,火枪的射击出现了一些延迟和火力散乱的问题,被缅甸的藤甲兵寻到了空档,冲进了火枪阵内,虽然被边上等候的藤甲兵及时的给解决了,索伦骑兵也帮着用箭解决了几个,但到底让火枪阵有些散乱了起来,马德呼喝好些时候,这才让慌乱的京营士兵给站稳了脚步,复又继续三排轮射起来。

    海兰察摇摇头,“还不算成!这样就乱了,若是象阵冲锋过来,不要多,一头象就足够让这些人都乱了套!”他不再关心这些,只是看着远方,看着辛标信的象阵动静,“藤甲兵上!守住火枪兵!”

    王连忙变阵,将八字阵的两侧围了过来,意图要全歼来犯之敌,而索伦骑兵也看够了热闹,藤甲兵让出了位置,他们也准备好,要开始冲锋了。

    但这个时候缅甸军中突然响起了当当当的鸣金声,辛标信的金色王座竟然转了个身,白象朝着密林之中而去了,其余的骑兵和象阵也转身离开,原本在阵前厮杀的缅甸盾牌兵们,听到收兵的命令,也连忙转身撤退,一起复又撤退到了密林之中。

    金秀和海兰察面面相觑,“没想到……辛标信就这样退了?”海兰察张大了嘴,他原本是甲胄在身,预备着好生厮杀一番了,“他怎么一点面子都不讲?”

    “难道是火枪兵在此?加上您的索伦骑兵?”金秀想了想,大概是这个主意,“咱们人不少,只怕是他急切之间吃不下!”

    “可能真的是如此,”海兰察点点头,“在外野战,我索伦骑兵的确是无所畏惧,只要是破开他们的象阵,进了里头,那么辛标信是死是活就难说了,不过,”海兰察摸了摸鼻子,不得不说了好像有些违心的话儿,“火枪兵如此威力凶猛,辛标信有些出乎意料,所以这才退了。”

    “若是如此的话,如今的火枪阵出来,还不是时候,”金秀摇摇头,“还没有练成,还有瑕疵,却也不能够让敌人吃了大亏,反而让辛标信有了预备和警戒。”

    “这不是什么问题,横竖咱们也如今是车对车,马对马,光明正大的干了!”海兰察哈哈一笑,“日后再练就是了!”



    海兰察对着火枪兵的杀伤力比较满意,这群在京营就混日子的人,能操练成如此的模样,的确是算不错的了,当然,当着马德的面,他可没有什么好话,“纳兰大人花了这么多的银子给你们装配火枪,看来这火枪是不错的,只是你们太差!那些缅甸人进了你们的火枪阵,好么,那根火枪倒是比烧火杆子都要不如些,还死了几个兄弟,真是蠢钝如猪!”他跟着金秀久了,金秀骂人的方式他也学会了,“今个若不是王连知趣儿,还过来支援你们,就怕是你们几个就要死了,死了也就罢了,还要连累老子给你擦屁股!”

    金秀自然是温言宽慰,又赏赐银钱下去,慰问受伤的火枪兵,虽然大腿上中了几刀,但几个人并无大碍,这一番遭遇战来得快去的也快,好像是缅甸的天气一般,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缅甸国王辛标信撤退了,海兰察这边也不敢再独自前往老官屯,而是派出了探子,让大营之中出来了三千人接应自己。

    乌猛脱猛刚才躲得无影无踪的,等着辛标信的象阵离开后,这才探头出来,金秀也没说什么,但乌猛脱猛有些不好意思,朝着金秀磕头解释,“孟驳这个人很是小心眼,如今我跟着大帅征讨自然是无妨,只是若被他知道我敢对着他作战,日后必然有机会为难我,请大人原谅小的胆小。”

    “日后?”金秀请他起身,听到这话,不免一笑,“他还有日后吗?他看上去有些小心谨慎,只是今个他竟然没有豁出去来和我们对斗一场,乌猛脱猛,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他怕大人的虎威了!”乌猛脱猛忙拍马屁,“就算是白象,也要听老虎的话!”

    “不是,而是他对着野战没有信心了,是不是?海兰察?”金秀笑道,“他御驾亲征来此,见到我们火枪厉害,竟然就退却了,这说明,他们不敢野战,那么就只能固守老官屯大营,这不是本意,但绝对是他潜意识里头的想法,有这样退缩的想法,辛标信,还会有未来吗?我表示怀疑。”

    乌猛脱猛对着金秀的这话,不以为然,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唯唯诺诺;而辛标信或许在以后的日子了,再三会后悔今日没有拼尽全力,把这个祸害缅甸的罪魁祸首斩杀于象阵之下,只是机会从来就只有一次,没有抓住,错过就是错过了。

    来接应的人迅速的将金秀等人一起带回到了老官屯大玄大营,永基亲自迎接了出来,给金秀打开了车帘,“你可回来了!”他在缅甸晒得有些黑了,容貌也有些憔悴,只是笑容依旧温和温暖,见到金秀无恙,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眉梢眼角也都是高兴的意思,“适才听说你们遇袭,我吓了一大跳,只是我不通武艺,不然必然带兵来救你!”

    金秀就着永基的手跳着下了马车,“没事,有海兰察在,等闲人伤不了我,今日我见到辛标信了!”

    永基吓一大跳,“缅甸国王孟驳?他来了老官屯了!?”

    “是,”金秀肃穆说道,“只怕这里,接下去又要艰难了。”两个人视若无人的窃窃私语,其余的人忙着要接送搬运物资,倒是没空理会二人,倒是乌猛脱猛看到金秀和永基牵着手,神色亲昵,心里头不由得啧啧称奇到底是天朝上国的皇子殿下,和这样的优秀人物竟然是这样的关系,我们这些边疆小地方真是见都没见过这样的世面。

    来不及说话,明瑞忙迎接出来,“大帅在等着你,纳兰公子!咱们快去吧。”他的神色不算太好,但也不是太差,瞧着脸色金秀就知道傅恒如今应该暂时没事,永基陪着金秀,悄声说道,“大帅的身子不太好!只是外头的人,还不敢告诉,让他们知道。”

    金秀摇摇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军上下士兵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别说是咱们,”金秀朝着缅甸大营方向看了一眼,“缅甸那边,迟早也会知道的。”

    几个人一起到了傅恒的营帐,这里较之金秀离开的时候,戒备不知道森严了几倍,到了大帐内,就扑面袭来一阵浓郁的中药味,金秀咳嗽了几声,永基关切的看着她,金秀摇摇头示意无事。

    傅恒脸如淡金,双颊原本饱满的肉,就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内似乎被吸走了一般,变得干巴巴的,金秀忙拜见,傅恒微微一笑,“难为你了,”生意也有气无力的,“这一番去,我听说办了好大的差事儿?”

    金秀把册子献上,孙士毅接过,感激的望了金秀一眼,傅恒一看,原本恹恹的精神头一下子振作了起来,“竟然是办了这么多的东西来?”

    “是,”金秀坐下来,对着傅恒笑道,“这些是各地商人自愿买下的,不仅是云贵川的,十三行的商人也来了好几家,故此才有这样的规模,学生不过还是觉得,太短了些,到底是急切之间,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傅恒将册子交给了阿桂孙士毅等人来看,孙士毅又忙问,“这一趟,可运了多少来了?”

    “粮草一万担,精铁一千斤,火药衣物药品等若干,银钱三万两,”金秀笑道,她这会子很是得意,实际上她也该到了得意的时候了,“这是第一批,接下去铁壁关内都要预备着接其余的。”

    “如此可真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孙士毅以手加额,庆幸的说道,“如今有这些东西,咱们什么都不怕了!”他见到傅恒微微佝偻着身子微微咳嗽,脸上的庆幸之色消隐不见,“只是中堂大人的身子,如今,却是不好了!”

    “如若兄!”明瑞忙问金秀,“大帅的身子,你可有法子?智冶兄说过你之前早就预计到了这事儿!”

    金秀当然知道傅恒是在缅甸染病的,所以王连汇报自己这个坏消息的时候,她压根就不吃惊,“先问医官,”金秀看着傅恒如此,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还是要问专业人士,“听听医官是怎么说的?”

    孙士毅忙把随军的医官找来,医官之前不敢说,可如今算是菩萨一般可以救命的纳兰公子回来了,他也只能是说实话,“中堂大人的病,似乎是肺痨!”

    众人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里,傅恒叹气,“我早知就不是什么好症候!若是身子无碍,也不至于说这些日子瘦了这么多!”

    “纳兰公子!‘’阿里衮上前,对着金秀说道,“你可有良药?”他期颐的望着金秀,“你有金鸡纳霜,必然也有别的神药!”

    众人都是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金秀,金秀慢慢的摇摇头,“这如何有药?不可能有药的。”

    肺痨就是肺结核,在抗生素没有发明前,是无药可救的,孙士毅还是有些其他的幻想,“听人言,这人血馒头,还是有些用的。”

    “那些是无稽之谈!”金秀摇摇头,“肺痨是慢性病,只要好好将养着,问题不算太大,”金秀对着医官吩咐道,“药要请大人继续喝下去。”

    医官点头答应下来,“消炎的中药……也就是那些清热解毒的药,要多配一些,肺痨乃是内火旺盛之症,因为体内有发炎的迹象,若是能够压制下来,或许有些作用。”

    “可有良法?”

    金秀避而不言,对着傅恒叹气道,“中堂大人怎么会如此不小心!你乃是千金之体,如今奈若何!”



    金秀是真担心傅恒的身体,就好像是她之前所言的,众人来此缅甸酷热蛮夷之地,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不管这个过程是有所不同的,比如有的想要加官进爵,有的想要报效国家,有的更是想为君效忠,也有的想要发家致富。

    乌猛脱猛这些土司想着借助大玄的力量对抗缅甸贡榜王朝,减少或者是免去花马礼;桂家的少主和遗老们,想着要在缅甸这里重振基业;王连这样的从基层厮杀上来的军官,希望在缅甸建立更多的军功;普通的文官们,比如纳兰永宁还有孙士毅这种,就是要为了自己的前途,赚一些军功后可以顺利升迁,孙士毅想要名正言顺的进入中枢,而纳兰永宁显然想把这个“署理”的帽子给摘了;海兰察这种……大概就只是想要厮杀,厮杀个痛快,让自己厮杀到天荒地老;而征缅引筹备商会被金秀忽悠来砸下重金的商人们,他们只是想要赚钱,多多的赚钱;永基是要来赚取一些军功,日后可以好好的藉此安家立业;傅恒要报效皇帝的知遇之恩;士兵们是迫不得已,他们不想死在缅甸,唯一能做的就是奋勇向前,尽早把战争结束掉。

    而金秀,是为了十二阿哥永基而来此地的,这些人各怀心思,但都是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要打赢这一场战争。

    而傅恒,身为大军的统帅,是这些所有人的指望,也是大家伙觉得能够打赢缅甸之战的最深层次的依靠。

    所以金秀才会深深的失望,对着傅恒的这次生病表示巨大的失望,千万人的心思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可偏生傅恒又生病了。

    “如今奈如何!”

    傅恒微微摇头,“这也是我的事儿,起初许是在新街淋过雨,自以为身子强健,不以为然,可后头竟然就屡次咳嗽,没想到如今竟然得了如此绝症!”傅恒听到自己个得了这病,心如死灰,原本想着要建功立业报效君恩的心思一下子凉了一半,不过他也知道这肺痨之症,虽然是绝症,但不见得会即刻发作的,“我的身子不重要,诸位,”傅恒环视众人,“接下去咱们要怎么办?这才是最关键的,纳兰公子料理了这么多的物资来,如今可不能够再耽误下去了!”

    “大帅的身子,还是要先料理好的,”金秀摇摇头,“大帅不如归国养病,如何?”

    这也是大家伙的心思,但谁也不好说出来,如今大军在外头这么久了,若是主帅骤然回去,军心必然震荡,但缓缓图之,想必问题不大,傅恒的身子要万无一失,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没有安排好军务,不禁皇帝要暴怒,更是要让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这些其实都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怕,众人大军在外,稍有不慎,就是覆水难收的境地!

    傅恒自然不会,“不可,我乃三军统帅,如何可抛下战士们独自归国?此事不必再提!”他咳嗽了一下,“我意已决。”

    “可有良法?”孙士毅忙问金秀,“如若老弟,既然有金鸡纳霜,其余的药,也未尝没有。”

    金秀摇摇头,避而不言,没有抗生素,什么药都没有用!“孟驳亲自来了,中堂大人,他来劫掠我所运送的物资,被海兰察惊走。”

    辛标信来了!这又是一个巨大的坏消息,金秀的话语刚落,只听到对面的缅军之中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山呼万岁响彻云霄,孙士毅等人变了脸色,“他竟然亲自来了!”孙士毅喃喃,“那么咱们眼下就更要注意着了。”

    傅恒等人忙又招了海兰察进帐询问清楚,听清楚了过程,海兰察也知道轻重,虽然对着火枪兵当面的时候,从不说好话,可在傅恒众人面前,却把火枪兵的威力描述的淋漓尽致,“纳兰大人说那孟驳是被我惊走,实际上不然,是他们的象阵预备冲锋的时候,盾牌步兵已经被火枪射杀殆尽,一时间他来不及后方掩上,再加上索伦兵也未曾动手,他怕在新街鏖战太久,惊动大营这边,故此才走了。”

    所以实际上还是火枪兵能够快速利索的解决了来犯试探之敌,傅恒点点头,他是老军务,一下子就明白了火枪兵的确是有效的,“那个洋人训练的不错,虽然是第一次正面迎敌,但能够有如此的战果,也是不错,”傅恒闭目想了想,对着金秀带着一丝咨询征求她许可的语气说道,“我意再用绿营精锐来补充到火枪兵之中,也让那洋人训练出军,纳兰公子意下如何?”

    “这是十二爷的兵,多多益善是好的,”金秀点头笑道,“只是如今火枪到底不足,若是人再多些,也不够用枪的,十三行那边已经言明,这些日子,只怕是再也找不到多余的来了。”

    本来如今中外贸易也不是靠着军火来的,这些火枪什么的,都还是澳门的葡萄牙人、吕宋的荷兰人拿来好不容易淘换来的,多余的压根没有,远东现在也不是洋人们注意的重点,当然,十三行也说过了,在南洋以西有些地方的英国人也有,不过那运过来,也要些时候。

    “多多益善!”傅恒吩咐孙士毅,“告诉纳兰大人,火枪弹药除却广州采买外,神机营也要多多是运送过来,虽然不及洋人们的火枪好,但多少也是一个补充。”

    物资的充沛,让傅恒十分高兴,他原本看上去脸色极差,这会子也红润了起来,他让大家伙坐下,“征缅引这个事儿,我原本心里头还有些怀疑,怕纳兰公子你办不好,如今,却是我小瞧了你,这是我的过错,请纳兰公子不要介怀。”

    按照傅恒的身份,能够说出道歉的话来,也足够惊天动地了,金秀忙起身说不敢,“为国效忠,为中堂大人效力,为十二爷分忧,是学生的本分,万万当不起中堂大人的谬赞。”

    “那么咱们且不说这个,且说别的就是,如今精铁已到,可以铸炮了!”



    傅恒是干实事的人,也不浪费时间在和这位纳兰公子的谈笑之中,虽然泰半心灰意冷,但他非常清楚,留给他的时间不算多了,自己的身子一天天的差下去,而缅甸大营依旧是固若金汤,如今缅甸国王还御驾亲征,若是再拖延下去,他怕自己等不住了。他这一次算是等到了金秀,和他带来足够多令人惊喜的物资,这是一件好事儿,所以傅恒要召开军前会议,再商议好,到底是怎么样才可以破敌。

    这不是大规模的召集,而是只有寥寥数人,傅恒居中,两位副帅阿里衮和阿桂,永基和明瑞在侧,金秀原本在这里没有位置,但这一次立了大功,再者,如今他也是军前参赞,自然是有身份可坐的,于是坐在了永基之下,此外,还有孙士毅、海兰察这几位,其余的将领一概没有入内。

    金秀原本的任务是缴纳三千斤的精铁,而这一次,金秀已经运了四千斤的精铁而来,还不算是接下去还要络绎不绝运来的精铁精铜,金秀现在是不求什么质量,只求数量,要在国力抗衡上,超出缅甸无数倍,这样的饱和性物资供给,才有可能用国力,狠狠的压死缅甸。

    “铸炮之事,已经开始慢慢的做起来了,之前就做了一门,不过因为精铁不足,所以拖延至今,”金秀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孙士毅朝着金秀介绍,“大帅的意思,总是要多几门红衣大炮才行。”

    红衣大炮威力无比,只是到底是难以铸就,再者也需要时间,傅恒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如今得了金秀的禀告,看过册子,所筹集的物资竟然有如此之多,拖延下去,不见得就是大玄朝的坏处,反而可能是缅甸的坏处,“非用红衣大炮,不能破开缅人大营,之前虽然铸就了一门,但只有一门,那是远远不够,故此,”傅恒点点头,“我也不拿出来,就先等着,要精铁锻造出再多几门大炮之后,再来轰开缅甸陆上大营,智冶,”傅恒吩咐孙士毅,“此事就交给你负责,务必要快,但大炮不能出纰漏。”

    孙士毅起身拱手,“是,交给下官就是了。”

    “粮草之事,如今充沛,却也还不能怠慢,既然是孟驳会来骚扰新街,必然他也会得到消息,想着来断咱们的粮道,”他吩咐阿桂,“此事还要交给你来统辖,务必不能出错。”

    “海兰察这一次运送粮草至此,缅甸人还是怕他的,不若还是让他来运?大帅,”阿桂禀告道,“如今粮道可是最要紧的事儿了。”

    金秀收起了扇子,孙士毅坐在金秀之侧,见到她如此,似乎有话说,“如若兄,你觉得如何?”

    “海兰察要承担更重要的事儿,阿桂将军,依学生之见,继续护送粮草,乃是大材小用之事,破敌之日渐渐近了,海兰察如此勇士,不必浪费在那些地方。”

    阿桂性子倒也算好,比起昔日的阿里衮,不知道和气了多少倍,金秀如此的直言不讳,阿桂也不生气,只是问道,“破敌之日,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秀觉得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今日能够参加这个会议,表明傅恒等人认可了自己的能力,自己又非皇家子弟,又非高官大将,而以一白丁之身坐在这里,已经足够说明了很多问题,所以既然是阿桂垂问,她也不客气,将这些日子自己所观察和所了解的东西,一概都说了出来,“大军在此地多久,鏖战也不少日子了,却尚未发起总攻,等到大炮铸成,必然是要和敌人一战的,到了那个时候,海兰察所率领的索伦勇士才到了用武之地,这一番复又回缅甸的路上,海大人颇为辛苦,如今恰好,应该是整顿休息的时候了。”

    海兰察感激的望了金秀一眼,傅恒点点头,赞许的说道,“这话极是,你好生休养,”傅恒对着海兰察说道,“日后还要你出力的。”

    海兰察自然抱拳行礼,这些日子大军驻扎在老官屯,却也不是什么战斗不发生的,两边鏖战许久,大概知道了双方的实力,大玄这边,最后的胜负手索伦兵、红衣大炮,还有金秀十分看重,初出茅庐就立下功劳的火枪兵,大玄朝还不算是正式的利用过,哦,当然,火枪兵被孟驳亲眼见识过,想必这个也算不了什么压箱底的胜负手了。

    但火枪兵尚未训练完全,约翰教习也承认这一次的作战过程并不是很流利,士兵们对着火枪的威力十分自信,但失去了火枪的火力支持,面对欺压到身边来的盾牌兵就很是畏惧了,畏敌,这一个缺点如果不改正,火枪兵永远成不了决定战争走向的决定性因素。

    而缅甸那边,如今还未正式出动过的,应该就是象阵了,这些庞然大物,并不是都那么的和顺温和的,从小驯养为作战目的的大象,性格十分暴虐,再加上它那些身上的盔甲,和长长的獠牙,若是被他们发起性子来,只怕是谁都扛不住,一下子就踩成了肉泥。

    这些战争的胜负手还要继续思考,但现在不能够再继续拖延下去了,“马上就要到十一月,在军中自然也不讲究过年不过年的,但战士们的心思,还要提防一二;这是一个事儿,另外一个事儿,那就是过了二月,只怕是缅甸雨季又要到了,到了那个时候,豪雨阵阵瓢泼而下,将士们更是待不住,而且大帅的身子,还是要回国好好静养才能好起来。”

    金秀继续说道,“缅甸人水陆并进,互为犄角,若只是用红衣大炮,只怕是水寨还是无法攻克,这一节,学生却不知道大帅,用什么法子可以破之?”

    阿里衮摇摇头。

    伊洛瓦底江在老官屯一带最宽处有约八里,其余的地区宽度也在四到六里不等,实在的波澜壮阔,较之大玄国内的大江大河,不遑多让,这江心中间还有一个大的冲击平原。



    老官屯就修建在那个平原和江两边的岸上,左右两岸巨大的木栅城墙一直延伸到江里面,和江心平原上的木栅营寨链接在一起,链接处还修得有木门,在平原和江岸空出的水域里停满了战船,这些木门就是为战船出入而修建的。江心平原上也有驻军防御,大玄如果攻击江心的木栅,就会受到来自左右江岸木栅上的炮火夹击,所以傅恒采取的战术是陆上和水上一起进攻,而且左右江岸上的木栅都是沿着大斜坡修建,彻底把路封死,并且有五层防御,内里还有工事,木头材料都是用当地最坚硬和最巨大的木头修建,外层还有壕沟防御,缅甸人非常清楚这是都城阿瓦最后也是最结实的一道防线,在这里安排了重兵,也用上了最好的工事。

    “交战过几次,”阿里衮摇摇头,“彼此之间互有胜负,他们水陆相互支撑,攻打下几处营寨,却也是守不住,反而被两侧的火炮攻打,不得不撤退,我们还折损了好些人手。大玄水师船只大,不易被击沉,但速度也慢,在这江里头,反而不如缅甸的小船进退迅速。我的意思是,”他朝着傅恒提建议,“红衣神威大炮铸成之后中堂大人不若分拨几门放在咱们的水师船只上头,咱们也用大炮和他们对轰,不然倒是让缅甸人觉得咱们无炮,被他们小看了!”

    阿桂忙摇头,“不可,神威大炮分量极为沉重,放在船上,若是运转不当,只怕是船动都动不了,还在放在攻破大营上头最好。”

    两人分管水陆两军,对着红衣大炮的归属也是有自己的想法,这一下子又争吵了起来,傅恒咳嗽几声,已然是没有力气来分开两人,孙士毅忙说话,“还是请大帅安排才是。”

    两人一起看着傅恒,傅恒微微思索,“江面上有这个心头大患,总是不妥当,水寨也要攻破,如今为难的事情是水寨难破。水寨若是破了,肃清江面,再破他们那个乌龟壳,也是指日可待的。”

    阿里衮叹气,“的确如此!之前咱们都用过火攻,只是天不成人愿!”水师好不容易靠近缅人的水寨,意图用柴火来烧掉栅栏,可是没想到风向突然转变,大火反而朝着大玄这边的水师袭来,缅甸上下士气大振,以为有神灵相助,缅甸一定可以打败万恶的中国人,故此反而朝着大玄水师杀来,虽然不至于大败而归,但多少士气上,也有些颓靡了。

    “这也算不得什么,火攻是好法子,只是,单纯用柴火点火,到底是难了些,”金秀眉心一跳,“风向没有注意到,也是一件寻常之事。”金秀苦苦思索,“若是要破缅甸水师,似乎还真的要用火攻?”

    她在心里头如此想着,傅恒却又问了,“纳兰公子,你意下如何?这水师,可破否?”

    金秀很是无奈,自己个又不是诸葛亮,怎么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的?金秀原本想着推却,但又见到了永基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心下一动,“如今却也想不出来什么头绪,且容学生再想想,再跟着十二爷多历练一些日子,说不得,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呢。”

    “如今若是没有好法子,那也就是按部就班的办!”傅恒思索了一番,“各部轮流作战,如今万事俱备,什么事儿都不愁,那咱们就跟着缅甸人耗到底,试试看到底是谁才是这里的英雄!”

    除却傅恒的身子之外,现在胜利的天平应该是慢慢朝着大玄这边倾斜的,物资充沛,药物让士兵们很快的痊愈,这一次金秀过来,特意带了几十车的木炭,这些炭火足够让所有人都喝煮开的水,这当然算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要知道之前只有高级官员们才有热水可以喝,但永基推行的这个事儿,让差不多一多半的病号不再生病,物资的充分,还有银钱打赏都到位了,难熬的湿热天气也不再是那么令人抗拒了。

    两方鏖战滚滚,而金秀却再也不登高观战了,她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做,这个事情完全是在和永基交谈后收到的启发,金秀说火攻不行,风向不对,永基却对着金秀笑道,“你在大理时候,不是多次言中天气?你若是能够预知天气,岂不就知道了风向如何?”

    金秀笑道,“我怎么会知道风向……”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倏然起身,“咦,这的确是可以有些用处的!”

    所以这些日子金秀什么事情也没做,每日就是登高望云,看风向如何,并做好记录,这个季节在中原,只怕是西北风和北风刮的正烈的时候,而在缅甸,更多的还是刮西南风,这是正常的,毕竟缅甸是西南方向都是平原,印度洋上的信风给缅甸大部带来了高温和干燥的天气,而北方也来了欧亚大陆的北风气流,在缅北高原形成僵持的局面,这气候倒是有些捉摸不定了。、

    海兰察听说金秀这几日天天来看风看天气,于是很是好奇,过来跟着金秀看了几次,不过实在是太无聊了,这有什么可看的?海兰察又追问金秀,金秀很神秘的笑着:“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天机,”海兰察不屑一顾,“你肯定又是在暗暗的谋算什么了,是不是要对着缅甸人动手?”

    “你这问的奇怪,”金秀也不理会海兰察,在自己的册子上记下了今日的风向和风力,“我们现在不就是对着缅甸人动手吗?”

    海兰察摇摇头,朝着半里之外的战场指了指,今日天气极好,如此厮杀的样子大家伙都瞧得清清楚楚,特别是今日几个人都呆在一个小山包上,居高临下的看,更是看的清楚,“这些厮杀和你没关系!嘿嘿,纳兰大人,你的鬼主意预备什么时候拿出来?”海兰察笑道,“我这可是等的迫不及待了!”

    海兰察话里有话,他实际上是有些着急,想让金秀兑现承诺了。



    金秀之前和海兰察许诺过,会给他建立巨大功劳的机会,可如今这一拨人都回来好些天了,这位纳兰公子除了每日看风向看天气外,也就是在傅恒面前晃荡晃荡,关心关心他的身体如何,这两个事情外,这位纳兰公子几乎不做任何事情,十二阿哥还每日要处理卫生消毒,病患救治这些事儿,身为阿哥的幕僚,竟然这些事儿一概都不去帮忙,只是自己个“偷懒”。

    所以好奇之余,海兰察又有些坐立不安了,如今时候已经到了十一月,再拖延下去,说不得过年都要在缅甸的野外过了,当然了,海兰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乃是想念家里的小崽子了,而是觉得再这么呆下去,只怕是大家伙畏战的情绪都要起来了。

    金秀合上了册子,目光微微一凝,“怎么,难道现在大军之中,战士们都不想打仗了吗?”

    “多少有一点吧?”海兰察叹气道,“我都忍不住要动手了,何况于他们?虽然日日鏖战,但进展不大,反而是白白丢了性命,要知道这打仗死人不要紧,关键还是要有战功啊,每日就只有死人,缅甸的军寨一个也攻克不了,或者是攻克了还守不住,如此的话,将士们自然觉得没用什么功劳,你之前还好运了不少银钱过来,这大把大把的赏赐下去,还算是稳定了一些军心。”

    金秀这段时间甚少去观战,如今虽然是挂着一个参赞的名号,可征缅引的事儿已经办好了,虽然还有物资未曾运来,但有纳兰信芳在广州帮着收购洋货洋枪弹药,有纳兰永宁在永昌府接受现银入库来购买粮草马匹等物资,还有侯艳年在铁壁关内接受各地物资,并且安排人手运送出来至老官屯,所有的事儿井井有条,压根就不需要金秀操心,所以金秀也很空,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但她也有压力,征缅引的事情实际上是寅吃卯粮,把以后大玄可能在缅甸赚取到的利润提早的出售给这些洋人们,把钱先收上来用了,当然了,没有商人敢对着金秀这位高在云端的人唧唧歪歪,但侯艳年几次写信前来都表达了商人们的一种怀疑,他们怀疑,大玄到底能不能打赢这场战争。

    现在这个时代,商人们想要左右政局,或者是通过政治来增加自己的财产和收入,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些商人们如今也不会说有不支付接下来部分的征缅引的钱,但他们还是会和侯艳年唠叨抱怨的,这是正常的事情,但金秀的确要小心警惕这种迹象。

    一种可能让事情没有进展的迹象。

    “破敌,是肯定要破的,如今且等着大炮做好了,再想法子破水上营寨,这事儿就妥帖了,”金秀慢慢说道,“咱们军心既然是有些动摇了,那么缅甸人,海大人,他们受得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

    “缅甸国王虽然御驾亲征,但他们不仅是没有出来对战,更是只能龟缩在大营之中不敢出来,被动挨打,时间久了,咱们虽然攻不破他们,可他们就连来攻咱们的心思都没有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海兰察瞪大了眼睛,“他们也是军心不稳了吗?”

    “答对了!缅甸之不稳,较之咱们,只怕还要更强烈一些,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们很快有行动了。”

    “什么行动?难道敢来偷袭不成?”海兰察冷哼一声,“只要孟驳敢来偷袭,看老子不把他剁成两段!”

    金秀朝着海兰察看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海兰察这种说起来还真是纯粹的军人,一心只是要在战场上分出什么胜负来,而不去考虑别的方面对于战争的影响,“咱们都军心动摇了,你说,缅甸那儿就不会吗?他们肯定也是有所浮动的。”

    几个侍卫跟着金秀和海兰察下了小山,前后簇拥着,路上全是绿油油的长草,微风缓缓吹过,好像是在这些草组成的湖面上吹起了阵阵涟漪,众人好像陷在了水波之中,朝着前头慢慢行去,侍卫们在前后左右开路,金秀慢慢的用折扇分开路面,“他们不是要来偷袭,他们现在压根就没胆来,而是想着要别的方式,来探一探咱们的底了。”

    “听说之前缅甸也派了人来求和?”

    海兰察哼了几声,表示自己对于这件事儿的十分不满,“之前来了几拨人,都是一些烂鱼烂虾,上不了台面的狗东西,什么官职也没有,更别说有没有缅甸国王的印信了,竟然敢就这样红口白牙的来说议和!依我说,还不如就砍了才好,还是大帅吩咐了,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才放过了,难道这些日子还要来?”

    “孟驳不是傻子,他肯定也要想着解决咱们这里的问题,不是说要打赢咱们,而是要解决老官屯的这里的危机,缅甸虽然是大国,可到底也算不了什么很强大,他们的国力耗在这里,想必……”金秀眼神一闪,“别的地方又要出问题了,你去把桂家的少主找来,我有话儿问他,对了,杨重谷可有消息了?”

    海兰察摇摇头,“没听到杨知府的消息,只怕是生死难辨。”

    “不着急,”金秀笑道,“原本也没想着叫各家一起来围猎阿瓦城的,他们那些人,雪中送炭指望不上,能够锦上添花就行了。”

    海兰察很不高兴被金秀使唤,但他知道这个纳兰小子鬼主意甚多,很多时候还要多仰仗他才行,所以下了山,就马上把桂家的少主拎来了,丢在了金秀面前,“人来了,你问罢!”

    “海大人,你就是这样的鲁莽,”金秀无奈的摇摇头,拉着跌在地上的桂家少主起身,“你这些日子,可有你家那两位伯父的消息了?”

    消息的确有,只是不算是什么好消息,“敏家倒是愿意,不过他们手上没有兵,只能是跟着土司们办,但是现在下缅甸的土司们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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