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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金秀就猜到了,纳兰永宁拿着这张二十两的银票,让元家可以一年衣食无忧的银子果然是别有用意。

    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只要不是那种吃光用光奢侈惯了的家庭,只要是拿着这二十两银子预备起来,做点小本生意或者是攒起来,日后发家就靠着这个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金秀就知道,纳兰永宁会有别的意思。

    “那么,宁老爷,”金秀脸上微微一变,随即笑道,“莫非这银票是假的不成?”

    “不是假的,自然是真的,我这府上虽然如今不如以前,但也还是拿得出二十两银子的,这不会假的,我说的试探你,只是看看金姑娘你会不会为了这二十两银子而忘记还给我。”

    什么忘记还给他,就是看看金秀是不是那种拿了银子就装作这件事儿没有发生过而已。

    “若是你见了这二十两银票没有来找我,那么我也就断定你这个人,”纳兰永宁笑道,“见小利而忘身,虽然有些眼界,但是难承担大任,以后也会被小钱小利而诱惑,那么也就不值得我的信赖。”

    金秀身子微微一震,“宁老爷,这句话的意思是?”

    “就是这个意思,”纳兰永宁笑道,“我虽然不才,可这永盛朝不知道多少位年轻俊才我都是看过的,许多人就像流星,一闪而过,丝毫不能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地位和名声,所以我虽然看重你,八月十五那一日你说的话,的确惊艳,但我还要再考考你,看看你品德如何,有些时候有才无德,反而更是大祸患,不仅自己玩火自焚,更是要波及他人。”

    “你若是收了这二十两银子,自然元家我以后就不会来了,二十两银子,你家里头拿着也可以拿来补贴,也不能说是发家致富,但多少也有所裨益;若是没有收下来,反而是送回来了,就如今日这样,”纳兰永宁笑道,“那么日后的事儿,我自然也会帮忙。”

    “毕竟有才有德之人,值得别人的帮助。”

    金秀心里头暗暗腹诽,就算是古人,也不可以小看任何人,虽然自己有土著所没有的穿越者优势,但在这些浸淫于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来说,还是不够看的,这一些算计,她倒还真的没想过。

    她有些如释重负,但又有感觉不太对的感觉,纳兰永宁竟然用二十两银票来试探金秀,这所图者,必然甚大,自己能不能承担他的所图?这很关键,金秀必须考虑。

    “宁老爷谬赞,我不敢当,”金秀想了想,还是要把话题主导权拿到自己这边比较好,纳兰永宁所图什么,她现在不关心,但是阿玛富祥的差事儿,还是想问一问的,“那我阿玛的差事儿,宁老爷是愿意帮了?”

    “那要看金姑娘你能帮我什么了,”纳兰永宁适才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灵光一现,他直觉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他或许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突然想出来的主意,改变了他,和纳兰家接下去的命运。

    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但是这会子还没酝酿成熟,所以还要再看看金秀的表现如何,是否值得培养,“不过你既然开口了,那么我自然也要帮衬一二,”纳兰永宁算是松口了,“这些日子我会瞧瞧,看能够帮的上忙。”

    金秀瞧瞧的舒了一口气,没想到今日不过是来求人,一下子倒是还成了自己被面试的现场,听到纳兰永宁这么说,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可纳兰永宁却是不愿意放过她,“之前在你家,咱们第一次见面,自然是不便交浅言深的,可今个你既然有求于我,老夫也厚颜问一句,为何你之前笃定十二皇子无缘大位,又不愿意说是何人,那一位皇子,更有可能继承大位呢?”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吗?永盛皇帝要当六十年的皇帝,才会禅让给下一位皇帝,但是如今却是不能这么说,总不能说自己个未卜先知吧?“宁老爷为何要问这个?”金秀反问。

    纳兰永宁微微一楞,“自然是好奇而已。”

    “如今说这个太早了,”金秀摇摇头,“万岁爷春秋鼎盛,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昔日圣祖皇帝,可是在位很多年呢。”

    金秀只是说这么一句话,却什么都没有再说,纳兰永宁什么心思,金秀大概可以猜到,无非就是因为如今家世有些衰败,想着提前烧冷灶,看看有没有机会博一个从龙之功罢了,可永盛皇帝是超强待机的冠军,六十年太平天子坐得稳稳当当的,若不是自己立下誓言,只怕是还要当到老死为止。如今才永盛三十一年,这起码还有三十年的时光,这空冷灶烧的也太早了些,利益率太低的事情,金秀是不会建议任何人去做的。

    永盛朝,烧任何皇子的冷灶,还不如直接献媚讨好永盛皇帝,这样机会来的更大一些。

    纳兰永宁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四射,随即掩饰了下来,“好了,金姑娘,咱们说了这么一会话了,你也该去见见贱内,”纳兰永宁笑道,“既然是通家之好,那么女眷总是要见一见的。”他吩咐长贵,“带到后头让太太也瞧瞧金姑娘。”

    这才是护军人家女眷之间正常的交往嘛,女眷对女眷,这才是寻常事,像是纳兰永宁拉住金秀说了这么久的话儿,实在是不太寻常,也难怪桂大奶奶会狐疑纳兰永宁是不是看上自己要讨自己个当小老婆了。

    金秀松了一口气,对付女眷总是轻松多了,她起身告辞离开书房,纳兰永宁目送金秀离开,呆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想什么,小厮进来倒茶,也被他挥手叫退,“长贵回来,让他进来伺候,其余的人一概不许入内。”

    不多会,长贵就回来了,他禀告纳兰永宁,“老爷,金姑娘已经在太太院里了。”

    纳兰永宁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长贵点点头,“你觉得元家的这个姑娘,如何?”

    “的确厉害,”长贵沉稳说道,他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说话有分寸,也能讨人喜欢,其余的奴才不懂,但是能劝得住老爷的怒气,的确是少见。”

    纳兰永宁若有所思,“见小利而不贪,这的确是难得,关键的是还知道道理,也读书,有见识,这又是更难得了,”纳兰永宁站了起来,在书房内踱步,“我已经是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人物了。”

    长贵不接话,只是站着听吩咐,纳兰永宁望着书房外的那几根翠竹,翠竹无风摆动,摇曳多姿,“长贵,你说,让她入宫去,帮衬着舒主子,如何?”

    显然长贵绝不会是普通的那种长随,普通的长随不会和主子商量这些重要的事情,说到了这个“舒主子”,长贵的身子微微一震,有些吃惊,“老爷的意思是?”

    “舒主子在宫里头有些年份了,是什么时候入宫的?永盛六年,如今也二十五年过去了,膝下诞育过皇子,但也早夭,如今年数不年轻了,也没多少恩宠,如今咱们家还算是外戚,可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是如今这残留下来的一点点声势,只怕也是要没了。”

    原来纳兰家竟然还是外戚,金秀这是真不知道,也无人和她说过这个事儿。

    长贵摇摇头,“恕奴才直言,咱们家也不是靠着这些起来的,这个怕是没多少用处。”

    “没多少用处也要试一试,不成,无伤大雅,成了,那就是收获几百倍的好处!”纳兰永宁说道,“别的不说,就单单看先皇后,孝贤皇后,如今富察家,多少显赫?”

    既然是纳兰永宁打定了这个主意,长贵也不好反驳自家主子,但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奴才仔细想了想和这位金姑娘打交道的说话,这位姑娘确实厉害,但是奴才很是好奇,依照着富祥夫妻两人的样子,教育不出来如此好的女儿,故此奴才有些奇怪——金姑娘的来历,有些奇怪。”

    纳兰永宁明白长贵的话,“来历”不是说金秀这个人来历不明,而是说她的这一身学识来历不明,若是真的要按照纳兰永宁的意思,将金秀推荐或者是采用其余的方法送入宫中,若是金秀这身学识来历不明,危害皇家或者是危害皇帝,日后算账起来,真的倒是应了他呵斥自己儿子的那句话:“致使犯下弥天大祸!”连累金秀家人尚不确定,但是纳兰家绝对是死定了。

    “那就是还要再仔细斟酌,瞧一瞧她了,”纳兰永宁点点头,“这说话的确不错,只是我也不能够时常请她过来交谈,今个说话我也瞧见了,她只怕是还有许多话儿不愿意和我说的,说话谨慎,倒也是好事,不过,”他突然想到了刚才被自己喝令出去罚跪的儿子纳兰信芳,“那个逆子呢?还跪着?叫他滚进来,我有事儿交代他!”

    金秀在索绰罗氏院子里头坐了坐,索绰罗氏之前就听纳兰永宁说过金秀,今日一见,交谈之下,果然不同凡响,彬彬有礼,不卑不亢,虽然衣着简朴,但眼神淡然,自有一种华贵之仪在里头。

    索绰罗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明白这一种风仪不仅仅是家里有钱就能培养出来的,更是需要累世大贵之家日益熏陶出来的得体风度,再加上诗书的积累,才有可能如此,她也很是奇怪,为什么元家能够培养出这样优秀的姑娘来。

    如此说了一番话,金秀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再坐下去,只怕是父亲在外头就要担心了,于是就起身告辞,索绰罗氏又殷勤留饭,“我家的大哥儿,只怕是金姑娘你还没见过,现在还在外头书房读书,等会不如留下来用饭,也让你见他一见。”

    金秀心里头暗道我怎么会不见过,若是你知道这会子因为我,现在纳兰信芳还跪在外头受苦,只怕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这会子不脱身,还什么时候脱身?金秀干笑,“长者赐,原不敢辞,只是阿玛还在外头等着我家去,故此也只能是下次来领受了。”

    索绰罗氏于是点点头,见着金秀行了礼退出去,又叫嬷嬷等好生相送,这会子嬷嬷也送上了一盒东西,索绰罗氏笑道,“不值钱的东西,你且拿着家去吧。”

    金秀如今是看到这些装着东西的盒子都很是害怕,深怕在里头又闹什么幺蛾子出来,若是又拿着什么金银首饰来测试自己,这可是真的有些惊弓之鸟了,纳兰永宁给的那二十两银票已经让金秀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了,心里头一直天人交战,要不要假装没有这回事,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金秀是一个很注重原则的人。

    当然这也是答对了纳兰永宁的考卷,但是这考试,可不想再来一次,因为那滋味不好受。

    所以金秀是真心实意的推辞不要,不是假客气,“我这只是过府请安,若是这请安就拿了太太您的东西,未免是心中不安。”

    “这有什么,”索绰罗氏一来是知道纳兰永宁重视金秀,二是也觉得金秀此女的确不错,故此也高兴的很,听到金秀这样说话,不由得嗔怪道,“既然是世交,就不必客气,你日后也勤来来,我这里虽然没什么好玩的,可到底我也还不算老,说话也还成,我呀,也喜欢和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话。”

    花朵一样的姑娘,有谁不喜欢呢?索绰罗氏亦是如此,金秀见推辞不过,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收下来,福了福又是谢过,心里头打定了注意,等会出了门上了车,就要马上打开看看盒子里头还有什么幺蛾子,如果再来纳兰永宁试自己的那一套,那么可以马上掉头还回去,免得拿回家又要多跑一趟。

    她出了索绰罗氏的院子,外头长贵垂着手已经在等了,“老爷外头来了客,原本是想留金姑娘用饭的,这会子不得空,就让奴才我送金姑娘出去。”

    “如此,多谢长贵大叔了。”

    那个嬷嬷捧着盒子随着金秀出来,长贵也跟在后头,到了外头大门,这会子门子们都非常老实乖巧了,见到金秀出来,忙打千问好——刚才那个门子打了一顿,大家伙都瞧见的,不知道内情的人都觉得是得罪了面前这位神秘的元家大姑娘所以才丢了这个好差事儿。

    谁也不敢得罪会让自己倒霉的人不是?

    让门子们更恭敬的原因也还有一个,金秀出门之后见到纳兰信芳动作恭谨,但是一脸不服气的站在门口,似乎还要送自己的意思,但是纳兰信芳不是来送自己的,长贵笑着解释,“大爷为表示自己的歉意,说要亲自送金姑娘回去,我们拦都拦不住。”

    “什么?!?!”

    金秀目瞪口呆,长贵说纳兰信芳要送自己回去,她仔细一看,果然瞧见了纳兰信芳的手上拿着一根马鞭,再看着远处,原本送自己过来的马车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纳兰家油布青盖大马车,拉车的还是一头颇为高大的骏马,富祥正在台阶下头等着。

    金秀又瞧了一眼那心不甘情不愿的纳兰信芳,干笑道,“长贵大叔,这就不必了吧?纳兰大爷事儿多,还要读书认真呢,如何能做这护送的事儿?横竖回去也不算远,何必如此,阿玛和我一起回去就是了,府上再派人来拿车子也成。”

    纳兰信芳只觉得金秀说的那句“读书认真”的话儿,有些刺耳,但是这会子刚被自己老子收拾了一顿,这会子不敢再跳出来,只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金秀朝着那嬷嬷微微一福,接过了她手里头索绰罗氏给的盒子,长贵抢先接过了盒子,又快步走到了马车边,捧着盒子笑眯眯的看着金秀,金秀走到马车前,长贵这才低声对着金秀说道,“老爷让奴才告诉金姑娘一句话,若是为了富老爷的事儿,那么金姑娘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照顾好我们家的大爷。”

    “照顾?”金秀皱眉,这开什么玩笑,自己又不是保姆嬷嬷,怎么照顾一个已经很大的纳兰信芳?这话肯定是有别的意思,“这是何意啊?我实在是不解。”

    “金姑娘才学出众,适才在书房寥寥数语就已经折服了我们家大爷,若是能把心中所学教导大爷一二,他就够受用不尽了,这才是照顾的意思,”长贵微微欠身恭顺的说道,“大爷的性子最野,虽然老爷素来也会弹压,但是这弹压是弹不住一辈子的,他自诩对着这些四海上的事儿很懂,外头许多人都不服气,今日却是对着金姑娘服气了。”

    “可见金姑娘的确有独到之处,老爷说了,他希望照顾我们家大爷,这是金姑娘报答他的第一件事儿。”

    金秀微微叹气,果然,这求人是没有那么爽利的事情,果然,自己还没回家去,纳兰永宁就要给自己派差事儿了,她没有别的选择,求于人,就是要听别人的吩咐听别人的安排,“宁老爷既然这么吩咐,那么我也只有遵循的,只是若到时候纳兰大爷学了的东西不合宁老爷的意,一定是不能怪我的。”

    纳兰永宁的态度很是奇怪,他既然如此鄙夷自己儿子纳兰信芳学这些无稽之术,但为何又要金秀教导他这些?日后岂不是更要学的让纳兰永宁不喜欢了?所以这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无妨的,这一节请金姑娘不要担心,”长贵笑道,“老爷心里头有数的。”

    长贵亲自扶着金秀上了马车,又过来请纳兰信芳,“大爷,”他见到纳兰信芳还是不情不愿的,于是谨慎的警告纳兰信芳,“老爷刚才可是说清楚了,要大爷好生把元家姑娘的这些学识都学起来,这不是玩笑话,老爷虽然不愿意你学这些,可你若是一定要学,那么总比在家里头游手好闲来的强一些,不是吗?”

    纳兰信芳这才确信自己阿玛是的确这个意思,“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老爷的意思,让你把元家姑娘的学识都学来的才好,”长贵笑道,“她再厉害也只是姑娘,日后总不能当差做官吧?金姑娘说的极是,你若是学到了这些,日后理藩院的差事儿,起码可以当了。”

    纳兰信芳这才大喜,只是随即有些惭愧,“我却是要向着一介女流低头。”

    长贵笑而不语,他也觉得如此娇生惯养的纳兰信芳也要受一受挫折才好,“却是不丢人,老爷都很是钦佩这位金姑娘呢,没瞧见今个老爷都待之上宾吗?”

    于是纳兰信芳在长贵口中得了父亲的承诺,心里头也高兴起来,膝盖原本颇为疼痛,这会子也不疼了,大马金刀的走到马车前,富祥陪着笑,“大爷坐里头去,我在外头坐着是了。”

    纳兰信芳也是这样想的,他可不觉得自己应该坐在外头,掀开门帘预备着进车,金秀咳嗽一声,“纳兰大爷,贵府老爷可是说你自愿要送我们回去的,送自然要有送的样子,也要有送的觉悟,那大爷你说,你应该坐在什么位置啊?”

    许是知道金秀肚子里头有他想要的东西,纳兰信芳虽然很不服气,却也不敢说是对着金秀呲牙,于是干笑一声,“是,金姑娘你说的对,”他请富祥进马车,自己一屁股坐在了车把式的边上,“得嘞,我这就送您两位回家!”

    富祥有些颤抖的进了车厢里,和金秀对面坐下,又担忧的对着金秀说道,“这样不好吧?”

    “也没什么不好的,”金秀笑道,“这是宁老爷的意思,也是纳兰大爷自己要送的,我自然要听他们的吩咐。”

    金秀先把那个盒子打开,里头有两根鎏金镶绿松石的银簪子,荷包两个,四个金银锞子,并两朵内造的宫花,那宫花一红一白都是用上好的绢布做成,又用绿绒布做枝叶,栩栩如生,十分精巧。

    她再仔细的看了看盒子里头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这才放心了下来,那几个金银锞子虽然挺贵重,但也是这个时代大户人家赏人的常见礼物,只要不是什么银票的就行。

    她把盒子放在一边,马车开始徐徐驶动,她隔着车帘看着纳兰信芳,纳兰永宁要自己“照顾”他的儿子,无非也就是在学业上帮衬帮衬,其余的金秀也不知道他能学到自己什么东西,也最好降服了他,不至于说在元家大吵特闹,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至于他喜欢的那些海外之事,自己所知道的,就算是都教导给他,也是无妨的。纳兰信芳喜欢这个,还是要在这里面找一些文章,“纳兰大爷,承蒙你送我们回去,作为报答,我就告诉你之前的那个问题。”

    “就是俄罗斯国土,北至何处,西到何处。”

    说起这个,纳兰信芳本来还有些恹恹的,立刻就来了兴致,“哦!哦!”他发出了好像是鹅叫一样的声音,“是,是,是!金姑娘,请您说一说,我对着这些事儿可是好奇极了。”

    “这要是说起边境之地,可就有的要说了,咱们就先说俄罗斯的北边国境好了,俄罗斯的北边国境,就是没有了。”

    “什么叫做没有?”

    “我刚才告诉过你北海,咱们所说的北海,”金秀闭着眼,在马车上想着自己以前学到的那些东西,和昔日看过的景象,“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湖泊罢了,越过这个湖泊,再往北,一路都是冰雪平原,朝着北边再行走大概走多远呢,恩……大概咱们京师到北海的距离,这个路程从北海出发,再朝着北边走差不多京师到北海的路程,就会到一片冰雪茫茫的大海,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北方之海,从北海到这北方之海,所有的河流都是朝着北边流去,注入此海。海边什么人都没有,只有鸟儿,海鸥,还有一些白色的大熊,白色的狐狸,还有白色的兔子,都是白色的,很漂亮,那些皮毛价值千金,比咱们北边出的黑色要好看多了……海里还有很多很大的鱼,皮脂鲜美,其中有一种是鲸鱼,当然它实际上不是鱼,也是喝母亲奶水长大的,算是一种哺乳动物,哦,你大约不知道什么是哺乳动物,”金秀轻笑一声,“它也是胎生的,和人一样。”

    纳兰信芳坐在车头上,听到金秀在帘子之中如此说着北冰洋的景物,眼睛睁大越来越大,“那大海的那一边呢?”

    “大海的那一边?”金秀想了想,如果现在就说地球是一个圆形的话,或许还是太早了些,可能纳兰信芳有些接受不了,但是故作玄虚一样才是可以的,“那里就是天地的尽头。”

    “天地的尽头?”

    “是,无穷无尽的冰雪之海外,就是天地的尽头,这里除了冰雪什么都没有,什么罗盘指南针到了这个地方都会失效,脚下是冰雪海,头顶的天空,一年只有大概三月的时间是黑夜,其余的三个月都是白天,还有半年是永远昏暗不明的样子。此地就算是在夜里,也是恍如白昼,会有无数绚丽多彩的光芒出现,好像是神仙施法一般,变化莫测,让人痴迷,看了就再也不想归去。”

    金秀就好像是传销学校里头的导师,蛊惑之言拨动人心,说的纳兰信芳一愣一愣的,“金姑娘,”这些话真的超出了纳兰信芳所看到所知道的海外知识的范围之外了,他有些怀疑,但是又很大程度上对着金秀所言深信不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绝无虚言,”金秀睁开眼,看到了对面的富祥好像是看到鬼一样惊恐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调皮一笑,“你若是不信,就朝着北边走一走,也不必去别的地方,先去北海看看,那边的景色,可以说是冠绝天下湖泊的。”

    纳兰信芳摩拳擦掌,兴致勃勃,“我日后必去的。”

    不过说到这个,金秀倒是心下喊了一声不好,若是纳兰信芳起了一定要去北边的心思,被他老子知道是自己个怂恿的,只怕是杀了自己的心都要有,“这些不过是自然风光,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俄罗斯帝国之北境,人烟罕至,俄罗斯统治此处,也不过是占据无人之土罢了,”金秀继续说道,“算不得什么,除却一些动物,就算是人也是不适宜居住的。”

    “要去的就不是这些地方,而是要去西边,刚才说了俄罗斯的北方国境,就该说到西方的国境了,俄罗斯在西方的国境,这才是最热闹的地方,芬兰、波兰、普鲁士、奥地利、法兰西、撒丁王国,各国相互影响,相互竞争又相互吞并,很像我们的春秋时代。”

    “啊,如此说来,天下岂非我们大玄一朝?”纳兰信芳忙问。

    “自然不是,也有其余的很多国家,只是,都是弹丸小国,能够和大玄相提并论的,不过是那么二三个罢了,俄罗斯的西边国境就在和这些国家相互斗争之中。”

    “那么到底在何处?边境到底在何处?”纳兰信芳听得心里头实在痒极了,他所知所学的,在这一位元家姑娘面前,实在是不值得一提,更是管中窥豹罢了,“金姑娘,请你告诉我!”

    金秀看了看车外景象,“纳兰大爷,我们已经到了。”

    纳兰信芳抬起头来才看到到了一处简陋的院落处,原来是真的到了元家,他跳下了马车,富祥也马上下来,信芳见到金秀掀开帘子,下意识的就想去扶金秀,金秀倒是也没有害羞,就着他的手下了马车,富祥邀请纳兰信芳进去略坐坐,他原意也很想进去再问金秀一些问题,现在在他心目之中金秀的形象,简直是什么问题都回答的上来。

    不过金秀倒是觉得今日够了,若是想要让人对着某一样事物长长久久的发生兴趣,那么就不应该全部马上一次性的告诉他,而是要循序渐进,慢慢的传授才好,“阿玛,今个纳兰大爷送咱们回来,这一路必然是辛苦了,再者,宁老爷也要等着他回去复命呢,若是再在咱们家耽误,就不好了。不如今个就让纳兰大爷先回吧。”

    “是是是,”富祥对着金秀很是信任,金秀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么请大爷先回去,我们日后再去请安问好。”

    “不不不,”纳兰信芳忙摆手,“什么大爷不大爷,咱们都是通家之好,老爷也交代了,要我务必对着您这边恭敬有礼数,就不必叫我大爷了,”纳兰信芳笑嘻嘻的说道,“叫我芳哥儿就是了。”

    “这怎么好意思,”富祥强笑道,见到纳兰信芳又要变脸的样子,忙改口,“是,芳哥儿。”

    “芳哥儿有礼数啊,那以后也不必叫我金姑娘了,”金秀笑着朝纳兰信芳蹲膝行了一个福礼,跟在富祥后头回家去。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纳兰信芳忙喊道。

    金秀转过了脸看着一脸期待的纳兰信芳,微微一笑,“你该叫姐。”

    “姐?”

    “我可是比你大几岁呢,这礼数上可要周全,”金秀朝着纳兰信芳眨眨眼,调皮的笑道,“我的学问当你的师傅,如何?也是可以吧?只是咱们平辈论交,也不必如此喊我师傅,不过既然是想要跟着我学学问,那么起码也要恭敬一些,所以这一声金姐姐,不该叫吗?”

    “金姐姐?”纳兰信芳艰难的复述道,他在家里头是长子,素来亲眷之家里头,也没有比他大的,也没有比他尊贵的,素来是唯我独尊目中无人惯了,家里头除了畏惧父亲,孝顺母亲外,其余的是一概不服一概不低头的,可是今个难道还要多一个姐姐来了?他感情复杂的望着金秀,只见到金秀笑颜如花美颜惊人,又是温和从容温润如玉,又是带着一种不容否认不容置喙的威严华贵。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面对如此的女人,他自然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儿来,点点头,“诶,金姐姐!”

    这一声姐姐说出口,似乎就确定了主从之分,尊卑之别,纳兰信芳从此就没有再对着金秀起不尊敬的心思过。

    金秀笑着点点头,“今个你先回去,明日起二日一次,你来我家,我和你说说话,也教你一些东西。记住,不是法不传六耳,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咱们说的都不合时宜,所以暂时不能告诉别人,若是这点记不住,日后你不必来。”

    的确是不合时宜,纳兰信芳激动的点点头,他原本以为就自己一个人不合时宜,母亲虽然温和,可从未觉得自己干的是正事,只是不愿意责怪而已,父亲更是极端厌恶自己学这些不学无术,今日更是大加挞伐,自己原以为独自一人走在雪地之中,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位知己一般的人物,纳兰信芳心中涌出了温暖之意,他朝着金秀挥挥手,“我知道了,金姐姐,你且家去,你的话儿我都记着了!”

    调教少年郎,还是很简单的,金秀进了门,想到刚才和纳兰信芳说的那些话,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富祥真是佩服极了,“大妞儿!你可真厉害,”富祥朝着金秀伸出了大拇指,“是这个,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有些听不懂,不过能把纳兰家大爷给说服了,显然是真的有道理的话儿!”

    富祥如此说,金秀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伸出手环住了富祥的胳膊,自己这位父亲虽然没什么主意,可真的心地善良,“阿玛就是笑话我,我有什么厉害的,无非是胡说罢了,咱们赶紧的,”她和富祥咬耳朵,压低声音,又朝上托了托那个盒子,“咱们赶紧把这个先拿给奶奶,别叫姑爸听见了。”

    父女两人回到了玉芬屋里头,先把盒子打开给玉芬看过,“这是纳兰家太太赏的,”她转过头看见门口并没有桂大奶奶的身影,于是先把四个金银锞子拿出来两个递给玉芬,“奶奶先收着。”

    玉芬奇道,“这是做什么呢?”

    金秀朝着玉芬眨眨眼,“您收着就是了,我这还要去姑爸那边呢。”这话刚说完,外头就响起了桂大奶奶的柿子吼,“大妞回来了?人呢?!死哪里去了!”

    金秀吐着舌头,连忙端着那个盒子到了桂大奶奶的屋里头,除了冬日里头晒太阳,或者是重大节日,白天的话桂大奶奶都是不出门的,所以今个自然也是高卧在屋,她对着金秀这么晚回来很是不满,“磨磨蹭蹭的在别人家里头做什么?一点礼数都没有,还想着在纳兰家吃一顿好的再回来?真是贪心不足的死丫头!”

    金秀陪着笑,忙把盒子献上,她可是记着今个早起出门的时候,桂大奶奶给自己个的叮嘱,“拿了好东西第一个就来我这。”所以她可是不敢耽误,忙过来应承,“姑爸!”金秀喜洋洋的说道,“纳兰家太太拿了好些东西来赏我,又拉着我说了好些话,我这才好不容易回来呢,回来第一件事儿,就先来孝敬您老人家,”她把盒子托在手心,高高捧起,放在了桂大奶奶的炕桌上,“您瞧瞧,要什么东西,我先请您笑纳了,再拿去给阿玛和奶奶!”

    “哼,还算你懂点规矩,知道想孝敬你姑爸,”桂大奶奶敲了敲水烟袋子,矜持的起身,打开了纳兰家送来的那个盒子,“哟呵,”桂大奶奶很想装作矜持见过市面的样子,但是她的叫唤声还略微发抖的手,还有那猛地变大的鼻孔,都表露出了饶是桂大奶奶自诩见过世面但还是对着好东西感叹惊讶的样子,“都送了这么些好东西呢?”

    她自然是先看到了那两个金银锞子,谁不爱金银的东西?于是忙起来看了,一个是四季如意的银锞子,一个是石榴花的金锞子,这个金锞子的纯度不算高,所以带着微微的紫色,如此反而更加漂亮了,这两个锞子造型精美,且沉甸甸的,分量不少,桂大奶奶毫不犹豫的把那个石榴花金锞子拿出来放在了一边。

    桂大奶奶对着那两个簪子不感兴趣,“样子老气了些!”她这会子开始挑刺了,“这石头也不贵重,怎么赐给了这样的东西,你虽然是小孩家家的,”桂大奶奶冷哼道,“可也不该这样怠慢。”

    金秀暗笑若是有什么晚辈来拜见你,只怕是在桂大奶奶你这里一根鸡毛都拔不去,这会子倒是嫌弃别人不大方了,她放过了那两个簪子,又看了两个荷包,也觉得不过如此,“绣的还不如你奶奶绣的手艺。”

    她把最喜欢的东西放在最后头,两朵颤颤巍巍十分逼真的宫花,那宫花是纱制的,一朵纯白,一朵大红,看样子是牡丹花的的造型,纯白的绢花花瓣颤颤巍巍,清楚可爱,里头用的红色的花蕊,是银丝穿着米粒大小的红色宝石珠子串成的,十分精致,而且看上去就十分的金贵。

    那红色绢花里头的花蕊是黄色的宝石珠子串起来,衬托得外面的大红色绢花越发的富贵逼人。一个清爽雅致,一个雍容华贵,桂大奶奶是越看越喜欢,“这两朵花才算是有些意思!”桂大奶奶喜道,“这一定是内造的花儿,外头是见不到的,也只有宁老爷这样的内务府堂官出身,家里头才会有这样的花儿!”

    她连忙拿起了边上的镜子,自己对着镜子不停的把花插在头上比划来比划去,显然是喜欢极了,她正准备理所当然的把两朵绢花都放在炕桌上——这等于就是要归桂大奶奶一个人独有了,以往这个时候没人敢说话,如今却是不同了,金秀见到桂大奶奶好像要独吞的意思,于是咳嗽一声,“姑爸!奶奶那边还没有这绢花呢。”

    桂大奶奶一下子沉下脸,哼了一声,“你倒是知道心疼你奶奶!瞧瞧你那小家子劲儿!就怕我把这两个花儿都拿走了,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过是放在我这里头帮着你们看管几年罢了,你奶奶要做家务,你们两个姑娘还年纪那么小,不必戴花,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选了选,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的气质最是符合雍容华贵这一款,于是将那白色宫花掷回到盒子里,将红色宫花攥在手心再也不愿意放,“拿着回去罢。”

    桂大奶奶果然是最识货,将最贵的石榴金锞子和最好看的大红色宫花全部选走了,这也是在金秀的意料之内,她于是退了出来,脸上还带着笑,不过桂大奶奶却是没有那么简单放过金秀,“赶紧着把裙子和首饰头面还给我!也不知道你是交了什么华盖运,我这样好的首饰头面竟然你有福气穿着出门去!”

    金秀吐了吐舌头,回到玉芬屋里头,将其余的东西交给母亲,言明被桂大奶奶拿走了一个金锞子,一朵宫花,“我想着若不把这金银锞子放下两个,只怕是姑爸就要拿走好几个,那咱们就没有了。”

    纳兰家赏给金秀的锞子,二金二银,金秀存了一个心眼,没有四个都送给桂大奶奶看,若是桂大奶奶看过,只怕两个金锞子绝对留不住,都进了桂大奶奶的腰包,不过按照刚才强夺宫花的样子话,桂大奶奶来个四角俱全一网打尽,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玉芬忍俊不禁,“偏生就是你这鬼主意大。”于是一家子又看过了纳兰家给的礼物,这份礼物可是比之前中秋节送酒菜来的更贵重多了,玉芬看了隐隐有些不安,“爷,”她担忧地对着富祥说道,“咱们拿这么些东西,只怕是不太合适吧?”今个不是谢过人家吗?怎么又拿了这些东西来?岂不是越发的谢不完了?

    富祥也是揉揉眼,觉得这些东西太多了些,但是玉芬这么一问,他反而觉得没事儿,“没事,没事儿!你且放心收着就是了,咱们家大妞,今个认了钮家大爷,就是那芳哥儿当徒弟,咱们家可是和宁老爷家里关系好极了呢!”

    这一家子又陷入了呆滞中,二妞显然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的大姐能够想办法对付桂大奶奶,自然对付别人也不在话下,其余的人就和福祥刚听到的反应是一样的,尤其是玉芬,眼睛嘴巴都瞪得大大的,“这?这话是怎么说的?”

    金秀笑道,“你听阿玛胡说,什么认了纳兰家大爷当徒弟,没有那一回事儿,只是今个和宁老爷说了一些话,又和纳兰家的芳大爷说了话,他倒是觉得女儿说话在理,于是说愿意跟过来,得空了和我说话讨论讨论事务罢了。”

    富祥听到这话摆摆手笑道,“咱们大妞就是谦虚,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富祥笑着对玉芬带着一丝炫耀的口气渲染道,“今个是纳兰大爷送咱们回来的呢,我和大妞坐在车里头,他坐在外头赶车,这总是真的吧?”

    还好父亲不知道纳兰信芳今天差点因为金秀而屁股开花,若是知道这一回事儿,只怕是更要大吹特吹起来,金秀暗笑,又让玉芬把这个花儿给戴起来试试看好不好看,“我可是刚才得罪了姑爸,这才留下来了一朵,不然的话,两朵都要被她抢走了,姑爸识货,说是内造的,我是不知道,拿来给奶奶看。”

    玉芬瞧见了那花也是惊叹,“论起来,若是咱们就算是有这样的布,也做不出这样的好样式来,姑爸说是宫里头的?那指不定就是宫里头的手艺呢,”她也不自己戴,“我这么一个黄脸婆,还戴花做什么,大妞,”玉芬朝着金秀招手,“你来戴这个看看。”

    金秀可不愿意戴花,这花看上去虽然华丽,但是戴在头上实在是觉得有些累赘,她今个戴了好几根簪子在头上,就觉得整个人累赘的很,一点都不方便,也难怪纳兰家的人都觉得金秀稳重大方,那是因为金秀完全不适应戴首饰的感觉,只能是呆坐着,或者是走路小小步的走着。

    “这花儿太重了,”金秀推脱道,“奶奶,我可不喜欢戴花,”她瞥见二妞带着晶亮的眼神望着那朵白色宫花,就好像是自己小时候趴在橱窗前看着那些华丽的零食一样的表情,于是笑道,“奶奶若是不戴,就留给二妞罢。”

    玉芬笑道,“她才几岁,怎么就戴花了。”

    富祥把二妞抱起来放在膝盖上,让玉芬给她插上,二妞侧着头摸了摸在自己头上的宫花,咧嘴高兴的笑了,“咱们家二妞,”富祥笑着把二妞举了起来在半空之中摇了摇,“可是比皇后娘娘还要漂亮呢!”

    玉芬在边上摸着肚子笑道,“爷就会乱说,这宫花实在是好,只是到底太素净了,姑娘家家的,不适宜戴。”

    给二妞试了试,玉芬就要收起来,“等到大节日里头再戴罢,”二妞很是不舍,但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于是把宫花拿了下来,金秀安慰,“以后还有的是,别急,姐姐以后送给你,有多少就送给你多少。”二妞这才又高兴了些。

    玉芬要把这些东西都放起来,以后留给金秀做嫁妆,金秀失笑,“何必还等着那时候,如今咱们家正缺银子,奶奶有着身子,每日就吃些青菜豆腐的,那里成,原本您太节省,为了这个家,自己都不愿意花钱,这可怎么好?您这一个人,可是养着两个身子呢。”

    这个家是金秀喜欢的氛围,父亲温和,母亲善良,妹妹娇小可爱,家里头虽然不宽裕,日子也有些难过,但一家子其乐融融,就算是有一些小风波,也可以以乐观的态度去解决,有些时候大风波无法解决,但也用一种乐天知命的态度去无奈的承受下来。

    这个家,是金秀觉得十分温暖的家,她虽然现在无法从本质上改变整个家的处境,但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平时一家人的日子能够稍微过的好一些,这是金秀愿意做,也能做到的事情。

    特别是今日玉芬说要把纳兰太太赐给金秀的礼物都存起来以后给金秀做嫁妆,金秀倒是觉得不必如此。

    “这些东西,除了那些不方便卖的只能留下来,其余的,依我看,还是都换了钱才好,”金秀笑道,“嫁妆不嫁妆的,那也太远了些,横竖如今用不到,奶奶的身子要紧,再过几个月,肚子里头的小弟弟就要出生,若是如今不养好了身子,奶奶以后怎么坐月子呢?所以还是买些对身子好的东西补一补,不然的话以后坐月子,谁帮衬?只怕是姑爸,那大概是不会帮上什么忙的。”

    怎么会是大概帮不上忙,那是一定不会帮忙的。所以到时候应该是玉芬的娘家会出面帮衬忙活,但如今还不说这个的时候,金秀说的很是在理,玉芬应该要吃好一些,就算是不管家里头事儿的富祥也点头赞同,“大妞说的极是,你辛苦了这些日子,累坏了,好几日你都没睡好,芬儿,宁老爷送了这些东西来,大概也有想补贴咱们家的道理,大妞说的对,换了银子,让你这些日子吃的好些,我就算是出去打仗,心里头也不担心,”

    说到这,他又是有些唏嘘了,“就希望这我这出去打仗之前,还能见到你肚子里的孩子降生!”

    说到这事儿,金秀又要汇报好消息了,“好叫阿玛知道,今个我见宁老爷,就是为了阿玛的事儿去求情的,他已经点头,说愿意帮忙,但不一定能成。”

    这又是天大的意外之喜了!富祥原本在抱着二妞玩,听到这话,忙把二妞放在边上,从炕上跳了起来,“这是真的!是宁老爷说的!”

    “是他说的,”金秀笑道,“阿玛别太高兴,宁老爷他也只是说愿意帮忙,能不能成,还是两说呢。”

    “愿意帮忙就是好事儿,”富祥高兴的满脸红光,“他们说一句话,比咱们跑断腿,送多少银子都来的更好!”

    金秀心里头却是没有这么乐观,纳兰永宁这个人,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还是赋闲在家,但是见识手腕都是有的,以后有了机会,起复也是寻常之事,官场上起起落落真的太正常了,只是他这样的大方,如今的什么恩惠都受下来,日后他要你还的时候,就会提出一个让你要付出更多代价的要求。

    毕竟人世间的万事都是如此,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得到。

    如果这件事儿让纳兰永宁办成了,等于就是解救了金秀全家,这个恩德绝不是说只是上门拜谢那么的简单,如果真的办成了,纳兰永宁无论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没办法拒绝,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必须要去完成的。

    有些人当然也会做出反悔的反应,如果纳兰永宁提出一个过分太多的要求,但是人家既然能够把你从去缅甸的队伍之中拉出来,自然也能给你放回去,而且说不定放在更惨烈,生存的可能性无限趋于零的那些地方去。

    所以金秀心里头也很纠结,又怕纳兰永宁办不好这件事儿,又怕他办好了这件事儿提出的要求自己办不到或者是要赔上自己所有的一切。

    心中所想,自然就在脸上露出了相应的神色,富祥是乐观派,却不是蠢人,他看到了金秀脸上的纠结之色,于是忙问,“大妞,我也没问你,你和宁老爷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要叫你做为难的事儿了?若是你要做为难的事儿,这个事儿咱们就不求他了,那里当差不是当差?去南边也是不要紧的。”

    玉芬听到这话也忙问,“你阿玛说的可是真的?”她又埋怨富祥,“爷你跟着去,也不看着大妞儿!”

    富祥尴尬一笑,他和长贵一起聊天,倒是忘了金秀这事儿,“我这不是跟着长贵兄弟聊天去了?再说了大妞也没有叫我跟着去呢!”

    金秀见到父母亲如此,不由得心里头又是一暖,就冲着这样的双亲,就算是付出什么,也完全值得。

    “没有的事儿,宁老爷叫我做的事儿,阿玛和奶奶不是知道了?就是和芳哥儿说说话聊聊天,其余的绝对没事儿,您们就放心吧!”金秀笑的眼角弯起来像是新月一样的可爱好看。

    ——

    长贵等着纳兰信芳回府,问过了路上的事儿,才过来和纳兰永宁复命,纳兰永宁根本不是会客,而是在书房内看书,“老爷,大爷回来了。”

    “恩,”纳兰永宁点点头,继续看着书,“元家姑娘和大爷说什么了?”

    “别的没说,只是把适才在书房问大爷的那个问题,又仔细答了一遍,大爷欢喜的紧,和车马房的吩咐好了,明个吃了早饭就过去。”

    “这么说来,这位金姑娘的确是有些门路,”纳兰永宁放下了书本,“芳哥儿还不知道我的意思吧?”

    “奴才没说,老爷,毕竟大爷还年轻,若是告诉他,您想着要查金姑娘的底细,只怕是他就忍不住要露出什么行迹来,奴才瞧着金姑娘很是精明能干的样子,大爷藏不住事儿,只怕是一下子就被看穿。”长贵笑道,“奴才已经说了,说老爷虽然让大爷出去学这些东西,可回来都要把学的东西告诉奴才,也让老爷知道大爷在学什么。”

    “如此就好,”纳兰永宁捻须笑道,他又转动起了那个白玉扳指,“查清楚了,咱们放心了,那么就送进宫里头去,伺候舒主子,不管是当宫女,还是被圣上看上,咱们家都是有了帮手。”

    “咱们这些人家,最怕的就是混吃等死,”纳兰永宁叹了一声,站了起来,“芳哥儿愿意学也就学是了,横竖以后可以当差,金姑娘说的不错。”

    他把那本书合上去,“内务府那边,现在选秀还没开始,咱们要是想贸然送人进去,必然是会被人看穿,到时候推在明面上就不好了,过几日你安排安排,”他吩咐长贵,“我要请敬事房的太监总管吃饭,找个风雅别致又不是那么招眼的地方,好生说道说道,不必先谈这个事儿,先把关系这么顺下来,以后就好拜托请他帮忙了。”

    “是。”

    ——

    当然了玉芬夫妻两个可能会存在着那么一点疑虑,金秀解释清楚了,但是玉芬还不是很放心,会不会是纳兰永宁看上了金秀什么?于是这一夜夫妻两人吹了油灯在炕上闲谈,“爷,我说,宁老爷,”玉芬辗转反侧,好久都睡不着,于是就问刚躺下的富祥,“你说,今个白天姑奶奶说的话儿,是不是真的?”

    “什么话儿?”富祥不以为意,“咱们那姑奶奶,每日要说多少话呢?我要是都记住了,我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早上不是说了?”玉芬推了富祥一把,“就说宁老爷看上咱们家大妞了!要讨秀儿当小老婆!”

    “啊?”富祥目瞪口呆,“啊哈哈。这话你也信呢?听进去了?”玉芬嗯了一声,富祥失笑,“我那姑奶奶的话,你就不能信!”

    “我怎么不信?若是没看上秀儿这个人,怎么才来了咱们家一次,就又送酒送菜的?今个秀儿过去,又是送了这么多好东西来?我这心里头可不踏实!”

    “你说的都没错,”富祥大大咧咧的说道,“只是你看错了一点。”

    “那一点?”

    “哪一点?”

    “如果宁老爷看上秀儿要她当小老婆,还会让他们家大爷过来和金秀混着?”

    富祥对着玉芬的观点简直嗤之以鼻,“真是妇人之见,若是宁老爷看中了金秀,还能让他们家大爷过来和这宁老爷以后的姨娘混着?这话怎么说都说不通!而且今个秀儿还去见了宁老爷的太太,这说话说的好好的呢,要你说,这要讨小老婆,还能想让正房太太先看了呢?寻思啥呢!”

    富祥这么一嗤笑,玉芬倒是觉得是自己个想太多了,“还是爷想的对,我多虑了。”

    不过被自己老婆这么一提建议,倒是让富祥来了一些灵感,“你说的事儿是决计不能的,只是别的,哎,我被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奇怪,你说,芬儿,”富祥对着玉芬笑道,“我倒是觉得,不是宁老爷看上了咱们秀儿,哦,不是,是看上了,但不是想着秀儿当小老婆,许是看着咱们秀儿人品好,想要让他们家大爷娶咱们家秀儿呢?”

    富祥说出了这个猜测,越想越有可能,“宁老爷看中了,芳哥儿未必,所以让芳哥儿来咱们家多走动走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