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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后txt下载

    夫妻两人都觉得是如此,事情有这样的可能,也是大家伙喜闻乐见的,两人想的激动,半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倒也不是为了趋炎附势攀高枝,只是想着如今家里头艰难,若是能够让金秀脱离苦海,嫁一个好人家,这才是她们女孩子正经的归宿嘛。

    于是到了第二日纳兰信芳登门的时候,玉芬倒是还好,富祥在门口迎接,却用了多十倍的热情客气,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送到后院的时候,又非要纳兰信芳中午留下一起用饭,不必回去。

    “芳哥儿要吃什么?”富祥被纳兰信芳今天瞪眼又纠正了一遍称呼之后,当着他的面上,也不再称呼纳兰大爷了,“松鹤楼?还是得意斋?或者是淮扬菜,还是咱们护军的烤肉?你要什么?家里头自然是做不出来的,不过咱们可以叫外头的酒楼送来,咱们爷俩喝一杯,如何?”

    纳兰信芳家里头万般宠爱,只怕是和那红楼梦里头的贾宝玉都差不离的,觉得富祥的这个热情很是自然,他也坦然处之,“恩,倒也不必那么琐碎,四个菜,炸丸子,白切羊肉,松花小肚,再一个麻油黄瓜拌鸡丝,一壶绍兴女儿红,倒也是够了!”

    这位爷真是不客气,这么说出来随便四样菜只怕是福祥一家四口半个月的开销都足够了,福祥原本吓了一大跳,这实在是有些肉疼,但是又想到玉芬那里不是收着纳兰府送来的一些金银锞子吗?那么这个拿出来换了钱招待纳兰信芳是最合适不过的。

    一时间又不觉得想通了,于是他满口答应下来,引着纳兰信芳到了后院之中的破亭之中,金秀已经在此地等候了,也听到了这话,咳嗽一声,纳兰信芳和福祥都看着金秀,“阿玛,”金秀真是拿着自己这个父亲没办法,一点都不想着家里头的处境,就是知道打肿脸充胖子,若是这么一顿饭招待下来,自己这一家子都去喝西北风不成?于是她马上就要拦住,“芳哥儿是在学学问,不是来享受过日子的,你这样好吃好喝的招待,他还怎么认真学习?”

    纳兰信芳张嘴就要反驳享受和学学问是没有冲突的,不过见到金秀嘴角带着温柔的微笑,眼角却是透着一股子的冷冽寒意,一时间却又是说不出来了。

    许是纳兰信芳就是受用金秀的这一番待遇,所以他没说话,富祥干笑道,“芳哥儿是客,以后要经常来的,招待一番,不算过。”

    “不是客了,”金秀笑道,“他是来学手艺的,若是论起在学手艺的地方,正经拜过师傅,那么是打骂随意,吃饭吃窝窝头咸菜的。”

    纳兰信芳吓得一哆嗦,他朝着金秀微微弯腰,手垂在两边,“金姐姐,不必这么狠吧。”

    “是不必这么狠,所以你就算是每日要在这里头用饭,也要交十文钱来,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阿玛,不能够娇惯了他,他来咱们家就是吃苦的,不是过来当大爷享福的。”

    富祥见到纳兰信芳委委屈屈却不敢说话的样子,心里头忍着笑,如果这事儿真的能成,以后自己家的闺女就算是嫁过去,也肯定能够牢牢管住纳兰家大爷的。

    他心里头高兴,脸上自然就露出来了得意的笑容,却被边上的桂大奶奶看的正着,桂大奶奶出来瞧稀罕,昨个才回来,今个纳兰家大爷又亲自过来了?她还是奇怪的很,站在后院入口的门槛上看着这边,不过既然见到了富祥那脸上得意的表情,于是一下子就什么都知道了,她这么精明的人呢,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心情有些复杂,但是又忍不住先讽刺了富祥再说:

    “我告诉你,可别会错了意!人家是什么人家?咱们什么人家?昔日咱们阿玛过去,也就是跟着人家鞍前马后伺候罢了,你以为咱们是八大姓呢!也不知道从那里灌了几两猫尿,又做起春秋大梦起来了!”

    富祥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半拉半请的把桂大奶奶拉回来了前院,“哎哟,我的老姑奶奶!您这是要干嘛呢!人家还没影儿的事儿,被你这么一说,都破了!赶紧着,咱们回屋里头去,等会还要和纳兰家的大爷吃饭呢!”

    “我可是不去凑这个热闹!我告诉你,老二,”桂大奶奶撅着嘴,不屑一顾鄙夷的看着富祥,“攀高枝儿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以为他们真的看得上咱们,不能够!就是拿着咱们当着猫儿狗儿玩呢,什么时候玩腻了,也就丢开了,你心里头想着那是白日做梦!”

    桂大奶奶机关枪一样说了好些话,被富祥扶回屋后还喋喋不休,“大妞儿长得还算可以,但是颜色也不怎么出众!我跟你说,选一个你素日里头交往的,那些家里头手头松泛些的,嫁过去能过上好日子的那种就是了,咱们没有那样的命,你这样的轻骨头也不配!”

    “我看着你素日里头来往的金老四家里头就不错,人家是卖肉的,家里头荤腥短不了!”

    “我的好姐姐诶,您就别出这种馊主意了,金四哥人是信回教的,不和外头的人通婚,”富祥陪着笑,“您若是心疼您侄女儿,素日里头多教导教导他规矩就是了。”

    “你少放屁!”桂大奶奶不屑一顾,接过了富祥拍马屁献的茶,“我成日里头都这么忙了,还要教她学什么规矩?她把我交代的事儿办好了就是最大的规矩!”

    也不知道桂大奶奶每日躺着睡觉,安心享受着富祥一家的伺候,有什么可忙的,不过姐姐这么说,富祥也不敢反驳,“诶!诶!是,您说的都是。”

    “我可告诉你!老二,大妞这个丫头心思大的很,你可要拿稳了主意,她以后的大事儿,该是你这个做阿玛的说了算,不然的话,由着她的性子来,只怕是日后有什么祸事出来了,你手都受不了!”

    “是!姐姐。你说的太对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素来都是如此,大妞的婚事,不是我这个老子做主,还能是谁做主呢!当然了,姐姐您的意思也顶重要的!”

    富祥满口答应,可对着姐姐的挑毛病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女儿金秀可是比自己个强多了,能够在纳兰家谈笑风生,又降服住了纳兰信芳大爷,气度尤其的好,他真是有些感激玉芬素日里头对女儿们的教导了(可见富祥之前对着家里头的大小事务是一概的不关心,不过问)。

    若不是女儿在纳兰永宁那里说了好些话,自己的这个差事儿,只怕是就真的当定了,真的去定了缅甸了,现在这事儿还有转机,谁的功劳,自然是女儿的功劳。

    所以他才没有把桂大奶奶的话儿放在心上,自己的女儿有主意,说话也得体,以后什么事儿还是要她来做主才好,何必自己个操心呢?自己以后说不定还能沾女儿的福气呢。

    金秀见着父亲离去,于是对着纳兰信芳点点头,让他入这个破亭,金秀也没用在亭中另外摆放椅子等物,反而只是摆了一张桌子,靠在护栏上,看来是把护栏勉强作为坐的地方了。

    “坐吧。”

    金秀坐在了桌子对面的栏杆处,见到纳兰信芳不愿意自坐下来,微微一挑眉,“你觉得这不是正经的座位,所以不愿意坐吗?”

    纳兰信芳倒是不愿意因为这样的小事儿就被金秀看轻,于是他也找了借口,“子曰: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

    这时候倒是和自己掉书袋来了,这句子出自于论语,意思是位置不正,孔子不坐;肉割得不方正,孔子不吃。

    在孔子的那个时代,室内设施比较简陋。当时没有凳子、沙发之类的家具,不管是主人还是客人,全部都是席地而坐,像宴饮、座谈等都是坐在席子上进行的。即便是如此,古人在坐席方面仍有严格的礼仪。

    根据本章中弟子们的记载,孔子在落座之前,若是发现席子没有摆放端正,他是不会坐下的。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却让我们看到了孔子对于礼仪细节的高度关注。对任何不合礼制的事情,他都是不会接受的。

    金秀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觉得此地简陋罢了,适才我见你要和我家里头一起吃这样简单的饭菜,看着你就皱眉了,显然你也不想吃粗茶淡饭,但你可知道,”金秀低下头理了理袖子,“这海外之事,你是愿意书本里头知道呢,还是愿意自己个亲自去瞧一瞧?”

    “自然是要亲自去瞧一瞧!”纳兰信芳激动的说道,“若只是书本上看看,如何有意思?总是要亲自看一看,听一听,闻一闻外头的味道。”

    这个理想,金秀是很佩服的,想着昔日那哥伦布,麦哲伦也是这样的好奇才让他们一步步的环游世界吧?金秀自己个扪心自问,还真的没有这么大的勇气。“那你可知道,这出四海,就是要饱受风暴的,你瞧着咱们这陆地上平稳的很,海上的波浪一日未曾停歇,若是遇到大风,那卷起来的浪花,足够有前门楼子那么高,哦,不,或许还要再高一些。”

    “这样的风波之中,”金秀瞥了一眼自己坐着的栏杆,又抬起头来望着纳兰信芳,“若是能有这么一根杆子依靠,只怕是比喊南无观世音菩萨来救自己还要有用一些。”

    “再者你若是想要真的出海去,那么我劝你,那些锦衣玉食如今就要先减了,海外的日子,你以为都是一日三餐都有人烧好了给你?没有这样的事儿,海上风波大,没有新鲜的肉食蔬菜,蔬菜或许就只有豆芽菜,而肉食,也只能是咸肉吃吃了,这些有的吃还就罢了,可有些时候这些东西都没得吃!海水咸涩,不能入口,到时候最怕是没水喝,所以你准备好了吗?吃不了苦,是出不了海的。你若是不信,去查昔日三宝太监出海的档案,也就知道了。”

    为了让自己坐在这里头,没想到金秀想了这么多的理由出来,既然说自己个要出海,这会子也不能够说直接打脸,于是纳兰信芳咬牙坐了下来,“那我听金姐姐的。”

    “甚好,”金秀点点头,“孺子可教,如今我也不要你过苦日子,但是这富贵生活,你还是要先慢慢的脱离了才好,这个脱离,不是叫你不享受了,我思来想去就是只有一句话送给你。”

    “是什么话儿?”

    “吃得了苦,享得了福。”

    金秀思来想去这个时代之中自己能够干嘛,不说实现什么人生目标,金秀不是没有目标,但是在没有到达温饱阶段时候就先谈理想和人生目标,这是空谈主义,金秀更多是实用主义,她更喜欢脚踏实地。

    她在思考如何摆脱困境的时候,也在想自己应该如何创业,或者说是帮着补贴家里,思来想去,看来当一个传销师傅,哦不,是好为人师,还是很不错的。

    特别是纳兰信芳这个人出现之后,金秀觉得,纳兰家的这位大爷虽然幼稚,不过还挺有趣,而且这个志向真的是很不错,虽然这个时代之中绝大多数的人都觉得纳兰信芳所谓的志向真是不值一文,但金秀知道,他的志向从整个世界的角度来说,是绝对正确之中的正确,只怕是没有人比他的志向更正确,更伟大,更辉煌了。

    现在的时代,就是一个大航海的时代。

    这些话自然不必提了,金秀一是要满足自己的生活需求,简言之,先赚点钱;第二么,也算是成全纳兰信芳的一点小心愿罢了。

    纳兰信芳以后会走到什么程度,什么地步,金秀不管,她也管不着,护军子弟多的都是一时的新鲜,过后就忘了,或者是他们最喜欢的乐器就是——打退堂鼓,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知难而退”,或许过些时候纳兰信芳的好奇心没有了,也是说不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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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要先完成纳兰永宁的要求,把纳兰信芳教导教导,听着长贵的意思,倒是没有说要自己个用困难和煎熬劝退纳兰信芳的,那么说来,自己个还是要拿出一些真本事了。一来是不能让人小觑了去,看轻了自己,二来么,说不定自己的真本事被纳兰永宁知道了,他也能够给自己提供一些便利,或者说是帮助。

    “你如今享福自然是没话说,可也要吃得了苦,”金秀笑道,“苦日子过习惯的人,享福不会,这自然是不成的;但是享福之人也要会吃苦,这是什么意思?就是看透大起大落,沉得住气,得意时候不张扬,失意时候不沉沦。”

    这话有些意思,纳兰信芳若有所思,家里母亲她们肯定会是要自己多享福;父亲虽然呵斥自己不争气,可这些事儿从未说过;府里头请的师傅,说的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要自己过苦日子。像是金秀这样的话,还真是新鲜,从未听说过。

    “金姐姐说的极是,”纳兰信芳信服的说道,他还有些听不懂,毕竟也才十多岁出头,虽然吃穿都好,故此长得人高马大的,但心智还是小孩子一般,只是觉得金秀的话儿很有道理,不像是父亲和教书先生那样声音难听,但似乎也没有像母亲那样说好话让自己个不耐烦。

    总之,就是透着一股子新鲜劲儿,“你请说下去。”

    为了教导纳兰信芳,金秀昨夜半宿没睡,把自己个以前学过的东西在脑海里整理了一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元家还不是富裕之家,家里没有写字的纸笔等物。

    既然要传授学业,那么自然要做出许多噱头来,金秀神秘一笑,“好了,我今个先问你,要学哪一个。”

    “我有天、地、人三卷,天书我自己学艺不精,还不能够传授给你;地书,就是天下地理、各国历史、还有天文海象、海外动物植物等等,都是和这地面上的事儿有关的,都是在地书里面。”

    纳兰信芳眼睛睁的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金秀说出了如此恢弘又神秘的话语,他听到了地书的内容,马上就抖擞了精神,“我要学地书!”

    “你不先听一听人书,是学什么的?”

    “哦,那我先听一听,”纳兰信芳顿时从善如流。

    这个纳兰信芳还有些可爱,“人书,学的人和人之间交往、争斗、联合、纵横之事,洞察人心之学,若是日后出仕做官,这个人书,是最要紧学的。”金秀笑道。

    或许也就是在纳兰信芳这小小少年面前,金秀说这些大言不惭的话儿,才不会让人觉得好笑,若是这样的话在纳兰永宁这种老狐狸面前说这天书之言,纳兰永宁虽然不会把金秀当场作为疯子打出去,但也绝对在心里就断定金秀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不值得再交往。

    纳兰信芳想了想,还是决定,“我还是学地书好了,请金姐姐教我。”

    “好,”金秀点点头,“咱们这一番认识,算起来都还是因为俄罗斯的缘故,咱们就先说这个俄罗斯的来龙去脉前生今世,如何?”

    “是,”纳兰信芳肃穆点头道,他看了看那张破桌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是咱们怎么没有笔?难道姐姐这些学识,不能落笔吗?”

    “倒也不是,家里头没钱购置纸笔等物,”金秀坦然说道,“所以我就只能口授了,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纳兰信芳无奈,他能记多少东西去?万一忘了关键的东西呢,怎么办?只是伴当都在外头候着,于是只能是硬着头皮干笑道,“是,明个弟弟我就带纸笔等来,务必要把金姐姐说等都记下来。”

    “俄罗斯这个大国的形成,算起来还和咱们有些干系,”金秀想了想,还是从中央之国先谈起,“昔日大元帝国东征西战,打下天地之间最为广阔的一片领土……”

    “哦!是了!”纳兰信芳忙插嘴,“这大元帝国,就是姐姐家祖上啊!”

    “你在说什么?”金秀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家里头还是前朝帝胄?”

    “姐姐家里老姓是元尔济吉特氏啊,”纳兰信芳笑道,“姐姐不知道?这元朝的帝姓就是元尔济吉特氏!”

    “我什么……”过了好一会,金秀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个的确是那个最为尊贵的黄金家族的姓氏!

    “这事儿咱们再说就是了,”金秀定定神,从自己这么尊贵的姓氏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咱们呢先说俄罗斯的事儿,成吉思汗威震天下,手下大将一路向西,攻占了现在的俄罗斯国的大部分……”

    这边等着讲完俄罗斯的介绍,再让纳兰信芳好不容易滚蛋的时候,金秀再去问父亲,有关于元尔济吉特氏的事儿,富祥摸了摸脑袋,“纳兰大爷说的很对,咱们是元尔济吉特氏,算起来正经也是大元皇帝的后代呢,只是这都过去多久了,”富祥嘿嘿笑道,“又过了前头的大炎朝,咱们跟着太祖皇帝他们进关,早就忘了这个事儿了。”

    吓,金秀白高兴一场,还以为有什么稀奇厉害的,这原本也算不了什么,只是论起来,元尔济吉特氏还算是有些底蕴罢了,但是这个底蕴也只是存在在口头上,与实际无关,实际上在大玄朝太宗皇帝时间,蒙古林丹汗降了大玄朝,所谓的黄金家族,这个元尔济吉特氏的姓氏的分量就已经没有了,你都不是草原的统治者了,你还有啥威信呢?

    元尔济吉特氏这姓氏也只是在大玄朝初期的时候,作为大玄皇帝联姻笼络蒙古的作用,出了好几位后妃,最为有名的就是太宗之妃,抚养圣祖皇帝成就一代伟业的孝庄皇后,她也是姓元尔济吉特氏,草原部落之女,一跃成为天下人之母,机遇之奇,也是比较罕见。当然了,这些也都是过去的事儿,如今是在是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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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就这些了,金秀还以为自己多厉害,但是问清楚了富祥,说自己的直接祖上,也不过是草原上的一个台吉而已,于是也就失去了追问的兴趣,这就好像是以前姓刘就是汉朝皇帝的后代一样的不靠谱,再者根据后世之中基因测试的结果发现,欧亚大陆上大概有一半的人类基因染色体都和成吉思汗有关系……这就说明,有着元尔济吉特氏的姓氏算不得什么。

    八月份剩下来的几天,就变得比较正常了,纳兰信芳两日来一次,金秀也是两日去一次街口的书铺,刚好隔开,金秀要传授纳兰信芳那些东西,但自己个也要充电,毕竟自己以前学的还是比较书面化理论性的东西,如何结合实际还是很需要人指点的,她先看书,再和刘掌柜闲谈讨论,刘掌柜虽然看上去干干瘦瘦的,不似什么大儒,但说话讨论都是有自己的一套,金秀闲谈打扫,受益颇多。

    当然了,桂大奶奶也不可能会放过金秀,富祥和玉芬都体谅金秀要做这么多事儿,一般的事儿都不派她,可桂大奶奶偏不,现在更是要上赶着的折腾金秀,显示自己个才是最尊贵的元尔济吉特氏姑奶奶,金秀被纳兰家大爷称呼着姐姐,那么自己又摆弄这位姐姐,岂不是自己个更厉害了?

    纳兰信芳在,她还保留一些,只要是纳兰信芳不在,那么必然是要来变着法子折腾金秀的,金秀虽然不是任人欺负的包子,但她倒是觉得干一些活算不得什么,而且和桂大奶奶斗智斗勇,在如何完成任务的同事又可以让自己轻松一些,这也是很能考验一个人的生存能力的,这一点她倒是觉得桂大奶奶说的不错,“你别觉得我派你做事儿吃不消干,”她又敲了敲水烟袋子,“你若是找了一个恶婆婆,只怕是如今这一半松快都没有!”

    这话是最正确不过的话了,这世界上的人可不一定都和纳兰家那么和气,虽然这纳兰永宁别有用心,是为了在金秀这里得到什么,但实际上来说,还算是为人正派,没有对金秀生出什么其余的邪念。

    外头的人就没那么好了,诚然,虽然从自己的角度来说很是辛苦,但外头做生意的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谋生做打算的,谁都是先想到是自己的生存需求。原本元家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特别是纳兰信芳两日来一次,虽然金秀要求他就降低自己的生活需求而做出努力,但这努力也不可能是说马上就降低到元家一样的程度,所以这位纳兰家大爷时常带着好东西过来,不值钱但都是金秀家值得需要的东西,所以元家的日子稍微好一些了。

    但这也是暂时的,玉芬想着家里头宽裕了一些,这冬日冷的时候转眼就又要到了,于是就想着要去扯几尺布来给家里头的人做冬天的厚衣裳,只是这一日外头布店回来的时候,忍不住的连声叹气,金秀正在被桂大奶奶使唤翻晒冬天里头的大衣裳,再用鸡毛掸子弹一弹灰尘,正在忙活的时候,见到自己母亲如此回来,还以为发生什么了不得了的事儿,于是忙问,“奶奶,这是怎么了?”

    “我原本想着买些布,给你们姐妹两个做件新衣裳,出去一瞧,没想到那些带颜色的衣裳,都不知道涨了多少钱了!”玉芬抱怨道,“我一问掌柜的,他倒是说的莫名其妙,说什么,云南那边打仗,染色的染料涨价了,所以如今的布也不得不涨了,你说说,这是什么话儿!云南打仗,和布匹有什么干系?”

    玉芬觉得掌柜是扯谎,但是金秀不会觉得他是在扯谎,她默默的在拍打着桂大奶奶的衣裳,心里头想着事儿,如果按照卖布掌柜的说法,现在这种染布的矿石,大部分还是出自云南,云南不仅仅是山高路远,更是交通极为不便,云南入川、入黔的通道就那么几道,染布的矿石原料并不是什么时令的物品,也不算紧俏物资,素来是循序渐进的挖出来到处售卖的,如今这布匹竟然说出这样涨价的事儿来,原因肯定是只有一个。

    那就是缅甸的战事影响到了这些矿石的开采。

    不是大量的军需物资入滇影响了货物的运出,就是战乱波及到了边疆的矿山,使得矿山无法正常开采。若是前者还好,说明是朝廷重视起了对缅作战的物资运送,这是好事儿。

    可若是后者,只怕是这一次的战局,没有朝廷邸报上说的那么好听了,纳兰信芳每次来找金秀,都会送一份邸报过来,金秀原本想着和他讨论讨论朝廷的这些人事变化,有没有什么门道,只是纳兰信芳对这些十分的不感兴趣,不感兴趣的事情,自然他就没有什么动力去知道,别说是外头的事儿了,就算是自己个家里和其余八大姓的来往,他也是一概不知道,金秀摇摇头,这个人算起来还说真的有些是书呆子的模样,只是想着那些海外的事儿。

    于是有时候也就着缅甸之战的事儿,连带着把缅甸的山川地理也说一说,说句实话,缅甸这个国家,就算是在后世之中,也算不得什么厉害的国家,在东南亚诸国之中都是一个小透明,除却一些历史和地理之外,具体如何,金秀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她凭着印象画了云南和缅甸的大概地图出来,纳兰信芳十分震惊,没想到金秀还有这样的本事,心里头更是加了许多的钦佩,只是他看见了云南和缅甸较之于京师的距离,饶是他见识较少,也是大摇其头,“缅甸以逸待劳,咱们就算是有十成力量,千里迢迢的到云南去,也使不出多少劲儿了。”

    金秀和纳兰信芳看得出来,朝廷自然也有人看的出来,只是他们两个人微言轻,也算不得能出什么一二三来,自然也就这样谈谈而已,不过金秀却是很清楚,为什么缅甸会和大玄朝起了冲突,无非是为了争夺在东南亚半岛上的话语权罢了,大玄朝在彻底平定西北边疆之后也腾出手来,就要收拾不恭顺的缅甸。

    长贵说的这是比较稀奇的话儿了,不过也是有道理,女人家不能当官,还能做什么?若是她真的有谋略知进退,那么入宫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不过长贵说完也觉得好笑,什么时候后宫也是官场的一部分了?自己真是有些疯魔了。

    “你这话不错,”纳兰永宁点点头,“不过既然答应了她,我也该周全一二,只是她到底真的知道不知道,或者说懂不懂这些官场之道,咱们还是要再看看的,”

    “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说的那样厉害。”纳兰永宁捻须淡然说道,“若是真的有如此厉害,就算她身后背后有什么人,我也是顾及不上了。”

    这个机会马上就到了,九月初艳阳天,马上就到了重阳节,这一日又是授课的时候,纳兰信芳带了一大盒的重阳糕来,先是恭顺的拿给了金秀,“金姐姐,我拿着重阳糕来了,你看,”他这些日子和二妞也混的熟了,二妞原本怕生,可见到纳兰信芳人挺好,于是一来二去也跟在纳兰信芳身后当了跟屁虫,特别是每次纳兰信芳都带一些小玩意来给二妞,他倒是很懂得曲线救国,知道先讨好金秀身边的人,“二妞她都念叨好些时候了,说想吃重阳糕,”纳兰信芳舔着脸笑道,“我都拿来了,总不能拿回去不是?”

    金秀放下了一卷书,露出了淡然的笑容,她今日穿了一身蓝色的长袍,就这样坐在栏杆上,又见到纳兰信芳身后露出了二妞半张脸,脸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她无奈的摇头,“芳哥儿,你会惯坏二妞的。”

    二妞高呼一声,忙接过了纳兰信芳手上的食盒,“姐姐答应了!”

    纳兰信芳笑道,“无非是一些吃的,算不得什么,金姐姐怎么就说会惯坏她。”

    金秀放下了书,这时候阳光照在金秀的发髻上,好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金光闪闪,灿烂夺目,头微微一转,光线作用下,金秀的嘴角耳边都泛出柔和的光芒,她微微一眨眼,眼中好像有星星的光芒。

    纳兰信芳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年纪,虽然男女之情还是懵懵懂懂,但多少也有了喜爱美好事物的追求,他见到金秀如此样子,不由得呆了呆,“金姐姐,”纳兰信芳吞了一口口水,“你长得真好看!”说完了才觉得自己个刚才这句话实在太孟浪了,又连忙解释,“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害羞的低下头来,“我不是哪个意思!”

    金秀微微一笑,也不生气,这又是让纳兰信芳出乎意料了,“谢谢芳哥儿的夸奖。”

    “金姐姐,”纳兰信芳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望着金秀,“你不生气。”

    “你这赞美我,我为何生气?”金秀说道,“若是你骂我,我自然生气,可你夸我好看,我又何必生气?”

    纳兰信芳也不知道为何,似乎金秀这么说,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反而失落起来,按照他的意思,金秀还是要生气红脸了才好,却不知道为何,自己更不高兴了呢?

    他耷拉着头,有些闷闷不乐,就连桂大奶奶进来插科打诨要谢过他送了重阳节来给元家最尊敬的姑奶奶都无法提起他原本很是诙谐幽默的兴致,桂大奶奶不明所以,于是又当着纳兰信芳的面,发作起金秀来,叉腰大骂:“叫你跟着芳大爷要好好说话,好好说话,不许扫了他的兴!你就是不听,死丫头,瞧着我等会怎么教训你!”

    金秀惊恐地辩解自己并没有如此,这一下子刚才还十分淡然处之的世外高人样子就被打破了,见到金秀如此窘状,纳兰信芳心情大好,虽然没有咧嘴大笑,但是心里头极为得意,他似乎想到了日后如何对付这一位永远荣辱不惊的金家姐姐了。

    是的,如今纳兰信芳已经是心甘情愿地叫金秀姐姐了,这是一种无形之中的信赖,或许是纳兰信芳素日里头自大惯了,也没有什么同辈的兄长姐姐之类的人物一起生活着,所以他没有这样的经验,就是接受同辈之间稍微懂事一些的兄姐等人说自己听得懂,听得进去的话。

    而现在正是一个少年家最迷茫的年纪,衣食无忧,不用为生计担心,可自己所学的却又没人认可,整个人好像就被困在蚕茧里面,不会死,但也动弹不得,想要努力挣扎,身上的蚕茧的束缚就越来越紧,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金秀在如此恰当的时候出现了,她成为了最理解和最能让纳兰信芳接受的人,金秀可能还恍若不知,但纳兰信芳的确是如此认为了。

    好不容易劝走了发飙的桂大奶奶,金秀这才擦擦汗回到了亭子之中,纳兰信芳瞧见她如此,不由得噗嗤一笑,金秀冷哼一声,心想等会子自己怎么收拾你,不叫你罚抄个几十遍,那也摆不出咱当老师的谱儿来。

    今天的课是注定上不成,桂大奶奶才离开后院,二妞又吧嗒吧嗒小跑了进来,“大姐!大姐!”二妞忙传话道,“那位,哦,那位,”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金秀笑道,“你慢慢说,不着急,是谁?”

    “是后头那位钮家大爷的家人!他求我来找大姐你,说有要紧的事儿!”

    “谁?全叔?”金秀皱眉,“他不是跟着钮家大爷在保定府吗?怎么就回来了?哦,”她想起来了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脸上露出了笑容,“是钮家大爷回来了?”

    纳兰信芳瞧见了金秀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心里头突然咯噔一下,生出了什么不妙的感觉。

    事情果然找上门来,金秀出了门才知道善保没有跟着刘全一起回来,反而是陷在了保定府,刘全跪在元家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对金秀说道:“金姑娘,不好了!我们家大爷!”他说道这个时候,还左右谨慎的看了看,深怕被钮家的其余人看见,“被保定府的官儿给抓起来了!他叫我赶紧着回来找金姑娘,说只能来求金姑娘!”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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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秋,或许南方还是刚刚秋实结满,秋水宜人,但北方早就是冷风四起,天地间充斥着一片肃杀之意了,保定府定兴县郊外的官道边上的田地里早就没有了农作物的痕迹,到处都是灰茫茫的一片。

    不过官道上,商旅来往就热闹多了,不似田地里冷清,日暮时分,经商的拉着大马车车队,骡子们鼻子里喷着热气出来,在这九月傍晚的冷风之中凝成了白烟,也有一些商贩只是背着背篓徒步在官道上走着,若是卖时鲜的行脚商人就趁着这个时候要抓紧贩卖了:“定兴县最好的鸭梨!个大水多卡滋脆!”

    “这里有最好的馍馍!个大皮软,一个就顶饱!”

    路边也有一些面有菜色乞讨的老小,见到大规模的行商队伍过来,一拥而上,求着哭着要一些吃的喝的,若是能赏几文铜板,让她们能够买一碗热汤面,也就足够啦。

    但是很显然这个想法是无法实现的,大的行商队伍从来都是有许多的家丁护院围着,岂能让这些闲杂人等打扰了?虽然没有拳打脚踢,但一顿推撞是少不了的,有几个躲得慢的乞丐还身上被踢了几脚,痛得哇哇大叫的。

    这是京师出来到保定府的官道,所以商旅来往十分的频繁,除却是那些去南边的货物走大运河外,朝着河南商洛还有山西一带的货物,都是要经过定兴县,然后再者来往商旅十分频繁的保定府,也每日吞吐着大量的货物,别的不说,就说这在保定的直隶总督府,和京中衙门每日的公文来往,都是要不少的人流来维持这个上情下达的。

    所以定兴县边上此处的官道,车马来往十分的频繁,有人的地方就有了生意,官道边的一处角落上,有茶棚三四间,茶棚外头卖着一文钱一碗的大碗茶,便宜解渴,这算是低档消费;但是茶棚里头就较为精致了,虽然没有城里头的茶馆挂着各样的流水牌子来标注什么茶,但桌椅干净,虽然在官道边上,灰尘颇多,但此地洁净的很,那些有些钱的,都愿意在这茶棚里头喝点茶,歇息歇息。

    适才那长龙一般的行商队伍过来了,侍从们扶出了一位胖胖的富商,看上去年岁不大,长得白白净净的,嘴角还带着温和的笑容,让人一看就生出亲近之意,若是换做是在别的地方,茶棚外头的那些乞丐们早就围上去了,这位大官人,看着就心善的很,只要哭着哀求,必然能够给一些馒头窝窝的。

    只是他的身边如狼似虎的跟着了许多的家丁护院的,早就把众人都给驱散了,茶棚前几乎人都被赶完了,那胖子才微笑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还不赶紧着让开了?”

    “七爷,”边上一个年长些像是伴当一般的人说道,“我叫人把这个茶棚给包圆了?”

    “何必如此,咱们喝口茶就走,”那位被称之为七爷的胖子摇摇头,和善的说道,“人家也是要喝茶的,这可不是咱们山西,说这些个,”他横了那伴当一眼,“不怕被人笑话吗?”

    他虽然说话和气,可伴当也不敢言语了,只是簇拥着胖子七爷进了茶棚,先是用白帕子仔细的再擦了一遍桌椅,这才请七爷坐下,另外跟随过来的小厮,从包袱里头掏出了一套自用的茶具来,茶叶包也用了自己个带的一个象牙雕花盒子,那个茶棚的小厮还有些不情愿,自己这茶棚的茶就这样难入口吗?但是伴当们掏出了一吊钱,啪嗒,摔在了柜台上,“提一壶滚烫的水来!”

    小厮顿时满脸欢笑,忙不迭的将一吊钱收起来,又拎了一壶水过来要伺候贵人,谁知道又被拦住了,于是他乐得收了一大笔钱,在一边服务别的茶客去。

    那胖子的亲随给倒了茶,又端了一个大食盒来,里头装着各色南北点心,请胖子吃,胖子胃口不错,茶还刚刚泡好,就已经吃了四五个点心下去了,正预备再吃,那个伴当劝道,“七爷,等会还要入城用晚膳呢,城里头有人已经等候着了,”他也不敢说什么过度的话儿,也只是说,“若是这会子用多了,晚间里头招待的那些好酒好菜,就是吃不下了。”

    “罢了,”那个胖子又吃了三个,这才稍微不知足的放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满意的拍了拍那硕大的肚子,“这天下的美食何其多也!我为何只是生了这么一个胃呢?若是能够和牛羊一样,有四个胃也就心满意足了。”

    伴当们忍着笑,边上有人听到这话,微微冷笑,嘿嘿几声,虽然轻,但到底是传入了那胖子七爷的耳中,七爷有些不高兴,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边上垂着手听吩咐的一个护院头子,猿臂蜂腰,双手青筋暴突,见到主人不高兴,于是就请命:“七爷,我去揪了那个人出来!”

    七爷摇摇头,起身看着发出冷笑的那人,只见到是一位青衫老者,头发花白,头顶系着一个逍遥簪,背对着自己,正在若无其事的喝茶。七爷不生气,但也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尊驾似乎对这我的话,发出冷笑,是何意啊?”

    “笑可笑之人罢了,尊驾何必对号入座呢?”

    七爷哼了一声,“大家都是坐在这里头喝茶的,你若是对在下有什么意见,也不必如此说出来,萍水相逢,见过一别也就是了,何必还要说出来,”他一挥手,让伴当们围了上去,“你也还是要给我一个说法才是!”

    所谓的给说法,那么必然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了,那个老者又是冷笑一声,放下了手里头的盖碗,转过头来,众人只觉得看到了一双极为清冷明亮的双眸,随即众人眼前一花,也不见那老者如何动腿,一下子就飞奔了出去,顺带着还将胖子带来的一个家丁护院撞倒在地,“侯老七,不要给侯家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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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那个胖子脸色大变,这个来路不明的老者,竟然是知道自己的来历,这么一语道破,显然是有备而来,那么到底是来找自己的茬,还是找侯家的麻烦?这是实在有点让人困惑了。

    侯家不是一般的人家,寻常来找麻烦的人可以说是多如过江之鲫,但目前来看,所有的人,无一例外的失败了,侯七也不过是发生这个事儿的当下震惊了一下,过后也就是视若罔闻了,伴当还愤愤不平,请命要去抓了这个老者来问话,问清楚什么意思,侯七大度一笑,“罢了,能人异士,都是有他特立独行的地方罢了,他只是说我是侯老七,还不说我是侯大猪,也算是给我面子了。”

    众人又称赞侯七爷大肚能容天下之事,真是仁德比过刘玄德,宽厚比过孔夫子,这边说着话,外头又行来了三个人,前头两位是骏马在胯,后头一位仆人模样的,骑着是是一头青色大骡子,三人缓慢骑乘而来,见到此地有茶棚一间,一位身材最高的人对着另外一人说道,“金……咳咳,大哥,这里有个茶棚,咱们且歇一歇?如何?”

    另外一个人点点头,干净利索的翻身下马,那个高个子的骑士喝了一声彩,“大哥,你这才骑了几日,骑术就进步如斯了,日后再多加训练,只怕是学着关外的索伦骑兵奔袭几百里都不在话下了。”

    “你说的太轻巧了,这骑兵作战,哪里是会骑马就够了?其余的都要算上,才作数。”

    两个人低头进了茶棚,抬起头来,这会子刚有意外之变发生,众人都十分警觉外头来的人物,故此都注意到了进来的人,见到两人相貌,不由得心里头喝一声彩,只见到高一些的那少年玉树临风,相貌堂堂,矮一些的少年丰神俊朗,顾盼生辉,两人如同玉树芝兰相映成辉,风格不同,却一样的华服锦衣,后头跟着青衣仆人,显然是富贵人家出行。

    被莫名而去老者喝破名字的侯七这会子正是有些无趣的时候,想着要不要索性回马车上打个盹,再就到了定兴县了,可这两个人一进来,侯七原本拿着的盖碗就放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两人,尤其是看着那位英姿俊美矮一些的少年,眼珠子顿时就错不开了,一直拿着眼睛盯着那人。

    两个人入了茶棚,找了个地方坐下,小二上前伺候,倒了茶,又请了一茶碟的葵花籽,另外那仆人站在边上伺候着,矮一些的少年打招呼,“全叔,在外头不必拘礼,坐下了,歇息歇息,就马上进定兴县。”

    那仆人推辞了一番,推辞不过,于是只能坐下来,但也只是沾了凳子的一点点边,脸上还是露出了忧愁之色,“这马上就到定兴县了,可奴才我心里头却越发担心了,不知道我们大爷这些日子在里头过得如何……”

    俊美少年似乎察觉到了边上有人靠近,微微伸手,让那仆人不必再说下去,他微微转过身子,见到有伴当模样的人朝着自己打千行礼,“您是哪位?”

    “我家的主人请这位爷过去一叙,”那个伴当偏开身子,朝着后头一让,“请您过去,说说话。”

    俊美少年抬起头来,见到身后那仆人伴当环伺期间的胖子侯七,侯七朝着少年拱手,“这位爷,请过来说话!”

    那高个子的少年,见到侯七那贼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就觉得此厮决计不是什么好人,低声对着那俊美少年说道,“大哥,别理他。”

    俊美少年微微挑眉,“有人请咱们去,为什么不去?走,你跟着我一起去。”

    “可咱们还要办事儿呢!”高个子少年悻悻然,“不是说还要去救钮家那小子吗?”

    边上的刘全很想辩解不是什么钮家那小子,而是正正经经的钮家大爷!但是如今要指望着别人来救善保,些许言语上的不恭敬,那么也只能权当听不见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人请咱们去,自然要去,不管他们是什么意思,”俊美少年朝着胖子侯七点点头,起身,又对着高个子少年低声说道,“你记住一句话,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说到这里,自然大家伙就知道了这两位少年就是金秀和纳兰信芳两人,仆人乃是刘全,钮家大爷善保不知道为了何事,被定兴县这边衙门落了牢房,虽然不至于说性命有危险,但多少也是倒霉的事儿,这其中缘由如何,刘全解释过了,原来还是因为钮家在定兴县的十五顷土地。

    善保的父亲常保昔日在这里置办下十五顷土地,托给了非常信任的一位属下叫做赖五的,也是护军子弟,交给他来代为打理,每年也就是收一些租金银子,常保多年都在外地当官,要不就是在京师里头当差,定兴县这边自家的庄子自然是从来不来的,只是叫赖五每年缴多少银子缴多少米粮等物入京中去,常保为人和气,而且也不斤斤计较这些小事儿,故此赖五在庄子上呆久了后,自然而然就生出了贪污徇私舞弊的事儿,交上来的银子和米粮等物,时常以灾害或者年成不好的缘故拖欠减少,昔日常保在福建都统的任上,不差钱,家里头也宽裕,故此也没有把赖五管着的这五顷土地当回事儿。

    看了如今却是不能了,钮家要等着这五顷土地的出息来养活一家子,故此也要收紧这边的权限,而赖五在定兴县的十五顷土地这里作威作福习惯了,早就将这土地看的如同自己一般私有,如何愿意给善保那些租金和米粮了?何况,如今钮家失势,孤儿寡母的,赖五更是丝毫不惧。

    善保和刘全前来,赖五也知道他的用意,但面上还是以礼相待,置办酒席,面上客气热情,语言也恭顺,善保知道这一番来是求人的,说话很是客气,“家里头困难,求学上费用没有着落,家里头几口人吃饭也是艰难,所以这一次来,只是想着借一些银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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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保知道十五顷土地交给他租种,里头猫腻必然极多,只是他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也不愿意太过于苛责,再者如今赖五租去管理田地这么多年,赖五才是地头蛇,善保也不敢过于苛责,只是要求商借一百两,这个数目根本不过,赖五这些年隐瞒没有交上去的银子,绝对绝对不止这个数。

    可赖五居然见着善保年轻不懂事,家里头似乎也没多少得力的人物,竟然就耍“赖”起来,他借口这几年保定天气异常,旱涝不定,收成极差,又因为永盛皇帝这些年南巡很多次,保定地方上的老百姓都要纳税捐银子,十五顷土地的收入少得可怜,租金都无法朝着佃户们手气,根本没有多少钱,原本还想着要问府上再拨一笔银子救救急呢,如何还有别的银子借出去,特别是还那么多呢?

    “少主人若要十两八两的,我赖五全家上下勒紧裤腰带也要凑齐。如今这一百两!这么多,实在没有地方去筹啊。”赖五这时候说话还客气,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帮不上少主人,我可真是该死,该死!”

    善保心中冷笑,他早就知道赖五会来这一套,也就不再客气,一一道出自己的想法:赖五代为管理土地多年,每年交给钮家的银两谷物只有六七成,父亲死后更是又减了两三成。善保全家念在旧情,一直没有追究。现在善保兄弟急用银两,赖五只要还上历年拖欠的旧账也就够了,却要这般推托。

    不料,赖皮的人只有更赖皮的,赖五听了善保的摊牌话,更加理直气壮了,拍了桌子,激的碗碟乱飞,他生气的满脸通红,不由得站起来大声说:“你的意思是我欺瞒你了?天不作美,旱涝不均,佃户们都是刁民,奸猾得很,租金也是能不交就不交。我也只是代为管理,我又能怎样?你要是真急用钱,把地卖了得了。反正我是凑不出100两银子!”

    在古代,卖地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意味着你是败家子,所谓耕读传家,就是要把田地和知识,作为宝贵的遗产传递给后人的。自古当官、经商的有钱了就买地作为家产。许多富人看准时机投资买地,广置良田,才成为富豪乡绅的;家境中落的,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动卖地的念头。总之,卖房子、卖地就等于败家,何况善保家的地是祖上传下来的官封地。赖五撺掇善保卖地,分明就是趁火打劫,乘人之危,想霸占善保家的祖产。仆人刘全甚至气得要捋袖子要打赖五。赖五终于凶相毕露,饭也不请了,吃到一半,索性把善保主仆二人赶了出来。

    善保知道和赖五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借钱更是没门儿。反正地是善保家的,地契在我手里,有理走遍天下,不怕你耍赖,于是一张诉纸送到了定兴县知县大堂,谁知道这状纸送上去还没有下文,那一日早起善保还没打开门就被如狼似虎的衙役们冲进来一把按倒给抢走了,末了只是给刘全一句话,要他马上回京来找金秀帮忙。

    善保不敢找别人,继母旧年因为父亲骤然去世保全一家子的财产,已经是费尽了心思体力,不可能再来南边的哪一出,弟弟还年轻,不中用,除此之外,无人可信任,且那个危急的时候,也实在是想不起什么别的人来,善保被衙役们按翻在地上的时候,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那明月夜下温和微笑,淡定从容的女子了。

    金秀知道此事,思索一番,决定还要是从纳兰家这边,请纳兰家提供一些便利,而这个时候纳兰永宁也想着要考察金秀,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精通所谓的“人书”,纳兰永宁和金秀交谈一番后,于是顺水推舟,让金秀就带着纳兰信芳一起出门,带着一些银子,一份书信外,几匹马外,竟然什么都没带。纳兰永宁胆大,愿意让儿子跟着来,纳兰信芳胆子也大,愿意出门来,而金秀的胆子更是不必说了,铿锵三人行,就这样杀到了定兴县来。

    这是前因,金秀见到那胖子请自己过去,于是也就顺水推舟的过去,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侯七走来,侯七见到俊美少年愿意走过来,脸上的笑容更是伴随着肥肉颤抖着飘逸出来,连忙起身,朝着金秀拱手,“不意在这寒棚之中,见到谪仙人物,真真是侯某人的好机缘!”

    金秀笑道,“不敢,这位兄台不敢请问尊姓大名?”

    “在下侯艳年,”胖子侯七笑道,他等到金秀两人走近了,越发震惊于金秀的雌雄莫辩,英气美艳并存之美,眼中露出了一丝贪婪之色,随即消隐无踪,“字佩德,不敢问兄台?”

    “在下,”金秀从袖子里头拿出一把湘妃竹的扇子来,也不打开,只是在手里头把玩,她想了想,还是要编造一个名字才好,“在下纳兰信秀,”她编了一个纳兰家的名字,又对着纳兰信芳点点头,对侯艳年介绍道,“这是纳兰信芳,舍弟。”

    纳兰信芳摸了摸鼻子,郁闷的说不出话来,好么,这么一下子,又是坐实了兄弟的身份了,他更喜欢金秀介绍自己和她的关系是:“两位好友”。

    侯艳年原本心里头存了一丝贪婪之意,可听到了纳兰这个姓氏,不由得端正了一些神色,“纳兰家,可是护军八大姓的纳兰家?”

    金秀避重就轻,“没有的事儿,虽然这都出于纳兰一家,但是我兄弟二人的家世,却和那等显宦人家,不一样,只是有些藤蔓之亲罢了。”

    侯艳年心里放心了一些,于是又存了结交之意,和金秀攀谈起来,又叫人送上自己刚才所吃的食盒,侯七乃是巨富人家的子弟,家里头的吃食只怕是寻常的王府都比不过,带出来的糕点尽善尽美,比徽商的更是要精细百倍,可金秀只是看了一眼就再也不看,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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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位纳兰信芳弟弟,更是对着那些精细点心看都没看,发着呆没说话,他倒是不知道纳兰信芳为刚才金秀的介绍而纳闷,所以一时间都忘了有美食在前。

    侯艳年这会子见到两人如此,倒是不相信金秀所言,只是出于藤蔓之亲,又交谈了一番,倒是心里头暗暗震惊,这女扮男装的少年,绝对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人物。

    叙过年纪,到底还是侯七大一些,“兄虽然不才,但也知道国朝这大词人纳兰性德之饮水词,”侯艳年笑着对二人说道,“却不知道两位和这位纳兰性德有什么干系?”

    金秀还好,纳兰信芳勃然变色,瞪了那侯艳年一眼,“什么干系也是你该问的!”

    这么一发作,却道是让侯艳年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两人的底细,果然还是那户纳兰家!

    金秀打开了扇子,潇洒的挥了挥风,“佩德兄,咱们萍水相逢,只谈风雅,不必追问根底,我坐在这里头,也从不问侯兄如何,所谓的家世名号,也不过是一个狐假虎威的皮子罢了,人若是不中用,再多的家世也没用,人若是有用,寒门一样出贵子,”她看了纳兰信芳一眼,又对着侯艳年笑道,“侯兄,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侯艳年觉得金秀的话很有道理,甚至有些说不明白的意思在里头,“您说的极是。”

    纳兰信芳稍微平静了一些,冷哼一声,也不看着这边两人交谈,金秀又问侯艳年要去何处,“要去保定交割一批货物,”侯艳年说道,“家里头的生意多,所以把直隶这边的生意交给了我,我过来看一看,信秀兄,您呢?”

    “哦,弟也是家里头长辈交代,要来定兴县这边拜访几位故交罢了,倒是不去保定,”金秀喝了口茶,毫无异动的说道,而侯艳年更是佩服之极,这狮峰出产的最上等雨前龙井,价比黄金,喝在这一位“纳兰大爷”的嘴里头,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瞧瞧,瞧瞧,这才是世家豪门子弟该有的气度不是?

    于是侯艳年脑子里想的一些别个心思,倒是因为金秀的反应而变得淡了好些,只是想着要攀谈一番,金秀是何等人,这一世的见识不算多,可后世之中的见识,这个时代之中的任何人都比不过,金秀不过是拿出了教导纳兰信芳的十分之一内容,就唬得侯艳年咂舌不已,“不是为兄年长倚老卖老,”侯艳年摇头惊叹道,“为兄从小只是略微读几个字,家里头见到我不算是什么读书的料子,于是早早的就打发出来做生意,走南闯北,也是到了不少的地方,可许多事儿,我却是真的不知道,若不是看着秀兄如此说,委实是不敢相信。”

    金秀摇摇扇子,“天地之大,无奇不有,素日里头咱们所见的,不过是寻常之事,寻常之景,寻常之物罢了,若是要见识,却也不是要亲自去,”她矜持一笑,“听旁人说,自己个再印证也就是了。”

    纳兰信芳听到这些是跃跃欲试了,他在金秀这里只觉得自己所学不精,实在生不出什么抵抗的心思,但在侯艳年这个胖子面前,倒是自信极了,“嘿嘿,”纳兰信芳一脸骄傲,“我家哥哥,学究天人,无人可比,天下的事儿,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我就学了那么一点点的东西,也足够天下各处都去得了,”

    他有点看不起侯艳年这样的商贾之家——鄙视商人有钱没素质是每个时代的通病,又觉得这个死胖子的眼神叫人看了忍不住要揍他,于是出言刁难,“你就不要来赞美我大哥如何了,我来考考你,”纳兰信芳得意洋洋,“大玄朝边境之外,有一国名曰俄罗斯,你可知道这一国,在何处?”

    “那我再问你,这俄罗斯之国,在漠北蒙古的北边有一大湖,你可知道在何处?叫何名?”

    侯艳年一愣,脸色巨变,没想到,他心里头惊呼,自己不过是说了一个姓氏出来,面前的这两人就猜到了自己家的身份!边上的伴当更是脸色各异,又拿着眼来上下扫着纳兰信芳,神色有些紧张,似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感觉,侯艳年干笑,“信芳兄,这几个问题,实在是奇怪啊,”他端起盖碗,掩饰性的喝了口茶,“好端端的,你问我这个,做什么呢?”

    “不是佩服我家哥哥学问出众吗?”纳兰信芳笑道,“这几个问,不过是我素日里头知道的,你若是不知道这个,怎么知道你真的走南闯北,见过世面?说不定,”纳兰信芳嗤笑,“只是自我抬举罢了!”

    侯艳年看了一眼金秀,金秀摇着扇子微笑不语,他还真的知道这两个问题,随即就答了出来,纳兰信芳挑眉,“哟呵,你这人,倒还真不是吹牛!不过这是小把戏,我哥哥教导我的东西,我倒是要还在问一问你,你若是答得出来,那么你自然所言不虚,我也是佩服你了!”

    侯艳年心想我压根就不需要你的佩服,今个请过来也不是要和你攀谈的,只是纳兰信芳没有当陪客安静的喝茶吃点心,什么话儿都不必说的觉悟,复又问了侯艳年三个问题。

    “俄罗斯的西边国土在何处,北边国土在何处?”

    “俄罗斯皇家的标志乃是双头鹰,一头朝东,一头朝西,你可知道这是何意?”

    “最后一个问题,”纳兰信芳摇着脑袋,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就出的简单些,免得说我难为你,你可知道俄罗斯的帝都在何处?叫做什么?”

    说完了这三个问题,纳兰信芳看着金秀,两人相视一笑,显然又是响起了那一日有趣的场景。

    侯艳年脸上又是变色,“你是如何知道我侯家,在俄罗斯有生意的?”这几个问题,侯艳年是委实不知了,他站了起来,朝着金秀作揖,苦笑道,“实在是不知道我哪里露了行藏,却是被信秀兄看穿了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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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秀心里头微微一愣,自己什么时候看穿这个胖子的跟脚了?纳兰信芳看着侯七,又转过头来看金秀,眼中有些迷茫,这,这是什么状况?

    金秀她说萍水相逢不必问根源,这是实话实说,也是自己真实的意思,叫胖子不必来盘根问底,这样聊聊天也就是了,谁耐烦去看穿你的跟脚?这个胖子说的莫名其妙,但侯艳年自己个忍不住说了出来,如何得知他家在俄罗斯有生意,这倒是让金秀多知道了一些东西,侯家,俄罗斯,富商……金秀似乎知道了什么。

    与其装神弄鬼说自己个看穿,还不如老实交代自己并没有知道什么,金秀笑道,“配德兄说笑了,弟如何会是查看别人底细的那种,不过是恰逢其会,恰逢其会罢了。”

    自然是恰逢其会,这一点是毫无疑问,换个词说,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但是侯艳年却不是如此认为,他倒是觉得金秀真有世外高人的风范,不过是凌空一点,点明了自己的跟脚,却也不愿意再多说别的。他见到金秀不愿意说,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对着纳兰信芳的那三个问题十分的感兴趣。

    他又要请教金秀,“纳兰兄这三个问题,在下委实是不知!我们侯家和口外关外有颇多生意,俄罗斯那边说起来也是交往极深,”他承认自己家里和俄罗斯有生意,但就算是有生意,对俄罗斯有些了解,但对于纳兰信芳提的问题,确是不知道,谁做生意人会知道这些国边境的事儿呢,“还请赐教。”

    “这些乃是我们家的不传之秘,如何能告诉你?”纳兰信芳怪眼一翻,这会子可是逮到机会来好好贬低贬低这个看不顺眼的死胖子了,“学识可是要比银钱贵重千百倍,法不传六耳!”

    纳兰信芳得意洋洋,又摆出了得道高人的样子来,只是他这趾高气昂的样子,委实不像是得道高人的样子,倒是更是半桶水晃荡响的样子。

    侯艳年微微沉吟,笑道,“这不难,”他一招手,随从边上的伴当顿时献上了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打开给侯艳年看过,侯艳年点点头,又示意了那伴当,伴当领会,于是趋向前,将盒子复又献给金秀,侯艳年对着金秀拱手道,“这里有绸缎票五百两,都是小弟我家里头绸缎铺子开的,见票即兑价值五百两的绸缎,小弟不才,想求纳兰兄,赐教这三个题目,这就是当做求问之资。”

    五百两!饶是纳兰信芳簪缨世家出身,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子放在自己面前。他瞪大了眼睛,盯住了那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死命的眨了眨眼睛,他可不知道,这些学问值这么多钱!

    倒是金秀还算是正常,只是呼吸稍微沉重了几次,随即又缓和了过来,对着侯艳年笑道,“侯兄以百金相赠,就是为了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吗?”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侯艳年不仅仅是需要这个,而是更看中了金秀这个人,但是现在这时候却是不能如此说,世家子弟,若是说一些不足道的话儿,得罪人那是一定的,而是还会往死里头得罪。

    所以这个不能说。

    原本心里头存了惊艳之意,这会子又加上了俄罗斯的问题,更是要注意收买或者是抬高对面的这位纳兰信秀了,“愚兄家在俄罗斯生意颇多,纳兰兄竟然知道俄罗斯这些事儿,显然是对着我有所帮助,若是能够用这百金,来求纳兰兄几句指点,再能够结交纳兰兄,实在是小弟的幸事。”

    金秀转过脸,看了一眼那金丝楠木的盒子,盒子用烂银打了如意花纹的扣子,四角也都用银片包着,金丝楠木纹理清楚,犹如金线镶嵌于木头之中,纹理十分好看,单单这个盒子,只怕就要几十两银子才拿得下来,金秀伸出手,打开了那个盒子,果然见到里头有票据一叠,上面都用了一个鲜红的大印,印着是五个大字,“蔚泰厚号侯”。

    果然,金秀把盒子盖上去,果然是晋商,介休侯家。

    她又转脸看着侯艳年,微微挑眉,她的长眉粗长,本来就十分的醒目,这会子一挑眉,又把侯艳年给吸引住了,金秀微微一笑,淡然开口,“不够。”

    “不够?”侯艳年微微一怔,他有些不明白对面这位纳兰信秀的话儿是什么意思,“纳兰兄这话的意思……不够?”

    “这五百两银子买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已然是够了,但若是想要叫我指点你俄罗斯的事儿,却是不够。”金秀如此说道,“至于结交么,咱们如今不就已经在结交了?”

    侯艳年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已经是微微凝固了一些,“纳兰兄出自名门,许是不知道这五百两银子是多少,别的且不说,如今这捐一个道台,也只是要四百五十两银子就够了。”

    道台是四品官,有些可以到从三品、正三品,大玄朝官场上的规矩,四品官就是要穿红袍了,算是一个国家的中层官员,不再是那些杂役一般的知县知州一般,侯艳年这么说,也就是表明自己这五百两的绸缎票足够大额了。

    “侯兄以为我是晋惠帝,何不食肉糜吗?”金秀摇摇头笑道,“那你就看错我了。”

    有一年发生饥荒,百姓没有粮食吃,只有挖草根,吃树皮,许多百姓因此活活饿死。消息被迅速报到了皇宫中,晋惠帝坐在高高的皇座上听完了大臣的奏报后,大为不解。“善良”的晋惠帝很想为他的子民做点事情,经过冥思苦想后终于悟出了一个“解决方案”曰:“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指不了解民生不明白人间疾苦的那些富贵中人。

    金秀再不看那个盒子,继续对着侯艳年说道,“我说不够,不是说这个数目的银子不够,而学识是无价之宝,不能用银钱来计算,且我心中有无数奇思妙想,岂能是这区区五百两银子可以打发了的,”金秀微微抬起下巴,骄傲的说道,“侯兄此举,是小瞧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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