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着运功按上这青石壶。
内力注入如泥牛入海,毫动静,这青石壶并无特异处。
“老李,滴血来看看?”宋明华道。
孙归武脸皱成一团躲得远远的。
李澄空咬破食指,将血均匀的涂到壶壁上,四人紧盯着一眨不眨,唯恐错过它的变化。
可良久过后,毫无动静。
“用火烧一烧看。”
…………
“用水洗洗试试!”
…………
“使劲擦擦看!”
…………
“涂一涂口水试试!”
…………
“用尿试一试!”
…………
“唉……”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去,到深夜时分。
他们经历了数次希望与失望,都感觉到精疲力竭。
宋明华叹一口气:“看来不是什么宝物,老李,你这聪明人怎犯这糊涂!”
胡云石冷冷道:“可能这一辈子这样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被你浪费了!”
“老李,你呀你……”孙归武指指李澄空,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李澄空不在意的道:“浪费就浪费了,原本也是凑巧蒙的功劳,就权当没这回事!”
“你这心真够宽的!”宋明华摇头。
他其实很恼火,浪费了这样的宝贵机会真该天打雷劈,恨不得揍李澄空一顿,是良好的修养克制住了他。
“你会后悔的!”胡云石冷冷哼一声。
“可能吧。”李澄空对他的冷言冷语已经免疫,不放在心上。
“老李,还有最后一招!”孙归武像赌输得红了眼的赌徒,咬牙切齿地说道。
“怎么弄?”李澄空问。
“摔!”孙归武咬牙吐出这个字。
宋明华与胡云石皆看向李澄空。
李澄空沉吟。
三人紧盯着他。
随着李澄空沉默时间拉长,他们都知道了李澄空的决定。
虽然有些失望,却也理解,换了自己也没办法摔碎它。
留着毕竟还有希望,说不定哪一天就现出其神奇,摔了的话,那就是图穷匕见,或者是显神妙或者是毁掉。
“不舍得?”孙归武嘿嘿道:“现在知道宝贵了,早知今日,还不如选宝剑!”
李澄空道:“再等等看吧,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了,再摔不迟。”
“你也太没气魄了!”孙归武失望的摇头。
李澄空笑笑,不为所动。
他与这些人最大的不同是自己来自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
他读过太多的小说,看过太多的电视,见识过庞大而离奇的想象力。
这些记忆都清晰的烙印在脑海,就好像刻录在超算的硬盘上一般。
他可以通过搜索找到这些记忆,一个一个的试验,不信就找不出破解之法。
“算了算了,睡觉!”孙归武赌气似的把自己掷到榻上,闭上眼睛。
宋明华与胡云石摇摇头上榻,直接躺下睡觉,已经精疲力竭无力再练功。
李澄空将这青石壶凑到月光下端量。
他坚信这青石壶绝不简单。
三人很快睡过去。
李澄空仍沐浴着月光一直盯着青石壶。
上面没有花纹,没有字符,光秃秃什么也没有,怎么也不像宝物。
可他仍旧坚持凝视,心神紧锁住它。
所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说不定它需要足够的精神力量呢,精神力量足够就能打开它的宝藏。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
时间慢慢流逝,他眼睛还是瞪的圆溜溜的,看着看着忽然有一丝感觉,青石壶好像在吸收月光。
这一丝感觉如果不是一直盯着它,很难发觉,微乎其微得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想得到其秘密而导致幻觉或者错觉。
不管是幻觉还是错觉,他精神一振,继续死死盯着这青石壶,非要把它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时间缓慢流逝,他盘膝坐在榻上,任由热气在丹田内氤氲升腾,没去耗神运功,免得坚持不到天亮时分。
他有一个设想,既然金木水火土的办法都行不通,那会不会是日月?
是不是要吸纳日月之精华?
看着看着,他觉得青石壶好像变大了,能看得更清晰了,能看到它每一处痕迹,心神开始被这些痕迹所吸引,研究着怎么落刀,如何才能雕成这般模样。
他有了一个新发现,通过刀痕来看,这青石壶好像仅仅是一刀而雕成,没有多余的刀痕。
时间继续流逝,月光慢慢往东移动,天地忽然一片漆黑,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在漆黑之中,一抹亮光一闪即逝。
李澄空一直紧紧盯着青石壶,所以没有错过这一抹亮光,尽管它快得离奇。
他在记忆里翻找,如电影的慢动作回放,一帧一帧的回放。
通过这般方式,他看到了这一抹亮光,可速度太快,仅能看到亮光闪现在青石壶的底部,通过壶口映了一下。
李澄空顿时激动,终于还是被自己瞪到了!
他继续盯着这青石壶一直到天亮,却再无异状,它仍旧是那灰头土脸的模样。
一夜没睡,他精神憔悴,让清晨醒来的孙归武三人好一顿嘲笑。
他们觉得李澄空是因为后悔懊恼,导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暗骂一声活该。
明明有那么多的宝物不选,非要赌一把一看便知道是破烂货的青石壶。
“怎么样,老李,把它摔了吧?说不定秘笈就藏在壶中央,摔碎了就出现。”孙归武继续鼓动。
李澄空装作没听到,洗脸吃饭。
宋明华摇头。
胡云石面无表情。
吃早饭的时候,院子里的人们纷纷打听,昨天掌印来干什么,他们是不是要搬出去,得了什么宝物,等等。
孙归武好一番炫耀,他们四个便要搬去独立的院子,不陪他们啦,让他们努力吧,争取夺得第一得到自己的院子,惹得众人一番笑骂。
宋明华面对众人的打听,笑着说不清楚。
胡云石周围则没人打听,避而远之。
李澄空脸色阴沉,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没人过来讨没趣,毕竟他杀了那魔道高手,众人心里对他有几分敬畏。
吃过早饭,李澄空提着青石壶去干活,众人的目光都投过来,好奇的打量。
“提着个夜壶去种菜?好像我们不用亲自积肥吧?”
有人忍不住说道。
顿时惹来了孙归武的喝骂:“老姜你长得什么狗眼,这是宝物,可不是夜壶!”
“什么宝物?”
“当然不能跟你们说啦,你们自己猜去吧!”
“分明就是夜壶嘛。”
“滚你的!”
众人顿时知道了,这应该就是李澄空在宝库里选的宝物,可为何选一个夜壶为宝物?到底宝在什么地方?
院子里顿时热闹开来,人们议论纷纷,很想弄明白,到底为何选这么个夜壶,这夜壶有何奥妙。
孙归武受不得激,几句话便被众人激出了真话。
众人都弄清楚了。
原来李澄空果真选了这夜壶,而且在不知道这夜壶有什么妙用的情况下,更关键的是,现在还没发现夜壶的妙用。
他们皆眉开眼笑,幸灾乐祸又心里平衡。
李澄空提着青石壶来到菜地的时候,老汪却不以为奇:“孝陵能有什么好东西?选这个跟选别的没什么两样。”
“老汪你见多识广,就没听过这东西?”李澄空将青石壶递给他。
老汪接过来上下左右打量一番,最终抛给他:“没见过,不是什么有名气的,放心吧,真的好东西也轮不到孝陵,进孝陵宝库之前都筛选过的。”
李澄空道:“我觉得是个好东西。”
“那就拿着,甭管别人怎么说,自己喜欢就好嘛,人活在世上,能得到自己喜欢的最重要。”老汪摆摆手。
这一天,李澄空觉得度日如年。一直在盼着夜晚,盼着那黎明前的黑暗!
终于捱到了那一刻,李澄空将思维加快十倍,周围一切变得缓慢。
他一只眼睛盯着壶内,一只眼睛闭上,一动不动,凝神专注等到光芒亮起。
这一次,他清晰的看到壶底慢慢亮起,浮现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好像一群蚂蚁。
光芒一亮起便熄灭,毫不停留如彗星划过天空。
李澄空陷入回忆,用慢动作回放先前所见,看清楚了那些小字。
可他看清楚了小字,却不认得小字。
这是他前所未见的一种文字,古朴苍拙,字虽小却气势不凡,莫名的有一种威严。
到底是什么文字呢?
尽管他不识得这些小字,他却很兴奋。
越是不认得,越说明它的不凡。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到底是武功心法还是别的,甚至可能只是一段记录这青石壶来历的文字。
但这已经给了他莫大的希望,自己的直觉没有错,这青石壶确实别有玄妙。
他这一下彻底安下心,如释重负的放下青石壶,开始专注于练吐纳术练九幽绝爪。
乾坤一式已经练到了极致,只等内力提升,其威力自然水涨船高。
九幽绝爪却是没有止境,心法运行一次,双手坚硬一分,迅速一分。
这给了他无穷的乐趣。
虽然练的时候双手苍白如死人的手,很吓人,但这种不断进步的滋味让他迷醉。
第二天,他们是拿刨子挖沟,要在这沟里施肥与洒菜种子,是一个比翻地更吃力的活。
老汪几下便停下来歇歇。
李澄空拄着刨子笑道:“老汪,这样罢,你不必干活了,就在一旁看着吧。”
“嗯——?”老汪瞪大眼睛。
李澄空道:“你干得痛苦,我看着也痛苦,索性你就歇着吧,别干了!”
“这可不行!”老汪摇头不已:“这不成样子,不像话!”
“这有什么不像话的!”李澄空道:“当然,我也不是无所求,我想跟你学……”
“学武肯定不行!”老汪摆手:“那乾坤一式我是偶尔得的散手,即使被识破了也不要紧,可别的绝不能教。”
李澄空瞪他一眼:“放心吧,不是学武!”
这老汪的心眼真够多的,当初可不是这么跟自己说,说绝不能泄露乾坤一式,否则招致杀身之祸。
原来泄露了也没关系!
“不学武学什么?”老汪似乎松一口气。
李澄空道:“我想学一些学识,各种常识,为人处世的智慧,还有天文地理医学星卜等杂学。”
老汪惋惜的道:“学这些没用啊,你这一辈子就是个种菜的了,改不了的。”
“闲着也是闲着,多学一些东西总错不了,我不想脑袋空空的在世上走一遭。”
“唔……,难得难得!……行吧,我答应你啦!”老汪呵呵笑道:“你一个人干活,很累的,你可是吃大亏了。”
李澄空道:“力气是最不值钱的,用来换你的学识,我是占了大便宜!”
“哈哈……”老汪满意的道:“你小子有眼光!有见识!”
自己的学识价值无穷,可在这里,确实是不值钱。
用来换力气,自己是占了便宜。
关键就是这些学识没有用武之地,学了也是白学,反正永远出不了孝陵。
据他所知,开国至今,没有一个从孝陵走出去的种菜太监。
进了孝陵就相当于进了地府,相当于变成死人,这既是祖制也是约定俗成的规则。
他能看得出来,李澄空并没有死心,一直在想着离开孝陵,一直在努力。
他不想点破,点破了也没用,年轻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回头的时候也老了。
随后的三天,李澄空迎接的都是讽刺嘲笑的眼神,让孙归武很气愤。
好像众人嘲笑的是他似的,一直嘟囔,怎么还不分院子,要拖到什么时候!
这天清晨,李澄空干活间歇的时候,随意的拿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字,漫不经心的道:“老汪,这是什么字?”
老汪正端着茶盏在陶醉的吸着香气,扫一眼这个字,脸色马上肃然。
他深深看一眼李澄空:“你在哪里见到的这个字?”
李澄空摇头:“忘了。”
“这是云文。”老汪缓缓道:“乃是道家绘制符箓所用的文字,非凡人所用,非凡人所识!”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诀。”
“老汪你竟然识得云文?”
“哼哼,旁人不识,老夫还是略知一二的。”
“那老汪你能教我这云文吗?”
“云文你学了没用……罢了,反正都没用,教便教吧,不过云文艰奥佶倔,你未必能学得会。”
“我能学会。”
“嘿,那就试试!”老汪起了恶趣味,想看李澄空学不会的痛苦模样。
可半个时辰之后,他看李澄空的眼神便怪异起来。
一遍就学会,一遍记住,且举一反三。
他甚至怀疑李澄空是不是已经学过云文,耍自己玩呢,然后问了一些从前讲过的,李澄空都能清清楚楚的讲明白。
“好小子!好小子!”老汪摇头。
他知道李澄空的练武天赋绝顶,可没想到竟然能过目不忘,如此资质要埋没于孝陵,做一个活死人。
不过世间被埋没的天才也不差李澄空一个,他略感可惜便抛开这想法,继续教授李澄空,这一次不是交易,是真心相授。
好为人师是所有人的弱点,老汪也不能免,碰上这么一个聪明省心的学生,他一肚子学识与阅历不吐不快。
月光如水,李澄空端坐榻上,神情平静。
他的心情却如怒浪巨涛,汹涌澎湃。
青石壶底所载正是他所渴望的武功心法。
昆仑玉壶诀。
以这种方式传承的心法,他觉得绝非一般心法!
他依照心诀,在丹田内凝一团热气,先是来到肾俞,再到神府,然后再到风池……最终到右掌心。
掌心贴上青石壶。
他脑海里缓缓浮现一只真正的玉壶。
这是一只碧玉所雕成的壶,一人高,壶身密密麻麻布满一条条红线。
碧玉与红线相映,让彼此更鲜明,绿得通透,红得鲜艳。
玉壶闪现一下就迅速消散。
李澄空马上在脑海里回放,慢动作回放之下,这些红线竟然是流动的,就好像血管里的血在流淌。
这红线便是昆仑玉壶诀。
他回放了数次,演练了数次,彻底熟练了路径,开始让丹田一股热气运转开来。
这路线之复杂让人头皮发麻,没有惊人的记忆断不可能记得住这心法。
世间记性好的人很多,但如李澄空这般过目不忘罕之又罕,昆仑玉壶诀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过目不忘。
他精神快要消耗干净的时候,内力终于完成了所有路径,他觉得自己身体忽然一亮,好像变成了一只碧玉壶。
这种感觉一闪即逝,然后感觉到一滴乳白色的浆液从天而降,落到自己百会穴。
他不由抖一下,如小便过后打个舒爽的激灵。
这一抖,昏沉瞬间消失,精神陡然百倍,周围世间一下变得清晰,好像从前自己的眼睛蒙着一层薄纱,现在终于扯去。
昆仑玉壶诀,身化玉壶,纳昆仑之玉浆,滋补身体、增益精神。
这昆仑玉壶诀乃虚空采补之术,玄妙之极。
精神消耗到一半便施展昆仑玉壶诀,顿时恢复精神练吐纳术,再消耗一半再练昆仑玉壶诀,如此循环往复一夜竟毫不疲倦。
第二天清晨,李澄空道:“老孙,我想清楚了,把这壶砸了试试吧。”
孙归武顿时挺身坐起,双眼放光:“终于下定决心啦,好好好,早该如此啦!”
“我帮你砸!”他一跃跳下床榻,抱起青石壶就跑出去,生怕李澄空反悔。
宋明华忙道:“老李,你可想清楚啦。”
胡云石道:“别跟老孙一起瞎胡闹!”
李澄空起身往外走:“与其这么不死不活的,还不如一下见分晓,找不到秘密就死心,安安心心练我的吐纳术!”
两人摇摇头跟上去。
有宝物却偏偏没办法发现其妙,这种痛苦他们能理解,可换了自己,绝下不了这狠心。
李澄空三人出了屋来,看到孙归武已经被众人团团围住。
他站在院中央的一个石墩上,朝着李澄空大声道:“老李,我真要砸啦?”
李澄空笑着摆摆手。
“开!”孙归武吐气开声,举起青石壶猛一掷。
“哗啦!”青石壶碎成一片一片,众人纷纷扑过来捡碎片,看能有什么发现。
然后他们失望的摇头,就是寻常的青石壶,里面既无花纹也无文字。
他们纷纷议论,半真半假的安慰李澄空,难掩幸灾乐祸。
“胡闹什么呢!”秦天南举步踏入,双眼冷电般一扫。
闹哄哄的院子一下肃静。
“走吧李澄空,带你去看院子。”秦天南招一下手,转身往外走。
李澄空给宋明华三人眼色,示意三人一起,孙归武忙点头,跟上李澄空。
宋明华与胡云石也只能跟上来。
秦天南看也没看后面,带着他们走出百米远,穿出树林到了树林另一端,站到一座小院跟前:“就这里了,你们四个自己分吧。”
他转身便走了。
看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孙归武欢呼一声冲进院子,哈哈大笑不止。
李澄空站着没动,打量四周。
这小院其实算不上好,南边是树林,郁郁葱葱看着很美,其实挡住了阳光。
东西北三个方向,百米开外都有小院,这距离对普通人来说足够隐私,可对于武林高手则不然。
“走吧,进去看看。”即使素来沉稳的宋明华这个时候也雀跃。
在孝陵有一间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屋子是最奢侈的事了,可望而不可及,现在终于实现。
李澄空正要进去,看到西边院子打开门,胖墩墩的老汪走出来。
看到他,老汪招招手微笑。
李澄空惊奇。
宋明华与胡云石冷着脸哼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进屋,对于老汪他们实在看不上。
李澄空冲老汪笑着摆摆手,也进了院子。
这是一个正宗的四合院。
孙归武挑了最南边一间,宋明华东边,胡云石西边,李澄空被众人推到北边,占了最好的一间屋子。
来到菜地上,李澄空笑道:“老汪,没想到我们成邻居了。”
“这不奇怪,靠近树林的是最不济的院子。”老汪摇头:“他们也真够吝啬的!”
李澄空道:“不过杀了一个小喽啰,能得这个赏,已经是捡了大便宜。”
老汪笑着拍拍他肩膀:“今天就开始学书法吧,这书法之道不逊色于武功,值得一生浸淫,先学握笔之法……”
……
十天时间眨眼过去。
这天深夜时分,他身体里忽然传来“昂”的吼叫,仿佛一头巨象在远处嘶吼。
另外三间屋子的门打开,宋明华三人来到院子正中央,看向正北的屋子。
“昂……”又一声大象的怒吼响起。
“这是……”孙归武惊奇的道:“不会吧?”
宋明华赞叹:“果然是练武的奇才。”
胡云石道:“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
孙归武道:“一定是大培元丹,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快!”
“昂……”第三道象吼声又响。
“确实跨过了踏天境。”宋明华叹道:“厉害!”
孙归武道:“这才几天,练的还是最基本的吐纳术啊,一定是大培元丹!”
胡云石冷冷道:“说什么胡话呢,大培元丹还用等到现在?!”
孙归武悻悻的哼一声,无法反驳。
如果是大培元丹的话,不至于仅是第二境,一旦服下直接一口气蹿上第三境。
而且有大培元丹在手,也不可能忍到现在才服下,会怕夜长梦多而直接吞掉。
李澄空睁开眼,冷电迸射。
他清晰看到自己丹田热气凝出一只白象,白象又散化为热气。
不过这热气的温度更高,已经有微烫感。
自己已从白象踏天到了鹤唳九天,踏入武学第二境界,算是登堂入室。
…………
又十天过去,半夜时分,三道鹤唳声从他屋里传出。
宋明华三人又披衣来到院中,惊疑的看着李澄空屋子,这是跨过鹤唳境,到了离渊境。
“怎么可能这么快?”孙归武喃喃自语。
“天赋异禀,可谓奇才中的奇才!”宋明华摇头。
自己已经高估他,可没想到却是低估了,世间竟有如此奇才,真是大开眼界。
“再奇才也不可能这么快吧?”孙归武摇头道:“莫不是把大培元丹分着吃了?这老李不仗义啊!”
先前李澄空突破踏天境,还能以天纵奇才解释,可现在突破了鹤唳境,远远超越了奇才的极限。
再奇才也做不到这么快的!
纵使他先前是高手,废了武功重修也不可能这么快。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用了大培元丹!
宋明华无言以对。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坚信李澄空不会这么干,可眼前这一幕确实太离奇,好像只有孙归武这说法解释得通。
胡云石沉声道:“他没说谎。”
他们十天之前已经问过李澄空,李澄空亲口说了没选大培元丹,他相信李澄空没说谎。
孙归武也觉得李澄空没说谎,可眼前这一幕太过惊人:“那到底怎么回事?”
胡云石哼一声:“天纵奇才!”
三人盯着李澄空的屋子,眼神复杂。
这种天赋太过惊人,为何自己就没有这般天赋?!
——
李澄空第二天清晨去菜地的时候,被老汪上下打量了数眼:“进离渊境了?”
“是。”李澄空微笑。
他说话这功夫,仍旧在催动着吐纳术,维持练功状态,就像计算机的多线程运行。
他不仅仅过目不忘,还能一心多用。
再加上昆仑玉壶诀,他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练武,而正常人的精神只能支撑一两个时辰修炼。
而他思维的速度又是十倍。
所以他修炼一天抵得上别人两个月。
以前还有精神不足这个限制,现在昆仑玉壶诀不仅补充精神消耗,也补充身体的血气消耗,修行速度当真是名符其实的一日千里。
“你是有奇遇了。”老汪笑着一摆手:“不过我不会多问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李澄空笑而不语。
“晚上去我屋里吃饭吧。”老汪呵呵笑道:“咱们爷俩喝点儿酒!”
李澄空痛快答应。
他总觉得老汪身上笼罩着一团迷雾,看不清楚,越看不清越想看清。
两人一起离开菜地,他先回屋换了一身干净衣衫,敲开老汪的院门。
院门拉开,李澄空一怔。
门内盈盈站着一个曼妙的红衣女子,肤若凝脂,五官绝美,明眸如宝石般熠熠照人。
大红罗衫将她的美丽放大,艳光耀眼不能直视。
他十倍思维启动。
从初始的震撼中醒过神来,疑惑这里到底是不是老汪的院子。
老汪可是太监,是种菜太监,怎能金屋藏娇?
她亭亭玉立,饱茁的胸脯,纤细的腰肢,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五官精致无一不美,让人赞叹天地的造化之奇,竟能塑造出如此绝美的女人。
“可是澄空来了?”老汪的声音响起。
“小李,请进来吧。”红衣女子抿嘴轻笑,侧身相请:“你没进错门儿。”
李澄空抱抱拳,跨进门槛从她身边经过,幽香钻进鼻孔直透心底。
老汪正坐在院中的小亭里喝茶,已经换了一身锦袍,仿佛一个富家翁。
他招招手呵呵笑道:“这是内子罗清澜,都不是外人,不必客气。”
李澄空从原本记忆里知道,大月朝的太监虽然不能人道,却可以娶妻收子。
不过孝陵种菜的都是犯了错被发配过来的,怎么可能还让妻子跟着?又不是享福来的!
老汪都可以,显然其身份不同。
李澄空露出不好意思神情:“夫人,打扰了。”
罗清澜嫣然一笑,映得李澄空眼花:“难得请人过来喝酒,我欢迎还来不及呢,快坐下吧,菜马上就好。”
“坐下说话。”老汪招招手。
李澄空来到小亭,坐到老汪对面。
罗清澜很快端上四道菜,色香俱全,让李澄空的嘴里迅速充满唾液。
这具身体尽管来自皇宫,却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
“动筷子吧!”老汪拿起筷子指了指,示意开吃。
李澄空没客气,大口吃菜,大口喝酒。
老汪一边喝酒一边吃菜,谈兴浓烈,讲起奇闻秩事来如数家珍,李澄空听得津津有味。
罗清澜上完菜后,坐到两人旁边替他们斟酒,绝美脸庞一直挂着浅笑。
小亭里除了菜香酒香,便是她泌人的幽香,让李澄空醺醺然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月上半空。
清风徐徐,周围静谧。
她忽然一挑修眉,放下酒壶看向亭外。
老汪已经醉眼朦胧,舌头都大了,仍兴致不减的拉着李澄空说话。
李澄空也是微醺,一直运转的内气也在无形中削弱酒力,否则这会儿已经醉倒。
他眼角余光忽然觉察到四团黑影掠过墙头,如苍鹰俯冲向小亭。
十倍思维顿时启动。
世界一下变得缓慢十倍。
他看清这是四个黑衣人,黑衣包裹得他们只露出一双寒电闪烁的眼睛。
他们飞快接近,即使在十倍速度之下,仍比平常人的速度更快。
他们来到小亭近前倏的一分,三人扑向罗清澜一人扑向老汪,手上已经出现了长剑,剑身森森寒光压过月光。
这一刻李澄空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与弱小,更痛恨自己没有练身法与轻功,只来得及刺出铁棍,却没办法挡住刺向罗清澜的三柄剑。
他能想象到罗清澜曼妙身体被三柄寒剑刺穿、鲜血涌出、柔弱无力的倒地、绝美脸庞露出不甘与求救。
“砰砰砰!”一道红影掠过三个黑衣人,发出沉闷响声。
他们三个以比扑过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墙头。
“叮……”李澄空铁棍精准的与长剑相击。
一股沛然如洪水般的力量从铁棍上涌入,把李澄空席卷着腾空飞出小亭,射向东边屋子的窗户。
他看到眼前红影再一闪,与自己对一招的黑衣人飞出小亭,如断线风筝般越过墙头不知所踪。
然后鼻前飘来泌人幽香,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托住,在空中一折,轻飘飘坐回小亭内原本的位子。
他扭头愕然看向罗清澜。
却见罗清澜轻蹙黛眉,冲着老汪哼道:“老爷,他们越来越过分了!”
老汪醉眼朦胧,忽然一拍桌子,哈哈大笑。
李澄空原本觉得自己二十天跨至离渊境,一身修为登堂入室,已经够可以了,颇为自傲。
现在却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十倍思维之下,竟然看不清楚罗清澜的动作!
老汪大笑不止,罗清澜轻轻摇头,冲着李澄空嫣然微笑:“小李,不错!”
得她这一句夸奖,李澄空毫无喜悦,反而尴尬。
老汪的大笑戛然而止,直勾勾的瞪向李澄空:“澄空,你不能学我的武功,不如就跟我夫人学吧!”
“老爷,你醉了。”罗清澜嫣然笑道。
“我没……没醉!”老汪摆摆手,醉眼朦胧的看着李澄空,呵呵笑道:“澄空,我夫人这身手如何?”
“老——爷——!”罗清澜娇嗔。
李澄空笑道:“夫人身手高绝,可赞可叹!”
“哈哈……”老汪得意的大笑:“有资格做你的师父吧?”
“自然。”李澄空点头。
比常人十倍的速度更快,意味着一百米只需要一秒钟,意味着与高铁的速度相当,是何等的骇人?
“老爷——!”罗清澜看老汪越说越起劲,非要让自己收了这徒弟,娇嗔道:“我哪能收徒!”
老汪呵呵笑道:“夫人,澄空他一个月不到,凭着吐纳术练到了第三境,这等奇才错过了,你可要后悔的!”
他扭头对李澄空笑道:“澄空,机会难得哟,我夫人可是青莲圣教圣女。”
李澄空露出惊奇神色。
他现在不是刚过来的时候那般无知,通过老汪已经知道三教四宗。
青莲圣教是三教之一,说是圣教,其实暗地里人们都称之为魔教。
其行事风格有三:神秘、毒辣、诡谲。
神秘是无人知晓其教主真面目,无人知晓其圣女真面目,神秘莫测。
毒辣是行事心狠手辣。
诡谲是善用阴谋诡计,防不胜防。
至于圣女,据老汪说,青莲圣教一共十八位圣女,看来这位汪夫人就是其中之一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距离圣女遥不可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一位青莲圣教的圣女。
让他更意外、更好奇的是,堂堂青莲圣教的圣女为何做了一个太监的夫人,难道是因为爱情?
“怎么,不信?!”老汪得意洋洋的嘿嘿笑道。
罗清澜嗔道:“老爷——!你真醉啦!”
她搀起老汪,不给老汪挣扎的机会冉冉飘出小亭,消失在正屋。
院中只剩下李澄空一人。
片刻后,罗清澜袅袅娉娉出来,嫣然笑道:“澄空,天色不早,就不多留你啦。”
李澄空起身,先道谢再道别,然后离开老汪的小院。
周围没有了四个黑衣人,应该已经逃走。
他缓步往自己小院走,脸上的微笑便敛去,变得沉肃。
显然罗清澜并没有收自己为徒的打算。
想练武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暗自叹息。
随即精神又一振。
现在自己得了昆仑玉壶诀,大脑融合了超算,凭两者必能成为高手,也不必处处求人!
可随即又想到了罗清澜那迅捷的身法,当真超乎想象的快,真想学得这样的身法啊——
他脸色沉肃,心情起伏不定,慢慢走向自己小院。
走到一半,他忽然抬头,看到秦天南正在月色下盯着自己。
在如此幽静的夜晚,骤然看到一个人出现,李澄空吓得浑身一激灵。
“秦掌司?”李澄空迟疑。
“随我来!”秦天南沉声道。
李澄空没有迟疑,随着秦天南沿碎石小径穿过阴森森的树林,来到了湖边。
湖水在月光下好像无数碎宝石在翻滚。
秦天南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背对李澄空缓缓道:“李澄空,你可想加入巡天卫?”
李澄空吃一惊:“巡天卫?”
秦天南缓缓转身过来,双眼在月下闪烁着幽光,沉声道:“巡天卫!”
李澄空觉得现在的秦天南与平时见到的秦天南截然不同,同样的人却不同的气质。
平时见到的秦天南,坚硬如山,一板一眼。
此时的秦天南却气势如虎,有一股一往无前的凛然气势。
这气势的根源显然是巡天卫。
巡天卫,天子亲卫,负责巡查天下、堪察世间,乃天子的耳朵与眼睛。
巡天卫直接隶属于天子,凌驾于诸部诸军之上,不受刑律,唯受家法。
不过巡天卫的家法峻严更胜刑律,所以也没人多说什么。
李澄空疑惑:“不知掌司为何如此青眼于我?”
巡天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一者身家清白,二者武功高深。
自己进境虽快,可不过是离渊境而已,仅仅是个末流高手,不值一提,离着巡天卫的要求差了十万八千里。
事有反常必为妖。
秦天南道:“一个来月练到第三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
李澄空沉默不语。
他在权衡利弊。
从老汪嘴里知道了很多秘闻与朝廷诸部诸衙的内情。
巡天卫是地位高,可那是对外人,内部也是一样的有阶层之分,也要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而且上升之路艰难,每一阶向上的台阶都是用命拼出来的,用功劳堆垒出来的。
巡天卫看着高大上,却是最危险,巡天卫要对付之人绝不是寻常人物。
他这武功进了巡天卫,那就是炮灰。
重活一世他不是为了炮灰的。
但最关键的是,巡天卫没有培训体系,不像军队,也不会传授武学。
巡天卫更像是前世竞争激烈的企业,能力不够就让位,不会给你机会一步步成长。
而在巡天卫,能力不够,那往往意味着死亡。
所以进巡天卫之后,对修炼无助益,反而无法像现在这般专注的修炼了。
如果有培训体系,有武功秘笈,他会毫不犹豫,即使当炮灰也要冒险一试。
秦天南道:“李澄空,你这资质,难道想一辈子困守在菜地里?”
“加入巡天卫能离开孝陵?”李澄空笑了笑。
种菜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事,重复性的劳作,最枯燥无趣,如果不是跟老汪学东西,恐怕会更无聊。
如果成了巡天卫便能脱离孝陵,老汪会说,老汪既然没说,那就说明不能。
“不能。”秦天南摇头。
李澄空笑了笑。
“但可以出去透透气。”秦天南道。
李澄空露出疑问神色。
秦天南道:“出去执行任务,暂时离开孝陵。”
李澄空露出恍然神色。
秦天南道:“如何?”
“多谢秦掌司的盛情!”李澄空抱拳:“可惜我武功低微,实不配为巡天卫。”
“配不配是我说的算!”秦天南哼道:“你是怕死吧?”
“是。”李澄空露出惭愧神色。
秦天南冷冷道:“李澄空,你难道甘心吗?”
李澄空沉默。
秦天南道:“你可想清楚了,这样的机会错过就没了,当你终日埋头于菜地的时候,会不会一直不停后悔错过这机会!”
李澄空道:“掌司,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成了巡天卫又能做什么?”
秦天南直直盯着他。
李澄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仍平静的与他对视。
数次呼吸过后,李澄空微笑:“掌司,容我考虑一下如何?”
秦天南皱眉。
没想到李澄空如此难缠,原本以为一开口,李澄空就忙不迭的答应,巡天卫是何等地位,与种菜太监天差地别,宛如鲤鱼跃龙门一般。
事实却恰恰相反,李澄空竟然保持着冷静。
这小子戒心浓重,好像所有人都要害他似的,看来得透漏一点儿以安其心,便缓缓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紫阳教会招揽你。”
“紫阳教?我没听说过紫阳教,如果没什么事,我便先告辞了。”
李澄空转身便走。
他一下便猜到了秦天南的打算。
心中顿时一喜,同时也是一定,可以狮子大开口了!
秦天南脸色阴沉,死死瞪着他的后背:“巡天卫很多人都是在任务中得到武功心法,从而不断变强的。”
李澄空继续往外走。
看着李澄空越走越远,秦天南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小子如此不识好歹,真想一巴掌拍死。
李澄空忽然停住,扭身看过来:“对了,秦掌司,我不加入的话,不会被报复吧?”
“……不会!”秦天南深吸一口气说道。
李澄空笑道:“果然不愧是秦掌司,行事公正。”
“巡天卫不会报复你,不过李澄空,我要提醒你一句,”秦天南缓缓说道:“小心魔教。”
李澄空脸上笑容微凝。
秦天南道:“你杀的那个是魔教弟子,虽然只是最末流的弟子,但也是魔教弟子!”
“所以魔教会报复。”李澄空道:“如果我不是巡天卫,孝陵卫就不会保护我,是不是?”
秦天南淡淡道:“孝陵卫能力有限,未必挡得住魔教高手。”
李澄空定定看着他。
这是威胁了。
利诱不成便威胁,手段还真是老套。
可越老套,越说明好用。
他没把这当成恫吓。
因为据他所知,魔教行事就是这么的睚眦必报,这么的肆无忌惮。
而魔教恐怕不会派出寻常高手,务求一击必杀,那般高手的话,一般的孝陵卫真挡不住。
身为巡天卫的秦天南能挡得住,可他显然不会出手。
李澄空道:“看来我要赖到老汪院子里。”
“老汪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秦天南冷冷道:“你如果想死得更快,就往他跟前凑吧!”
李澄空笑笑,转身继续走。
“说罢,你想要什么?!”秦天南的声音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李澄空沉默着往前。
他忽然听到风声,霍然转身,见一黑物掷来,十倍思维启动,看到是一本薄册子。
他内力凝运于手上,伸出手去接。
薄薄小册子好像一块巨大石头,强大的力量带得他踉跄后退数步。
他高速流转的内力在这股力量跟前好像一块小石头碰上汹涌洪水。
李澄空知道这是秦天南在出气,没有在意,低头看手上的小册子。
“天隐心诀。”四个大字古拙苍劲。
他没急着翻开,抬头看一眼秦天南。
秦天南冷冷道:“你以为自己是奇才,就能一口气练到大光明境?那你知道不知道,基本的吐纳术只能让你练到离渊境,无法踏入沐风境?”
李澄空皱眉。
他还真不知道这个,只是隐隐有力不从心之感。
以为是一而再,再而衰,需要积蓄一段时间才能冲开离渊境,却原来是这个缘故!
秦天南沉声道:“这天隐心诀乃上古天隐宗秘传心法,练之可直踏大光明境!”
李澄空低头看向这本薄册子。
秦天南哼一声道:“基本的吐纳术,不拜师还能学到,再往上的心法,你想得到那就要拜入宗门!”
李澄空若有所思。
秦天南道:“老汪是不敢教你武功心法的,教你就是害你,那只有紫阳教,你要拜入紫阳教吗?”
李澄空摇头。
他脑子里想的与脸上表达的截然不同。
据说紫阳教的紫阳神功有补天阙之神妙,可以让太监恢复身体。
老汪嗤之以鼻,说是蒙骗人的,但李澄空还是心动不已,不管真假,总要一试。
说不定真能补全身体呢!
可紫阳教却为朝廷所忌,朝着邪教的路子上走,离覆灭不远了。
练紫阳神功那就是往着火的船上跳。
如何既能练紫阳神功,又能保全自身呢?
指望偷偷练,瞒过世人,那是掩耳盗铃自取灭亡。
刚才一听秦天南的话,他心中大喜,没想到自己运气如此之好,机会送到跟前了!
他恨不得马上答应,却强抑喜悦,决定敲一敲竹杠,要一点好处。
果然敲到了一本武功秘笈,而且是直接能练到大光明境的武功秘笈!
他抬头道:“这天隐心诀是所有巡天卫都修炼的吧?”
“怎么可能!”秦天南轻哼道:“此乃我执行任务时奇遇所得,世间再无第二人知晓。”
“那秦掌司你也修炼了?”
“当然。”
“那它有何神妙之处?”
“它除了中正平和,可御所有武功之外,更重要之处是练之可隐匿气息,遮蔽窥探,纵使你到了大光明境,外人看来也不过是没练武功的。”
“如果境界高于我的,也看不出来?”
“即使你现在练了,大光明境高手也看不出来!”秦天南傲然哼道。
“世间还有这般心法?”李澄空半信半疑。
秦天南道:“天隐心诀之妙,超乎世间任何一门奇学!”
李澄空越发半信半疑。
秦天南哼一声:“当然,它也有弱点,用来厮杀的话,威力是弱了一点儿。”
李澄空露出恍然神色。
再厉害神妙的心法,威力不强,那便大失其色,武功心法根本还是用来杀敌的。
秦天南哼道:“但只要境界足够,就不愁威力!”
“不过它很难练吧?”李澄空道。
“就你聪明!”秦天南冷冷道。
他却没办法反驳,这是事实。
天隐心诀是神妙,可是……,太他妈难练了!
他苦修多年,死死卡在第一层,突破不到第二层。
天隐心诀奇是奇矣,却几乎练不成,所以才拿出来当成钓饵,否则也不舍得拿出来。
李澄空迅速翻一遍天隐心诀,抬头皱眉看向秦天南:“掌司,这便是天隐心诀?”
秦天南脸上露出笑容:“正是天隐心诀!……怎么,你觉得我骗你,拿假秘笈?”
李澄空道:“这也太简单了吧?”
“所谓大道至简。”秦天南呵呵笑道:“越是简单的越难练,复杂的反而更容易。”
李澄空将秘笈抛给秦天南。
秦天南双手接住一搓,化为齑粉,“噗”一吹,然后拍拍巴掌:“从此这世间只有你我知这天隐心决!……跟我来罢,加入巡天卫需要受印!”
他转身便走。
李澄空二话没说跟上去。
翻了天隐心诀,就意味着只能加入巡天卫,否则秦天南一定会借机动手。
窥探偷学他奇遇所得武学,他便有足够借口收拾自己,甚至杀了自己。
秦天南扭头看他一眼,得意洋洋。
哼,小样儿!
任你小子再怎么挣扎,还是脱不出自己的掌心!
李澄空脸上做无奈状,心下却欢喜。
总算没白费这一番作态拿捏,弄到一本秘笈。
这天隐心诀乃是一门超乎想象的奇功,难练是难练,但对自己来说,越难练,越能发挥自己超脑的优势。
他一边跟着秦天南往前走,一边揣摩着天隐心诀。
最终来到孝陵的宝库前,见到了枯槁老者。
枯槁老者坐在月光下的躺椅里,一摇一晃,月光照着他枯槁的脸庞,隐隐泛出一分鬼气,让李澄空心里发毛。
“郑老。”秦天南肃然抱拳。
枯槁老者躺在椅中,懒洋洋说道:“你可想好喽,这小家伙赌性太重,很容易闯祸。”
秦天南沉声道:“郑老,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有你哭的那天!”枯槁老者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黑色印章。
小拇指大小的圆柱形印章好像能吞噬月光,漆黑得看不清真正模样,即使隔得这么近,李澄空也只能看到它轮廓。
“过来!”枯槁老者左手一招。
李澄空凑到近前。
“蹲下!”枯槁老者左掌下压。
李澄空蹲下来。
枯槁老者右手将圆柱印章摁在李澄空眉心,然后松开,左手摆了摆:“行了。”
李澄空心中凛然,缓缓站起。
枯槁老者动作快得出奇,他十倍思维之下,竟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时,印章已经离开眉心。
他站直身子摸摸眉心,隐隐有灼烧感,这么一摸又消失了,好像刚才只是错觉。
“走吧。”秦天南抱拳之后转身走。
李澄空冲枯槁老者抱拳,然后跟上。
秦天南带着他进了一座小院,来到院中央的石桌旁坐下,然后盯着他看。
“你且听好了,我传你催动巡天印的口诀。”秦天南道:“绝不能外泄,否则必反噬而亡!”
他说罢吐出几句口诀。
李澄空记住之后,试着催动,眉心处顿时灼热,伸手摸却毫无热的感觉。
他眉心缓缓浮现一个发光的奇异符号,好像用荧光粉画在眉心,流转的光芒压过了月光。
李澄空道:“掌司,这巡天印有何妙用?”
“识别身份。”秦天南道:“这是你证明自己身份的唯一手段,其余的都不做数。”
“应该还有别的妙用吧?”李澄空道:“例如感应到我们?”
秦天南摇头。
李澄空道:“通过它能杀我们吧?”
他前世看过无数小说,一看到这个,就想到那些小说里的控制手段。
秦天南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澄空,你的弦绷得太紧了,没那么多人想害你!”
李澄空摇摇头。
秦天南没好气的道:“有什么话就说!”
“秦掌司,那我就直言了。”李澄空道。
“有屁就放!”
“这巡天印其实挺蠢的!”
“混帐!”
“那我就不说了?”
“放!”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巡天印的催动口诀也一样,万一被别人得了去,例如紫阳教,凡入教之人先让催一遍这口诀,巡天卫岂有幸理?”
“外人不可能得去这口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奇功妙诀更是超乎想象,你就怎能断定得不去?”
秦天南紧锁眉头,脸色阴晴变幻了数次之后,转身便走。
李澄空微笑。
“呆着干什么,还不跟上!”秦天南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李澄空跟着他回到枯槁老太监身前。
秦天南请老太监抹去李澄空的巡天印。
枯槁老太监摇摇头,嘴里说着“瞎折腾”,右手再次朝李澄空眉心盖了一个印。
李澄空摸摸眉心,发现什么感觉也没了,试着催动口诀,仍无异常。
巡天印已然消失。
秦天南正色道:“李澄空,现在知道你身份的只有三个,我,郑老,高掌印。”
“是。”李澄空做恭敬状。
他暗松一口气。
眉心是要害,岂能操之于人手?
他不相信印于眉心的巡天印这么有益无害。
说不定巡天卫的高层一动念,就能灭自己性命,或者尽窥自己所思所想。
他宁肯冒更大的风险,也不想如此。
“没有了巡天印,我们不说,没人知道你是巡天卫,也没人承认你是巡天卫!”
“是,掌司,我会小心,不死在自家人手上。”
“你明白这其中的凶险就好。”秦天南哼道,转身对枯槁老者肃然抱拳告辞。
两人并肩走在月光下。
“紫阳教必会招揽你、诱惑你,你顺水推舟的进去即可。”
“掌印,我进紫阳教要做什么?”
他早就猜到要自己潜入紫阳教。
“探明紫阳教的教主是谁,得到紫阳教教众的名单!”
“就怕我力有未逮。”
“尽力去做就是!”
“那要多久?”
“慢慢来,别急,一急就容易出错。”
“如果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爬到高层,岂不是要做一辈子?”
“放心,皇上不会容忍紫阳教那么久!……十年,最多十年吧!”
李澄空舒一口气。
不过十年也足够漫长的。
“掌司,我呆在孝陵,再大的能耐也无处施展,怎么可能爬到紫阳教高层,见到教主?”
“你若足够优秀,紫阳教会想办法的。”
“紫阳教比掌司厉害?能做成掌司都做不成的事?”
“要不然,怎成朝廷大患?”
……
李澄空返回自己屋内,盘膝坐榻上,试着修炼天隐心诀。
他虽觉得天隐心诀太过简单,可看秦天南直接毁了天隐心诀秘笈,生怕再有人得到,应该不是寻常武学心法。
身为巡天卫、神宫监的掌司,秦天南的眼光不会太差。
李澄空依诀而行,呼吸抱心,如鸡抱卵,心息相依凝于身前一尺处,似有似无的观照。
他对呼吸与精神的控制精微之极,迅速的达到要求。
心神渐渐进入了一种奇妙境界,无思无想,恍恍惚惚,慢慢脱离时间与空间。
清晨时分,宋明华三人在院里洗漱,不见李澄空出来,孙归武便敲门。
可敲门也没动静,孙归武推门进去,见李澄空跏趺坐于榻上一动不动,宝相庄严。
他刚要上前推醒李澄空,宋明华忙拦住他。
“再不起来,没饭吃啦。”孙归武道。
“别动!”宋明华盯着李澄空:“他应该处于顿悟状态,千万别打扰他。”
“顿悟?这家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孙归武瞪着李澄空:“又顿悟!”
他进境之快让人羡慕嫉妒,现在又进顿悟状态,不用说,醒来之后又要精进一大截,说不定就超过自己三人。
胡云石哼道:“奇才就是这么让人绝望!”
“走走走。”孙归武哼道:“让他好好顿悟吧,少吃一顿饿不死他!”
他心气不顺。
却不是对李澄空,而是对自己的无能不忿。
吃过饭后,他们过来看李澄空,仍维持原样,如果不是呼吸悠长缓慢,会以为已经死了。
他们傍晚回来,发现李澄空还维持着原本姿势。
孙归武光着膀子,从脖子上搓出一个泥球,担忧的道:“他这不是走火入魔吧?”
宋明华虽衣衫都湿透了,仍穿着整齐:“是顿悟。”
孙归武道:“顿悟也不至于这么久啊,一天了都!”
胡云石敞着带毛的胸膛:“顿悟越久,收获越大,别啰嗦!”
“再等等。”宋明华道:“明天如果还不醒,那就找秦掌司来看看。”
到了第二天清晨,李澄空仍维持原本姿势,孙归武忙跑去找秦天南。
秦天南过来看后,丢下一句“别碰他”就离开了。
第二天傍晚,他们急匆匆回来时,李澄空仍坐在那里。
他们脸色严肃的盯着李澄空。
虽说顿悟越久收获越大,可超过两天就不太妙了。
此时的李澄空精神正慢慢返归,眼前一尺之地有一团皎皎明光,圆陀陀亮灼灼如一轮明月。
身体里的某处也微微放光,与这一团明光相遥相呼应。
李澄空将丹田内所有内气灌向这一处。
“轰隆!”耳边传来惊雷般炸响。
他露出笑容。
天隐心诀第一层——开天辟地,已然练成。
天隐心诀迥异于当世修炼体系,秦天南说天隐宗是上古之宗,看来上古与当世的修炼体系并不棹同。
当世修炼以丹田为源,而这天隐心诀是以洞天为源。
第一层开天辟地,即是开辟洞天,天隐第一洞天已然凝成!
这天隐洞天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既在身内又不在身内,既在此界又不在此界,玄微奥妙涉及天地之秘,难以尽窥。
凭借精神感应不到它的存在,唯有凝练性光,以自身性光来照映,才能找到自身的天隐洞天。
性光不凝不纯,则映照不到天隐洞天,各人皆具洞天,但每人的洞天所在皆不同,唯能见到自己洞天,无法见到别人洞天。
性光照到洞天,然后将所有内气灌入其中,便是开洞,便是开天辟地,天隐心诀的第一层便练成。
他微笑着睁开眼睛。
“完了完了,果然是走火入魔!”孙归武盯着李澄空:“老李,你不是气傻了吧,走火入魔了还笑得出来?”
李澄空收敛笑容:“走火入魔没什么大不了,练回来便是。”
“你……”孙归武气结。
他气李澄空的口气大,可又一想,这话没毛病,凭李澄空的资质,练回来易如反掌,恐怕还不用十天半月。
“这也怨我。”宋明华愧疚的道:“没跟你说清楚,吐纳术是没办法超过第三境的,强练会走火入魔。”
李澄空道:“重练一遍而已,闲着也是闲着。”
“唉……”宋明华叹道:“可惜,我真没法传老李你别的心法。”
他经历没那么丰富,除了紫阳教武学,只有那套基本的吐纳术,而紫阳教心法没有允许绝不能外传的。
他也不想李澄空进紫阳教。
李澄空下榻,感觉到肚子咕噜噜响。
恰好这个时候送来了晚饭,四人狼吞虎咽吃光,李澄空独自出去溜达消食。
夕阳西下。
他走在碎石小径上,沐浴着夕阳,穿过树林来到湖边。
一边走一边观察天隐洞天。
天隐洞天与丹田相似,氤氲如雾,但近乎无穷大,看不到边际。
更奇妙的是,内气进入之后再出来,便精纯了一分。
这与在经脉里运转恰恰相反。
在经脉内每转一周天,内力浑厚一分,而天隐洞天一个进出则精纯一分。
念头一动,洞天内的所有内气全部反灌回丹田,让这些内气沿小周天运转,完成小周天之后进入天隐第一洞天,再返回丹田。
他忽然停步,脸色变幻。
被秦天南坑了!
想凭着这天隐心诀来突破境界几乎不可能,什么能练到大光明境,更是可笑!
境界的突破是丹田气满而变。
从踏天境到鹤唳境,都是丹田的气满之后,自然发生的变化。
想通过天隐心诀突破境界,那就要把洞天灌满,而这洞天之大无法想象,何年何月才能灌满?
更何况,天隐心诀修炼体系也未必与当下的修炼体系一样。
不过天隐心诀确实能遮蔽气息,只需将丹田内力放进洞天里即可,旁人感应不到洞天,只发觉他周身内气空荡荡,修为浅薄。
他想表现出多少修为,就搬出多少内力出来,剩下的都放进洞天内。
不知不觉来到湖边,他一边走一边练功,绕着湖边几圈,不信邪的想试试灌满洞天会如何。
几圈之后,他扭头四顾,暮色苍茫中,周围冷冷清清没什么人。
他转身便走。
这里风景优美宜人,远远胜过各自院子,众人为何不吃过饭后过来转一转,难道个个都埋头苦练?
据他所知,几乎所有种菜太监都认命了,像宋明华三个那般苦练的罕之又罕。
那为何这里如此冷清?
必有缘故,还是先离开为妙。
刚走出十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断喝:“站住!”
李澄空停步扭头看,却是四个青年正大步流星的追上来。
他们皆都是魁梧壮硕,肌肉要撑破衣衫鼓出来,目光炯炯,侵略性十足。
李澄空暗自皱眉。
一看就知道这四个是无事搅三分的性情,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最喜逞勇斗狠。
“你是何人?”当头的青年脸上横肉颤动着。
李澄空道:“在下李澄空。”
“……有点儿耳熟。”当头青年手指按着眉心,做思索状,一边看向另三人。
“那个杀了魔崽子的!”
“立了功,得了宝物的那个!”
“哦——”当头青年恍然,松开手指,笑眯眯的道:“失敬失敬!”
李澄空摇头:“侥幸而已。”
他没有因为青年的神色变化而放松,反而更加警惕,抱抱拳平和的说道:“我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别呀!”当头青年横一步挡住李澄空的路,笑呵呵的道:“我们对李澄空你可是敬佩之至的,这么巧碰上了,怎能不好好亲近亲近!”
李澄空越发笃定他不怀好意:“亲近?如何亲近?”
“我们就是想好好请教,如何杀死了那魔崽子,据说很凶残的。”
“确实凶残。”有人点头。
李澄空道:“偷袭罢了。”
“那如何偷袭的?”
“他杀我屋内另外三人,缠战之际,我忽然一下刺中了他心口。”
“不如我们模拟一下如何?”当头的青年与其余三个青年皆兴致盎然。
李澄空沉吟。
他猜到四人的打算。
借着重现当初情景之名,动手伤了自己也能摆脱责任,只是误伤而不是打斗。
“我乃孝陵卫周忘川。”当头青年沉声道:“怎么,李澄空你是瞧不起咱们?”
李澄空道:“这里是孝陵卫的地盘,我们不能来吗?”
周忘川微笑不语,一幅“你总算没笨到家”的神色。
李澄空道:“那我现在就走,……我是才来的,并不知道这规矩,告辞!”
“呵呵……”周忘川大笑。
另三个青年挡住李澄空的路。
李澄空平静的问:“你们待如何?”
“李澄空,我们就是想亲近亲近,没别的意思。”周忘川笑呵呵的,眼睛却毫无笑意:“想要见识一下你当时杀魔崽子的风采!”
李澄空皱了皱眉头。
这让周忘川眼中的冰冷更甚。
李澄空如此冷静镇定从容,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小丑上蹿下跳。
原本只想把李澄空废掉,算是敢抢自己功劳的教训。
现在却有了杀意。
一个小小的种菜太监,只要不落下口舌,误杀了也就误杀了,顶多罚自己多训练。
李澄空忽然大声喝道:“我在这边!”
他声音突兀而洪亮,吓周忘川他们一跳。
“老李——!”孙归武的声音传来,随后宋明华胡云石孙归武三道身影从暮色中冲出。
他们一阵风般冲过来,好像没看到周忘川他们四人一般,远远的,孙归武便叫道:“可算找到你了,老李,快快快,掌印等着呢!”
他们挟着一阵风冲到李澄空跟前,孙归武扯起他便跑:“快,别让掌印久等!”
三个青年看向周忘川。
周忘川脸色阴沉,没有阻拦,任孙归武三人扯着李澄空跑进暮色中。
“不会是糊弄人吧?”一个青年哼道。
“难说。”
“或许是因为立了功,得掌印青眼?”
周忘川盯着李澄空消失的方向,发出一声冷笑:“他逃不了,日子长着呢!”
“就是就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难道还能出孝陵不成?”
“掌印即使青眼有加,他一个小小种菜太监,很快就会忘到脑后。”
“什么掌印?”不远处迤逦走来一人,懒洋洋问一句。
“杨普,你耳朵倒是尖。”一个青年哼道。
这杨普是个英俊青年,身形单薄,眉宇间透着落寞与潦倒。
杨普淡淡道:“你们要找掌印?那不巧,掌印昨天已经去神京了。”
周忘川踏前一步,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杨普淡淡道:“我说,掌印昨天已经去神京了。”
周忘川死死瞪着他,脸色阴沉得发黑,衣衫慢慢鼓起。
杨普轻笑一声:“周忘川,你这是吓唬谁呢?”
“杨普,不是对你。”旁边一青年道:“刚才那几个家伙好大的胆,竟敢愚弄我们孝陵卫!”
另一个青年道:“更过份的是,他们胆敢打掌印的旗号,活得不耐烦了吧?”
“原本只想揍一顿给他点儿颜色看看,现在看来,得狠狠收拾才行!”最后一个青年摇头道:“这些种菜的越来越不知分寸,都不把我们放眼里了!”
“你们悠着点儿吧,种菜的里面也是卧虎藏龙,别把自己折里面。”杨普摇摇头,慢慢悠悠往前走了。
周忘川死死瞪着李澄空他们消失方向,牙咬得吱吱响。
……
四人一口气冲回小院。
“呼——!”宋明华长长吐一口气。
“太他妈险了!”孙归武连呼。
胡云石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李澄空抱拳道谢。
“老李,咱们之间说这个干什么,真是见外!”孙归武不满的摆摆手:“不过你怎会惹到这周忘川?!”
李澄空来到西南角的石桌旁坐下:“不是我惹他们,是他们拦住了我。”
他若有所思,隐隐觉得蹊跷。
怎么会这么巧,偏偏碰上了四个孝陵卫,而这四个孝陵卫又要教训自己,宋明华他们又偏偏这么巧的看到了,为了救自己,不惜得罪周忘川。
他不相信巧合。
先前一幕在脑海里回放,一帧一帧,看得清周忘川四张脸上的毛孔,细微神情与眼神,孙归武三人也一样清清楚楚。
他发现了异样,孙归武三人与周忘川身边一个青年的眼神撞击了几个回合。
果然是有内情!
“这像周忘川能干出来的事。”宋明华坐到他对面:“不过还是别跟他一般见识,避一避为妙。”
“砰!”孙归武一掌拍在石桌上,恨恨道:“娘的,依我的脾气,灭了他!”
胡云石冷冷翻一眼:“你灭得掉嘛!”
“我……”孙归武悻悻的一屁股坐下。
李澄空不动声色,看向宋明华。
宋明华摇头:“周忘川的武功不俗,心狠手辣,而且手段狡诈,有不少人栽在他手上。”
李澄空道:“掌司他们就不管?”
他决定静观其变,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
宋明华无奈:“周忘川狡诈,在规矩之内行事,即使捉到把柄,罪过也轻微。”
“其实还是暗中袒护!”胡云石冷冷道。
“唉……,谁让周忘川的父亲是一位将军,战死在沙场呢。”孙归武感慨:“投了一个好胎,有什么办法!”
“他们兄弟二人受荫进入孝陵卫,他大哥周望海做了百户!”宋明华道:“老李你可能疑惑,孝陵卫如此清苦,他们受父亲之荫怎进孝陵卫?”
李澄空道:“因为孝陵卫最安全?”
“正是!”宋明华抚掌:“孝陵卫是清苦,却也是最安全的捷径,只要别闯祸,捱到年限再外迁出去沾一点儿功,立刻就能升官。”
李澄空缓缓点头。
排资论辈,自古皆然,官场更是如此。
“不能迁转是我们种菜太监不能迁转,孝陵卫是能迁转的。”宋明华叹一口气:“所以别惹孝陵卫,他们几乎个个都是身世不凡!”
李澄空道:“我是不想惹他们,可看这周忘川不像轻易善罢干休的人呐。”
“惹不起躲得起。”宋明华道。
李澄空看向孙归武。
孙归武恨恨道:“只能忍一忍了!……确实惹不起!这小子至少到了第四境!”
胡云石道:“甭说打不过,即使真打得过他,一旦动手,监里也绝不会轻饶。”
“打不过就跑,”李澄空摇头:“可我根本不会轻功。”
“这……”宋明华迟疑。
他们三人对视,皆露无奈神色。
宋明华叹道:“轻功往往都是秘传,我们也没有别的轻功身法,……不过一些基本的道理可以说一说,就是以内力催动腿上经脉,你可以自己摸索着试试,但有几条经脉是禁区,施展轻功不能碰触,是……”
李澄空仔细听着,轻轻点头。
他曾自己摸索,发现了危险便立刻停住,现在听宋明华这么一讲,顿时恍然大悟。
虽然仅是基本常识,对他却珍贵异常。
他有着超算大脑,通过排列组合,可以一一测试出最优的路径,从而自己创出一门轻功。
宋明华说完之后,再次叮嘱他别跟周忘川硬来,能跑就跑,跑不过就服软,忍一时之辱。
李澄空岔开话题。
看到他如此,宋明华正色道:“老李,这周忘川确实惹不起的,不仅他武功厉害,更关键的是,他还有一个后台。”
胡云石冷冷道:“周望海!”
“这周望海可是百户啊。”孙归武恨恨道:“娘的,惹不起!”
李澄空点头:“睡觉吧!”
他皱着眉头回屋,强忍住直接发问的冲动,他们既然不说,问了也白问。
坐到榻上,李澄空抛开一切纷扰,专注修炼。
一晚上苦修所得内气进入洞天,就像往湖里放进一捧水,想填满遥不可及。
第二天到菜地的时候,他在路上试着施展轻功,忽快忽慢。
有的经脉灌入内力,身体陡然一轻,噌的蹿出去一大截,有的经脉灌入内力,身体一下钉在原地不动,像施千斤坠。
一路上的试验,他发现最快的办法是内力灌注于十根脚趾,脚趾力量大增,奔跑速度自然加快。
他知道这是最笨的办法,最耗内力的办法,可也是最安稳的办法。
到了菜地,与老汪说了昨晚的事。
老汪道:“这点儿小事儿,不值一提。”
李澄空笑道:“难道老汪你有解决办法?快说来听听!”
“大丈夫能屈能伸。”老汪道:“甭管他怎么逼你骂你,就是不动手,最好是看到他就直接躺地上打滚,不给他可趁之机,免得他倒打你一耙。”
“……妙!真是妙招!”李澄空竖起大拇指。
“只要能保命,就是妙招。”老汪道:“甭以为你练了一点儿武功,就能挺直腰杆做人了,差得远呐,傲气这东西最害人,趁早抛掉!”
李澄空若有所思。
老汪哼道:“我听说过这个周忘川,挺猖狂的一个家伙,你知道他为何猖狂吗?”
李澄空道:“仗着他大哥的势?”
“那他大哥仗着谁的势?”老汪哼道:“四大宗之一,大罗掌宗,周望海是大罗掌宗的外宗弟子!”
李澄空道:“我这运气还真够好的!”
“所以你或者忍,或者死。”老汪吹吹热气,轻啜一口茶:“人活着,谁没受点儿委屈,就你受不得委屈?”
李澄空抬头看天空。
天高云疏,碧空如洗。
他吐出一口浊气:“汪夫人她……”
老汪沉默。
李澄空道:“我这资质,应该能入夫人的法眼吧,到底为什么?”
“不关资质的事。”老汪道:“法不轻传,她不会轻易的收弟子的,不想再沾因果。”
李澄空精神一振:“那就是还有希望?”
老汪吞吞吐吐:“这个嘛……,不能说一点儿希望没有,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
李澄空盯着他看。
老汪摇头:“青莲圣教没那么好进的。”
李澄空道:“是因为我身份卑微吧?”
老汪缓缓点头。
李澄空心头苦涩。
不管自己是不是重生者,大脑是不是融合了超级计算机,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这具身体的地位太卑微低贱。
孝陵种菜太监,最底层最末流,注定了寂寂无名默默无闻,活着没人理会,死了没人在意。
青莲圣教这种顶尖宗门收弟子慎之又慎,目的明确,或能壮大本门的实力,或能守护宗门,或能替宗门攻伐厮杀。
一个只能呆在孝陵之内,终生不能离开,宛如囚徒的弟子能派上什么用场?
老汪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子抛给他:“这轻功虽不是青莲圣教的,但也算精妙。”
李澄空接过来,踏梅诀三个秀丽隽永小字映入眼帘。
他翻看之后不由感慨。
自己悟的轻功简直就是庄稼把式,与这踏梅诀一比,粗糙得不堪入目。
能留传下来的武学都是智慧之结晶,心血之凝聚,自己纵使有超算,短时间内还是比不了这一代一代的智慧积累,除非超算恢复前世的程度。
一天练下来,踏梅诀让他速度提升一倍有余,挪移转换灵动异常。
他施展轻功在直线与绝对速度上没什么太大优势,挪移变化却有着巨大优势。
傍晚,他催动踏梅诀回小院,好像刚得了玩具的孩子般兴致盎然,施展踏梅诀的感觉又刺激又兴奋。
刚一进院门,他便收起笑容。
宋明华三人正铁青着脸在院子里收拾破碟烂碗、断腿桌椅。
看到他进来,三人继续干自己的,都没吱声。
李澄空目光一扫,看到一些奇怪脚印。
“这是闯进野猪了?”李澄空问。
孙归武哼一声,待要说话,被宋明华抢先:“是野猪!”
李澄空看木盆已经粉碎,桌椅断了腿,皱眉道:“野猪破坏力没这么强吧?”
他看向胡云石:“老胡,到底怎么回事?”
胡云石冷冷道:“孝陵卫一帮人追野猪,野猪闯进我们院子,折腾了一番,他们才算把野猪捉走了。”
李澄空道:“周忘川?”
“老胡!”宋明华忙制止。
胡云石沉声道:“是他带的头。”
“野猪……”李澄空露出讽刺:“凭他们武功,还能任由野猪如此折腾?这手段也太拙劣了!”
“老李你可别上当!”宋明华忙道:“他这是故意激怒你,巴不得你主动出手,他就能顺势教训你。”
“唉……,忍吧!”孙归武愤愤的哼道:“打又打不过,有什么办法?”
胡云石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李澄空点点头:“放心,我不会上当的。”
周望川这是欺上门来,登门打脸,不过打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脸,还有宋明华三人的脸,难道先前真是巧合?
脚步声忽然响起。
一个精壮青年推门跑进来:“老孙,老孙!”
孙归武迎上去:“老姜,什么事!”
精壮青年气喘吁吁:“快……快跑!”
“火上房子啦,跑什么?”孙归武道。
精壮青年用力深呼吸几口,调匀了气说话:“你们答应跟周忘川演练当初杀那魔头的情景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孙归武皱眉。
“大家都在小演武场等着呢,等着你们演练当时的情景,周忘川说你们已经答应了的。”精壮青年姜树庭说道。
孙归武脸色一变:“还没完了呢,他这是闹什么幺蛾子!”
李澄空摇头:“又来这一手!”
他说一遍当初的情形。
“娘的,真够阴险的!”孙归武恨恨道。
他没想到这周忘川如此的咄咄逼人,这是非要老李跪地求饶,而且还是在所有人跟前跪地求饶啊。
大不了不去,看他们能奈何!
李澄空道:“看来这顿打是免不了,走吧。”
“老李!”孙归武道:“别上这个当,就豁出脸皮了,就是不去,看他有什么办法!”
李澄空道:“今天能闯进野猪,明天说不定闯进老虎呢。”
“娘的!”孙归武把一张椅子摔成碎片。
李澄空往外走去。
姜树庭看向孙归武:“老孙,你们真要去?”
孙归武咬咬牙跟上李澄空。
姜树庭对孙归武说道:“别犯傻啊,赶紧跑出去躲一躲,那周忘川手毒得很!”
“他总不敢杀我们吧!”孙归武哼道。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姜树庭道:“他手上沾着人命呢!”
李澄空看他一眼。
姜树庭一点儿不见外,苦口婆心:“老李啊,你虽然杀了魔头,可未必是周忘川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李澄空脚步没停。
孙归武三人也不再多说,一起来到了人群涌动的小演武场。
小演武场位于树林的深处,宽阔平坦,正有数百人围聚。
夕阳染红了树林,染红一张张兴奋脸庞。
枯燥无聊的日子,难得有这般热闹瞧。
姜树庭在半路已经悄悄离开,李澄空一行四人来到小演武场时,众人让开一条路。
他们在众人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来到了场中央负手而立的周望海跟前。
“哈哈,李澄空,让我好等!”周望川一身锦袍,神采飞扬,笑眯眯的道:“还以为你后悔了呢!”
他说着话,摆一下手。
数个青年孝陵卫顿时大声吆喝,让众人后退让开足够地方,免得施展不开。
众人后退出十丈。
他们各自议论,纷纷摇头。
这很明显,李澄空要倒霉了。
应该是抢了孝陵卫的风头,显得孝陵卫无能,所以被记恨上,要狠狠羞辱一番。
李澄空镇定的扫一眼周围人们,目光落回周忘川身上:“周公子,我现在求饶也没用了吧?”
周忘川笑容满面好像跟老朋友说话,眼底却闪着猫捉老鼠的笑意:“你说呢?”
“跪地求饶呢?”李澄空平静的问。
周忘川沉吟一下:“这倒是可以考虑。”
“周公子,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就因为看我不顺眼,所以想揍我一顿吧?”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周忘川仍旧笑容满面,眼神却变得冰冷,压低声音,只让李澄空四人听到:“不妨明摆着告诉你,我要废了你!”
李澄空笑了笑。
周忘川最愤怒的就是他这份沉稳与平静。
一个破种菜太监,最卑贱的泥腿子,却一幅气定神闲,智珠在握的气派,简直可笑之极,就是欠收拾!
更可恨的是,在他跟前,自己好像变得很可笑。
他说这话就是要打破李澄空的沉稳,让李澄空惊慌失措。
“上有大月律法,下有孝陵规矩,岂容你乱来?”李澄空道。
“误伤而已。”周忘川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两排白牙好像在闪着寒光:“我是孝陵卫,你是种菜的!”
李澄空皱了皱眉。
他通过眼神能断定周忘川不是要废自己,是要杀自己。
看到他这做派,周忘川越发愤怒,杀意更盛,目光掠过宋明华三人,轻笑道:“不废你也行,废他们一个,你来选一个!”
李澄空道:“闲话休提,我们开始吧!”
“好!开始!”孙归武怒吼一声,大声道:“当时那魔头闯进来,我们三人早有防备,便与他厮杀在一起!”
他说着攻向周忘川。
双拳如锤,已经是豁出去,要狠狠收拾周忘川。
宋明华与胡云石也出手猛攻。
“有趣!”周忘川发出一声不屑长笑。
三个离渊境,一个鹤唳境,再怎么扑腾也是徒劳。
“嗤!”周忘川听到风声待避开,却心口一疼,不由低头看去。
铁棍从后背捅穿到前胸,棍上的鲜血映红了周忘川的眼瞳。
“你……”周忘川竭尽全力的扭头,看到的是李澄空沉静的脸庞,平静如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