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军事 > 小阁老 > 全文阅读
小阁老txt下载

    总宪府邸,王廷书房中。

    “一,一千万两?”总宪大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管事的又信服道:“要是让小人来算的话——西山矿业可以将生产运输的成本下降一半,产量却可以升一倍,很快就会独占整个市场的……算它个两千万都绰绰有余。”

    “富可敌国啊……”王廷嘶嘶倒吸着冷气道:“顶太仓岁入的八倍了。”

    “当然,只是说它值这些钱,跟它有这些钱是两码事儿。”

    王廷点点头,所谓近朱者赤,在管事的影响下,他也比寻常官员更有商业头脑。

    他管事的是苏北人,长于算计、精通商业。是王廷任苏州知府时招揽的得力手下。

    在管事的经营之下,王廷不贪污不受贿,这些年也拥有了百万家资。

    什么?权力寻租?本宪没听过这个词儿哎……

    “老爷,就折个中,算它值一千五百万两吧。”管事的便略略颤抖着,给王廷分解道:

    “皇家西山煤业一共十万股,这样一股就值一百五十两银子。”

    顿一顿,他几乎要激动的说不出话道:“而其一股价格,只有十两银子。”

    “嘶……”王廷也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张大嘴巴道:“那岂不是只要买到,就能赚十五倍?”

    “第一批购买的可不就是这样吗?”管事的很有数道:“估计这第二批,怎么着也会涨价,但绝对不会涨到十五倍这么多!毕竟朝廷还是有可能,随时颁布采煤禁令的。”

    “不过就是一百五十两买下来,也绝对不会亏的。京城内外的煤炭需求摆在那里,成本忽略不计的三千六百个煤窑摆在那里,一百年都采不完!老爷光红利,少说能吃五代人!”

    顿一顿,他又朝王廷一拱手道:“老爷不是一直嫌小人投资保守吗?现在小人就极力建议老爷,西山煤业的股票,能买多少买多少!”

    “唔,让你这么一说,西山煤业还是铁杆庄稼呢。”王廷摸着下巴寻思起来。

    文官的权力再大,也不能继承,所以他们十分看重为子孙谋。

    君不见朝廷高官们,不管跟兵事能不能沾点边,都死乞白赖想要给子孙混个世袭的军职。

    他们真想让子孙弃文从武,精忠报国?别逗了。

    根本就是看上武官的万年铁饭碗了,好吧?

    这样后代子孙再不肖,也有个官当,有份俸禄拿……

    所以王廷一听说,西山煤业能吃五代人,马上就激动起来。

    只是为了维持自己凡事深思熟虑的人设,他才装模作样寻思片刻后,方重重点头道:

    “成,筹钱吧!能买多少买多少,一百五十两一股我也要!”

    “明白。”管事的笑着点了点头。

    ~~

    成国公府紧邻风景优美的后海,独占整整一里地的水面。

    老公爷朱希忠刚刚从都督府回来,正坐在大轿子里考虑,今晚跟哪房姨太太睡。

    呸,不是!

    本公爷是在严肃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再度发病,回家避避风头。

    以老公爷多年的经验判断,自己那道奏疏一上,必然掀起惊涛骇浪,还是安全第一吧……

    拿定了主意,他才从轿子里下来,正准备去找新纳的第三十三房小妾耍乐,便见二儿媳孔氏一脸喜色走过来。

    “爹,爹,咱们发财了……”

    朱希忠一辈子小心谨慎,装傻扮痴,可他那是自损自保之道,老公爷心里头明白着呢。

    但这位次子时懋的婆娘孔氏,整天咋咋呼呼,口无遮拦,那就是真的傻了吧唧了。

    一看到她,成国公的脑壳子嗡嗡直疼,想要躲一躲都来不及了。

    只好硬着头皮呵斥道:“你小声点。”

    心说,老子不就是刚私分了笔军饷吗?到处吆喝你要死啊?

    咦不对,她是怎么知道的?

    成国公奇怪的看一眼孔氏道:“你发什么财了?油菜还是苔菜?”

    “你看,爹就是瞧不起人。”孔氏撇撇嘴道:“上次俺买了长公主的股票,你还训了俺一顿。”

    “训你不是应该的吗?”大儿媳朱时泰的婆娘陈氏,从屋里出来,呵斥这不懂规矩的妯娌道:

    “五千两银子,你个孔二愣子眼都不眨就扔出去,你当咱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朱时泰如今已是右都督,日后还要继承爵位的。陈氏这个长房媳妇,自然不会把个一无是处的孔氏放在眼里。

    “就是丢到后海里,也能听好几百声响呢!”

    “谁说俺把钱丢水里了,俺发财了你知道吗?”孔氏从袖中掏出西山煤业的股票,啪啪的甩在大嫂脸上道:“你知道这个现在值多少钱,值多少钱?”

    “值多少钱?”朱希忠忽然想到那个在文华殿放飞自我的少年,便喝止了大儿媳的反击。

    “邱掌柜说,少说值个七八万两了!”孔氏便哈哈大笑道:“往后俺两口子,光吃红利就一辈子不愁花销啦!”

    “你就吹牛吧。”陈氏压根就不信,撇撇嘴道:“要是真这么值钱,人家五千两就卖给你?当长公主开善堂呢?”

    “反正没你的份儿。”孔氏小心翼翼收好那一摞股票,然后得意洋洋对朱希忠道:“爹,有你的份儿,”

    “谢谢哈。”朱希忠也没法相信。

    但他刚要进去厅堂,便见英国公张溶气呼呼的找上门来。

    “我说老弟,你这事儿就不对了,怎么能光自己发财呢?”大家同为公爵,而且张溶资历还比朱希忠老,却混得灰头土脸,远远不如成国公风光。

    “此话怎讲啊?”朱希忠奇怪的看他一眼,心说又来个二傻子。

    “西山煤业的股票!你们家买了也不说一声!”张溶被‘骂神’欧阳一敬一炮干倒在地,这些年就没翻过点儿来,日子过得很拮据。自然也就更看重这一夜暴富的机会了。

    “又不是赚你们家的钱,干嘛要吃独食啊?!”

    “哦?”成国公瞥一眼嘿嘿直乐的孔氏,匪夷所思道:“那什么……股票,真那么值钱?”

    “当然啦,京城都已经传开了!现在一股起码两百两银子!而最早的一批,十两银子就买到了!”张溶简直要窒息了,哽咽道:“这才半个月不到,就涨了二十倍啊!我老张家的背字,要走到什么时候呢?”

    陈氏目瞪狗呆看着孔二愣子,嘴巴能塞进去个鹅蛋。

    难道这就叫傻人有傻福?因为二愣子特别傻,所以傻福也是加大号的?

    ps.第四更,12200票加更送到,求月票推荐票啊~~



    小阁老是空手出的文渊阁。

    演戏嘛,当然要做戏做全套了。

    既要有像老爹那样把东西都收拾走,告诉三位大学士,他们轻易请不回自己了的。

    当然也要有小阁老这样,一样都不拿,明摆着告诉三位大学士,自己还会回来的!

    父子俩的意思加起来,才是完整的意思。

    前脚徐阁老出了西华门,后脚徐璠就出了午门,来到承天门外的六科值房。

    对自己豢养的汪汪队面授机宜,得到他们会为自己立大功的保证后,小阁老才准备家去。

    谁知在千步廊又碰上通政司的人,得到一个恶心的消息——刚接到杭州的加急禀报,四月初一,杭州发生日食……

    这让小阁老刚刚有些好转的心情,再次变得糟糕起来。

    “回府!”徐璠猛地放下轿帘,不再理那右通政。

    ‘居然真让那小子猜着了!’

    小阁老阴着脸坐在轿子里,一阵咬牙切齿。

    想到那孽畜得意大笑的样子,徐璠就怒从心头起!

    他重重一拳击在车厢壁上,把轿夫吓了一跳。

    ‘嘶,还挺疼。果然还是元春打起来更顺手……’想到这,小阁老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儿子呢。

    ~~

    等徐璠回到西长安街的首相府邸时,天已经擦黑了。

    徐元春在院中迎接父亲回家。

    看到儿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可怜样子,徐璠又心软了下来。

    算了,毕竟是亲生的,打坏了以后还怎么打……

    再说,不是还有地震吗?光一个日食也不能算自己输了。

    他便按捺住大耳刮抽上去的冲动,问道:“你爷爷没事儿吧?”

    “爷爷没事,回来就跟戏班子泡在一起了,说是终于有时间,跟他们好好磨一磨戏了。”徐元春眼前尽是老爷子在云板声中,扮成花旦粉墨登场的画面,让人不可直视呢……

    他赶紧收回想象的翅膀,又禀报道:“但娘的事儿大了,刚才好一阵骂,现在还在房里生闷气呢。”

    “她发什么疯了?”徐璠眉头紧皱起来。

    “好像是为了什么西山矿业,具体的孩儿也不清楚。”

    徐元春见成功把父亲的注意力,引导了母亲身上,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方才看到父亲那铁青的脸色,他真担心大耳刮子会抽上来呢。

    ~~

    徐璠进去卧房,侍女赶紧为他除下官衣,换上居家的袍服。

    小阁老一边平伸双手,一边问坐在榻上生闷气的季氏道:“这是怎么了?”

    季氏不说话。

    “元春又惹你不高兴了?待会儿我打他一顿给你出气。”徐璠心说,我也顺便解决一下个人情绪。

    “你还是打自己吧!”听他又要打孩子,季氏气不打一处来:“整天觉得这个不行,那个不对,错的最离谱的就是你!”

    “你说什么呢?!”徐璠闻言,哄老婆的心思登时荡然无存。心说张居正怼我、老爹骂我、姓赵的嘲笑我,连你也要批我两句?

    真以为我是谁都能啐一口的痰盂不成?!

    “你吼什么?害我赔了十万两银子还有理了!”季氏是浙江豪族的大小姐,自然不会受他的气。

    “十万两,这从何说起?”小阁老神情一滞,挥手斥退了侍女。

    “西山煤业的股票啊!你非让我退了退了。”季氏气不打一处来,骂徐璠道:“知道现在八百股值多少钱吗?”

    “能值多少钱?总不至于十万两吧?”徐璠黑着脸道。

    “少说十二万两!”季氏心疼的都掉下泪来。虽然徐家有的是钱,但那都是公中的。长房的私房钱拢共也没个几万两银子。

    眼看着几个小叔子在老家捞得不亦乐乎,自己老公却在北京整天装大尾巴狼,收点钱还算作公中的,季氏早就急的不要不要。

    结果已经到手一笔巨额财富,又让他给硬生生推出去了……

    非但得罪了长公主且不说,还让自己必将成为,夫人圈子里巨大巨大的笑柄。

    其实她今天,本来是在定国公府上,跟几个玩得好的夫人聚会的。

    结果聊得正欢,国公府上的管事便跑进来,告诉夫人从西山带回来的好消息。

    众夫人先是难以置信,然后买到原始股的几个便喜不自胜起来。

    没买到的自然艳羡不已,喟叹自己没有发财的命……

    定国公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道,要说财运最旺的,还属小阁老家的,季夫人买的最多呢!

    众位夫人便纷纷向季氏献上彩虹屁,却把季氏差点没活活羞死。

    她都不敢说,自己已经把股份都退掉了……

    ~~

    听完老婆的讲述,徐璠也像被人,从心口剜了块肉一般。

    还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滴血声……

    “他们做梦去吧!”小阁老的自尊,让他强撑着发狠道:“这几天陕西要是不地震,我第一时间就封了整个西山!”

    “你封半年,老百姓就能造反。”季氏却不以为然的哼一声,其实这话她都是听那些夫人说的。“人家三千多煤窑摆在那里,又不会长腿跑了,一年半载不开工也不要紧!”

    “你,我……”小阁老憋闷怒吼道:“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他们血本无归!”

    “那你就等着把人都得罪光吧!现在京城里想买股票人不要太多!”季氏却比他头脑清醒,趴在榻上呜呜哭起来道:“再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呜呜,我的十多万两银子啊。我还怎么有脸见人呐……”

    “徐元春,你死哪去了?!”徐璠无言以对,原地爆炸,抽出鸡毛掸子,转身出去,踹开了儿子的门。

    却见窗户洞开,徐元春已经不见了踪影……

    后墙根下,鼻青脸肿的徐元春瑟瑟发抖。

    听着不远处传来幽幽咽咽的昆曲声,他仿佛赤身**置身冰天雪地,紧紧抱着胳膊蜷成一团,好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徐公子哇得一声就哭出来,他忙使劲捂住了嘴。

    “啊哈,你在这儿啊……”却还是被老爹听了个正着。

    鸡毛掸子从天而降,抽在他的脑门上。

    “我教你不好好读书,我教你不好好追李明月!你要成了长公主的女婿,哪有那小子什么事儿?!”

    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的落下,徐元春起先还抱头躲闪,听到最后两句,却不由痴了……

    “你倒是躲啊,不动弹我抽着有什么意思?!”

    ps.第五更,12300票加更,求月票、推荐票啊!



    何止是王总宪、成国公和小阁老家?

    北京城不知多少户人家,今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富机会,搅得亢奋无比,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那些自觉有希望能分一杯羹的人家,便呼啦啦倾巢出动,分头想办法去筹集资金。

    所有人都已经有了放手一搏的觉悟,在极度欠缺投资机会的大明朝,西山煤业这样的现金奶牛,实在是百年难遇啊。

    哪怕是一二百两买到一股呢,只要能弄到手就是大胜利呀!

    是时候唤醒地窖中沉睡的银两啦……

    当然,我大明自有国情。但凡稍有门路者,就不会老老实实等着初八再说。

    达官贵人们各显神通,找关系通关节,想看看有没有走后门搞到股票的机会。

    于是接下来几天,春松胡同被登门造访的马车,堵了个水泄不通。

    赵府一天收到的拜帖,比赵守正中状元那天,收到的还要多。

    毕竟,状元又不能当饭吃,至少不能给别人当饭吃。

    但西山煤业的股票,可是能让大伙儿,吃八辈子的铁杆庄稼啊!

    看着堆成山的名刺拜帖,赵二爷发愁不已,这么多客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到底该见谁不见谁呢?

    “你见了又如何?”赵立本坐在天井里,一边神情严肃的落下颗黑子,一边随口说道:“莫非你还有股票给他们不成?”

    “嗨,这我哪能说了算啊?”赵二爷尴尬一笑道:“不过儿子可以给儿子带个话啊。”

    说着巴望向赵昊。

    赵昊坐在棋秤另一边,也绷着小脸落下颗白子道:“带话也没用,不到初八,谁也甭想。”

    “那我还是都不见了吧。”赵守正讪笑着放弃了打算。

    赵二爷朋友遍京城,不知多少人求到他跟前,赵昊要是不把口子扎死了,他能许出二十万股去……

    其实赵公子手里,还有一点机动股份,但还是等最后再给老爹送人情吧。

    待赵守正走开,赵立本捻着颗棋子,装模作样寻思一会儿,方探着身子笑道:“乖孙,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你叶奶奶……总不是别人吧?”

    “那当然,她老人家在我心里,就是亲奶奶一般。”赵昊点点头。

    “真是好孩子,你叶奶奶听了这话,肯定高兴坏了。”赵立本笑着夸两句,然后轻描淡写道:“那就随便给她个万八千股的呗?”

    “咳咳……”赵昊干咳两声,哭笑不得道:“爷爷,你知道万八千股现在值多少钱吗?少说一百多万两了!”

    “啊?”赵立本不由吃惊道:“这么值钱了?”

    “那当然了。”赵昊点点头道:“煤窑子都摆在山上,随便数数就能算出来。”

    说着他自信一笑道:“相信用不了两年,股票的价格就会再翻一番的。”

    “哎呀,那还真不能随便给人。”老爷子登时肉疼起来,但还是不死心的小声道:“昨晚你叶奶奶缠了我一宿,爷爷实在吃不消,才答应跟你讨个商量的。”

    顿一顿,老爷子赔笑道:“乖孙,给个面子,好歹意思意思吧……”

    “爷爷,换成别人给也就给了,唯独你和叶奶奶,我答应了也没用。”赵昊苦笑着说了实话道:“干娘那关就过不了。”

    “又是那恶毒的婆娘!”赵立本不禁须发皆张。

    “西山煤业可是打着皇家的招牌,全靠干娘罩着,孙儿敢惹她生气吗?”赵昊叹了口气道:“爷爷没想到,当初那一棒子,打跑了这么多钱吧?”

    “唔……”赵立本气鼓鼓的半晌不说话,啪的落下一颗黑子,闷声道:“活四,你输了!”

    “呃……”赵昊才发现,自己之前光顾着去堵老爷子连绵不断的‘活三’,却没留神被老爷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哎。又输了。”赵昊只好投子认负。

    “二十比零!”赵立本拿起小茶壶,狠狠的抿一口道:“孙贼,围棋、象棋、五子棋,你都不对手啊。”

    “改日我在琉璃局定制的跳棋到了,一定能实现零的突破。”赵昊撇撇嘴,一脸不忿。

    一旁侍奉的王武阳,赶紧给师父奉上杯羊奶,谄笑着奉承道:“师父连下五十把,战绩始终如一,真是能人所不能,弟子佩服万分。”

    ‘噗……’赵立本一口茶水,喷出了彩虹的效果。

    王武阳赶紧给老爷子递上帕子,赵立本一边擦嘴,一边叹服道:“武阳啊,你不进宫真可惜了呀。”

    “太师祖,重孙我还得侍奉师父呢。”王武阳神色如常道。

    “好好,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赵立本搁下帕子,像是下了多大决心道:“我就让你师父赢一场。”

    “不食嗟来之食。”赵公子却是有气节的,然后安抚老爷子两句道:“爷爷跟叶奶奶说,回头下了江南,我会开个更大的公司,到时候一定会给她老人家补上的。”

    “当真,不是缓兵之计?”赵立本瞥他一眼。

    “孙儿敢跟你老耍花枪?”赵昊两手一摊。

    “哈哈哈,这还差不多。”赵立本满意的大笑起来道:“来来,再下两盘,爷爷保准输的不露痕迹。”

    “不必了……”自尊心受到强烈打击的赵公子,忍痛拒绝了。

    ~~

    长公主府同样不堪其扰。

    而且长公主和那帮贵妇人,平日关系都不错,也不好避而不见。

    只得耐着性子,接见了一波又一波,把她搞得不胜其烦。

    过午时,长公主刚打发走了哭哭啼啼的英国公夫人,准备吃两口饭,便听鸡公公禀报说:“小阁老夫人来了。”

    “她还有脸来?”柳尚宫哼一声。这几天她也被一帮人团团围着、百般奉承,居然连堂堂首相儿媳,都不放在眼里了。

    “让她先等着吧。”长公主面无表情吩咐一句,待慢条斯理吃完了午饭,又小憩片刻,这才让姬司正将季氏叫到面前。

    “殿下,上次的事情太抱歉了。”季氏讪讪道:“都怪我耳根子太软,被元春他爹说一通,就改了主意。”

    “无妨,反正想买的人多了去了。”长公主微笑道:“你退的股票,可帮了本宫大忙。”

    “不是殿下,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再把那八百股……买回来啊?”季氏硬着头皮说道。

    鸡公公和柳尚宫,不约而同翻了翻白眼,这娘们想屁吃呢……

    “我知道这强人所难了,不过我可以加价回购,一百两银子一股都行。”季氏拿出自认为对方无法拒绝的方案道:“多出来的银子,就算向殿下赔罪了。”

    “十两卖了,一百两买回去。你这是何苦呢?”长公主不置可否的笑笑道:“感情你老徐家地里长银子吗?”

    “哎,一是为了赔罪,二是,不想让人知道,我把那八百股,又退给殿下了。”季氏满脸无奈道:“传出去太丢人了……”

    “那当初你退股的时候,就没想过本宫也是要面子的吗?!”却见长公主柳眉一竖,凤目一瞪道:“送客!”

    ps.第一更,求月票,推荐票啊~~



    初八日,按计划,西山煤业将在京西钓鱼台,召开首届股东大会。

    但京中显贵巨富之家,闻讯咸集钓鱼台。达官贵人极其代理人,挤爆了清露堂,让大会无法顺利进行。

    西山煤业的股东们不得不紧急磋商,最后决定将股东大会推迟一天,今天改为售股大会。

    群情激动的贵人们,这才稍稍平复下情绪,听赵公子讲述今日的流程:

    上午由赵昊亲自讲解西山煤业的状况,包括资源储备和经营方向,以及未来的美好愿景。

    然后西山煤业会为众位贵宾,提供一顿丰盛的午餐。下午时则进行正式招标,谁中谁不中,当日就可以出结果。

    因为听讲的人实在太多,赵昊索性将讲台设在了堤柳四垂的湖心水渚上。

    时维四月,钓鱼台绿柳低垂、繁花似锦,景致优美无比。

    但三百多来宾无暇四顾,皆全神贯注听着赵公子的讲解。

    “西山煤业的全称是,皇家西山煤业股份公司。其滥觞于隆庆皇帝陛下仁慈,不忍坐视京城流民生业无着、忍饥受冻,特命宁安长公主殿下,代表陛下发起,并由长公主殿下带头出资开设的一家,带有慈善性质的煤业公司。”

    “公司资本为白银一百万两,目前拥有股东二十二位。现阶段的主营业务为煤矿资源再开采、运输和销售三大块。目前,公司储备可再开采煤窑三千六百六十六口,并拥有最先进的排水、通风、开采、运输技术。年产量将在一年内,达到一千五百万担左右,足够供应京城百姓每日所需。”

    “公司每百斤煤的生产成本,比普通煤窑低四分之一,运输成本更是只有别人的一半。因此我们可以在迅速抢占市场的同时,仍保持远高于同行业的盈利水平。经过测算,公司目前总资产价值在白银两千两百万左右。预计首年收入将达到白银一百七十万两到一百八十万两之间,毛利达六十万两左右,归属股东利润在三十六万两左右。每股分红三两六钱。”

    “哇……”

    贵宾们闻言,兴奋的交头接耳起来。

    “这跟放印子钱一样了!”

    “印子钱哪能跟这个比啊?放出去的钱一半收不回来,一半拿东西和人抵,一年到头下来,能赚个一成就烧高香了。”

    “是啊,光分红三年就能回本。这不比干什么都划算?”

    待到贵宾们宣泄完激动的情绪,赵昊才朗声说道:

    “而这只是头一年。我们预计西山煤业的产销量,将在第三个财年实现翻番,届时只要舟船所到之处,都将用上我们的西山煤!”

    “那分红岂不也跟着翻番?”陷入狂热情绪的贵宾们,对赵昊的话深信不疑,开始憧憬起跟着西山煤业发财的美好前景了。

    “赵公子,快说说我们怎么买吧!”

    “就是,我们都等不及了!”

    众贵宾的催促声中,赵昊宣布具体的招股规则道:

    “本公司此次并无发行股票计划。但鉴于大家热情高涨,经过股东们协商,将由全体股东按比例出让一万五千股。因为想要购买的人实在太多,股东们决定采取集合竞价模式,在午后集中出售。”

    “什么叫集合竞价?”贵宾们自然没听过这个词儿了。

    “待会儿会发给诸位一个信封,里头写着具体的流程。简单说来,就是诸位将准备购买的股票数量,和每股的报价写在信封中,下午开会前投入这口木箱中。”

    赵昊说话间,唐胖子抱了个上头开口的木箱子出来。

    “待所有人投标结束,将现场唱标,并按诸位的报价排序。价高者获得购买权,直到一万五千股全部分配完毕。”

    顿一顿,赵昊绽开纯洁的笑容道:“但长公主殿下仁慈,不愿意占大家便宜,特命以最低成交价,也就是第一万五千股的成交价格,为所有成交的价格。即是说,哪怕你出了一万两银子一股的天价,也会按照最低成交价格成交,不需要再多掏一文钱。”

    “哇……”不明就里的贵宾们,再度发出欢呼声,都为长公主殿下的慷慨感动不已。

    此时唐胖子摸了摸肚皮,直觉事情并不简单。

    以他对公子的了解,虽然赵昊从不会让人吃亏,但自己碗里的肉一块也不会少。

    公子怎么会让人,从他碗里再把肉夹走呢?

    这不科学啊……

    贵宾们按捺不住的嘈杂声中,只听赵昊高声道:

    “再补充最后一句,日后本公司所有股票都可自由流动。买卖双方只需到大栅栏的西山煤业总店,进行登记变更,便可完成过户。当然,股份也可以由总店挂牌代售。”

    ~~

    开完会,贵宾们便分乘数艘画舫,前往分散在钓鱼台各处的殿阁用膳。

    午膳是由钓鱼台的厨子们亲自掌勺,七荤八素色香俱全,水平不亚于御膳。

    但大伙儿哪儿顾得上吃饭,草草用两口,便三五成群的,找个没人的地方商量开了。

    湖边凉亭里,左都御史王廷、刑部尚书毛恺、还有兵部尚书霍冀……家的公子,带着各自的管事凑到了一起。

    三位公子日常玩得不错,这会儿合计起待会儿的出价来。

    “二位,待会儿咱们出多少钱?”毛公子问二人道。

    “还是高一点吧,”王公子摇着折扇道:“反正按最低价成交。”

    “那该是多高呢?”霍公子问道。

    “一百两吧,给他涨十倍,总没问题了吧?”毛公子道。

    “嗯,差不多。”王公子点点头。

    “可以。”霍公子也颔首认同道:“说的好听,第一年就产煤一千五百万担。可地龙翻身的事儿还没个定论,今年能不能开工还两说。”

    “就是,今年他们亏本是一定的,明年怎么样还不好说呢。大部分人也就出个四五十两。”毛公子便一拍大腿道:“咱们给涨十倍就顶天了,肯定没问题。”

    “差不多,最后也就是四五十两成交。”

    “好,就这么定了!”王公子啪的合上折扇,起身道:“咱们都出一百两,谁也不许变。”

    “谁变谁小狗!”

    两位公子也起身,三人击掌后便回各自马车上午休去了。

    ps.第二更,求月票,推荐票啊~~



    王公子回到自己的车上,问那苏北来的管事道:“张叔,咱们就出一百两了?”

    “少说一百五十两才保险。”管事的郁闷的咬牙道。

    “啊,这么多?”王公子吓了一跳。

    “那赵公子说得好听,但这‘集合竞价’的法子阴得很。”管事的叹口气,为公子解释道:

    “大家都觉得,反正会按照最低价成交,所以自己出高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是啊。”王公子临来前,得了老爹的吩咐,此行全听管事的。刚才在凉亭那番话,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难道还有什么坏处吗?”

    “坏处是,所有人都会像公子这么想。”管事的无奈叹口气道:“但小人数了下,今天来的有三百多家。才一万五千股,每家吃一百股,还有一半人买不到呢。何况,最有钱的那几十家,一百股哪会满足他们的胃口?”

    “那是。”王公子刷得展开扇子道:“我看有好些人家,拿个三五万两出来,跟玩儿差不多。”

    “正是这个道理。”管事的点点头道:“这些人家少说要吃三五百股的,甚至有可能更多,所以最后能买到股票的,最多也就是六七十家,甚至有可能更少。”

    说着他幽幽一叹道:“只有出价最高的两ChéngRén,才能买到股票。公子说,该怎么出价?”

    “那只要吃得消,肯定得出个最高价啊。”王公子明白过来,倒吸口冷气道:“这孙子真阴啊,逼着所有人都出最高价,还得让大家感恩戴德。”

    “是啊,没有这份心计,人家也没法把个十几二十万两的买卖,孵成一两千万两的大事业。早就半道泄露风声,让人截胡了。”

    管事的虽然气愤,但心里还是对赵公子,佩服的五体投地的。

    只觉对方的商业手段,乃自己平生前所未见,活该人家大发特发。

    “幸好,地龙翻身的事情还没定论,各家还有些顾虑,咱们出一百五十两,应该没问题。”一百五十两,也是王总宪给他最大的授权了。“就算最后是这个价格成交,咱们也赚到了。”

    话音未落,便见一骑快马冲入了钓鱼台,只听马上骑士大声吆喝着:

    “陕西八百里加急抵京,四月六日凌晨,长安、凤翔五府地震,震声如雷、尘灰蔽天,城无完室,屋舍倒塌数千间!”

    骑士从两人眼前掠过,继续高声向众人宣布道:“幸得赵公子提前预测,人畜死伤轻微……”

    “真的假的?”王公子惊得扇子掉在地上。“那,孙……赵公子的科学,真能预测地震?看来回头我也得学学呢。”

    “公子,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管事的却颓然道:“现在限制西山煤业股价的最后一个因素,也不复存在了。”

    说着他喉头抖动几下,艰难说道:“一百五十两,也不保险了……”

    ~~

    上次住过的水榭里,赵昊正准备听着音乐睡个午觉。

    忽然听到外头响起阵阵吆喝声,他便坐起来问一声,是不是地震的消息?

    得到蔡明肯定的回答后,赵昊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乐得呗儿呗儿直蹦。

    他等这消息一上午了,还以为要耽误了呢。

    把一旁给他弹琴的马湘兰,看的一愣一愣。

    原本轻柔舒缓的《声声慢》,自然就弹不下去。

    “公子,地震值得高兴吗?”马湘兰有些无语道。

    “没听说吗,损毁屋舍数千,死伤却甚微啊。”赵公子满脸慈悲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公子这一下就造了座通天塔啊。”

    “哦。”马湘兰明知不是这么回事儿,却配合的点了点头道:“那公子确实功德无量。”

    “哈哈,是啊是啊,我会再接再厉的。”赵昊开心的点歌道:“湘兰姐,弹个《财神到》庆贺一下吧……”

    马湘兰嘴角抽动两下,《财神到》是什么鬼?

    “就是‘财神到、财神到、好心得好报;财神话、财神话、揾钱依正路’……”赵昊便认真的给她唱起来。

    听得马湘兰一愣一愣,心说公子这是唱的哪门子方言?

    ~~

    下午的投标还是在水渚举行,各家依次将写好的信封投入木箱。

    待投标结束,唐胖子、孙胖子、郭大和姬司正四个,便现场开始统计。

    两个大胖子负责拆信封。

    他们当着所有贵宾的面,将三百余份信封拆开,取出里头的报价。

    然后将每一份报价,粘在一块长方形的小木牌上。

    木牌后有磁铁,可以吸在那块刷了白漆的大铁板上。

    两人每粘好一块,郭大便递到姬司正手中,姬司正则将其按报价金额的大小,依次粘在白板上。

    贵宾们大气不喘,紧张的注视着白板上不断增加的金额。

    最上头一块的数字不断被刷新,居然出现了以一千两一股的价格,求购一千股的离谱报价……

    当然,这只是买家在展现势在必得的态度——不管最后多少钱成交,老子都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份额!

    虽然木牌上只有编号,没有名字,但足以让众人纷纷猜测,这到底哪位大富豪,一下就要吃掉这么多?

    接着,又有九百两求购一千五百股的,八百两求购一千股的……

    吓得众人全都白了脸色。

    包括那几位报价的顶级富豪,其实他们也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报个高价不过是为了保险而已。

    好在京城不是东南,百万级别的富豪也就那几位。

    最后也就七八位的报价超过了五百两。

    但三四百两区间里,同样聚集了大票的报价。

    看的王公子一脸紧张,心说果然让张管事说着了,看这情形,一百五十两,根本吃不下来。

    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所有报价排序并检查完毕。

    结果,居然没有任何一笔报价,低于一百两……

    霍部堂的公子傻眼了,没想到自己的报价,居然是最低价。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居然只有一个一百两。

    不是说好了谁也不许变,谁变谁小狗的吗?

    他用万分愤懑的目光,瞪向自己的两个好朋友。

    王公子和毛公子却只盯着头上的木牌,默默计数。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

    酒肉兄弟情,就是这样的现实。

    当统计到第六十五块木牌牌时,已经累计了整整一万四千九百五十股。

    众人全都屏住气,望向那第六十六块木牌。

    只见上头写着‘一百九十两一股,求购二百股’!

    因此最后的成交价,便是一百九十两一股!

    ps.第三更,还有两更没检查哈,稍等,求月票、推荐票啊~~



    钓鱼台湖心水渚。

    当赵昊宣布,最后的成交价格,是一百九十两的时候,场中响起了欢呼声、叹息声,和如释重负三种声音……

    前者一半是拿到原始股的一众小股东了。这一万五千股是按比例出让的,所有股东自然人人有份。

    短短半个月时间,十两银子变一百九十两,知乎知乎,这是什么样的体验啊?

    另一半则是王公子这样,刚刚够资格中标的来宾。

    王公子和张管事暗暗抹了把汗,他们的报价是二百两,差一点就被刷下来。

    知乎知乎,考六十一分是什么样的体验?

    如释重负的乃是那些出价高于三百两的买家。

    西山煤业的资产,折进每股也有足足两百两往上了。一百九十两的价格刚刚好,虽然有点肉痛,但买到还是赚到了。

    要是超过两百五的话,大伙儿就会感觉,自己有点二百五了……

    还好还好,两百两以下就是好买卖。

    叹息声才是大多数,因为七八成的来宾,都要空手而归了。

    但也没人敢提出异议,更别说破口大骂了。

    因为那会得罪西山煤业的股东和预备股东们。

    一下得罪八十八人,而且都是比他们还有钱的人家,从各种意义上皆不划算啊……

    没买到的人们,便迫不及待的问赵昊道:

    “赵公子,下次还有申购机会吗?”

    “这要股东大会集体决定了。”赵昊笑眯眯的回答道,从此他和长公主就有了最好的挡箭牌。

    “但上午结束时,已经告诉过大伙儿了。可以留意大栅栏的西山煤业总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股东想要转手了呢。”

    “哎,好吧……”失败者无可奈何的接受了空手而归的命运。

    看着他们失望的乘船而去,赵昊险些伸手挽留说:‘别走……’

    依照他的想法,西山煤业的股东当然是越多越好了。能把北京城有钱有势者都囊括进来才好哩……

    但一来,西山煤业草创阶段,股权还是相对集中一些,更有利于长远发展。

    二来,要是一下多出三百多股东,难免会让朝野惊诧万状,谁知又会生出何等事端来?

    三来,赵公子还想再割几轮韭菜呢,股份都让出去怎么玩?

    ~~

    待到无关人等离开,赵昊便命唐胖子他们,带领六十六位新股东,去办理收款过户手续。

    王公子和毛公子恰巧上了一条船。

    两人先是一阵尴尬,旋即相视大笑,互相拱手道:

    “高明!”

    “高明!”

    “友尽。”

    “友尽。”

    然后便继续尴尬……

    ~~

    水渚上,一众小股东把赵昊团团围住,从不同角度献上颜色各异的彩虹屁。

    在此轮售股之前,长公主和赵昊共占公司九成股份;姬司正、孙胖子等两边的骨干,共占了半成股份;成国公等各家外来股东,共占了半成股份。

    外来股东中,居然还有英国公和李阁老、陈阁老家的身影。

    这三家能幸运得到原始股,首先要感谢小阁老的慷慨。

    季氏退回来的八百股,被赵昊分成两半,一半给长公主打点人情……毕竟那么多人求上门,总不能让娘真的一毛不拔。

    另一半本打算给老爹,同样让他送人情的,却被老爷子截了胡。

    赵昊本以为,爷爷还是要送给叶奶奶的。没想到最后来的,却是李茂才和陈于陛。

    今天这样的场合,他自然跟两人装不熟。何况两人到现在还没通过入门考试,也没脸往他跟前凑……

    按照股东们的约定,此次依比率转让股份,自然人人有份。

    其中,赵昊和长公主各出让了六千七百五十股;姬司正等人合计让出七百五十股;成国公、英国公等一伙小股东,同样合计让出了七百五十股。

    虽然小股东们出让的股份不多,可架不住每一股都价比黄金呐!

    好比成国公次子朱时懋,原本有五百股,让出了七十五股,可得现银一万四千二百五十两。

    非但一举收回了成本,还净赚将近一万两。而且手里依然还有,价值八万多两的四百二十五股!

    换了谁,都要乐疯了好吧?

    朱二公子只是微微歪着脖子,露出迷之微笑,已经算是很矜持的了。

    不信你看,不顾脸面亲自来捧场的英国公,就当场乐得手舞足蹈。

    当然也可以理解,他家是最后关头上车。丝毫风险不担,坐享其成不说,隔天就净赚七八千两,还有六万五千多两的股票。

    这简直是要给长公主和赵昊立长生牌位的节奏啊……

    当然,受益最大的,还是赵昊和长公主了。

    两人各收入白银一百二十八万两千五百两。

    而此时,距离赵昊进军西山采煤业,不过刚刚两个月的时间。

    扣掉成本,平均日赚两万两。

    唔,终于实现了日进升金的小目标。距离日进斗金,还差一半呢……

    陷入自我陶醉的赵公子,自动忽略了这样的收入,并非常态的事实。

    先让本公子高兴一会儿嘛。

    ~~

    第二天,还是在钓鱼台。

    皇家西山煤业股份公司,召开了第一次股东大会。

    八十八名股东或其授权代理人悉数到场,投票通过了由长公主殿下提出的《公司章程》,和《三会议事章程》。

    按照《公司章程》,股东大会成为公司最高权力机构。所有股东都有权出席股东大会,并按照股份表决公司重大事项。

    然后按照《公司章程》之‘百分之五表决权股本,可以提名一名董事会成员’,‘董事当选需由三分之二表决权股本同意’两条,立即提名并选出了九名董事会成员。

    结果长公主殿下全票当选为董事长,赵昊为副董事长,另有徐文璧、孙大午、唐友德、姬吉、朱时懋、李芳和吴康远七名董事会成员。

    其中,徐文璧乃刚刚袭爵的定国公;姬吉便是鸡公公;朱时懋乃成国公二公子;李芳乃内官监太监,代表皇帝入驻董事会;吴康远则是代表吴时来的……吴时来可是为西山煤业出了大力的,而且现在管着整条长江,赵昊当然不会忘记了他的吴叔叔。

    于是,一个汇集了皇族、勋贵、文官和太监的奇异董事会,便宣告成立了。

    接着选举了公司监事会成员三人。英国公张溶当选为监事会主席,东厂太监冯保代表皇帝和贵妃为副主席,另有一名监事名曰张千发……乃左都御史王廷的管家。

    上午会议结束,所有与会人员聚餐,庆祝公司正式成立,股东们下午便散了。

    董事会成员则留下来,选出了西山煤业的经理人团队。

    总经理由孙大午担任,唐友德担任财务总监,另一名跟孙大午一起从卢沟桥煤场出来,筹备西山煤业的赵府管事俞奔,则担任副总经理。

    至关重要的保安部经理,则落在了吴玉头上。吓得和尚差点当场晕过去。

    这样,皇家西山煤业的三套班子,就正式搭建完成了。

    看着强大若斯的高层名单,赵昊不禁再度感叹公司的神奇力量。

    实在是以点带面、以小博大的无上利器啊!

    ps.第四更送到,感谢新萌主‘点点滴滴2020’。求月票、推荐票~~



    初八日,距离成国公上本请求归还腾骧四卫,徐阁老请求致仕,已经过去五天了。

    五天里,消息早已不胫而走,由三位大学士并六部尚书领衔,百官纷纷上本请求皇帝挽留徐阁老。

    科道更是一人一日一本,大有皇帝不答应,就用奏章淹了他的架势。

    反正奏本和笔墨是公家的,不要自己掏钱买。

    面对雪片般的挽留奏章,隆庆皇帝不得不下旨慰留,还让滕祥给徐阶送了套大红麒麟服,以及若干不值钱的赏赐,请徐阁老立即复出视事,不可使国事虚悬。

    但徐阶仿佛去意已决,初七又上一本《再乞骸骨疏》,表示自己现在身体很不好,出入都需要人搀扶,还请皇帝开恩放人,能让自己苟延残喘几年……

    至于成国公上的那本《请还腾骧四卫军于御马监并中使坐团营疏》,却一直被皇帝压在司礼监,迟迟没有明发。

    满朝文武都知道,隆庆皇帝在等什么。

    其实他们也一样在等,等陕西方面传来的消息——真的会如那赵昊所言,发生地震吗?

    从长安到京师两千余里,八百里加急,驿递接力奔行的话,两天多时间就能把消息传到京城。

    因此从昨天起,司礼监、内阁、六部各衙门,全都派员守在通政司,等着陕西来的八百里加急。

    结果今天快中午吃饭时,风尘仆仆的信使,骑着快要吐白沫的快马,闯入了通政司。

    通政司官员马上牵住马,将同样快要瘫倒的信使接下来,从他背后取下粘了三根鸟毛的铜信筒。

    看清封口的火漆上,‘巡抚陕西’的铭文后,那官员便快步冲入正堂,高声道:“纳言,来了!”

    纳言,是通政使的别称。

    通政使薛松奕伸手接过来,验看火漆无恙之后,便打开了信筒,拿出装在里头的陕西急报。

    薛纳言展开一看,先呆了半晌,然后对翘首以待的众人长长一叹道:“初六,西安地震了。”

    各衙门来听信的人,闻言呼啦一下,便鸟兽四散,赶紧回去报信。

    “送去司礼监吧。”薛松奕将那加盖钦差官防和八百里加急印的信封,递给了一旁的手下。

    ~~

    消息传到宫里时,隆庆皇帝正在用午膳。

    滕祥捧着陕西巡抚的奏本,用略带激动的声音念道:“四月初六日凌晨,西安、凤翔与庆阳、平凉、泾阳、咸阳、商陵等五府十八县地震。震声如雷,尘灰蔽天,城无完室,余震不止。万幸兵部提前预警,人畜死伤甚微……”

    “好,好哇!”隆庆皇帝啪的放下银箸,兴奋的站起身来,拿过奏本又看了一遍,哈哈大笑道:

    “朕的外甥有一套啊!科学真厉害!”

    前半句听得滕祥一愣,心说陛下不就一个外甥吗?后半句才明白,原来皇帝指的是赵昊。

    腾公公这个汗啊,心说那小子不过是长公主的干儿,陛下怎么也论起亲戚来了?

    面上却乖巧的奉承道:“老奴那日在文华殿,听赵待诏讲的那什么太阳系,虽然不太明白,但也觉得很厉害呢。”

    “呵呵,当然厉害了!”隆庆皇帝搓搓手,开心笑道:“前番杭州日食,他也准确预测到了。必须要赏、重重有赏!”

    想一想,皇帝便对滕祥道:“传朕的旨意,赵昊以科学预测日食、地震,活人无数,功德无量,朕理当酬其功劳。特晋为翰林博士,充经筵日讲官,继续为朕与百官讲解科学!并赐斗牛服一件。”

    斗牛服是次于蟒服、飞鱼服的一种隆重服饰,与普通官服的区别主要在补子上。其补子乃蟒首牛角龙身,饰以云纹的图样,因为状若团龙、故而十分尊贵,一般为朝廷立有大功,方才得天子赐服。

    但也有经筵讲官赐斗牛服的例子,但属于破格,并不轻易授予。

    “万岁……”滕祥闻言直觉有些不妥道:“赵昊才刚授官从九品待诏,这又破格升为位于五经博士,还要充讲官,赐斗牛,怕是破格太过了吧?”

    “这有什么?博士也不过正八品而已。”隆庆却在兴头上,把手一摆道:“朕万千子民的性命,岂是区区一个芝麻官可以酬谢?再加一件斗牛服,也不为过。”

    “是。”见皇帝心意已决,滕祥只好笑着应下,心里却暗暗犯难道,只怕内阁那关不好过啊。

    “朕就是要破格提拔他,要让他在经筵大讲特讲科学,好好给那些文官上上课,看以后谁还好意思拿天变说事儿!”

    隆庆皇帝兴奋的高举双拳,涨红了脸道:“你再让翰林院拟一道旨意,就说过去每逢天地异变,百官便纷纷上书言事。但现在看来,天何言哉?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人,日后百官当就事论事,不要动不动就把老天爷搬出来……”

    “万岁三思啊。”滕祥提笔记录到一半,忍不住提醒隆庆道:“有些话,臣子说得,陛下说不得啊,不然会惹麻烦的。”

    “朕平时麻烦还少吗?”隆庆皇帝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背着手踱两步,又吩咐道:“成国公那封奏疏,也发下去吧。”

    “是!”滕祥这次答应的可倒痛快。

    成国公那份奏章,司礼监早就批红用印,只等着皇帝这句话了!

    嗯,关系到自身利益时,他就不担心皇帝会步子太大扯到蛋了……

    好在,他还没完全忘记私人秘书的职责,又提醒隆庆皇帝道:“万岁,徐阁老的辞呈……”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隆庆皇帝心情大好,也就不跟徐阶计较了。“拟制,说元辅劳苦功高,特将其俸禄加到伯爵衔,准荫一子为锦衣卫正千户,请他务必为国继续效力,不要再起致仕的念头了。”

    “是。”滕祥暗暗松了口气,心说还好,陛下终于改口了。

    前两天时,隆庆皇帝可是说‘元辅不是借天言事,不亦乐乎吗?朕观史书‘金星合月’,丞相当立即上表请辞,还是等老天爷消了气,再请元辅复出视事吧。’

    当时听得滕祥这个汗啊,心说陛下自从信了科学后,还真是大胆了呢。连徐阁老都敢玩弄一把了……

    只是,考虑过后果会如何吗?

    还好还好,给徐阁老加以厚恩,内廷拿回军队,皆大欢喜。

    所以说疼公公不是个称职的司礼太监。

    他居然完全没料到,接下来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ps.第五更,感谢新盟主‘狼舞天山雪’,求月票、推荐票啊~~



    大明的官职体制,皆由太祖皇帝钦定。

    太祖立国之初,鉴于宋元两朝皆君弱臣强、太阿倒持,以至皇家最终失去江山的教训。借胡惟庸案废除宰相,将相权力归于六部。

    如此一来,他又担心六部的权力又会过重,便对应六部设立了六科给事中,专门负责监督牵制六部之权。

    因为这位皇帝实在太谨慎了,他自然还会担心,六科权力过重怎么办?总不能再设个六处来监督吧,那样岂不陷入了无限循环?

    太祖便将六科官职最高定位正七品,例由年轻官员担任给事中,使其无法凌驾于位高权重的各部尚书之上。

    不过这并不影响给事中手中巨大的权力,他们不但掌握了参政议政的谏议权,还拥有广泛的监察弹劾权,非但其对应的各部,朝廷百官也无不受其监督。

    乃至于皇帝陛下,他们都有权力说长道短,就连陛下晚上跟谁睡,给事中们也可以拿出来批评一二。

    是以搞得皇帝们不胜其烦。

    六科廊原本位于皇宫归极门内,与内阁遥遥相对,后来正德时因为火灾暂时迁到午门外的东西朝房。

    武宗皇帝一看,还歪打正着了呢。自打六科搬出皇宫,耳根子着实清净了不少。便再也不许他们搬回来了……

    于是,五十八名给事中便在午门外两排低矮的值房里,一待就待到了现在。

    因此千步廊这最北一段,便被称作六科廊,也唤为‘鬼见愁’。哪怕堂堂一部尚书,见了这些七品芝麻官都一阵阵直打怵。

    不过小阁老徐璠,却非但不怵这些给事中,还时常跟他们打成一片。

    因为这是他和他爹,豢养的汪汪队啊……

    自从徐阁老上表请求致仕以后,小阁老便也不去内阁了,当然更不会回他的太常寺……回去给乐队当指挥吗?

    他几乎天天都泡在六科廊中,和给事中们一同上班下班。

    一是为了就近控制指挥自己的汪汪队;二是六科除了监督六部之外,还对皇帝的所有诏旨都有监督权。所谓‘凡诏敕必经六科审核通过,诸司方始得奉行’。

    因此控制住了六科,朝廷就翻不过天来。他老父亲才好安心在家修养啊。

    ~~

    这会儿,小阁老正在吏科都给事中的值房中,与‘骂神’欧阳一敬关起门来密谋。

    “昨天钓鱼台发生了件大事儿,你可知晓?”徐璠盯着对黑眼圈,似乎昨晚睡得很不好。

    昨日,他也是在这里度过的。当时还有心情跟一帮给事中谈天说地,结果中午时听到了陕西地震的消息,小阁老登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显然,他非但没法再用‘有碍皇陵、地龙翻身’的说法,去查封西山的煤窑;而且,还输了赌约,按说得给赵昊磕头……

    磕头是不可能磕的,这辈子都不会磕的,只能耍耍赖皮,装作没这茬的样子过活了。

    谁知,回家季氏又跟他闹,告诉他西山煤业股票,涨到了整整一百九十两,而且绝大部分人还都没抢到。

    把徐璠听得这个窝火啊,打了儿子一顿都不解气。

    嗯,似乎最近这法子用得有点多,效应递减的厉害呢……

    翻来覆去一晚上,徐璠发现自己根本过不去这个坎,非得想法子出了这口气才行。

    欧阳一敬四方脸膛、神情严肃,两道与嘴角相连的法令纹,令人印象十分深刻。

    身为战功彪炳的汪汪队队长,他没必要像其他给事中那样,对小阁老卑躬屈膝。

    听了小阁老的话,他点点头道:“听说那个西山煤业,在钓鱼台大肆出售股份。”

    “听听,像话吗?”徐璠敲着桌子愤愤道:“那么赚钱的买卖,居然还要把股份分给别人,难道自己攥在手里不香吗?到底是何居心?!”

    欧阳一敬出道至今,已经累计干掉十几名文武高官,自然不是只靠蛮干。他收集情报、分析局势的能力,并不在小阁老之下。

    闻言便心中一笑道,怕是因为没分给你吧……

    哦,给了。是你自己退回去了。

    欧阳一敬强忍着笑,点点头道:“传闻说,他们现在有八十八位股东。囊括皇家、勋贵、文官、宦官、还有富商。”

    “我就是看他们居心叵测,才会选择退出的!”徐璠便一脸正色道:“欧阳科长,你大展身手的机会来了!”

    “啊?”欧阳一敬一愣,端着茶杯的手悬在空中。

    “他们文武勾结,内外串通,假以时日,定然尾大不掉!”徐璠咬牙切齿道:“我听说,内阁四位大学士,除了家父洁身自好外,都在里头有股份。就连次辅李相公那样软绵绵的人儿都不例外!”

    “有道理。”欧阳一敬点点头。

    “这么说,科长要搞他们一下了?”徐璠闻言大喜,虽然这个欧阳一敬很难打交道,可架不住人家战力爆棚啊。

    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会受人尊敬。

    “不。”却见欧阳一敬断然摇头。

    “啊?”徐璠嘴巴长得老大,这还是他头一回,听骂神说不行呢。“你不是也认同西山煤业的危害了吗?”

    “下官觉得还要观察观察。”欧阳一敬面无表情的答一句,心说你当我傻啊?

    那么大个马蜂窝,谁爱捅谁捅去,反正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要有担当啊,欧阳科长……”徐璠还要再劝,却听值房响起敲门声,他赶紧打住话头。

    进来的是吏科给事中石星,他向两位大人行一礼,然后将两份谕旨、一本奏章,摆在了桌上。

    然后沉声说道:“小阁老、科长,战斗的时候到了!”

    两人闻言,各拿起一份谕旨看起来。

    徐璠看到的,是皇帝给父亲加官进爵、诚意挽留的旨意,不由嘴角挂起一抹轻笑。

    看来陛下还是知道的,大明朝这艘透水的破船,只有父亲才能驾驭得了……

    然而石星的脸色却阴沉下来,看完手中的旨意后,又拿起那道奏疏仔细一看,不由重重拍案道:

    “开会!本官要提议封驳诏敕!”

    徐璠闻言,露出震撼的神情。没想到堂堂骂神,居然宁肯去打皇帝的脸,也不愿去招惹西山公司。

    难道那见鬼的公司,比皇帝还可怕吗?

    呃,错过了真心痛啊……

    ps.第一更,求月票、推荐票啊~~



    六科廊大值房中。

    除了外出办事、还有派驻六部的二十多人,其余三十来名给事中,全都汇集于此。

    此时,给事中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对着展平搁在桌上的一份奏章和一份谕旨,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喷起来!

    “腾骧四卫收归御马监;命太监坐营;派中官分守四方,这是要让我们几代官员的努力,全都白费啊!”

    “是呀,当年已经从腾骧四卫中选出精锐将士,组成四卫营,划归了御马监统辖!他们居然还不知足,又要连锅一块端走!阉竖的贪得无厌显露无疑!”

    “现在御马监归东厂管了,大伙儿还不明白吗?那冯保是要借腾骧四卫,来让东厂死灰复燃!”

    “好容易才把阉人撵出军中,现在恢复三大营后军中状况良好,再让中官坐镇团营,肯定又把一切搞糟的!”

    “不错,团营以御史监军,乃先帝圣训,岂能再让阉人染指?!”

    “按照宪宗皇帝制敕,太监只能提督关防而不再分守地方,陛下这是要将祖宗的制度,一样样破坏殆尽啊!”

    “我等对不起列祖列宗,没有尽到太祖皇帝赋予的职责啊……”

    给事中们一个个神情痛苦、哭丧考妣,不少人捶胸顿足大哭起来。

    “都是赵姓小儿的科学闹的!”刑科科长朱绘拿起那份皇帝谕旨,高声对作妖的众给事中道:“说什么‘天道有常,天何言哉?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人,日后百官当就事论事,不可动辄假于天意’……”

    说着他高声对众同僚道:“这是什么?不就是王安石那一套吗?不新鲜啊!!”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不少人便脱口而出道。

    其实前两句还好,主要是第三句‘人言不足恤’,这不是要否定言官存在的意义吗?!

    给事中们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嗷嗷叫起来道:“这是在作死啊!大宋朝就是让王安石折腾亡了的!皇上竟出此亡国之音,我等给事中若不犯颜直谏,驳此乱命,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啊!”

    欧阳一敬面沉似水,看着给事中们的表演。待他们渐渐安静下来,方沉声道:

    “我等给事中,有太祖赋予之封驳大权,遇到皇帝乱命,要有拍案而起犯颜直谏的勇气。”

    “铁肩担道义,舍生护纲常!这就是我们光荣的给事中!”他坚毅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给事中,一字一顿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纵死犹闻侠骨香!”

    “对!欧阳科长说得对!”朱绘等另外五位科长,也纷纷神情激昂的出声配合,差点把六科廊变成诗词大会现场。

    “那好,本官现在提议,动用太祖皇帝赋予的神圣权力,封驳陛下这两道谕令!”欧阳一敬再度目光凌厉的扫过众给事中,冷声道:“我的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我赞成!”

    “赞成!”

    “谁敢反对?吾等共击之!”

    众人纷纷举手附和。须臾,在场三十六名给事中,一个不落,尽数举起了右手!

    就连列席会议的小阁老,也举起了神圣的一手!

    “如此,请诸位联署吧!”欧阳一敬便请在场的给事中,都在签票上署上名字。

    其实按照规制,只需要两名给事中联署,就可以将他们认为不妥当的旨意封驳回去。

    甚至都不需要都给事中签名。因为所有给事中都是只向皇帝负责的独立个体。

    但封还圣旨这么刺激的事情,欧阳科长怎么能一个人担呢?还是多些人来一起扛,来的更安全一些。

    待到所有给事中,都在奏章上,署下自己的名字,徐璠不由拊掌大赞道:

    “好,诸位真是我大明的铮铮铁骨啊!”

    顿一顿,他幽幽提醒道:“但你们别忘了整件事的病根所在,治标更要治本呐!”

    “小阁老指的是……那个赵昊?”不少给事中参加过那日经筵,对上过天的太阳系男孩印象十分深刻。

    “还能是谁?!”小阁老咬牙切齿道:“若非他蛊惑圣听,前番发生金星合月、地龙翻身,陛下便已幡然悔悟,重归正途!但让那孽畜在经筵上一番大放厥词,陛下居然就像中了邪一般,全然听不进劝谏之言,彻底对天道、对祖宗、对言路失去了敬畏!”

    “不除此獠,陛下定将执迷不悟,一错再错!”朱科长跟欧阳科长不一样,他是小阁老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要紧跟徐璠的步伐了。马上慨然道“我们立即分头上书,弹劾这国之妖孽!

    “对,效汉武帝诛栾大,将此獠腰斩弃市!”

    “好!”几位科长纷纷附和道:“一起上书!”

    这是言官们常用的‘群狼战术’,总之就是人越多声势越大,就好像越能代表正义和真理一般。

    ~~

    与人们通常的认识不同,内廷二十四衙门皆不在紫禁城内,而是位于北安门以南,万岁山以东的外皇城东北角。

    堪称内廷核心的司礼监,同样坐落在这里。

    只要不是轮值乾清宫的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滕祥便会在这里坐镇批红,并监督着内廷各衙门的运转。

    此时,滕公公便在司礼监正堂中,对预备派往三大营坐营的四名太监吕用、高相、陶金和许义面授机宜。

    “该说的话,都对你们掰开揉碎了讲了。”滕公公靠坐在自己专属的虎皮交椅上,目光扫过四人道:“你们是咱家精心挑选出来的,肩负着替皇上看守禁军的重任。坐营之后,都给咱家把招子擦亮点。要是哪个不开眼惹是生非,让人家撵回来,咱家把他发去孝陵卫!”

    “老祖宗放心,儿子们一定给你老争气,不让那些御史捉到错处。”吕用四个点头如啄米,那乖巧的样子着实柔顺可人。

    “也不能太窝囊了。”滕祥顿了顿,又道:“要体现出咱们内廷的威风来,该归咱们管的事儿,一丝一毫不能让步。”

    “唉,明白。”四个坐营太监心花怒放,他们等得就是老祖宗这句话。

    抓到权才有机会捞钱啊。

    忽然,司礼监秉笔陈洪,拿着一捧奏章快步进来,满脸怒容的嚷嚷道:“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ps.第二更,求月票、推荐票啊!~~~



    “干爹。”

    见陈洪进来,四名坐营太监赶忙躬身行礼。

    陈洪却顾不上理会他们,径直来到滕祥跟前,将那摞奏章丢到他怀里,嚷嚷道:“反了天了!”

    “瞎嚷嚷什么啊?有陛下在,天翻不了。”滕祥不禁眉头大皱,他总是觉得这几个秉笔太监都对自己缺乏尊重。这不,当着徒子徒孙的面,就嚷嚷起来了。

    可当滕祥看清最上头那本奏章时,却顾不上跟陈洪计较了。“咦,《请还腾骧四卫军于御马监……》,这不是成国公那本奏章,怎么又跑回来了?”

    “你看看就知道!”陈洪本来就生了张长脸,气急败坏之下,整个人都驴化了。

    吕用四人原本准备先退出去,等老祖宗和三祖宗说完事儿再进来。

    可一听滕祥念那奏章的名字,他们心里就咯噔一声,再也迈不动腿了。

    四人都知道成国公的这本奏章,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切。

    滕祥紧皱着眉头展开那奏章一看,直接从虎皮交椅上蹦起来,失声叫道:“封驳?!”

    便见奏章尾页贴了张签票。

    签票上盖了个大大的蓝戳,上写‘封驳’二字。其后是蓝笔题写的封驳理由:

    ‘团营制度由先帝圣裁,嘉靖时革去团营,尽复二祖三大营之旧制。官有定员、不用内侍,此万世不刊之典。遗训昭然,今一旦易之不可!故而斗胆封还奏章。臣万死,俯请陛下再行斟酌。’

    然后是长长一串给事中的名字,看的疼公公一阵阵脑壳疼。

    “这,这,还可以这样玩吗?”

    自打滕祥进司礼监以来,还没见过这种玩法呢!

    在他看来,这旨意只要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用印之后,就已经是成宪了。怎么还能被打回来呢?

    震惊之下,滕祥不由大**份的问道:“六科有这权力吗?”

    “六科是有这个权力的,只是不常用而已。”陈洪听得暗暗翻白眼,心说真是个草包哇,怎么会让他当掌印呢?

    但这会儿不是看笑话的时候,陈公公便绷着脸道:

    “怕有几十年没用过了。”

    “为什么啊?欺软怕硬吗?!”滕祥气愤的把那奏章往地上一丢道:“咱家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吗?”

    陈洪心说,是,正是因为你是二百五,陛下又是个面团子,那帮给事中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

    他摆摆手,让面如土色的吕用四人先退下,然后捡起那本多灾多难的奏章,坐在属于自己的花梨木圈椅上。

    “之前,兄长没见过封驳,是因为内阁和六科沟通的好。按例每月朔望,六科科长都会到内阁与大学士举行会揖。但凡双方意见相左的事儿,皆会拿出来摆明态度。能协商成的,自然顺利通过。协商不成的,内阁也不会再票拟,不然被六科驳回后,丢的是皇帝的面子,板子却打在大学士的屁股上。”

    “这些咱家都知道……”滕祥嘴角抽动两下,却也感觉如释重负道:“咱们都是照着票拟批红的,那就让内阁去跟六科会揖好了。”

    “会揖不出结果来的。”陈洪却断然摇头道:“兄长难道看不明白,六科这次封驳,除了向陛下示威之外,还是冲着内阁那三位大学士去的。”

    “咦,不都说科道是内阁养的狗吗?怎么反噬主人了?”滕祥费解问道。

    “因为真正的主人,这会儿不在内阁呐。”便听陈洪幽幽说道。

    “哦,你是说徐阁老?”这下连滕祥也终于明白了。他压低声音道:“难道这从头到尾,都是徐阁老导演的一场戏?”

    “不错,这出戏叫杀鸡儆猴。好让三位大学士知道,内阁离不开他,转都转不动。”陈洪幽幽一叹道:“只不过,咱们就成了那只可怜的鸡。”

    “真是无妄之灾啊……鸡有何罪?”滕祥闻言,信服的叹口气道:“早知这样,就再劝陛下留中一阵子了。”

    这话简直搞笑了。他似乎忘了当时,听皇帝同意把奏章发下去时,自己那一刻都不能等的急迫心情了。

    “总之先禀明陛下吧。”陈洪说着又指了指另外那些奏本道:“对了,还有另一只鸡。”

    ~~

    乾清宫东暖阁中,滕祥和陈洪大气不敢喘,等待隆庆皇帝翻阅完了那摞奏章。

    看完之后,隆庆皇帝闷闷不乐的靠在迎枕上,举头望天道:“应该听张师傅的,一直留中就好了。看来朕这本事是真不行啊……”

    “唉,万岁切莫自责。谁能想到六科会突然发难?往常只见他们封还六部的政令,可没见过对上谕下手啊。”陈洪忙轻声安慰道。

    “是啊,万岁,不如让内阁去跟六科那个那个……会揖去吧,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再说。”滕祥也小声道。

    “嗯,只能先这样了。”隆庆将那奏章丢到桌上,然后吩咐道:“日后看到弹劾赵昊的奏章,统统留中,不用拿给朕费神了。”

    “是……”滕祥和陈洪闻言,不禁艳羡万分,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赵昊基本免疫魔法攻击了……呃不,是科道言官拿他没办法了。

    因为所有弹劾他的奏章,统统都会被皇帝留中的。

    大臣看不到,自然就等于没有了。

    不过,这法子还带有嘲讽特性,怕是会给赵昊招来更猛烈的攻击。

    而且言官们也不是只有上弹章这这一种打法,他们还可以在朝会上,当场向皇帝提起弹劾!

    当然,皇帝如果铁了心不上朝,言官们就真没办法了……

    好比先帝就曾用这种法子,把言官溜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

    果然如司礼监所料,当给事中们从内阁得知,弹劾赵昊的奏章被皇帝通通留中后,顿时激起了更强烈的战斗玉望。

    几位科长都布置下去,从今天起,每人一日一本,所有给事中交章弹劾赵昊。

    十本八本没用,就百本千本,铁杵也给它磨成针!

    这还不够,他们又知会都察院那边,让御史们也行动起来,科道合力才好形成声势!

    科道之间,有极顺畅的沟通渠道。

    很快,都察院便收到消息,见又到了喜闻乐见的群殴时刻,御史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过,御史跟给事中还是有区别的。后者相对独立,都只对皇帝负责,所以想怎么上本自己说了算。

    而前者,还有左都御史这个顶头上司。

    ps.第三更,求月票、推荐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