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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珞,你可算醒了。”

    昏迷了整整五天,萧珞睁开眼,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跪坐在自己身边,眼眶有些微红的薛沄。还没等他缓过来对薛沄说点儿什么,就听到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转开眼看过去,苏润正大步走过来,在萧珞的另一半半蹲下来,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脸上带出一点笑意:

    “你再不醒过来,我倒无所谓,只是怕薛沄她就要急坏了。”

    萧珞脸色比之前好转了一些,睁开眼睛再勾起那点儿漫不经心的笑意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薛沄放在他手腕上的手掌,朝她温和安抚地笑了笑,而后转向另一边的苏润,挑着眉头道:“这回还真是多亏了你了,又‘破费’了。”

    萧珞在“破费”两个字上有意无意地加重了语气,指的自然是这次逃命又用掉了苏润一枚极为昂贵稀有的传送符。

    苏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知道我破费了,就赶紧起来,我还指望你弥补我的损失的。”

    “哈哈!”萧珞听了苏润的话郎笑了两声,在薛沄的搀扶下坐起身来,闭上眼细细感受了一番体内伤势和灵力变化,看了看苏润和身边的薛沄:“看来这几日来,你们喂了我不少好东西。”

    薛沄蹙起的眉头没有松开,看着萧珞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苏润见此,接过话头:“哪有什么好东西,除了我身上一点儿勉强算是对的上你伤势的疗伤丹药,也只不过是一些这里能找到的寻常灵药,年份都少有五十年以上的,不过聊胜于无罢了。你内伤太重,脏腑经脉都受了损,我们不敢随意给你渡灵力怕与你本身灵力不合,再加重伤势,只得靠着这些用处不大的东西撑着。也就仗着你底子好,身体慢慢地自己在修复。如今你可算醒了,修复得当会比昏迷的时候快上一些,你也可以慢慢试着自己调息疗伤了。”

    萧珞点点头,看了一眼仍皱着眉头目露担忧的薛沄:“可不?只要我醒了,就一切好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多调养一段时日便是了。”

    薛沄看了一眼苏润,开口道:“说到调养,既然你醒了,我们还是早些离开此地为好。这里原就偏僻少物,如今形势又着实算不得好,实在不适合养伤。苏润先前提起,他在附近落脚过的一个小镇倒还不错,不是来此必经之路上的,即便是眼下想来人也不会很多,适合避开那些视线。”

    萧珞眯了眯眼睛:“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薛沄没有开口,看向苏润。毕竟这些日子都是苏润出去打探消息观察情势,他要比她更了解一些。

    “……你捏碎玉符那时候,我已经进了山脉,大概就在那之前,整片山脉都有片刻震动,所有附近的修士都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灵力变化。那之后不知为何,整片山脉很快像是罩入了什么迷幻的禁制一般,神识的作用被大大削减,在这山脉中的人和妖兽都是,大都转了向,传讯的手段也用不得了。说真的,若不是我给你的那玉符也是特制的稀罕东西,可能我也察觉不到你有事和大概方向。”

    萧珞眉心一动,看了一眼身旁的薛沄:“你的探灵鸟是在这种禁制突然消失之后,找到我的?”

    苏润点头。

    那就是……他和薛沄在那处神秘山谷,那金红色的昆吾刀残片……

    “那段时间,因为这种异象,大家都猜测,此地有灵宝出世,所以即便不再辨得清方向频频打转,都还是纷纷入内争相查探,想要寻到那出世的灵宝。”苏润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萧珞笑了笑:“那想要你们的金丹散修,是不是的确捉对人了?那东西……真的是叫你得了?”

    萧珞挑眉冲着苏润撇了撇嘴,虽然并未开口,意思倒是清楚。

    “臭小子,运气倒真是不错。”

    苏润勾起嘴角,抬起手轻拍了拍萧珞的肩,除了感叹一下,再没什么旁的情绪。关于这件事他虽然早就有所料,但这些天萧珞未醒他也没有开口问过,到底还不熟悉的薛沄。俩人才刚刚算是认识,唯一的联系萧珞又重伤未醒,有些事有些话还是不好多嘴。

    “运气?谁知道……是不是运气呢?这个事儿吧,说来话长,我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以后再与你细说。”萧珞微叹了口气,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对了,我那时虽还醒着却也有些意识模糊记不太清了,那金丹修士……后来如何了?”

    苏润摇了摇头:“当时急着带你们两个逃走,没多关注。但是这些天我偶尔走远些打听消息,没听到什么谁发现疑似得了灵宝的人的线索,估摸着那修士要么就是藏着消息想自己找到你们,免得被旁人得知抢了先,要么就是……没机会把这线索讲出来。比起来,我更倾向后一种猜测。”

    “哦?为什么是后一种?”萧珞伸展了一下腰背,顺势侧了侧身,轻靠在扶着她的薛沄肩头。

    薛沄身体一僵,扶在萧珞背上的手差点儿就想顺势往他腰上掐一把,咬了咬牙想着才认识的苏润还在眼前,又想着萧珞毕竟还重伤在身……

    算了,忍这一回。

    随后,苏润清楚地看到萧珞脸上的笑明显又亮了两分。

    嗯……有那么点儿明亮得欠揍的意思。

    “……咳。”苏润轻咳一声,绷住了脸色,毕竟他是早就知道萧珞一直惦记着他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主要是,我这些天也没听说山脉里,有被人斩了一条手臂重伤在身的修士游荡。”

    “哦……除了这个?”萧珞看着苏润歪着脑袋继续问道:“苏润可不是只凭这一点就敢出口这样猜测的人,说说吧,你还发现了什么了?”

    苏润笑了笑:“的确,是还有别的事。那天我用传送符带你们两个离开的时候,我恍惚间仿佛瞧见有攻击术法朝那修士击过去,只那时传送符已开始被催动,并未能来得及辨别清楚,我也曾在想是不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但事后回想……当时确有隐隐的灵力波动,不知是不是那金丹修士的仇家敌人,正好趁着他重伤来伺机报复。”

    所以在之后没再打听到一点儿被砍断一臂的散修的动静之后,苏润才会猜测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萧珞听了苏润的话,微微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如果苏润确实没有看错,当日的确有人在苏润催动传送符要带他们两个逃离的时候对那追杀他们的金丹修士动手……

    真的是仇家趁他病要他命?

    还是……

    “虽然那金丹修士没有透出消息去,但此地还是尽早离开得好。”苏润沉声道:“那神妙的禁制散了之后,大家都往山脉中心方向而去,我们此刻呆的算是边缘附近,虽然一时间离他们探查的范围有段距离,但保不齐他们在中心一无所获之后会扩大搜寻的范围查过来。加上……这段时间此地散居的妖兽颇为躁动,已跟入山脉寻宝的人族修士起过数次争端,各有损伤。这里……着实不安全。”

    薛沄轻动了动被萧珞靠着的肩膀,微侧过脸轻声问道:“你觉得伤势如何?可撑得住?”

    萧珞对着薛沄笑了笑:“没事儿,方才不是说了?既然我已经醒了,就都不要紧了。像苏润说的,此地到底不可久留,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得好……这便收拾收拾离开?”

    “要是不行你可别逞强。”苏润插话进来道:“这个地方我估摸着尚能再多清净几日,我在外围布的示警结界上有魔殿的标志。你知道的,魔殿中人,寻常修士没有把握不敢轻易招惹。”

    “哎呦!”萧珞叹了一声:“我是那逞强的人么?”

    薛沄和苏润异口同声:“你是!”

    萧珞:“……”

    苏润没再看萧珞,转而看向撑着萧珞的薛沄:“不如我们在这儿再多留上一日看看情况,明日黄昏,白日寻宝的修士们渐入疲惫,而入夜前夜行妖兽还未出没的时候,动身离开。”

    薛沄点头:“也好,你先前说的那小镇离此地约莫要疾行三日,若是有飞梭,能快上不少吧?”

    “他带飞梭出来的?”苏润显然对萧珞有什么也知道得挺清楚:“他那飞梭注灵疾行,按照我能驾驭的最快的速度,大半日的功夫应该就够了。这么算来……我们黄昏离开这儿,第二日午前就能到了。”

    “那就好,虽是小镇,也总比眼下东西多些也方便些。多谢苏润。”

    “不必客气。既然要多留一日……还是你来看着他,我出去弄点儿吃的,他这会儿也不合适多吃辟谷丹。”

    “好,我会看住他的。”

    萧珞靠在薛沄肩上,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没再理会他,只觉得眉心直跳,偏偏才要张嘴就感觉到腰侧软肉猛地一疼……让他一下子憋回了所有的话。

    等苏润离开山洞,萧珞思考片刻,脸上还没来得及摆出委屈的表情对靠着的薛沄说点儿什么,就听耳边薛沄十分平静温柔,但却硬生生让他听出几分寒凉的话音:

    “你跟苏润说过……八笼汤包的事儿?”

    萧珞醒来的第二日黄昏,如苏润和薛沄先前商量好的那样,三人搭乘飞梭迅速离开了这片盛长着流光草的山脉。

    一路由苏润驾驭萧珞的飞梭,即便是在暗沉夜色之中飞行得也很是平稳,看起来很有经验,也对萧珞的这架飞梭很是熟悉的模样。

    薛沄突然对萧珞这些年的游历经历很有了些兴趣。

    这些年间,他见过了什么样的风景,遇到过哪些人,交到了多少像苏润一样的朋友,又……

    像苏润在他没醒来的时候跟她说过的那样,时常记挂惦念着她么?

    飞梭有苏润操纵,原本除了灵力枯竭也就只是轻伤的薛沄也在外防备万一,萧珞这个重伤在身的没什么事情做,被强压着进了飞梭上不大的房间,躺着休息。

    苏润的估量很准,一夜过去,第二日午前,三人在距离小镇不远的位置下了飞梭,慢慢地往小镇而去。

    这座小镇,名叫苏镇。据说名字是近五十年前,一个来到此地扎根的高阶修士改的,这修士便是如今这座小镇的掌权者,有金丹大圆满的修为,随时可能进阶元婴,在这巧州沧州边界的偏僻地方,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人物。这位修士到小镇坐镇的这近五十年间,苏镇再没遇到过零散从山脉中跑出来的妖兽袭击,也没被路过的稍有本事的散修搜刮压迫过,整个苏镇的居民,不论是少数的修行者还是大部分并未修行的普通人,都对这位修士很是感激,尊称其为“先生”。虽然苏镇也有镇长,但这位“先生”才是苏镇的实际掌权者。

    值得一提,虽然小镇改名为“苏镇”是这位先生的想法,但这位先生并不姓苏。

    这位金丹大圆满的修士,姓奇,奇山回。

    虽然不是苏镇中人,但对于这位奇山回,萧珞薛沄和苏润这样的年轻修士,也都要尊称一声“前辈”的。

    毕竟不过是来寻萧珞的路上暂时落脚修整的地方,苏润对苏镇了解并不算多,除了这位坐镇苏镇多年不曾离开苏镇一步的奇山回,也没旁的什么好说了。

    “苏镇,苏镇。”萧珞挑了挑眉头:“要不是了解你的脾性,我怕会以为你是特地挑了这么个跟你姓氏一样的镇子落脚的。”

    原本萧珞也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

    苏润顿了顿,眼光飘移开,有些不太自在的模样。

    这倒是引起了萧珞的兴趣:“哎,你这模样,难不成……对了,先前传讯联系的时候,你说你恐怕会带上个人?那人……现在就在镇子里等着呢?”

    萧珞传信给苏润,约好碰头,有事想让苏润帮忙调查,旁的并未说太多,也是怕传讯过程中万一外泄了消息出去,引来危机和麻烦。苏润并不晓得来帮萧珞的这个忙有什么内情在里面,加上……也确实不好甩开,便只得将人也一路带了来,只是进入山脉寻找萧珞的时候把人留在了苏镇。

    说起来,落脚苏镇,还真是因为那个人经过的时候,发现这个镇子的名字跟他的姓氏一般,觉得有趣也是缘分,而后也没有抗拒留在这里。

    “咳,呃……嗯。她叫周烟,正好……正好这段时日你专心养伤,薛沄有她陪着想来就不会无聊了。”

    “听来是位姑娘。”薛沄听苏润说到自己身上,也微笑着接了话。

    苏润这个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薛沄已经很是信任,虽然这时候的这位周烟姑娘还是陌生人,但看苏润的态度,薛沄没有起多少防备之心。

    不过……也等见了面再瞧瞧看吧。

    这几日萧珞重伤未愈,在那山脉里有危机四伏,三人都没有提起萧珞联系苏润想要帮忙查探的事情,一致默契地等着安稳下来再谈。

    清蕴诀,上官家,她爹爹薛钰。

    这些事,苏润已经是信得过的人自然可以说,而那周烟……

    等苏镇出现在三人视线中时,三人却都愣了一下。尤其是先前来过一次的苏润。

    眼前并不算大的小镇上空,笼罩了一层微露霞光的结界,将镇内与镇外完全隔绝开。三人之中,苏润是魔殿的嫡系弟子之一,萧珞的师傅萧鼎虽是散修但甚是博学萧珞本人也是阵法结界一途的天才,即便是薛沄,在尚受薛家重视的时候也见过不少,此时瞧见苏镇上空的结界,都能很快察觉其中的不凡。

    怕是……

    元婴之上,分神期的修士来攻,都未必能破的,远比他们在襄城见过珍宝阁能提供的那种结界还要厉害上许多。

    “……前次来苏镇落脚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结界。”苏润皱着眉头,捏了捏拳头,心里突然生出几分焦虑:“我瞧着大门那里还开着……我们过去?”

    “嗯,好。”

    ……

    “三位,请留步。”

    走到苏镇石砌的大门外面,一行三人被守在门边的两人拦住。

    “怎么?有事?”

    拦着他们的两人脸色不是很好,隐约能瞧出些焦躁担忧来:“三位见谅。苏镇如今,不能进人了。”

    薛沄一愣:“不能进?”

    “为何?”苏润紧皱起眉头:“前些日子我还在镇内落脚过,当时一切平常,镇内不仅有院落租赁,还有客栈招待来往行人,此刻怎么进不得了?况且还……我还有一朋友仍在镇内等我。”

    拦住他们的两人虽也是修士,但也不过炼气中期,此时听苏润这样说后对视一眼,拱了拱手:“不让三位进镇,也是为三位考虑。”

    薛沄看了一眼萧珞,转头:“愿闻其详。”

    “镇内前几日出了类似瘟疫的怪病,连有修为在身的修士都有两个沾染上如今已在弥留之际了。奇先生担心病症传开,祸害到其他人,下令封闭苏镇,已不再容人进入,镇内众人不论是居民还是过客,都不能离开。三位,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请尽快离开吧。”

    “什么?瘟疫?”苏润心头一紧:“镇中有人感染?你方才说有两个修士也染上了?都是谁?你们可知姓名?”

    “呃……”

    “罢了,闪开!让我进去!”

    苏润话音未落,先前收敛着的气势便全放了出来,毕竟是高出两个守门修士许多的筑基后期的修为,只气势一放甚至不曾动手,就让面前的两个人被压得险些直接瘫倒在地。

    “这位道友!”两个守门的炼气修士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拦下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修为远胜于他们两个的修士。虽然骤然被苏润的气势压制住,仍旧憋红了脸尖声喊道:“奇先生命令苏镇封镇,是为防不明疫病外传,一片善心!待查明疫病源头有了解决办法,奇先生自会解开封禁,再由人自由出入。”

    “奇先生何等身份?这些日子来亲力亲为,着力解决疫病,以求早日开镇,道友连这几日也等不得么?”

    萧珞追着苏润上前两步,伸手搭上他的肩头压了一压。

    苏润对上萧珞的目光,深吸了两口气,周身的气势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原本半瘫在地上的两个守门的炼气修士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后背的衣料都被冷汗浸透。两人相互搀扶着起身,虽然还有些惧于先前苏润的气势,却仍旧瞪圆了眼睛怒视着他。

    “镇内疫病,有奇先生亲自坐镇,召人调查解决,只要无人捣乱,想来不出几日就能有结果了。三位道友,还是不要冲动为好。”

    “奇先生所设结界只阻人进出,道友若是担心尚在镇内的朋友,用灵鸟灵符不拘什么,都可以与对方传讯联系,苏镇并不阻拦,何必如此?”

    “就是,这疫病封镇已有好几日光景了,若真是有交好的朋友在镇内,早就该联系上了,怎的道友倒像是一无所知?”

    两个守门的修士也不知是不是多少有些记恨苏润先前的举动,此时尽管形容狼狈双腿还有些打颤,仍旧走回到门前挡在苏润面前,你一句我一句地挤兑起来。

    薛沄倒是觉得,也许……这两个炼气期的修士敢对筑基修士这样,还是因为仗了那位苏镇中坐镇的金丹大圆满的修士,奇山回奇先生的势。

    这位奇先生,看起来颇受爱戴,也很得苏镇中人信任的样子。

    被挤兑了几句,苏润愣了一下,抿着嘴没有再说话。

    不过这两人说的没错,苏镇封闭已经好些天,可苏润并未接到过任何呆在镇中的周烟的传讯。

    “苏润……会不会是周姑娘已经离开苏镇了,并未被困在镇中?”

    苏润默了默,而后摇摇头:“不会……她知道我会回这里,不会离开的。”

    “那……”

    “她……咳,她说……怕我……不惦记着回来,就……没留传讯的东西。说……我要找她……就亲自回来……找她……”

    听苏润吞吞吐吐说完,萧珞挑了挑眉,心中颇为感慨。

    不过,眼下确实不是调笑苏润时候,不着急,以后再说。他觉着,等见了那位周烟,应该……更有戏可看。

    “两位,方才我朋友一时心急,多有冒犯。我们自然也相信奇先生能很快解决问题,只是确有好友在镇中,她独自一人,我们也真的放心不下。”

    “可是……”

    “不如这样。”萧珞笑了笑:“我们三人明白奇先生的顾虑,今日我们进了苏镇,在奇先生解决疫病问题之前,定安生地呆在镇上,绝不离开。”

    “这……”两个炼气修士互相看了看:“你们……当真保证进去了就不擅自离开?”

    三人从石砌的苏镇大门走入镇上,一路由着先前在这里住过,了解一些的苏润引路,往许多日前他曾落脚的那间客栈方向而去。

    他们一行三人在那两个炼气修士“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中踏进苏镇,不说心中有事甚是着急的苏润,萧珞和薛沄两个却是发现……

    小镇并没有想象之中那种,遭遇瘟疫后的破败恐慌,甚至他们仍能在街头巷尾看到几个摆摊卖货的小贩,街边仍有开着的铺子,虽然看着并不热闹,但至少不至于寂静,仍旧有那么些人气儿撑着。

    街上为数不多的人看到他们三个从城门走进来,多少有些惊讶,在忍不住远远打量窃窃私语的同时,却也尽可能躲开不敢在情况不明的时候靠近。

    苏镇的疫病已经有几日的光景了,一开始还有些镇外的人有进来的想法,经由城内的人或是他们被迫滞留城内的亲友们的劝说,大部分都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时常会托守在大门处的人为自己留在镇内的亲友送些东西。这已经过了好几天之后还有人往尚未解禁的苏镇来,就不得不引人称奇了。

    萧珞跟薛沄两个走在苏润身后,仔细观察着镇内情形和那些也在打量他们三个的人,心中暗有思量。

    正行到半路,突然听得一声很是有活力的呼声:

    “苏润!”

    前面闷头急行的苏润听到这个声音猛地站住脚步,走在他身后的萧珞和薛沄也停了下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身穿碧青色裙装的年轻姑娘快步跑了过来,脸色红扑扑的,大睁着的眼睛里闪着光,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惊喜的欢欣之色。

    等这位姑娘跑近,萧珞和薛沄眼睁睁地看着身手敏捷一贯警惕地苏润被这个姑娘扑了个正着,没能躲开,一条手臂被这位碧青色裙子的姑娘紧紧拉住。

    这位姑娘拉住苏润的手臂之后便笑眯了眼睛,扬着眉头高兴地道:“苏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明知道镇上闹了修士都能染上的疫病你还肯冲进来找我,我很高兴,真的!“

    苏润轻咳了一声,不甚自在地动了动被拉扯住的手臂,看了看对方的脸色后心头松了口气,嘴上却硬邦邦地道:“你毕竟是我带来此地的,若是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我难辞其咎,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切!“碧青色裙子的姑娘翻了个白眼:“你就承认了你是关心我担心我,又不会要你跌了修为。“

    “咳咳!“苏润又咳了两声:“莫乱说!“

    碧青色裙子的姑娘撇了撇嘴,虽然脸上显出些不满,眼睛里却还充盈着笑意,眼光一转,落在苏润身后的两人身上:“这两位......便是你此行特地来见的朋友?“

    苏润微微一怔,转过身来面对萧珞和薛沄,虽然看起来仍旧是那副有点儿一本正经的模样,薛沄却是觉着他的脸色好像有点儿泛红。

    苏润顶着好友萧珞若有所悟的笑,硬着头皮尽量板着脸,为他们介绍:“这是萧珞,这一位名叫薛沄。咳,这,是我提起过的周烟。“

    “周道友有礼。“

    周烟也是修士,但修为不及他们,将将跨过筑基的门槛,因而她的修为在三人面前很轻易便能被看破,因同是修行之人,薛沄便开口称其“道友“。

    周烟却是摆了摆手:“哎呀快别这么叫。你们既是苏润的朋友,那便也是我周烟的朋友,直呼姓名,叫我周烟就好,称什么周道友周姑娘的,反倒生分了。“

    薛沄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萧珞就已经笑了出来。

    他伸出手拉住身边薛沄的手掌,微侧过头对着薛沄轻声道:“沄儿,周烟说得不错,既是苏润的......朋友,那自然也是咱们的朋友,着实不该生分。“

    薛沄眨了眨眼睛,在萧珞的目光之中很快反应过来,抿着嘴唇微微一笑,也点了点头:“正是,那......周烟。“

    周烟在瞧见萧珞自然而然地去牵薛沄的手的时候眼睛就是一亮,待瞧见薛沄也仿佛习以为常并不抗拒的样子更是高兴,捏着苏润袖子的手都不自觉地松了那么一松,苏润倒也没有趁着这个机会把手臂抽出来。

    “嗯嗯,这样好这样好!那......我也叫你们,萧珞,薛沄了?“

    “当然,理应如此。“

    “咳。“苏润又轻咳了一声,看向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更显得开怀几分的周烟:“这几日镇上闹瘟疫,你此刻还往街上跑,也不自己当心些?“

    “啊?“周烟先是一愣,然后有些莫名地看向苏润:“你进镇的时候没有人与你说么?早在那奇怪的疫病刚爆发没多久的时候,苏镇的那位奇先生就已经将感染疫病的普通人和修士迁到镇南那边空出来的一间院子里,跟其他人隔了开了,那些之前跟感染疫病者关系亲近或是近日有过密切接触的也都暂时迁往南边了。所以镇上除了如今被严密把守的南边,别的地方都还算是安全,奇先生也不禁人走动的,你们一路过来不是也瞧见一些行人商贩了么?“

    “......“苏润沉默下来。

    这个,还真没人告诉他。

    看来,先前在大门那里,他一时心急,还真是把那两个炼气修士给惹恼了......

    苏润僵着脸,忽略对面萧珞憋笑的模样和薛沄了然地模样,沉着声音淡定地顺势转开话题:“那你如今......还在之前的那间客栈住着么?“

    “没有。“周烟不疑有他,摇了摇头,而后认真地回答苏润的问题:“虽然奇先生和他的人将镇上的情势控制得很好,除了被圈出来的南边,其他的地方都还安全没听说有谁感染了疫病,但是大家......多少还是有些心慌,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甚至继续做生意的毕竟还是少数。咱们先前落脚的那间客栈就是其中之一,老板担忧住客太多太杂隐患太大,不敢冒险,就把房钱都赔给我们,然后把客栈关了。“

    “那......那你这些天都?“

    “哦,我在一间民宅院子里租了房间啊!“周烟笑眯眯地:“还要感谢你留下的灵石和金银足够充沛,我才能大手笔地在客栈关门之后这么多人一起找地方住的时候,租下来一间大院子里的房间,除了我住的那间,我还特地给你和你朋友也留了屋子。啊,瞧我,说到这儿才想起来,咱们在这街上站了好久了,这儿到底不是好好说话的地方。走吧,我先带你们去我租屋子的那间院子,你们也要休息吧?“

    苏镇毕竟只是偏远小镇,不同于其他繁华之城,并未有珍宝阁驻扎,建有附带防御阵法结界的院落供修士使用,因而在这儿,能租到的落脚地,多是普通的镇内民宅。

    萧珞笑了笑,感谢道:“如此甚好,多亏周烟想得周全。“

    周烟道:“别客气,再说,左右用的也是苏润他的灵石钱财,你们是他朋友,他肯定不会在意为你们多花这点儿灵石的。“

    萧珞笑眯眯地看向苏润:“的确,我也这么觉得,虽然这一趟还真是......让苏润破费颇多啊!“

    薛沄作为知情者之一,听了之后虽用手扯了扯萧珞,却也忍不住有些翘起的嘴角。

    周烟说得对了一些,苏润的确是不会心疼给萧珞他们多用上一些灵石金银,但是那被萧珞情急之中捏碎的特制玉符,还有那极为稀罕有价无市的珍稀传送符......就算再来一回他也仍然会为了萧珞他们毫不犹豫地使用,但这不代表他事后回想的时候心头不会滴血......

    一行人遇到周烟之后,转了个方向,从客栈坐落的主街上离开,向一条还算宽敞的小巷而去,这一回,就换了今天萧珞和薛沄才见到第一面的周烟领路。

    “先前苏润也没跟我说清楚,我还以为他来找的朋友只有一人,所以租房子的时候只寻了有三间空房的。如今我们有四人,房间却只有三间,所以......你们瞧瞧,是你们两个男的睡一间,让我跟薛沄两个一人一间,还是......我跟薛沄住,然后你们两个一人一间?“

    薛沄看了一眼萧珞,他身上有伤急需调养,却到底不是先前那个起身不太容易的时候,已是不需要人在旁照顾,如今最好还是能安静独处,方便调息运气......

    “不知......周烟可介意,与我一起?“

    “不介意啊!“周烟答得倒很干脆,也没有一点儿不情愿:“难得认识薛沄这样的朋友,我也许久没有机会跟人好好说说女儿家的话题了,只要薛沄你不嫌我烦啊,我可是乐意至极,兴许......咱们还能秉烛夜谈呢。“

    周烟干脆而欢快的回答,很是为他们解了难题,行了方便。虽然周烟什么旁的都没多说,薛沄倒还是觉得,她也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想法,即便并不清楚疗伤这个事儿,还是自然而然地给了他们方便。

    是个善解人意,又大方体贴的好姑娘。

    薛沄对才认识的周烟的印象,很是不错。

    三人跟着周烟,一路走到主街旁小巷里的一处居民院落。

    这处院落尚算宽敞,并不逼仄,主屋两侧是厢房,一共三间,另外一块儿地方是空出来的灶房。院落中央是木制的桌椅,正巧摆在院子里搭起地葡萄架下。整个院落地格局中规中矩,布置也是简洁大方,虽不奢华却很实用。

    苏润,和萧珞薛沄三个人站在院子里的木桌边上,有那么点儿无措。

    而领他们回来的周烟,正被一个已经满头白发的老婆婆从灶房推了出来。

    如周烟先前所说,她只是在苏镇之内租了一个民居中的三个房间,以作落脚暂住之用,那这个民居院落,自然是有主人的。

    他们先前见过打了招呼还说了几句话的那位老婆婆,就是这间院子的主人。

    钱婆婆,并非修行者,是个并没有灵根天赋的普通人,已年过古稀,在没有修为延长寿元的情况下,她便算是已经走过了自己的大半人生。如今她的院子里站着的几个,却都是修士,看着还是少年少女的年轻模样。钱婆婆知道修士和普通人之间寿元样貌的差距甚大,面对他们的时候心态摆得很好,在确认了这几个“孩子“的确比她小了不少岁数之后,就很是干脆地权当他们之间的差异就是样貌上看着的差距,真真地将他们当做孩子看待。

    在瞧见周烟领了陌生人回来,钱婆婆一惊之后很快在周烟介绍完后,转而喜笑颜开地洗了手跑去灶房忙叨,说是要为他们做些拿手的好菜,以做接风之用。

    头一回见的钱婆婆如此热情,三人,尤其是苏润和薛沄两个都有些不大习惯。

    等瞧见跟着进了灶房的周烟很快被推了出来,三人便跟她说起,此时让钱婆婆一个老人家为他们忙这些,是不是不大妥当的问题。

    周烟倒是笑道:“不碍的,钱婆婆喜欢热闹,苏镇自从闹了疫病封闭起来之后,比过去安静了许多,左邻右舍也有许多根本不再走动,她早就有些憋得慌了。如今瞧见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不管怎么样这院子里都多了不少人气儿,她心里高兴。钱婆婆厨艺很好,也乐意琢磨这些煎炒烹炸的事儿,平日里就我一个,她有时候做的多了连个捧场品尝的都没有,也是失落。正巧了,今天早些时候,魏伯伯才送了些新鲜菜蔬进来,钱婆婆早上还跟我念叨那些水灵灵的鲜菜不赶紧做了就可惜了。“

    “魏伯伯?“

    “哦,是钱婆婆的夫君,我没见过,不过听钱婆婆说也是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他们夫妻两个住在苏镇外不远的村庄里面,镇上这个宅子是他们的儿子买的,前些时候他们儿子去别的地方走商,请他们老两口来镇上住,说是帮忙看看宅院。原本也是一份孝心,谁知道......赶上这不知什么情况的疫病,反倒把钱婆婆一个人困在苏镇了。“

    “一个人?“薛沄听出这个之后有些一伙:“你不是说,他们老两口一起来镇上帮儿子看宅子地么?“

    “嗯,本来是的。只是魏伯伯和钱婆婆都是闲不住的性子,惦记家里的地,所以虽然住在了镇上,魏伯伯却会经常回家里一趟。疫病爆发的那时候,魏伯伯正巧回家料理菜地,并不在镇上,也就没有一起被封起来,等后来他找回来的时候,本来想进来陪钱婆婆的,是钱婆婆听到消息跑到镇门口劝了他先回去。魏伯伯听了钱婆婆的话回去了,只是每天都送些鲜菜野果野味什么的,托守着镇门的人帮忙交给钱婆婆。“

    萧珞听了周烟的这段话,眉头微微一动,却是并未在此刻表现出更多异样,而是笑了笑道:“这么听来,他们两位老人家,感情还真好。“

    “可不。“周烟笑道:“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啊,钱婆婆肯定忍不住跟你们夸这个菜多新鲜多好,然后话题就会转到她老伴儿魏伯伯身上。不管怎么样,听着钱婆婆夸魏伯伯,我们应和几声就好,这样钱婆婆就会高兴了。“

    薛沄深深地看了笑着的周烟一眼,心中有些感慨,也有些疑惑。

    苏润一直沉默地抱着双臂站在一边,这会儿听到他们的这一话题暂时告一段落之后,挑了挑眉头沉声问道:“你在街上乱跑是为了什么事?“

    周烟身体一僵,脸上维持的笑都有些龟裂倾向。就像是......没有想到有的事儿到底还是没能成功糊弄过去的,失望而又沮丧的样子。

    苏润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僵硬下来的周烟,又多问了一句:“照你当时所在的方向看......你要往南边跑?“

    “呃......“周烟忍不住将背在身后的双手绞了又绞:“那个......我要是说只是凑巧出去溜达一圈,你信么?“

    苏润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周烟。

    萧珞拉着薛沄悄悄后退了两步,离那两人稍远了一点,而后转过头靠近薛沄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这家伙,是真生气了,这可是难得的景象,咱们在一边儿,好好看着。“

    虽然经过这些天,薛沄已经对萧珞和苏润这对挚友的相处方式了解了一些,但这会儿见萧珞明目张胆要看苏润地戏,还在明知修行者耳聪目明定然听得清楚的情况下,说出这些话而不是用传音......

    不过看起来,萧珞说的是对的,苏润确实是真生气了,连听到萧珞的话都并未见什么反应了。

    萧珞了解苏润,正被苏润紧盯着的周烟也了解。

    心知糊弄不过去,这会儿不得不说真话的周烟一下子苦了脸,垂下眼睛有点儿不太敢去看苏润:“那个......你知道的,我法术不行,御剑不行,也没有什么趁手的法器,就只在用毒制药之上,稍微有些水平。虽说......虽说疫病不是毒,但我想着......兴许总有相通之处,所以......“

    苏润将嘴唇抿得紧紧的,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弹。

    “我......我也是想能帮上忙,尽快解决苏镇封禁的事儿......“

    苏润还是没有说话。

    “那个......苏润......“

    “菜烧好了!可以吃了!“

    最后,是脸色红润满面笑意地从灶房探出头来的钱婆婆的声音,为周烟解了围。

    虽然估计只是暂时的,周烟还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好的好的!这就吃这就吃!钱婆婆,我来帮忙端菜吧!“

    眼瞧着周烟一溜烟儿地跑进了灶房,苏润浑身的气息都像是冷了两分。

    这时候萧珞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苏润的肩头:“别板着脸了,刚才周烟说的你还记得吧?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不请自来的房客,对房主客气些,一会儿那位钱婆婆出来,记得微笑啊!“

    苏润:“......“

    薛沄在一边,默默地捂住自己偷笑的嘴巴。

    吃饭的时候,热情的钱婆婆果然在介绍菜色的时候,说起了做菜的原料:

    “你们快尝尝,这道菌汤味道怎么样?都是鲜采下来的菌子,香得很,用来炖汤最是合适了!这些野菌可不容易得,像你们这样的修行者看不上,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啊,要是没点儿经验和眼力,还真不是谁都能找到的!“

    周烟埋头苦吃躲避苏润不时看过去的视线,苏润心中有事,也向来不是擅长这样场合的人。薛沄这些日子虽然长进颇大,却也还没到自由发挥的程度。

    萧珞放下手里已经空了地汤碗,真诚笑道:“钱婆婆这么说,那我可要多喝两碗。滋味鲜美,回味绵长,这菌子新鲜,钱婆婆您的手艺也是一绝啊,正配得上这样好的菌子。“

    钱婆婆听了萧珞的话,脸上的笑纹果然又深了好几分:“你们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今日得了许多,要不是你们来了恐怕就要浪费好东西喽!也是我那傻老头子,跟他说了多少次了我一个老太婆吃不了多少东西,不用送那么多那么勤快,结果他硬是不听,仗着我如今不能出镇当面教训他,一日日不断地往这儿送菜,先不说我吃不了浪费了,这见天儿地麻烦守门地人,还是修行的修者大人呢,他也好意思天天麻烦人家。等奇先生带人把这瘟疫解决了,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他!“

    钱婆婆虽然嘴上似在不满地埋怨着自己的老伴儿魏伯伯,但那脸上却是笑得极灿烂,眉梢眼角都还透出难以遮掩地幸福满足之意。

    她这一番话,看着像是在抱怨,其实反倒是有些炫耀了。

    “是啊,等奇先生将这疫病之事解决了,撤了苏镇的封禁,魏伯伯就又能吃上您亲手做的饭菜了。想来这些日子,一定想坏了,馋坏了他了。“

    钱婆婆听了,有些高兴的同时也露出些思念之色,只是片刻过后便重又笑了起来,信心满满,满怀期待:“既然奇先生出手管了,肯定再过不了多久这事儿就解决了,兴许......明天那老家伙就能来这里找我了呢!“

    萧珞勾唇笑了笑,转头跟身旁地薛沄目光对上。

    先前有守卫镇门的两个炼气修士,后来有即便封镇仍旧安静听从的镇中众人,现在又有信心极大的只是个普通人的钱婆婆。

    苏镇上的人,对那位奇先生,还真是信任崇拜不已啊。

    他越来越想,见见这位奇先生了。

    如此得苏镇民心地奇先生,能构出这样精妙的封闭阵法结界的奇先生。

    奇山回。

    钱婆婆毕竟上了年纪,兴奋劲儿过去,又在灶房忙碌了好些时候,已经有些疲惫,便跟几人说了一声,回到正房歇着去了。

    即便在这个小院里住了四个筑基期的修士,不算身份不能暴露的薛沄,也有一个九州顶级势力之一的魔殿嫡系苏润,如今住在这个并不起眼的民居正房的,仍旧是没有修行天赋甚至寿元不多的屋主钱婆婆。

    谁都没有对这个决定表露异议。

    事实上,对他们这样热情的钱婆婆,也是听了一进门后周烟对他们的介绍和房间的安排后,才撤了那一些忐忑之情,高高兴兴地为今后的日子有更多人陪伴,而单纯地高兴起来。

    钱婆婆回屋之后,院子里的四人并未各自散去,仍旧坐在桌边。

    苏润看向周烟:“先前你说,你想去苏镇南边帮忙,研究疫病之事?“

    周烟听苏润“旧事重提“,一下子垮下脸来:“你怎么还记着……“

    苏润抿了抿唇:“……我们先不论你欲擅入险境考虑是否稳妥之事,只说……你的打算,这几日下来,并没有成?“

    “啊?呃……嗯,是,镇子南边有奇先生的人把守,并不让我靠近。或者可以说,不让任何无关人士靠近。我……不好硬闯,寻常守在那里的人也做不了主,我就想着常去那边瞧瞧,碰碰运气,兴许能有机会见到奇先生,请他同意我进去帮忙。只是……那奇先生去镇南的时间总是不固定,我至今,尚未能见到他。“

    “……那疫病的情形,你可知道什么?“

    周烟摇头:“不过是大家都知道的那点儿消息,有人染上,其中还有修士,听闻已经染病者丧命。除了这些,更多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润微微皱眉:“其他的,什么消息都没透出来?“

    周烟再次摇头:“没有。疫病什么症状,可有特殊表象,这些一概没有外传出来,我也从未见过染病之人的模样,连瞎猜都没有方向,所以一直想去南边那儿瞧瞧看。“

    “咳。“苏润眉头皱起,颇不赞同地看着周烟。

    周烟这才发觉自己都顺口说了出来,这时候顶着苏润的目光,只得强作镇定地尴尬笑着。

    这时,萧珞突然开口问道:“守得这样严密?“

    周烟忙转过头去避开苏润目光,一本正经地回答起萧珞的问题:“可不,奇先生说,这疫病来势汹汹,不解因由,连修士都未能幸免,贸然靠近,不管对谁都太危险。为防疫病进一步扩大,南边那里不允把守之外的无关人士靠近,以免沾染了疫病,在镇内行走时……这样的厉害关系一讲,加上奇先生在苏镇的威望声名,人们大都自觉遵守,尽可能远离南边免得增添麻烦。说来,整个苏镇,应当只有奇先生的要求,能被这样彻底地遵守下来了。“

    “哦?“薛沄听了周烟的话有些好奇:“这位奇先生,在苏镇这样厉害?“

    “嗯……可能倒也说不上是厉害,没听说过他做过什么令人惧怕的事。我也是这些天来听了不少苏镇的居民说起,奇先生一向行事公允,赏罚分明,又是保了苏镇几十年太平安稳的金丹期大圆满的修者,让这个小镇短短四十余年间就繁华了不知多少倍,民生安乐。这镇上和苏镇附近的人,多是因着感激和崇敬,对他的话格外上心吧?“

    萧珞挑了挑眉:“不只。他能让苏镇不足五十年内便发展至此,只要跟随他,眼见着便会有更好的未来。在没有人出更高的'价格'诱惑的情况下,谁都不会愿意轻易得罪这个更好未来的保障,行事自然会上心些。“

    薛沄在萧珞身边也点了点头:“而且,金丹期大圆满,只差一步就能进入元婴的修为,在苏镇这样的偏远地界,即便原来没有行过什么严苛之事,只凭着他的修为就足够震慑此地众人了。“

    少数的几个修士不可能抗衡他甚至还要倚仗奇先生的指点,多是甘愿甚至主动为对方所用。而镇上真正占据大多数的普通人,本就对修士敬畏不已甚至有些人还会惧怕,更不用说在苏镇这里,奇先生奇山回是远远凌驾于那些修为低微的散修们的高手。

    萧珞点头也对薛沄的看法表示赞同。在这之后沉默了一下,对周烟问道:“你在苏镇这么久,疫病爆发之后没有见过那位奇先生,那在此之前呢?可见过?“

    周烟遗憾地摇头:“没有。听闻那位奇先生在疫病之事前本是正闭关,说是瓶颈有了松动,感到了更进一步进阶元婴的契机,正在全力冲击,不见外人。疫病闹出来之后,原本没人想要去惊动他,可是那疫病太厉害,连修士都染了两个命在旦夕,闹得苏镇之内不论普通人还是修士,都是人心惶惶。苏镇之内没有人能做主了,这才不得不通知了闭关之中的奇先生。他匆匆出关之后一直在忙碌,除了他的几个心腹下属,很少有人能见到他的。“

    “若真是冲击元婴的闭关,那这位奇先生愿为苏镇的这些人放弃这一回的进阶机会,着实难得。“

    “谁说不是呢?”周烟接口道:“再有,如今南边那里封禁起来不允无关人士靠近,但守着那儿的修士得了奇先生的授意,对往来的人哪怕是普通人都还客气着,除了不让人靠近不让人过去,也不通传消息外,并不让人畏惧。话说回来,整个苏镇的人都怕不小心染上疫病,最早染病的那些人的亲眷,因为接触密切也被隔在南边了,这么一来,也没再有什么人主动靠近。”

    苏润皱了皱眉:“除了你?”

    “呃……”周烟眼睛转了一转:“我那是……想为解决疫病出一份力嘛!免得……免得你真的回来找我了,反而被困在苏镇里面。尤其是萧珞他们啊,你先前说过你朋友特地联系找你你要来一趟,我想,他们定有要事要做吧,不好一直困在苏镇里。我想过了,能被你这么惦记的朋友,多半会陪你一道过来,真要是进了苏镇出不去了,可,可算得上是因我而起了。毕竟我要是不在这里,你们也不会非要进来。因为我耽误你们的事儿,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可不就想着……这疫病越早解决越好,苏镇越早解封越好嘛!”

    薛沄听了周烟的话,心中颇为感慨,顿了一顿,才要张口说什么,就听那边沉默了一下的苏润开口道:

    “……不是因为你也好奇?”

    “呃……有……有那么些……好奇,人之常情嘛!我又是钻研毒术的,就……嗯……有点儿感兴趣,嘿嘿。”

    萧珞笑了笑,对苏润道:“你也别怪周烟了,好奇之心确实是有,但是为了让我们尽快离开的心也是真的。如此,萧珞很是领情。”

    周烟看着说着说着转向自己拱手行了一礼的萧珞,微微一愣后脸上笑意更开,摆了摆手:“不必不必,就像我说的,毕竟是因我而起,你们不迁怒我就好。”

    薛沄笑了一下:“苏镇突然爆发疫病,这种事无从预料,也不是周烟所愿,你也是受害的。”

    说到这里,薛沄的目光,跟侧过头来的萧珞对上,两人眼神约略波动,都明白了彼此心中所猜所想。

    苏镇正在流光草生长这片无名山脉边缘附近,疫病爆发的时间又这么凑巧,与他们在山脉腹地那番神秘遭遇的时间靠得很近……

    苏镇不明缘由的疫病,不知是否与那山脉之内的事情有关。

    只可惜,他们此时已然无法离开苏镇,不能去山脉边缘的其他地方探查确认了。

    苏润对周烟问道:“关于这疫病,可还有别的消息?”

    “嗯……有一点儿,但是不知真假,我一时间也无从确认。”周烟慎重答道:“镇上前两日还有传言,说这疫病也许并非天灾而是人为,故而奇先生才要封闭苏镇只许进不许出,慢慢查探出相关之人来。”

    “哦?”萧珞皱了皱眉头:“那奇先生,怀疑疫病是人为?可知道目的是什么?”

    周烟摇摇头:“不知道,而且,这也只是传言,未曾证实,还不知道奇先生到底怎么想怎么打算的。不过照着封闭苏镇的行为,和前几日镇上的情形看,这个传言,倒有几分可信。”

    “前几日?”

    “嗯,疫病这事儿刚出,镇南刚被隔离开的那些天,镇内可不是这般安稳的样子。那时候,镇上虽然没见抓什么人,但是总有奇先生门下人手在镇内四处走动问询,尤其是染过疫病的人呆过的地方周边,查得格外仔细,虽然不曾有人明言,但大家都觉着,在研究治病之法的时候还调出这么多人手在已经封闭的镇上到处查探,定是有旁的因由,最大的可能,就是寻疫病的源头了。不过这两日来,兴许是之前该查的能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已经不再常见奇先生门人四处问话了。”

    薛沄抿了抿唇,心头有些沉重:“如此看来,那位奇先生……看来当真觉得这是人祸。”

    如今苏镇仍旧封闭许进不许出,也未曾听到任何擒获贼人或是寻到解决疫病方向的风声,那么奇先生他们的查探,很有可能并无所获。

    若苏镇的疫病当真如传言,是人为。

    那么这并未被查获的人,此刻极有可能还在镇上。

    极大的隐患。

    几人对苏镇的情形做了些许了解后,时候已经不算早,便很快各自散去休息去了。

    如今苏镇的情形,虽然有周烟在,他们了解的还是太少,猜疑太多,确认的却少,总还要时间慢慢摸索,才要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自然,也或许能像周烟说得那样乐观,在他们决定行动之前,苏镇的疫病之事已经解决,他们已经可以离开苏镇去做他们的事儿了。

    关于他们此行另有要做的事,周烟知道,却没有多问。她清楚自己是萧珞他们计划之外的人,必定不可能像跟萧珞相识多年的苏润一样得他们信任,如今又只是第一天认识,再怎么样也该会有些谨慎之心,便没有再提起过。

    房间一如之前的分配,萧珞和苏润各住了一间,在主屋左侧,薛沄搬进了右侧原本就是周烟住的那一间。

    虽然是一间房,却也弄出了两张床榻。

    从苏润那儿搬过来的。

    小院自然是没有多余的家什的,主屋里院落的主人钱婆婆年岁大了早已睡下他们也不好打扰,还是苏润主动捏了诀从自己房中移出了木质的床榻,在周烟和薛沄还在谦让屋里唯一一张不算宽敞的床榻要怎么安排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拆了她们的门板把床榻移进去,又快速将门板重新装了回去。

    虽说是修士有灵力法术支撑,但从未做过这等拆门重装的事情的苏润,还是有那么点儿磕磕绊绊的。

    苏润用自己预备打坐修炼,并不打算睡觉的理由,让周烟和薛沄接受了他挪过去的床榻。等苏润重新装好她们的房门又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后,周烟才在薛沄的目光之中,脸色有些发红,眼睛却亮晶晶地,收拾起因为苏润动作不够细致弄得乱成一团的屋子,尤其是……将自己的东西移到那架苏润移进来的床榻上,摆到一边儿,将先前的床和位置,留给了薛沄。

    “苏润想得真是周到。”薛沄笑了笑看着周烟:“而且也多半是料到了……咱们两个争着让这一张床榻,我怕是赢不了你的,所以,特地给你送了过来,免得你晚间想要歇息的时候有所不便。”

    周烟听了,脸上又红了一红,嘴上却没有太扭捏:“他也是瞎操心,我哪有那么娇气,这一路行来山洞树底又不是没呆过。”倒没有否认苏润送来这架床榻是为了自己。

    薛沄看得出来的,周烟这个跟苏润接触更多的自然没道理看不出来。

    虽然苏润送床榻过来的时候,是板着脸说自己用不上,摆在屋里碍事。

    薛沄笑道:“你们感情真好。”

    “咳,那个……”周烟轻咳了一声,眼睛转了转,落在薛沄身上:“哪有,苏润那个家伙……他……唉,反正,可是比不上萧珞对你啊,虽说今日才见,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但我瞧得出来,他看你的眼光都不太一样呢。”

    薛沄猛地被提起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萧珞,和她?

    “对了,我知道镇上还有两家开着的药店,没有什么太好的灵药灵材,多是普通的凡品药材,不过熬些简单的药汤也能……聊胜于无吧?明日,可要我带你去一趟?”

    “药……”薛沄在周烟提起药店的时候并没反应过来,等她把话全都说完了心里才转过弯儿来:“你……看得出来?”

    周烟笑了笑:“医毒一向并不分家,我先前说自己对毒术有些研究,可不是夸口。难些的复杂些的我可能没有办法,但萧珞的脸色不对,我还是瞧得出来的。就算不以灵力探查,也不去探脉,我也大概能估摸出来点儿的。”

    薛沄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后才笑了出来:“好啊,明日我与你同去。”

    周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成!路上还有一些开着的铺子,到时候我与你细说,一一介绍?”

    “嗯,有劳周烟。”

    “没什么没什么,难得我找到人陪。话说回来,苏润要是知道我鼓动你跟我一块儿出门在镇内乱逛,怕是又要瞪我了,到时候,你可要替我求情啊。”

    薛沄笑着应下,周烟也笑着拉住薛沄的手。

    周烟主动与薛沄提起,看出萧珞有伤在身的事,薛沄很快明白过来,是周烟的主动交底。

    说起来,周烟跟他们,唯一的关联便是苏润,到底隔了一层,即便是看出周烟和苏润之间颇有些不同的情谊,对萧珞和薛沄来说也还是个才认识第一天的陌生人。这与先前苏润和薛沄的相交又不相同,毕竟那时候苏润于她有了一回救命之恩,又在之后风声最紧的几天全力回护,比起今日认识还未有什么共同经历的周烟,薛沄对苏润的接受和信任速度显然快了不少也深了不少。

    周烟清楚这一点,在确实存了与萧珞和薛沄交好的念头的情况下,便主动透出自己这边的善意和诚意。

    薛沄果然感受到了,也暂且先接了过去。

    另一边。

    在薛沄和周烟面前回了自己房间并关上了门的苏润,并没有在自己房间如自己先前所言地打坐入定,而是停了一会儿之后,去了隔壁,萧珞的房间。

    苏润进门的时候,瞧见的正是萧珞双手抱胸站在半掩着的窗边,挑着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模样。

    作为挚友,只一眼苏润便清晰分辨出了萧珞眼里的打趣和揶揄。

    苏润张了张嘴,又重新抿起来,等踏步走了进来,却又在下一刻皱起眉头:“不是说了,你有伤在身,别鼓捣这些阵法结界,生费灵力。”

    “没事儿,虽说伤没好,但也没变成风一吹就倒的纸人,隔音结界而已,就不麻烦你来了再弄了。”

    苏润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放弃,走到屋内的桌边坐下:“先前在镇外的时候我有些疏忽了,眼下回想起来,你那时候反应有点儿不太对劲,可是发现了什么,才特地想与我说?”

    “疏忽?”萧珞从窗边慢慢走过来,眉头仍旧挑着,带着点儿坏笑:“我以为你当时是因为‘关心则乱’,顾不上别的人别的事儿了。”

    “咳……别瞎说,说正事儿呢。”

    萧珞眼瞧着好友的耳尖有些泛红,笑了笑没有继续调笑,免得把人逗急了,神色正了一正之后将话题转了回来:“苏镇外面的封禁大阵,确实极为精妙,封闭苏镇之外也确有保护整个苏镇不受攻击的效用。只是……”

    “只是什么?”苏润对阵法结界一道不甚精通,一向信任萧珞这个阵法天才的挚友的感觉:“有何不妥么?”

    萧珞微微眯起眼睛,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啊?”

    “或者说,到现在我没有发现什么明确的不妥出来。”

    “那你方才……”

    “我只是……感觉。”萧珞沉声道:“我暂说不出什么,先前也在脑中推演过一回,确实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我就是觉得……自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毕竟是我从未见过的阵法,又听说是金丹大圆满的修士亲自布置出来的,很是好奇。左右眼下也离不开苏镇了,在这阵法之内和之外感触又有不同,我会再多琢磨琢磨。”

    苏润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周烟方才提起过,镇上可能还潜藏着引发此次疫病的罪魁祸首。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人,或者,那些人,对这个偏远的苏镇下手图的是什么,不过,若是引发苏镇的疫病,让那位奇山回奇先生封禁整个苏镇正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会不会,他们也对奇先生亲设的大阵,做了什么手脚?”

    萧珞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

    “若真是如此……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苏镇……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般大费周折,还得罪一个金丹大圆满的修士?”

    苏润和萧珞倒是一时间都没有怀疑这个可能存在的人修为超过奇先生。修士,到底还是以修为实力胜人,若对方真是个超过奇山回的元婴甚至以上的修士,真有所图便可以完全不必这样迂回。

    “不管是不是这样。”萧珞微微向后靠了靠,倚在椅背上,半仰起头看着屋顶眯起眼睛:“这苏镇之内……都不太平啊。”

    的确,未知的疫病问题尚未解决,还极可能在如今困守起来的镇内潜藏着包藏祸心,却又摸不清深浅辨不明目的的贼人,虽还称不上危机四伏,却也着实并不好过。

    “对了,苏润。”

    “嗯?”

    “这里的屋主,那位钱婆婆,你可了解?”

    苏润摇摇头:“先前在苏镇落脚,我并未久留,钱婆婆今日我也是第一次见。怎么?你觉得周烟先前说的,有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

    苏润抿了抿嘴,犹豫片刻开口道:“萧珞,周烟她并无太过复杂的身世,而且……”

    萧珞笑起来,看向苏润:“放心,我没有怀疑她的意思。我如何看待周烟,就如同你如何看待沄儿。”

    苏润听了,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却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萧珞也没有怎么说……

    虽然萧珞的意思,他已经听明白了。

    周烟之于苏润,便如薛沄之于萧珞。

    其实苏润想说,他们还真的不太一样,至少他跟周烟可不是什么相识多年的青梅竹马之情……

    “那个……”苏润眨了眨眼,拉回话题:“那你是觉得,跟周烟已经相处了数日的这位钱婆婆,有何不妥?”

    “谈不上,就是好奇。”萧珞眯了眯眼:“周烟说,她是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

    “周烟说,她是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

    听了萧珞的问话,苏润一愣,皱紧眉头沉吟片刻:“周烟习毒,对医道也有些研究,就算修为不够看不穿掩藏,肌体脏腑的生机衰竭她不会看不出来。既然她已说过这位钱婆婆已经寿元不多,必是之前不知因何为钱婆婆详细看过,不会有错。”

    萧珞想了一想,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没有再说话。

    苏润仔细回想了一番,看向萧珞:“你发觉钱婆婆有不妥?”

    萧珞叹了口气,睁大了眼睛看着屋顶:“说了你别揍我啊,也是感觉,模糊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不同,还没有什么实证。”

    虽然萧珞这么说,苏润却也没有就此放下。

    与萧珞相识许久,两人也是生死之交,彼此了解,虽然萧珞这个人有的时候不怎么着调,但面对正事要事却不会轻易妄言。今日屡次提到的都只是没有凭证的猜测,若不是对象是他苏润,萧珞只怕也不会出口。但……

    即便是面对挚友苏润,既然萧珞说出口了,那就代表他自认自己的感觉无错。

    或者说,他想要进一步调查下去确认情形,跟苏润说出来也是想要苏润帮忙。

    明白萧珞是“有所求”之后,苏润的眉头也松了一些:“揍你?我倒是想,就怕一时手重,你现在又太过羸弱,出了点儿什么问题我不好与薛沄交代。”

    “啧。”萧珞挑起眉头瞪了苏润一眼,随后又笑了起来:“不过你说的也算是有道理,你要是真把我怎么样了,沄儿一定找你算账的。嗯……你就罢了,为了不劳烦沄儿,还是算了吧!”

    苏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顿了一顿,重新谈起正事:“如我方才所言,你若是真想判断那钱婆婆的身体寿元情形,周烟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你选了我,特地避开周烟她们,可是因为……”

    “不,我没有不信她,我只是还不够了解她。而且还有个你说错了,我找你帮忙,是前面说的那件事,跟钱婆婆无关,毕竟……”萧珞瞥了一眼苏润,而后慢慢地摇晃着脑袋:“你没有这能耐,我可清楚啦,不会让你去丢人的。”

    苏润抿着嘴,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平复了一下忽略了萧珞的后半句话:“你说,你避开周烟,不是不信她,是不够了解她?这是何意?”

    “周烟从疫病初发离开客栈后便租住在钱婆婆这里,相处了不少日子了。今日虽然只有半日的功夫,我也瞧得出来周烟跟这位钱婆婆相处得极好。”萧珞顿了顿,有些感叹:“身为修士,能与普通人平等相交,融洽相处……”

    萧珞没有说完,苏润却明白过来:“……你的顾虑没错。周烟她……是真心与这位钱婆婆相交,现在让她去试探调查这位钱婆婆,确实不易。就算真去了……也难保不会因为不安落下什么破绽,反而……”

    “心思既细腻,又纯净,这位周烟……看来她的家人,待她极好。”

    “你猜的不错,她的家人的确都很疼她。所以才会由着她……”说到这里,苏润顿了一顿,暂时停了这个话题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看向萧珞:“倒是萧珞你,虽然嘴上说自己不够了解她,其实已经看得挺清楚了。”

    “哎,别别别,不清楚不清楚。”萧珞朝着苏润摆了摆手:“该谁清楚谁清楚去,我,没有那个需要,你也不用多想啊!”

    苏润长出了口气:“……我只是夸你有识人之能。”

    “哦,那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少观察。”

    耳尖又有点儿泛红的苏润:“……”

    那一边,萧珞和苏润才提过周烟身为修士,与钱婆婆这个普通人相处甚好,这一边,薛沄和周烟也说起了这个。

    “我对钱婆婆……嗯……你们不是也这样么?”周烟侧躺在床榻上,抱着被子看着不大的屋子另一边床榻上的薛沄:“平等相交,和气相待。”

    薛沄想了想:“只是一路上见到的许多修士,便是才踏入修行门槛那些才引气入体的,在面对不能修行的普通人的时候,都有种……这种情况下普通人遇上修士很少会认不出,一旦认出,多是战战兢兢,心存畏惧。”

    就像先前萧珞在襄城打听消息的时候,就从不向那些街头巷尾的普通人表露自己修行者的身份。原本就不能凭借灵力波动辨认出修士的普通人,在萧珞耐心非常丝毫不见倨傲之态的行止之中,也没有人能够想到他居然是个筑基期的修士。

    薛沄自小不是呆在薛家族中接触不到什么普通人,便是在萧鼎隐居的山谷里跟萧珞一起长大一并偷溜出去玩耍,从小便习惯了在萧珞的影响下对人平等相待,而父亲薛钰也很是乐见这种情况,从不阻止甚至多有鼓励,因而她并没有多少修士便是高人一等的观念。

    曾经,她也一度以为,大家都是如此。

    直到走出薛家,走出绵州,真正接触到了修士与普通人混居的情形,她才知道,自己和萧珞,才是个例。

    “钱婆婆心宽,很多事情能不深究也就不会去深究,只要感到了你的善意,她就能坦然接下,再回以善意,很好相处的。”周烟微笑着先赞了钱婆婆两句,顿了一顿才道:“至于我……也是因为别人,改成这般模样的。”

    “改?”

    “嗯。其实……之前我跟大多数的修者一样,都觉得,有天赋修行大道的人,都是天道选择出的宠儿,是完全有资格自豪自傲的,生来便注定了比那些没有天赋不能修行的普通人,高出许多来。平凡之人寿元不过数十年,一生碌碌,无缘窥见大道辽阔,修士与之相比,何止云泥之差?如此情形之下,在面对相处之时,修士带出那么一些高高在上的姿态,其实也是平常,没有什么不妥,毕竟,事实如此。”

    薛沄看着轻声说着这些的周烟,眨了眨眼,问道:“那……你又是为何要改?又是……因为谁呢?”

    周烟瞧了一眼薛沄,抿了抿嘴笑道:“说来不怕你笑话,是因为苏润。”

    “苏润?”

    “嗯。我以前从没觉得修士高高在上有什么不妥,虽然也觉得有些人那种如看蝼蚁一般,死生全不在乎的态度有些过,不是很好,却也没再多想过。直到……认识苏润之后。”周烟嘴角带着笑,眼睛眯起来,细细回忆着:“他明明也是个修士,不只自己天赋过人,还有强力的师门作依仗,本该比那些修为连我都比不过的散修更有骄傲俾睨的资本,可偏偏……他虽然大多时候板着脸,不怎么会说好听的话,也没有显得平易近人,但是我渐渐发现,苏润他,面对修士和面对普通人的态度,竟是一般无二的。对修士客气谦和,对普通人便也不摆架子。只是他一贯都不是那种轻易与人熟络起来的性子,初见都有些疏远淡漠,所以,倒真不是很容易能看得出来。”

    薛沄回想了一下,心中默默点了点头。

    的确不怎么容易看出来,若不是周烟提起,薛沄还没意识到这点儿。

    自然,也许是她自己和萧珞也都是态度平和的那种,所以也不会注意苏润的这点儿“异常”。

    “发觉到这些之后,我便……嗯……回去好好想了想,决定也要改一改自己的性子行为。我得承认,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学苏润,不想跟他差得太多离得太远,但是后来,慢慢地,我自己也开始觉得,这样……其实很好。”

    薛沄看着虽然脸色微红,但还是大大方方说出来,自己是为了离苏润更近而做改变的周烟,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思绪飘了那么一下,又很快在周烟接下来的话音中回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忍不住问了苏润,他说……他是学了他的一个朋友。当时我没有再深问,他也没多说,不过今日见了你和萧珞……”周烟的目光焦点重新落回薛沄身上:“见了你们我就明白了,苏润说的朋友,就是你们吧?”

    薛沄愣了一下,笑起来:“是萧珞,我与苏润,也是不久前才认识的。”

    “哦哦哦!”周烟眼睛亮起来:“那你……也是学萧珞的嘛?”

    薛沄想了一想:“算是吧。我与萧珞,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相处不少,虽然并未有刻意学什么的念头,却也到底受了他很多影响。”

    “咦?青梅竹马呀?”周烟听了换了换自己侧躺的姿势,用一手手肘撑着床榻支起上半身,微微朝薛沄的方向探过来:“难怪你们感情这么好,真是羡慕。”

    “呃……我们……”

    “我跟苏润也同是巧州人啊,怎么就没能早点儿认识,一起长大呢?”周烟叹了口气,躺回床榻上:“要是能从小培养感情,说不准我也像你一样已经把人拿下了呢!”

    薛沄感觉嘴巴有些发干:“那个……”

    “不过没关系!”仰躺回床榻上的周烟对着半空握了握拳:“以前错过也就罢了,以后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呢!总会成功的!”

    “……那……祝你……顺利……”

    周烟笑着点头:“嗯!”

    ……

    沧州某处院落。

    单膝跪在地上的男子拱手朝着一旁石桌前手中把玩着一只酒杯的女子回禀道:“殿下,人如今被困在苏镇,那里情况复杂,可需要我们插手?”

    “不必,看着就好。”

    “这……”

    石桌前眼睛泛着紫色的女子,目光落在对面两只酒杯中,被斟满的那一只上:“昆吾刀的主人,怎会那般不顶用呢?”

    一夜修整过后,不管是萧珞和苏润,还是薛沄和周烟,都因有了自己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打算出门。

    只不过他们出门之前,却是有人先上了门。

    那是一个青黑色长袍的青年男子,眉目浓重,显得有些刚硬,却是被脸上带着的微笑冲缓了一些,不那般慑人了。他身后跟了两个劲装打扮的男子,一行三人并未掩藏身上的灵力波动,皆是修士,看来是以为首的那个长袍修士为主。

    见院门打开,为首修士身后的那两个拱手作了个礼,站在前面的青黑色长袍的修士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院中四人皆是筑基期修士,萧珞和苏润修为高些已是后期,薛沄是中期,周烟才进阶不久只是初期,因而只有萧珞和苏润看了出来,跟在为首修士身后那两个随从模样的修士,都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与薛沄相当。

    而为首的这个……

    昨日才进镇的萧珞薛沄,还有先前来过也是匆匆离开没有多呆的苏润并不认得,周烟却是认了出来,拱手对那人道:

    “陈道友。”

    被周烟称作‘陈道友’的领头人笑了笑,态度很好地回应道:“周道友。”

    “咦?”周烟奇道:“陈道友认得我?”

    “自然,是认得的。”

    周烟只诧异了一下,等想到来人的身份之后便不再奇怪,没有多问。

    这样的修士见面的场景,钱婆婆从房里探了个脑袋瞧见之后,便又缩了回去,没有掺和。

    老人家也是有眼色的,知道人家要说的都是她接触不了的话题,不论人家嫌弃不嫌弃她这个老婆子在场旁听,她都还是识趣一点儿得好。

    唯一双方都认识的周烟,自然而然地站在门边为双方介绍起来:

    “这位是陈亭陈道友,是奇先生的义子,苏镇的事务大多由他主理。”并不大的苏镇毕竟掌管在陈亭手中,认识周烟这个理当比普通人多放两分注意力的修士也是合情合理,并不奇怪:”后面的这两位……”

    陈亭见周烟说不出身后两人的名字,接了过去:“秦严,段炆,都是义父的门客,如今帮我一道处理苏镇之事,日后几位道友若有事,也可寻他们二人帮忙。”

    陈亭态度很好,他身后的两人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随着他的话又拱了拱手。

    “不敢不敢,多谢陈道友。这三位是周烟的朋友,这位是苏润,这位是萧珞,这一位是薛沄。”虽然周烟觉着陈亭能知道自己是谁,昨日进镇才登记过的三人应该也是知道的,只是毕竟前面才对着三人介绍了陈亭,这会儿想了想还是开口介绍起了自己这边的人。

    就当礼貌往来了。

    “薛?”陈亭眉头一动:“不知这位薛道友,与那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

    薛沄腼腆一笑:“我哪有那样的好命,不过是凑巧罢了。不怕陈道友笑话,有的时候报出这个姓来,还真能唬住那么一两个不知情况的,也算有些用处。”

    “哦?那还真是不错的。”陈亭点点头松开了眉头,转向一旁的苏润:“这位苏道友的名字,陈某依稀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

    苏润微微一愣,皱眉沉思片刻道:“陈道友……以前去过沧州?”

    陈亭一愣:“沧州?”

    苏润拧着眉头深深回忆着:“苏某筑基后才偶尔离家历练,说来惭愧,也是胆量不足,并没有走得很远。苏镇这里……前些时候还是头一回踏足,若是陈道友先前见过苏某,想来在沧州的可能更大些。”

    陈亭笑了笑:“可惜了,沧州沿海,风光甚是不同,陈某一直向往不已,却是始终未能亲至一瞧。这么看来,方才怕是陈某记错了,还望苏道友莫要见怪。”

    “怎会?”苏润摇了摇头,虽然脸色仍有些板着的感觉,嘴角却也带上了一点儿笑意,显得和善了不少:“来日陈道友若是去沧州游玩,苏某愿尽地主之谊。”

    “如此,多谢苏道友了。”

    “陈道友客气。”

    跟薛沄和苏润都寒暄问答过后,陈亭的目光落在院中另一个站着的萧珞身上:“……这位萧道友,有礼了。”

    萧珞扬着笑:“陈道友客气。”

    陈亭又多看了萧珞一眼后,才转而将目光落在来开门的周烟身上:“周道友,陈某听守在镇南的人说起,周道友时常过去?”

    “呃……”周烟听了先是觉着略有点儿尴尬,又很快眼睛一亮:“是这样,我对医术有那么些许的研究,如今苏镇因不明疫病封禁,我也是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先前我倒是想要去求见奇先生,又怕贸然过去不太合适,打扰到奇先生……如今见到陈道友,不知,能不能……”

    陈亭微笑着摇了摇头:“周道友见谅,这件事,陈某不能答应。”

    “为什么?”周烟有点儿心急:“我当真对医术有些涉猎,不是空口白话。我自知恐怕未必比得过苏镇之内行医炼药的医者和药师,但……总能出一份力。”

    “周道友有这份心思,陈某及苏镇众人,感激不尽。这件事,义父也听说了,是义父亲口告诉陈某,万不能让周道友,以身涉险。”

    “奇先生?”

    “正是。义父言说,此次苏镇的疫病甚是凶险,不知为何竟连修士也无法幸免,与我们往常所知不同,过往经验已无价值,不论是谁进去都有性命之忧。周道友并非苏镇之人,只是途径此地暂时落脚,无端被牵连其中,因这疫病不得出镇带来诸多不便,已经令我等分外惭愧,怎好再让周道友冒风险?因而,义父特地嘱咐我万万不能答应。”

    “可是……”

    “义父还嘱咐我,不论如何,周道友一片热忱善心,我们都十分感激。多谢周道友了。”

    说着,一直以来只是微笑点头的陈亭,对着周烟拱手行了一礼。

    倒是吓了周烟一跳。

    奇山回奇先生的义子,陈亭实际上,已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如他的义父奇山回一般,只差一个契机便能进阶。

    在这个金丹修士都十分稀少,便是过路都不常见的偏僻小镇,陈亭有这样的修为,又有奇山回这个金丹大圆满的义父作靠山,已经算得上了不得的人物了。

    如今陈亭对周烟拱手行礼,虽然两人都是筑基并未差出一个境界还算是同辈中人可平等论交,但到底周烟方入筑基陈亭已快至金丹,这样的情况下陈亭对周烟这般客气,也是十分难得了。

    “不敢当不敢当!”周烟连忙摆手:“我……我其实也是自己有好奇之心,当不得陈道友的谢,也当不起奇先生的夸奖。”

    陈亭直起身后笑了笑:“周道友过谦了。”

    周烟“嘿嘿”笑着,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陈亭与周烟说完镇南的事儿,又转向院中的其他三人:“陈某要对几位道友致歉,几位只是过路,却被卷入苏镇的事端之中,受了牵累,一时不能自由出入,到底是委屈几位了。”

    苏润微板着脸没有说话,薛沄瞥了一眼萧珞,见他也只是笑着没答话的意思,便只好由自己开口道:

    “也是意外,况且奇先生封禁苏镇,为防这莫名的疫病扩散,也是一片好心,我等能够体会。”

    陈亭笑道:“多谢几位道友体谅。封禁苏镇实在是无奈之举,也是不得不为之举,仓促之间多有疏忽。陈某在此向几位保证,定全力彻查搜……咳,全力研究疫病,早日解除苏镇封禁,少耽误诸位一日的功夫也是好的。”

    “多谢苏道友。”薛沄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多谢奇先生。”

    “薛道友客气。”陈亭松了口气,笑道:“这几日事忙,实在……义父已让我告知苏镇之内被困的诸位道友,待过些时日情形稳定下来些许,会在镇中府邸设宴,算是我们对耽误各位的赔礼。届时,自会有人来通知几位道友,还望几位能赏脸。”

    薛沄点头笑道:“才来苏镇一日,便已听得奇先生大名,颇为仰慕,能得前辈一见,是我等的荣幸。”

    “如此便好。”

    ……

    陈亭带着秦严和段炆离开之后,关上院门的四人齐聚到苏润的房中。

    正好没了一架床榻,他的房间最是宽敞。

    周烟深深地叹了口气:“唉……看来这镇南我是真的进不得了。没想到,奇先生还真被我给惊动了。”

    薛沄看了看听到周烟话后本就板着脸的苏润又黑了两分的脸色,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奇先生还要过几日才能见到,但今日瞧见这位奇先生的义子,态度看着倒真是温和好相处。”

    萧珞看向苏润:“你以前以魔殿中人身份行走的时候,报过姓啊?”

    苏润微皱眉头:“魔殿的出身我极少透露,应是没有。这苏镇,我确是第一次来,那陈亭,也的确第一次见。”

    薛沄猜道:“毕竟这里是巧州和沧州交界附近,他们对巧州的势力成员也许多少知道一些?”

    苏润叹了口气:“也许吧。魔殿向来低调,越是核心弟子的身份越是守得严密,一般来说,不会有多少人知道才对。”

    “他好像也不怎么清楚。”周烟回过神来插口道:“你一说不是,他就算了。”

    苏润看了周烟一眼,抿了抿嘴没说话。

    “话说回来……”薛沄回想着先前的对话,微微皱起眉头:“他方才好像脱口说出了‘全力彻查’‘搜’这样的话。”

    “的确。”萧珞眯了眯眼:“大概是……苏镇的传言没错,我们的猜测也没有的……意思吧。”

    周烟眨了眨眼,惊讶道:“你是说……疫病真是人为?”

    奇山回奇先生的义子陈亭来访过后,小院内的日子还是照样要过下去。

    前一晚说好一起去苏镇的药店寻摸药材,顺便逛逛镇上其他地方的薛沄和周烟,计划并未有变,在陈亭离开后不久,相携出了门。

    值得一提的是,她们两个倒不是单独出门的,苏润也跟了去。

    租住的宅院里,只剩下萧珞和屋主钱婆婆。

    早上出门,天色擦黑了出门的三人才回来。

    说起来苏镇并不大,如今因为不明疫病的关系,镇上大半商铺都关了门,出来摆摊的人也少了许多,应该没有什么可逛的,可偏偏……

    他们还真的出去走了一整天。

    回来的时候,周烟脸色红润笑容灿烂,薛沄看着也有些愉悦,而走在最后的苏润,虽然仍是一如既往地板着脸,眉头却好像皱得紧了那么一点儿。

    毕竟是修士,身上都至少有储物袋可用,即便在外面呆了一天回来的时候仍是双手空空的模样,也不知道有多少“收获”.

    三人回来的时候,小院里正好点起灯火,炊烟阵阵,食物的香气迎面扑来。

    屋主钱婆婆跟唯一留在这里没有出门的萧珞两人,正有说有笑地从灶房往外端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好香啊!”周烟凑到钱婆婆身边:“婆婆,您的手艺又精进了,简直令人垂涎欲滴啊!”

    “这回你可看错喽!”钱婆婆笑着拍了拍周烟的手臂:“老婆子我啊还真没有这个手艺,今儿晚上的菜有好几道都不是我弄得。”

    “不是您?那……”周烟一愣,目光转向另一边已经走到薛沄身边,正低头微笑着跟她说着什么的萧珞身上:“……是萧珞?”

    “可不!”钱婆婆忍不住夸赞道:“这小伙子厨艺真是好得很,比我这个做了几十年饭的老婆子都要厉害些,实在让人佩服。在灶房里老婆子我就问过了,萧小子做的啊都是薛丫头爱吃的菜,薛丫头真是有福气喽!”

    周烟看了看那边的萧珞和薛沄,目光转而飘向一边正给自己倒水喝的苏润:“……可不。”时时都能被人放在心上惦记,可不是令人艳羡不已的福气么?

    “唉,这还真是不能比啊!”钱婆婆一边跟周烟一起走到桌边,一边忍不住感叹:“看看人家萧小子,再想想我们家的老头子,真是……这么多年了,我就吃过两回他熬得白粥,还一次夹生一次烧糊了呢!跟萧小子比,差远喽!”

    “婆婆这么说,被魏伯伯听到,该伤心了。”钱婆婆说着说着正好走到桌边,萧珞听到后抬头笑着接口,指着桌上的菜肴道:“您瞧瞧,这鲜菜,这竹笋,哦,还有这个您瞧,处理好了送来的野兔子,可不都是今日午前,魏伯伯托守门的人帮忙送过来给您的?魏伯伯也是时刻惦记着,生怕您吃不好呢!”

    钱婆婆笑得眉眼弯弯,嘴巴都有些合不拢,还摆着手:“别提了,这糟老头子净费这些功夫,还劳烦人家守着苏镇的修士大人们给我一个啥都不是的老婆子送东西,耽误人家功夫,怪丢人的。”

    “怎么会呢?”在萧珞身边落座的薛沄笑着道:“旁人看了,只会羡慕您和魏伯伯感情好的。”

    钱婆婆笑得满是皱纹的脸上染上些许红晕,眼睛却还亮亮的:“哎呀哎呀,不说那个糟老头子了,咱们吃饭吃饭!赶明儿我也跟萧小子学学这都怎么做出来的,若是守着镇门的几位不嫌弃,我也送点儿过去给人家道个谢,老头子麻烦了人家这么久,他笨嘴拙舌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感谢人家。我这先前手艺不好意思拿出手来,等我学会了萧小子这几道菜,就有点儿底气了。”

    “好啊!”萧珞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儿,教您几道菜再容易不过了。”

    听到萧珞就这么答应下来,他身旁的薛沄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抖,抬起头朝萧珞看了过去。萧珞朝薛沄送来一个“稍后解释”的目光,十分自然地动手给薛沄夹了一筷子竹笋。

    周烟的目光顺着萧珞筷子上的竹笋落到薛沄面前的碗里,顿了顿又转向一旁默默吃着的苏润,忍不住心中叹了口气。

    钱婆婆说得对,这人啊,还真是不能比……

    算了,反正,她不嫌弃。

    这么想着,周烟的筷子也伸向那盘子竹笋,十分大方地夹了一筷子,送到了苏润碗里。

    苏润微微一愣,耳尖有些微不可查地飘红,低垂着眼若无其事地,将那筷子竹笋慢慢吃了下去。

    萧珞瞧见后,挑了挑眉,又多夹了两筷子给薛沄。

    薛沄没太注意自己碗里多出来的竹笋,目光在苏润和周烟之间转了一转,心里默默有了打算。

    至于钱婆婆,看了看左手边的萧珞和薛沄,又看了看右手边的周烟和苏润,笑得颇有深意。

    ……

    晚间,照着周烟的方子办法熬了些药汤的薛沄,敲开了萧珞的房门。

    萧珞开门瞧见薛沄先是眼睛一亮,等闻到浓郁的药味,看到她手里端着的药汤的时候,眉头抖了一抖。

    薛沄对他的反应也算是毫不意外,自己踏步走了进去,把药汤放在桌面上。等萧珞关了门走过来的时候,便伸手指着药汤:“快趁热,喝了吧。”

    萧珞脸上笑意不变:“……怎么突然想起给我熬药?这是什么药?”

    “调理补身的。”

    “我的伤势……这样的寻常药汤没有多少作用的,不如……”

    薛沄微笑着看着站在两步之外,并不靠近放着药碗的桌子的萧珞:“你也说‘没多少作用’,而不是‘完全没有作用’,既然如此,有一点也好,喝了吧。”

    “这,其实……”

    “周烟今日带我去镇上还开着的药铺翻找了不少时候才凑齐了一个方子上的药材,难得这里面还有两味低阶的灵药,总比没有好些。”薛沄说着叹了口气:“苏镇原本就不大,药铺子里东西本就并不齐全,灵药就更少了,如今又封禁了许久没再跟外面有往来,仅剩的还开着的药铺也就两间了,能凑齐这些已是费了好大力气。周烟说,除了那两味外都是普通药材,炼丹是别想了,做药丸子都容易损了药性,还是熬成药汤效果最好。今日买了熬药的东西,我亲自熬的。”

    “……”听薛沄说完特地给自己凑药熬药花了心思力气,萧珞握了握拳,沉默片刻还是迈开脚步走到桌边,深吸了一口气,才伸手拿起药碗,闭着眼睛,仰头一饮而尽。

    薛沄在瞧见萧珞伸手拿药汤的时候眼里就带了得逞的笑意,抬头看着他将那深褐色的药汤一饮而尽后,甚至有些泛青的难看脸色,忍不住“噗嗤”一笑,到底还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包蜜饯,捏了两个朝萧珞递过去。

    萧珞也没用手接,直接凑过去用嘴巴叼了,匆忙含到嘴里嚼起来,皱在一起的眉头这才缓缓松开。

    萧珞怕苦。

    便是那些高阶些的丹药,若是带着点儿苦涩之味,他吃了都要微微皱眉的,而这苦巴巴的药汤也就只有还小修行才起步用不得丹药那会儿,才甘心喝下。若不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见过彼此不少糗事,薛沄也不能知道。

    细细想来,身为修士本就几乎不再会染病,平日所用也都是丹药灵药,药汤若不是别无选择可没什么修士会喝,如今薛沄很可能是唯一知道眼前这人还像小孩子一样怕苦怕吃药的人了。

    薛沄看着他嚼着嚼着将蜜饯咽了下去,才忍不住开口问:“我说周烟带我去寻药材,给你开方子熬药,你都不惊讶的。”

    “惊讶什么?”萧珞嘴里苦味散去不少后,脸上重新挂上笑:“她是修为不及我,但毕竟钻研毒术也懂医术,照面没多久她就看出来我有伤在身了。凭着苏润的关系,咱们也成了朋友了,会这么做一点儿也不奇怪。”

    “……切。”薛沄撇开脸。还以为能让某人惊讶一小下的。就像昨晚初初听周烟提起药店时候的自己一样。

    “既然今日已经找齐药材了,明日你便不去了吧?”萧珞在桌边坐下:“让苏润跟周烟两个自己出去?”

    “嗯。”薛沄点点头,在另一边坐了下来:“我看着气氛……觉得我还是不去打扰好些。”

    “呦!”萧珞挑挑眉,伸出手横跨桌子在薛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揉起了她的头发:“这么有眼力?真乖!”

    “……萧珞!”

    萧珞在薛沄伸出手来打的前一刻很快收回自己的手:“哎!在呢!”

    薛沄深吸了两口气,跳过了这件事,问起另个话题:“你在这儿……调息养伤不顺利么?”

    萧珞笑了笑,知道她想起吃饭时候他一口应下钱婆婆的事儿:“没什么,别担心。”

    薛沄抿了抿嘴:“……跟封禁苏镇的大阵结界有关?”

    萧珞见薛沄猜出来一点儿,笑得更开怀了一些:“被你猜到些,如今苏镇内的灵力虽不算太过稀薄但也许因封禁大阵的影响有些扰动,无事时打坐修炼倒没什么影响,只是眼下用来养我的伤不是那么合适,最好能理顺些再吸收入体温养经脉。”

    “那……”

    “没事儿,我已经琢磨着在这儿布个有缓和灵力之效的聚灵阵,已经有些头绪,还要再推演一番,在这之前,便先不急调息了。”

    “……那便先喝药吧,我每日都会给你熬的。”

    萧珞脸上表情一僵,眼睛转了转试图转移话题:“咳,这个……再说。方才说明日开始让苏润陪周烟出门,是吧?”

    “嗯……怎么了?”

    萧珞笑道:“苏润有个长处,正好此时发挥一下。”

    薛沄:“嗯?”

    “到时你便知道了。”萧珞破有深意地笑道:“苏润,其实有些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此时正在自己房内打坐的苏润:“阿嚏!”

    第二日清晨,吃过早早起来的钱婆婆和萧珞两个准备的早饭,除了已决定今日不出门的薛沄,周烟倒是高高兴兴地预备拉着苏润出门了。

    钱婆婆回主屋里小憩一会儿,院子里就剩下他们四个。

    离开之前,苏润看了一眼跟薛沄说着话确认她真的不想出门的周烟,走到院内树下靠着的萧珞边上,抱起双臂:

    “昨晚就想说了,认识你这么久,我还头一回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厨艺。”

    萧珞斜靠着树干,闻言掀了一下眼皮:“哦,我的长处太多了,有那么几个你没来得及发现也是正常的。”

    苏润:“……”

    “别太羡慕,羡慕不来的。”

    苏润忍了又忍,到底心里记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灿烂在他看来颇为欠揍的家伙,不管看着怎么精神到底是有伤在身还没养好的,这才没像以前一样人不住已经动手“切磋”,只强咽了两口气:“……前几日见你颇为收敛,还以为你收了一回重伤,转了性子了。”

    “那不能。”萧珞挑着眉梢:“就算转了性子,也不可能是对你。”

    苏润深吸了几口气,忍不住抬头按下额头的青筋。

    “唉,你特地过来,就为了夸我的厨艺?”

    “……我只想说。”苏润僵着脸:“认识你这么久,一起历练这么多次,我可是,没!有!一!次!见过你下厨。”

    “正常啊!”萧珞瞥了一眼苏润,又将目光转向正被周烟拉住手臂说什么的薛沄,眼神放柔了不知多少倍:“毕竟那时候做了是你吃。”

    苏润:“……”

    很好,重色轻友得如此理直气壮,竟让他无言以对。

    他觉得,他还是尽快跟周烟一起出门的好。

    眼不见,心不烦。

    不然他担心自己顾不得某个伤员忍不住动手,下手再没个轻重。

    正巧这时候周烟和薛沄已经说完了话,正笑着朝这边看过来。

    苏润长出了一口气,没再转头看身边的萧珞,迈开脚步就要朝周烟走过去。

    “哎,苏润。”萧珞叫了苏润一声,在对方暂时停下脚步的时候好心嘱咐了一句:“昨日表现不错,今日出去,也要好好干啊!”

    苏润眉头抖了一抖,而后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恰在此时,小院的木质门扉,又传来轻轻叩击的声响。

    有客来访。

    这一回,是离得院门最近的薛沄去开门。

    待瞧见门外敲门的人,薛沄一愣:“秦道友?”

    来人,正是他们昨日才见过的,跟着陈亭上门拜访过,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秦严。

    等薛沄接了话不多的秦严递过来的两大包的灵药药材,瞧着秦严完成了任务便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的背影,抿着嘴顿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按秦严说,那是奇先生和陈亭了解到萧珞萧道友有伤在身,但如今苏镇封闭不好寻灵药将养,特地送来府里存下的,以免因苏镇之事耽误了萧道友调养。毕竟是因为苏镇之事受了牵累,那位奇先生还交代,他们若是还有旁的需要,也可往镇上的府邸去。

    薛沄还在敞开的院门前有些怔愣,萧珞从一旁走了过来,从她手里接过包裹,又掩上了门扉,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肉薛沄的头发:“既是奇先生和陈道友的好意,我们便领了吧,记在心里便是。”

    薛沄抬眼对上萧珞的目光,点了点头。

    见薛沄没顾得上自己揉乱了她头发的手掌,萧珞眼睛微微一弯,趁机又揉了两把。

    ……

    周烟和苏润出了门,萧珞和薛沄留在小院里。

    早饭后歇了好一会儿的钱婆婆精神奕奕地从主屋里出来之后,呆在院中左右无事的萧珞便又被钱婆婆拉去了灶房,才给萧珞又熬了一次药看着他喝下之后,也一时间没什么事情的薛沄凑了过去帮忙。

    因为钱婆婆是普通人,萧珞几次进灶房,都有意没有用什么法术辅助,即便是生火也用了最寻常的办法。

    就算是这样,萧珞仍旧显得很是娴熟,钱婆婆凑在一旁,一边用心记着用料步骤,一边不时地瞧一瞧围在萧珞身边,却也只被分配个洗菜递东西的活计的薛沄,忍不住捂着嘴巴轻笑。

    薛沄低头看了看身上,确认并没有沾上什么污渍水迹之后有些奇怪:“钱婆婆?”

    “没什么没什么。”钱婆婆摆了摆手:“就是看你们小两口这样好,心里羡慕啊。”

    “小……”薛沄脸上一红,转开眼,动了动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婆婆。”这时候还是萧珞开口:“我们还不是呢。”

    钱婆婆笑着瞥了一眼低垂下眼脸色绯红的薛沄,又看向脸上扬着笑却是没见什么不好意思的萧珞,忍不住打趣:“还不是,那就是以后……”

    “咳咳!那个……”薛沄忍不住轻咳打断:“钱婆婆,我瞧着水煮好了,我帮您泡点儿茶您出去歇会儿?”

    钱婆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又流转了一番,才点了点头面带促狭笑意:“不用你不用你,我自己就去泡了,薛丫头留在这儿给萧小子帮忙吧!老婆子我就不打扰喽!”

    说完这话,钱婆婆将手里的东西在灶台旁放下,慢慢地往外走,经过萧珞身边的时候特地压低了声音:“萧小子,你可得加把劲儿啊!”

    虽然钱婆婆压低了声音,但本就距离不远,薛沄又是个修士,将这话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萧珞笑眯了眼睛,点了点头:“听婆婆的。”

    “哎!”钱婆婆听萧珞毫不扭捏应下,点着头也跟着心里高兴几分,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萧珞的胳膊以示鼓励,而后才慢悠悠地离开了灶房。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修士大人,这几个孩子却出乎意料地平易近人,丝毫不嫌弃她这个普通的老太太,让她心里格外喜欢,乐意亲近相处。尤其是在这个家人亲朋都不在身边,只有她自己被困在了这苏镇之内的时候,有他们在这里住着,也排解了不少她心里的孤独和恐慌。瞧着孩子们相处得好,一对对得惹人羡慕,钱婆婆也觉着挺高兴,仿佛苏镇封禁下紧张的气氛都被缓和了许多。

    就是,还是有些想念她家的老头子。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什么时候能见到那老头子。

    偶尔有时候她也想着,要是老头子非要进来陪她的时候,她没有费那么大的劲儿用她还要他送东西照应的理由劝住他,这会儿在镇上,也许她也就全不在乎能不能离开了。有老头子陪在身边,她总是格外安心。

    钱婆婆离开之后,萧珞的目光还没收回来就觉得腰间熟悉得一疼。

    “哎呦!”

    薛沄咬着牙瞪着萧珞,手指还掐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没有收回……

    ……

    此后几日,萧珞和薛沄都留在小院,薛沄偶尔还会出去转转,萧珞却是一直没有离开过这处院落。白日里周烟总会拉着苏润离开在镇上四处闲逛,有时也去镇南那边转转,仍有些不死心地想打听些消息。

    越是往后,仍旧没有解开封禁的镇上的气氛越是紧绷,还开着的商铺越来越少,能往外售卖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先前因奇先生坐镇而平静许多的苏镇到底还是因为久久不见解封的动静,也没听说疫病寻到解决办法的消息,而渐渐躁动不安起来。

    在这个时候,钱婆婆的这间小院又有人来拜访。

    来的也算是个熟人,先前来送过灵药药材的秦严。

    这一回,秦严送来的,是四张请柬。

    奇先生请被困在苏镇之内的修士,明晚过府一叙,既为这些日子诸位修道中人因苏镇一镇之事被困而致歉,也为他们多日来在镇上配合苏镇的行动安排表示感谢。当然,更重要的是,苏镇实际上的最高掌权者,亲手封了整个苏镇将所有人困在里面的,那位金丹大圆满只差一步就能进阶元婴的奇山回奇先生,在请柬中明确写到,会在这一次邀请所有被困苏镇修士的晚宴之上,尽他所能地,为众位很可能因被困而影响了修行的修士们,提供补偿。

    若说只有前半内容,苏镇之内除了奇先生的人,最高也不过筑基后期的修士们也多半都会按时赴宴,毕竟要给奇山回奇先生这位高阶修士面子。可有了后半段提到的补偿,却能让这些修士们一扫隐隐的怨怼之心,去得更是主动积极些。

    苏镇地处偏僻,各大家族门派的成员不会踏足,能来这里歇脚暂住的,多是四处游历自己寻摸修炼物资,并不富裕的散修。虽然这位奇山回奇先生没有什么家族和门派的背景,底蕴不足,但毕竟是多年前便已在苏镇扎根成名,差一步就可进入元婴的高阶修士,手里握着的东西,想来必定比他们这些散修要强。

    既如此,这位平易近人又极有威信的奇先生提到的“补偿”,就很让人期待了。

    “补偿……”薛沄看着手里的请柬,拧眉思索:“这位奇先生给修士们的补偿,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