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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txt下载

    崔凝紧紧捏着玉籽兔,指节发白。

    原来随便想想就有这么多破绽!那自己究竟是何时感觉到情况不对的呢?

    崔凝说不清楚,只是可以肯定自己并不是现在才明白。

    以往她年纪小见识短,很多细节都看不见,许多事情也想不通,又满脑子都想得都是二师兄给的那个虚幻的希望,哪里能看透?然而随着与魏潜学习破案,各方面都在飞速的成长,从前那些忽略的、想不通的事情便自动跑到眼前。

    尽管崔凝不愿意相信,但真相就摆在眼前——师门遭难,二师兄想办法把他送到清河崔氏,未免她牵涉其中还特地编个瞎话哄她。原来的崔凝真的存在过,不然面对突然冒出的人,合族的小娘子小郎君不可能一点都不好奇,只是那个女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悄无声息的去世了,崔氏恰好拿她顶上。

    她根本没有到什么方外之地,这世上就算真有一把叫“斩夜”的神刀,恐怕也不能解救师门,因为他们俱都不在了。

    崔凝想哭却流不出眼泪,眼睛干涩刺痛,她便索性闭了眼。

    “娘子。”坐在车外的崔平香道,“魏大人在前头。”

    青禄看着闭眼似睡着的崔凝张了张嘴,纠结了半晌,还是小声提醒了一句,“娘子,魏大人来了。”

    崔凝这才听见,缓了缓情绪才开口道,“停车吧。”

    还是那个巷口,魏潜仍是那一身玄衣,身上披了大氅,牵了一匹马伫立在那里。身姿挺拔若青松。

    崔凝一见,恍然似回到那了去年的这天。

    她让崔平香和青禄都在马车处等着,独自走了过去。

    魏潜太了解崔凝了,一瞧她走路的样子便知道她心情定然极坏,便松开马缰迎上来,伸手摸摸她的头顶,“怎么不高兴?”

    “五哥。你知道灵丘山发生的事情对不对?”崔凝仰头。眼底一片淡红,像是哭过许久的样子。

    魏潜没想到自己的求娶会迫使她去想这件事情,心中闷痛。但并不后悔,她很聪明,早晚都会想明白真相,他想早一点帮她承担。叫她知道并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魏潜是个有担当的人,既是认定要娶崔凝为妻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帮她担着。但有些事情,冷暖自知,别人无法替代,就譬如悲伤。

    “以前我们不相识。以后,任何事我都会陪着你。”魏潜知道崔凝喜欢直来直往,纵不爱说这些话儿。这时候却不能吝啬。

    他前面这二十多年所有的情话儿、暖心话儿都是对着崔凝说了,好像一开了戒就有点刹不住似的。拉着崔凝好言好语的哄了半晌。

    崔凝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沉浸在负面情绪里的人,被哄这么久,早已眉开眼笑,反而很是惊讶于魏潜的变化,“五哥,你竟然这么会哄人。”

    魏潜在分析案子之外,话并不多,也不太爱把情绪摆在脸上,因此虽然脾气不坏却给人一种性格孤僻、很难相处的感觉。即使崔凝跟他这么熟,也从来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这样耐心的说一箩筐好话去哄人,且句句都说到人心里去。

    魏潜不接这话,而是严肃道,“日后再不许瞒着我。”

    “嗯。”崔凝使劲点头。

    “你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魏潜如清泉的眼眸盯着她,仿佛能将人看透一般。

    崔凝心虚,嘴上却急巴巴的道,“再没有了。”

    魏潜见她目光乱飘,也没有多悲伤的样子,便知只是小事,便笑道,“是不是上次跟踪姬玉劫的时候走的急,忘记付茶馆钱了?”

    “啊?!”崔凝惊叹,满脸崇拜的望着他,“这你都知道?”

    “我帮你付过了,不必放在心上。”魏潜见她恢复了活力,心里松快了几分。

    崔凝暗自腹诽,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好么!若不是他的目光如此清正,仿佛要荡涤天地间一切枉法之事,她还觉得自己赚便宜了呢!

    “五哥,你有没有做过坏事?”崔凝有理由怀疑,这人正直成这样,八成从小到大都没有干过一星半点的坏事。

    魏潜垂眼看着她莹白如玉的小脸儿,心中一动,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没有,不过正要做。”

    他的声音介于醇厚与清朗之间,平时听着只觉得好听,此刻带着一点点几不可辨的沙哑,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音色,颇为勾人。

    崔凝只觉得热气喷在耳朵上,痒痒的发烫,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正要扭头去看他,小嘴便被温热的唇覆盖,一时间独属魏潜身上那种宛若青竹劲松混合着阳光的气息霸道的侵占了她的鼻息。

    崔凝瞪大眼睛,有一种陌生感觉从唇传递到全身,酥酥麻麻,令她心跳加速,四肢发软,一时有些站不稳。

    正当她要瘫软是的时候,腰肢和后脑勺被两只大手托住,整个人落入温暖的怀抱中。

    这个吻,亲的结结实实,持续的时间却不长。

    崔凝脑子里一片浆糊,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袋,晕乎乎的发胀,脸颊滚烫滚烫,再一抬眼,瞧见魏潜也是俊脸通红。

    巷子里很僻静,偶有鸟雀落在屋檐的积雪上,飞走的时候扑簌簌的踩落几小块雪。

    魏潜连耳垂都红了,面上仍带着笑意,小声对她道,“我与家里说过咱们的事,前几日父亲请了两位崔大人吃酒,私下里说定了,我便请了老师今日上门为咱们做媒。”

    徐洞达乃是三代帝师,请他保媒比求一纸圣旨赐婚更加体面,对于世家大族来说,那个“赐”字便是辱没,听着心里便不痛快,婚配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轮到旁人来赐予了?便是皇帝也不行。此前徐洞达还从未帮人保过媒,能求得他出面,魏潜是费了不少功夫。

    “可还满意这个生辰礼?”魏潜问道。

    崔凝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家吃亏了,但也知道这份体面是独一份,再没什么挑剔,只能扁扁嘴。

    魏潜把她那点小心思摸的透透的,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塞进她手里,“这是我从小用的玉佩,自己雕的头一个,玉质不算难得,雕出来的东西如今看着也幼稚,我后来雕出过许多比这个强千万倍的,可我从来只戴它,从没有换过。”

    “我把它给你,许你此生不换。”(未完待续)

    ps:这章点简直太多了,都不知道叫什么好。对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好基友三月果开新文了,名字叫《红茱记》,因为没有什么人品,所以就不用人品担保好,反正好看。

    “哦……哦。”崔凝呆呼呼的点头。

    她迄今为止还没有过爱情方面的幻想,魏潜一番赤心表白大半也都对牛弹琴了,所幸她还算明白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承诺,心里难免感动。

    魏潜瞧着崔凝愣愣的样子,揉揉她的发,“送你回去。”

    直到车上,崔凝也没有从刚刚的感觉中回过神儿。

    “娘子,娘子。”青禄见她丢了魂似的,不禁着急,“您没事吧?”

    “啊,啊?”崔凝看向青禄,又好像没在看她,“没事。”

    青禄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抓着崔凝的肩膀轻轻晃了几下,“娘子可不要吓奴婢。”

    “我在想事情。”崔凝感觉到青禄抓着自己的力道,总算有了点真实感。魏潜就像吸人神魂的男妖精,方才被他亲完之后,她一直像脚踩棉花似的,飘乎乎的像是在做梦。

    魏潜只送到路口,目送马车在崔府前面停下。

    崔凝下车寻不见他,便问崔平香,“五哥呢?”

    “在那边呢。”崔平香抬手一指。

    崔凝看过去,魏潜冲她一笑,抬抬下巴示意她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瞧着他浅笑的模样,崔凝脸上忽然一热,心口扑扑乱跳。

    青禄见崔凝目光总算恢复灵动,长长舒了口气,扶着她进府。

    待到府中,青禄又觉着有些奇怪,崔凝平时步履如风,别说像今天这样乖乖任她扶着,她一溜小跑跟都跟不上。她拿余光悄悄看了崔凝一眼,只见那莹白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竟是有几分娇羞的模样,顿时恍然大悟。

    崔凝虽然身形瘦削,一张脸儿长得巴掌大点,猛一看上去似乎很是娇柔,但青禄知道实际上她性子里最缺的便是这份娇柔,如今略一透出这般形态,整个人越发惹人怜爱。

    冷风夹雪迎面吹来。崔凝心情平复下来。便如往常一样去凌氏那里请安。

    还没有进屋崔凝就察觉到了异样。凌氏待下宽宥,也喜欢下边的侍婢们活泼,院子里的人自然都会迎合上意。今日侍女们却个个都屏息敛了目光,规规矩矩的给崔凝施礼。

    崔凝平日偶尔会和她们玩闹,人缘颇好,快要进堂屋的时候凌氏身边的听荷悄声告诉她。“魏家来求娶您,郎君手下了庚帖。夫人难受着呢。”

    崔凝点点头,由听荷打了帘子走近屋内,脆生生的唤道,“母亲。”

    凌氏神色还算平静。只是眼下微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过,此刻见着崔凝。脸上才有了两分笑模样,“回来啦。在外头玩的可好?”

    “嗯。好久不见逸逸她们,今日见着了总有说不完的话呢。”崔凝挨着她坐下,明知故问,“母亲这是怎么了?”

    凌氏想着,崔凝早晚要知道这件事情,不如趁早问问她的意思,“魏家请了徐大儒来做媒,为他家五郎求娶你,你父亲竟是做主换了庚帖!”

    说起来凌氏就有气,夫妻两个一直有商有量的,这回崔道郁竟是没有同她提过便直接换了庚帖!凌氏也知道,崔道郁这么做肯定是崔玄碧的意思,可是瞒着她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被撵到书房的崔道郁有点冤枉,他最近太忙了,开春就要科举,且传言说这次过后就要改为三年一回,学院里许多原本不打算下场的学子这会也都卯足了力气准备搏一回,他哪里有闲心去想别的?前些天魏祭酒请他和父亲吃酒,话里话外意思是想为儿子求娶崔凝,父亲并未给任何回应,他原想女儿如今年纪小,魏潜那方面又不行,父亲绝不会答应,所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自顾忙去了,谁料今日大早刚要去书院便被父亲留下,说魏家会来求亲,让他准备一下,他这才悚然一惊,心里头的凌乱一点不比妻子少。

    “魏家门第都算勉强,更何况他岁数比你大那么多,又不是个健全人儿……”凌氏握住崔凝的手,“凝儿啊,你祖母生前最看重你,你祖父又一向疼爱你,若是求一求,定能推了这门亲事。”

    以往不知道魏潜那些“私密事”的时候,凌氏只是觉得他年纪大了点,魏家门第不算高但是胜在清贵,他又十分能干,若是配了崔凝,也不失为一门好亲,可如今再看,满眼都是不好。

    “母亲不急,祖父做主应了亲事,大约也是看出来我不反对吧。”崔凝反握住她的手,又问道,“五哥哪里不健全?”

    凌氏知道崔净私下里同崔凝说过魏潜的那些事,她只当女儿懵懂,想了想便屏退侍女,直接同她说了。

    不过凌氏到底是不好意思跟女儿说的太细,只言魏潜不能行房事,婚后生不出孩子来。

    崔凝听罢只笑道,“母亲莫忧,祖父何曾做过那些不着边的事,他既然同意,自然是问过魏家,您想,咱们家岂是那么好哄的?若成亲之后真发现五哥不健全,两家不就结了仇吗?魏家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凌氏还是忍不住担忧,那魏五生了一张俊美的脸,又有才华,她害怕崔凝被他迷惑,日后也甘愿吞下苦果,崔家就是再生气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凌氏方才太着急,这会儿稍微冷静下来,突然想起崔凝刚刚说过的话,惊道,“你看上魏五了?”

    崔凝想起那个吻,脸唰的一下红个透,揪着衣角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凌氏这回真是气了,她方才说“行房”之类的事情时,崔凝没有一点反应,显见比一般十三岁的小娘子要懵懂的多,这会儿脸红,不可能是一下子就理解了,突然害羞起来,定是魏五对她做了什么!

    凌氏极力平复呼吸,“他是不是轻薄你了?”

    崔凝知道轻薄是什么意思,亲一下算轻薄了吧?

    可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被轻薄,他那么认真,比她还要慎重的多,拿了一辈子的承诺换了一个吻,怎么想都是自家赚了。

    “五哥不是那样的人。”崔凝替他分辨了一句。

    “凝儿,你还小,不着急说亲,日后定然会又比他好千万倍的人。”这也是凌氏看着魏潜和符远不错却没有刻意与两家去打交道的原因。

    符远和魏潜都是青年俊才,可是也都有不足之处,魏潜不必说,符远不足就不足在家族根基太浅、人口也不兴旺,人口不兴旺就意味着以后能出头的也不多,说不得不出几代就衰落的不成样子。而相比之下,谢飏简直没得挑,这三个人之中就属他年纪最小,出身老士族,相貌、人品才学都不输符远和魏潜。(未完待续)

    ps:早就写完了,就是作家后台抽,一直上不来。

    凌氏若不是眼看着谢飏如此出色,压根就不会这么积极议起崔凝的婚事。

    崔凝身为清河崔氏嫡出贵女,根本不愁嫁,凌氏出去交际,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打探,满长安不知道多少家等着求娶呢,那些可都是家世人品相当的,年龄也相当。

    当初凌氏考虑魏潜也只是私下里跟崔道郁说几句,并未放在明面上,可就这样她也是后悔的要死,就不该生出一星半点考虑魏潜和符远的心思,“有你祖父撑腰,族里谁也不敢拿你去联姻,母亲只盼望你这辈子都过的幸福。”

    怎么偏偏就是魏潜呢?就是符远也好啊!家族根基浅不要紧,这头有崔氏撑着,符远再有本事,护得崔凝这一世荣华富贵不成问题,可魏潜能给崔凝什么?魏家一向铮铮傲骨,不争权不虑时势,一门心思的做清流诤臣,摊上太宗那样大度明理的皇帝倒也罢了,若是摊上个小心眼的皇帝,岂不要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有个明镜无时无刻照出自己的不足。

    嫁给魏潜,没有荣华就算了,连子嗣都不能有,这日子可怎么过!

    “母亲就别伤心了,跟您说实话,魏家来求亲,我如今还似在梦中呢,生怕梦一醒就发现这事儿不过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崔凝握着凌氏的手,收起了嬉笑玩闹的心思,认真道,“我晓得自己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也不知该如何择夫婿,但是呆在五哥身边,我安心。”

    崔凝每次一进监察司头一件事儿就是看看魏潜在不在,若是不在。头一句就问“五哥去哪儿了”,她从来都没有这样依恋过一个人。崔凝如今也明白,自己将来肯定要嫁人的,拖得一时是因为年纪还小,待再大一些就拖不住了,想到日后嫁去别人家,身边没有父母姐弟。没有祖父。也再不能像现在这样依赖魏潜,她便觉得心慌,仿佛努力了这么久。一切又都重头开始了。

    凌氏嗔道,“那魏五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只要你点头,他还不巴巴的凑上来?还做梦呢!瞧你这点出息。”

    凌氏这么说是出于方方面面的考虑。魏潜的条件能娶着崔凝那是得烧高香,可崔凝却知道。魏潜还真不是那种因为门第会巴着凑上来的人。

    “你既这样说,且看看吧。”凌氏叹道。她不忍崔凝伤心,心里却打定主意,若是魏潜有一点对不住崔凝便想办法顺势取消婚约。

    “母亲可真好!”崔凝抱了凌氏的胳膊撒娇。又说了满嘴的俏皮话儿哄她。

    凌氏看着崔凝,心里越发疼爱。

    崔凝迎着她温柔宠溺的目光,心里却在想。难不成自己是她亲生女儿吗?

    彼时凌氏的反应,分明是知道自己女儿已经没了。不然不可能哭的死去活来,还大病一场,可这几年凌氏对她的疼爱绝不是作假。

    两家议婚的事情隔日便传遍了大街小巷,京城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开始怀疑一个问题——难不成魏潜不能人道的事情是谣传?

    三人成虎,谣言传的多了,很多人都认为是事实。魏潜经历那次绑架的凶手就是个女人,自那以后,他确实对女人有点怵,尤其是那种长相艳丽的女子。男子十几岁的时候最爱游玩,出去次数多了,大家就都发现他这个怪癖,一时间谣言四起,但魏家名声很好,私下议亲时跟女方保证那都是传言,女方自然也是信的,只是为了安心起见才找个侍婢试试,这一试就试出大事儿了,从此传他不能人道的话就更多且更让人信服。

    如今清河崔氏居然看上了魏潜!那些原本深信谣言的人岂能不惊?

    清河崔氏的嫡系,兵部尚书崔玄碧和江左小谢的嫡孙女,母亲出身山东凌氏。旧时王谢何等高贵,如今崔氏何等煊赫,那凌氏的势头又是何等强劲,能娶得这三家的血脉,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好吗?

    这放眼望去,满大唐在出身上能压过崔凝的人只能去各个大族里去寻,再选出那些没娶妻、年龄相仿的,算算也没多少可挑,谁也没有想到,小娘子才十三呢,就被个疑似不能房事的老男人给定下了。

    单看魏潜,谁都得说一声青年俊才,可与崔凝一比,年纪可不算小了。

    崔凝这样出身的娘子,就算长成个无盐,也有资格在贵族里头挑三拣四的,更何况听说还是个美人胚子,崔家却把她许给了魏潜,这是走的什么路数?连朝臣都止不住深思。

    不过崔凝定了魏潜,所有未婚的贵女们都大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谢飏!

    先前她们私下猜测谢飏的婚事,便觉着崔凝年纪虽小,却是最有可能的人选,但她这样的出身,旁人没有什么好争的了,猛然听说她居然弃了谢飏选魏潜,一时间贵女们看她各种顺眼,对她也充满了好奇,加上她是谢飏的表妹,纷纷想法设法的去结交。

    这厢崔凝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自己最近人缘特别好,各种宴会的帖子收了一摞。她捉摸着,是不是抢了魏潜,这些女人瞧着她不顺眼啊?本来她对贵女生活很有兴趣,但一想到可能会遇到各种刁难,也就歇了心思,认真去上职办案。

    贵女们不死心,私下里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崔凝竟然升了监察使!

    大唐女官不少,可能做到七品以上又有实权的并不多,待她们再一细细打听,里头竟然还有一桩美人救英雄的故事,这下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便从李逸逸那边下手,不断的发帖子,还打赌崔凝会先赴哪个宴。

    这时候监察司临近年休,崔凝忙的焦头烂额,连李逸逸的邀请都推到五日后。

    贵女们屡屡请不到崔凝,不由就想到了魏潜,那也是一个出了名不爱交际的主儿,这俩凑在一块,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长安近来无大事,因此关于崔、魏两家婚约的议论一直没有停息,甚至还有好事者编了话本子放在茶楼里头说,一时真叫吸引了不少人,谁让这对“神奇夫妇”这么神秘。

    忙完了衙门里的事,崔凝满身轻松,约了魏潜去乐天居对面的里买几本书送给自家那个快要春闱的弟弟。

    两人坐在马车里,瞧着对方都忍不住想笑。

    “你笑什么?”崔凝问。

    自从魏潜在崔凝面前开始说情话之后,感觉就像下线划低了几分,再不像原来那样矜持寡言,什么话都能顺当当的说出口,“原来我婚事这样不顺,都是为了等着赚你这个大便宜。”

    崔凝笑嘻嘻的道,“我算什么大便宜,我才赚了。”

    崔凝一想到坐在面前的这个俊朗的五哥从此之后就是她的了,成亲以后,谁都比不上自己与他亲密,简直不能更欢喜,好几回睡觉都笑醒了。

    任他外头别人怎么想,两人躲在小小的车厢里,彼此都觉得自己得到了这世上最好的一个人。(未完待续)

    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没有半点崇拜之心,感情是不易长久的。

    而女子对男子的爱慕,又最易从崇拜中生出,崔凝对魏潜便是如此。

    经历了那一吻和定亲,崔凝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以往隔花掩雾的事儿突然明朗清晰起来,一下子明白了所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之前崔凝是为了学破案才厚着脸皮缠他,如今却是喜欢缠着他,奇怪的是两个人之间竟比从前更加守礼,走在路上都保持两尺距离,有时候悄悄靠近一点都能闹的面红耳赤。

    魏潜面上看着倒是四平八稳,八风不动,实则也如崔凝一样是情窦初开,因他比崔凝更懂男女之事,反倒感觉更强烈些。

    夕阳从花窗投进来,照得满室暖光。

    两人在里各自寻书看,有时隔着书架看到对方,忍不住相视一笑,心里甜的都溢出来。

    魏潜认真挑了几本书拿去结账,那掌柜笑道,“恭喜魏大人觅得良缘。”

    魏潜尚未答话,崔凝闻言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谢谢。”

    那掌柜笑的更欢,几本古籍便当贺礼送予他们了。

    两人谢过之后,一并去乐天居吃饭。

    进了乐天居前店便听见琴声悠扬,正是崔凝二师兄所作的那首《洗髓》,那些吃饭喝酒的士子都不做声,细细品味曲子。

    待进内院,崔凝瞧见两棵古松上积雪片片,树下未曾清扫,符远就这么席地而坐,膝头横着一张琴。手边香炉里焚香袅袅,端是一派出尘寂寥模样。

    崔凝早已能分清符远与二师兄是完全不同的人,但是他每每都能令她看到二师兄的影子,譬如他现在的模样,正是二师兄平常的样子。

    郁松躬身同他说了什么,琴声戛然而止,他转头看过来冲他们一笑。把琴交给郁松。抚衣站了起来。

    “符大哥。”崔凝眉开眼笑的打招呼,“你何时学会这首曲?”

    “在清河听过一回便记下了,今日忽然想起来。却怎么都弹不出那个韵味。”符远的指法比崔凝不知好多少倍,但他终究是在红尘富贵中长大的人,心境到底不似崔凝那般自由自在。

    “大道之上无情无欲,唯有放下才能得道。符大哥心有挂牵,曲境自然不同。不过也很好听啊!”崔凝不是恭维他,这首曲子本就好听,不同的心境有不同的味道。

    “唯有放下才能得道。”符远沉吟,旋即微微一笑。“恭喜你们啊!”

    崔凝伸手道,“符大哥没有贺礼吗?刚刚书店的掌柜都给了贺礼呢。”

    符远瞪她,“你们成双成对。好意思问我一个孤苦伶仃的人要贺礼?还不赶快去备礼安慰我一番?”

    崔凝想想似乎也有道理,他们三个一把年纪都没有成亲。如今凌策年后便完婚,而魏潜也定了亲,可不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么!

    “一同用饭吧。”魏潜道。

    “阿凝去吩咐厨房做个席面,今儿我要与长渊痛饮三百杯。”符远挥手撵她去弄酒菜。

    “诶,这就去。”崔凝应声往前头去。

    符远看了她背影一眼,收回目光,埋怨魏潜,“你不地道,我这才离开多久啊,你就把人划拉到自己家里去了?我明明跟你打过招呼了!”

    “我有答应你吗?”魏潜与符远从小一起长大,瞧他的神色便知道,他生气归生气,却并不是真的怪自己,“她救了我,我以身相许很正常。”

    符远微微张嘴,吃惊道,“你不是我认识的魏长渊吧?”

    魏潜微微挑眉。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魏潜是个正经到十分无趣的人,符远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唉!好不容易发现个有趣的小娘子。”符远颇为惆怅的一叹,拿眼觑他,“你好歹安慰两句吧?”

    魏潜淡道,“你要不觉得是故意刺激你,我便说几句吧。”

    “罢了罢了。”符远对崔凝只能说是感兴趣,并没有男女之情,眼下倒也算不上伤心难过,只是有些遗憾罢了,“不过我有些好奇,崔家为何会同意这门亲事?”

    如果符远知道崔家这么轻易松口,早就上门求娶了。

    这个问题,魏潜也一直在想,“许是崔家看我父亲比较顺眼?”

    “哈!”符远忽然大笑起来,抚掌道,“总算找到由头去堵我祖父的嘴了,我输给你不是因为我不好,而是他老人家不招人喜欢。”

    崔凝返回,正听见他说这句话,于是笑问道,“符大哥做什么输给了五哥?”

    “当然是成亲啊,我还比长渊年长,小阿凝记得帮我也寻个媳妇。”符远开玩笑道。

    崔凝却是认真了,想了一下,“我有个朋友叫谢子玉,符大哥也见过的,你觉得她怎么样?”

    符远一听,倒是在脑中过了一圈。

    江左谢氏门第高贵,却已经快要淡出朝堂,眼看谢家推了谢飏出来,便知道他们不会甘于落没,如果谢家与符家成了姻亲,以后符危必然会对谢飏多几分照应,谢家多半不会拒绝这种联姻,而此事对符家也有说不尽的好处。

    可符远现下连谢子玉长得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他又没有恋童癖,并不是天生喜欢年纪小的小娘子,只是与崔凝相处了几回,觉着她性子好,为人有趣,出身合乎他的需求,这才动了心思而已。

    他想着,便婉拒崔凝的好意,“我得找个年纪大些的,趁早成亲生儿子,叫魏某人干着急才行!不然我心里不平衡。”

    符远也拿不准自己的心思,先时听说魏潜和崔凝订婚的消息,他懵了一下,之后只心里有些空落之外倒无别的情绪,现下又好像瞬间想开了似的,以前铁了心要娶个能互通心意的妻子,现在居然隐隐不再坚持了。

    饭菜很快做好,三人在暖阁里尽情吃了一顿,因崔凝酒量浅到令人发指,魏潜便残忍的拒绝符远借酒消愁的请求。

    饭罢,魏潜便一如往常的送崔凝回家。

    符远则是宿在了乐天居中。

    时近年底。

    监察司经过几天忙碌之后开始了长达二十天之久的年休。

    崔凝总算得以喘了口气,抽空赴了李逸逸的约。一大早收拾停当,崔凝带着青心青禄出门。

    “这簪花宴是怎么回事?”崔凝看着名字完全不能想象内容。

    青心便解释道,“簪花宴实则是相亲宴。”

    “啊?怎么不早说!”崔凝惊道,“这要是给五哥知道怎么办?”

    青禄捂嘴笑道,“娘子莫急,此宴并不是只有未订婚的娘子才能参与,许多夫人也都爱去凑热闹呢,到时候名花有主的人只要在衣襟或头上簪一支花儿即可。”

    说起簪花宴,还有一段故事不能不说。

    五十几年前,宁寿县主已满十八岁,家中却无父母为其做主婚事,嫂嫂一心要把她说给娘家侄儿,宁寿县主看不上那郎君,便私下央求兄长举办一场宴会,容她相看夫婿,其兄广邀青年才俊赴宴,宁寿县主则在隔壁园子办了个赏雪宴,邀请各家女眷参与,宴至正酣,宁寿县主便带着几个要好的闺中密友躲在阁楼上偷瞧那边的男子。

    恰时有个身材魁梧的郎君从阁下踟蹰,寿宁县主一眼便相中了,但她从未见过此人,并不知对方身份,想令人上前询问又觉得有些唐突,犹豫之中眼看那男子就要离开,她情急之下,从头上摘了一支绢花往他身上丢,想找个由头搭讪,而那绢花竟是不偏不倚恰落到郎君头上。

    那郎君有所察觉,取下花儿之后抬头说了一声:娘子花儿掉了。

    宁寿县主闻声顺势打开窗子,楼上楼下这么一瞧,只一眼就把对方看进心里去了。

    原来郎君却是怀远将军,心中早已爱慕宁寿县主,但他前头有个夫人,成亲不到一年就去了,县主再嫁过来便是填房,他心觉得自己这条件配不上县主,便也不敢往跟前凑,那日酒意上头,瞧见县主和几个小娘子偷偷溜进阁楼,便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在楼下徘徊几回正打算放弃,不料竟有一支绢花丢到他头上。

    没隔几日,怀远将军便请媒人上门求亲,宁寿县主得知怀远将军是个鳏夫,并不嫌弃,还以“簪花为缘”的理由求兄长允了婚事。

    二人成亲后恩爱非常,怀远将军终身不曾纳妾,也没有多瞧其他女子一眼,且对宁寿县主的疼爱有目共睹,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满长安的未嫁女子无不羡慕。

    宁寿县主自己得了良缘,便以后每年都举办宴会,想多促成几段好姻缘,并因着自己那段经历,将宴会命名为簪花宴。

    崔凝听罢颇有感触,“这就是因缘啊。”

    就比如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魏潜恰好出现在她眼前。

    “宁寿县主五十出头便去世了,怀远将军哀思甚重,次年便病逝了。”青心继续说道,“后来的簪花宴都是别人效仿,也都很受欢迎。这一回是户部尚书夫人办的,为了帮他家嫡女觅夫婿呢。”

    崔凝摸了摸下巴,“哦,那咱们就是去看热闹呗?顺道给那些觅夫婿的娘子壮壮声势?”

    青心道,“正是如此。”

    说着话,马车已经停到了俞府门口。(未完待续)

    ps:努力,从每章三千字开始。

    第159章

    俞府所在的位置极好,可谓寸土寸金,但是从外头看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三品官员的宅邸,灰扑扑的大门看上去崭新,但是用的都是极为普通的料子。再往里走,绕过照壁之后方能窥见一点大官家的气派,然而也就是修的用心点罢了,不见什么值钱的物件,与外头也没多大反差。

    崔凝被请到小间里休息,青禄见俞府的侍女出去,不由小声嘀咕,“这户部尚书府还不如咱们府上呢。”

    崔玄碧孤家寡人的住着,不爱折腾宅院,他不用的院子有些边边角角几乎都要荒芜了,崔道郁一家搬进来之后,凌氏令人收拾了好一阵子。

    崔凝身在朝堂,对官员自然都略有了解,且不说这俞大人是真穷还是装穷,抠倒是真的,管着偌大的户部,按说手上过的钱财比皇帝还多,拢钱也是一把好手,可是每一回朝廷拨个什么款项就跟要了他老命似的,数了又数,算了又算,锱铢必较,一个大子儿都不带多漏出一分。

    这还不算,他为官期间还有个举措,每一回拨赈灾、修筑之类的钱款时不走真金白银,而是发一张交子,下边的人拿着钱票去地方钱庄兑换,随后,户部还会昭告天下,这一回究竟是拨了多少钱款,免得下面有人从中克扣。

    俞大人这一举措虽也不是完全遏制贪污,但若是没有十足的聪明才智,还真不容易从里面捞钱。户部一向是油水差事,人人都是争破头往里面去,为得就是私底下的灰色收入,可是俞大人这般清廉。下边的人应该很难混,少不了要齐心协力把他拉下马,但这位大人愣是稳坐户部尚书这些年,没一个人对付他。

    崔凝猜测,他肯定深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这位俞大人不仅擅长敛财,还擅长做账,在他手底下混。贪的钱在他允许范围之内。他再帮着抹平,任谁也查不出蛛丝马迹,大家拿的钱虽然比以往少了。但是安心。

    坐着一小会,崔凝便猜得七八分内情。

    俞府的侍女捧着托盘进来,躬身道,“崔二娘子。这是宴会准备的绢花,您挑一支戴上吧。”

    青禄上前接过托盘。顺手塞给她一个小荷包,笑道,“有劳了。”

    侍女大方接下,施礼道。“谢娘子赏赐。”

    崔凝随口嗯了一声,目光看着托盘里的绢花,兴致勃勃的要挑一支。俞夫人显然不像她夫君那么抠。绢花用的是月笼纱、冷烟织和芙蓉锦堆就,花朵看着有虚有实。十分漂亮,只是颜色大都艳丽,冷烟织这种冷淡的色彩只充作花枝和叶子。

    “不说堆花儿的手艺,单就这份心思就不简单。”青心赞道。

    那俞府的侍女适时道,“绢花正是我们家八娘子做的呢。”

    俞八娘是尚书府的嫡幼女,正是这回要选婿的人。

    却说俞大人今年已经五十出头,而她的夫人是继室,今年还不到四十,俞八娘就是后头这位生的,今年才十六。崔凝想,老来得女,俞八娘肯定深得俞大人疼爱,不然以他这么抠的人岂能允许办这样大规模的宴会!

    青心看了看绢花,眼见没有一支能够恰好配崔凝伸手的衣裙,便道,“娘子今日着得素淡,反倒不如挑一支最艳的。”

    崔凝点头,“我也中意这支海棠红。”

    青心闻言便取了那只花儿帮她斜簪到发间,仔细端详了一遍,满目惊艳,“屋里还有好几匹海棠红的料子,待回去奴婢便拿去针线放给娘子做两身时兴的衣裳。”

    崔凝眉眼清丽,一张小脸盘,让人觉着压不住艳色,因此平日里的衣裳大都是浅嫩的颜色,好看是好看,就是显得她更稚嫩,如今发间一抹海棠红,倒是在青涩中透出一丝娇媚,本就极好的颜色,愈发引人。

    “崔二娘子,各位赴宴的夫人娘子都聚在花园里,您可在此间歇歇脚,若是什么时候想过去,唤奴婢一声便是,奴婢就在门口候着。”俞府的侍女口齿伶俐的道。

    崔凝笑着应下,听见外面有熟悉的脚步声,微一沉吟,“若是李家、谢家、胡家娘子过来,直接让她们进来便是。”

    “是。”那侍女应声退出去。

    不多时,李逸逸等三人便进屋来。

    “唷,阿凝的花儿都簪头上了。”李逸逸笑道。

    她手上拿着一支水红绢花,胡敏拿的是丁香色绢花,而谢子玉的鹅黄绢花已簪在了头上。

    崔凝让三人坐着,瞧见谢子玉头上的花,诧异道,“子玉订亲了?”

    谢子玉摇头,解释道,“若是不想说亲,也可以给自己簪花。”

    高门大族的贵女自有一个圈子,她们平时也会参加这一类的宴会,却绝不会在宴上相看,就算有人看中了她们,或者他们看中了谁,并不会贸然接近,而是私底下议亲,如此方显得矜贵。

    崔凝对此不置可否,矜贵倒是挺矜贵,却不如平常女子自在。

    “你可要去厅内与大家打个招呼?”李逸逸问道。

    “自是要去,不过我来的算早,咱们先坐一会吧。”崔凝对人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对宴会本身好奇罢了。

    胡敏道,“确实不必急,今日来的这些人,有一半都等着瞧你呢,何必这么早跑出去给她们瞧。”

    “看我?”崔凝还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名人,略想了一下,道,“莫不是因为我占了五哥的缘故,有人嫉恨我?”

    崔凝可没有忘记那个宛卿为了魏潜同她打了一架,还恶人先告状。

    胡敏嗤嗤笑起来,“你呀,不是年休了吗,择日咱们去茶楼里听一段话本子你就知道了。”

    魏潜生的俊,还是六科魁首的状元郎,自然很多人喜欢看他,不过因着关于他的谣言太深入人心,大家都只是纯围观而已,最多唏嘘几句可惜,这么个出色的人品却是中看不中用!真把他当做夫婿人选,还当个宝的,没有几个人。谢飏一出现,弥补了所有的遗憾,众人立刻把魏潜抛到脑勺后去了。

    同样万众瞩目,谢飏和魏潜的处境截然不同,大家看魏潜,好奇有之,戏谑有之,怜悯有之,欣赏也有,总的而言大家是把他当做的有趣的事物在看,而谢飏是个完美的男子,就如那皎皎明月,令人觉得自己卑微如尘、不敢肖想,却又忍不住痴望。

    就连宛卿喜欢魏潜,也从没有视若珍宝,只有崔凝这个异类,放着唾手可得的谢飏不要,反倒觉得魏潜高不可攀。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便相携去了厅中。

    崔凝甫一出现,便有不少娘子围过来同她打招呼,崔凝有一瞬的惊讶,很快便持着平常心与这些不认识的人寒暄。

    远远观望的夫人们也止不住暗暗打量崔凝,见她生的样貌姣好,进退有度,举手投足之间是出尘的飘逸洒然,又许是因做官的缘故,初显出了有别与一般小娘子的沉稳大气,更难得的是,这些气度并不影响她身为女子的娇俏,那一张小脸儿清荷含露般清丽,乌发之间一抹海棠红又点出一丝娇媚。如此复杂的感觉糅合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出乎意料的和谐,令人觉得奇特难忘。

    如今看那脸还未完全长开,待到她盛放之时,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美丽。

    众人暗暗叹魏潜好运,待崔凝过来给几位士族夫人见礼的时候,又不禁扼腕,心觉得崔家真是疯了,这么好的小娘子竟舍得许给魏潜。

    当然,也有些人看不惯崔凝这般出风头的娘子出言挑事,“听闻崔二娘子在清河时与一众小郎君打架,好生威风,不知是真是假?”

    崔凝转头朝声音来处看去,见得一个不认识的小娘子,与她年纪差不多大小,而站在她旁边的几个人中崔凝却是认识的两个的,一个是王映雪,一个是宛卿。

    宛卿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先前见旁人提到崔凝和谢飏相配,王映雪忍不住皱眉,便起了攀交的心思。宛卿那点手段还不够王映雪看,王映雪自是嗤之以鼻,不过念在她还算知趣,也就勉强同她多说了几句话。

    宛卿自以为得了青眼,便一直跟在王映雪身边,倒是同不少大族女子搭上了话。

    “这位娘子是?”崔凝笑问道。

    她只是平常的一问,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小娘子以为她故意,冷哼道,“你连本县主都不认识?!”

    宝应县主是许王幼女,因与太平公主交好又得陛下喜欢,长安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初来乍到,尚未认全人,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县主大人大量。”崔凝很是诚恳的欠身施礼。

    宝应县主没想到她这么能屈能伸,不由瞪大眼睛,“我故意提起你不堪往事,你不生气吗?”

    崔凝这回是真笑了,这宝应县主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为人看起来倒没有多少心机,“我做都做了,如何能怨怪别人提起?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如何处事,确实做了不少错事,家里罚的可狠呢。”

    宝应县主见她如此爽快承认,立即生出几分好感,“你倒是磊落,我就喜欢这样的性子。”

    王映雪在一旁瞧着崔凝,却是有一些惊讶的,这才多久没见,她从样貌到气质竟然都上了一个层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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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见王映雪看她,便主动过去说了几句话。

    待回来,胡敏低声道,“你认识王家娘子?”

    上回崔凝被左凛的人追着跑,不慎跑到王家,后来是王映雪接待的她。崔凝头一眼见到王映雪的时候还挺有好感,聊了一会儿发现俩人根本不是一路人,之后凌氏亲自带礼去王家致谢,而崔凝没有再与王映雪深交。

    崔凝压低声音简略的同胡敏说了认识王映雪的经过。

    “听说王家与谢家议亲。”胡敏说着转头看向谢子玉,“是不是真的?”

    谢子玉疑道,“王谢两家本来就是姻亲,又不是第一次议亲,有什么好奇怪?”

    “是你那堂哥和那位。”胡敏看了王映雪一眼。

    谢子玉倒是知道谢家曾私底下与崔家有联姻的意思,却没有听说过要堂兄娶王家娘子。谢子玉毕竟是立志做女相的人,平时常关注时势朝政,想了一下便道,“我虽不曾听说过此事,但堂哥不可能娶王娘子为妇。”

    王家亦是高贵有余,实力不足,王家有的,谢家全都有,谢家又凭什么要拿最优秀的郎君去联姻?

    谢子玉认为,谢飏的婚事最终还是会在崔氏,崔家又不是只有崔凝一个小娘子,当初谢家首先考虑她,主要还是因为她有血脉中有一部分属于谢家,还有个做尚书的祖父。

    “崔二娘子。”一个清脆的声音隔着吵杂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崔凝循声看去,见一个二八芳华的娘子亭亭而立,一袭海天霞色衣裙衬得白皙面容似发出淡淡珍珠似的光泽,鹅蛋脸,五官并不算精致耐看。但凑在一起就让人瞧着十分顺眼,笑起来甜美的样子为她增色不少。

    “方才一时没能脱身,未及时接待还请崔二娘子见谅。”少女施礼赔罪。

    崔凝避开,笑道,“姐姐就是俞家八娘子吧。”

    “正是,妹妹真真是做监察使的,我这还未自报家门呢。妹妹就猜出来了。”俞八娘顺势便喊妹妹。又与其他人寒暄几句,便领着一群未婚娘子一块去了不远处的暖阁。

    暖阁中温暖如春,空气中香气清雅。似荷非荷,似兰非兰,崔凝不由问,“八娘这儿焚的可是幽庭香?”

    还不待俞八娘出声。屋里一个小娘子笑盈盈的答道,“此香正是《幽亭香谱》中的幽庭香。娘子真不愧是谢大家的亲孙女。”

    崔凝于香道谈不上造诣,但好歹是专门学过,自是能够轻易辨别自家祖母常备的香味,倒是这个小娘子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崔凝看了一眼。见那小娘子上身一件主腰,外加银红绢袄,布料上面用细如发丝的银线绣了藤蔓葡萄。那下身乍一看是一般的白绣绫裙,可待她脚步微动时却隐隐泛着浅红水光。这么一身衣裳衬得小姑娘明艳极了。

    “这位是?”崔凝还是问的俞八娘。

    俞八娘微微笑道,“舍妹不懂事,我在这里代她给崔二娘子赔罪。”

    本就只是插句嘴而已,并不是多大的事儿,俞八娘如此说话,多少有点不给自家妹妹留脸。

    自家姐妹还这般,崔凝语气就有些淡了,“你言重了,一点小事而已,何须如此。”

    俞八娘心头微凛,忙叫了那娘子过来,“这是舍妹,闺名织如,行九。”

    俞家庶女名字里都带了个织字,八娘是嫡女,闺名只一个瑢字。

    俞织如冲崔凝行礼,嘴甜道,“见过崔大人。”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崔凝是官身,按道理来说她们都应该行礼的,但是所有人似乎都有意无意的忽略这件事情,把崔凝当做普通娘子对待,此时被提起来,都不知道应如何反应。

    俞八娘笑着把话头接了过去,“瞧我们都还不如九娘呢,想着姐姐妹妹的在一处亲近,竟是忘记给大人见礼了。”

    说着便欠身行礼,其余娘子便纷纷跟着施礼。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不兴这个。”崔凝伸手就近扶起俞八娘,笑道,“你们若都这样,下次要是有什么热闹,我可怎么敢巴巴的凑过来?”

    她说着俏皮话,俞八娘很容易便接住了,同她开起玩笑来,气氛很快恢复如常。

    俞织如见崔凝挺好说话的样子,并不像王映雪那般一直端着,便大着胆子凑在崔凝跟前,时不时的插上一两句话,大多时候都是微笑着听其他人说,显得很识趣。

    簪花宴主要是为了相看,到场的小娘子大都是待嫁年纪,哪个少女不怀春?俞瑢自己需要相看,于是便委婉的告知众人,“今日父亲也在宴请宾客,就在对面宴厅之中,诸位娘子若是遇到男客,不必惊慌。”

    她话音一落,便有几个性子活泼的娘子打开窗子向外张望。

    崔凝也觉得颇为有趣,跟着凑过去看看。

    宛卿见状冷笑道,“头上簪了花还不安分。”

    她说的小声,但崔凝听觉敏锐,回头瞧了她一眼,笑的很是温和,“想说什么就大声说出来,跟一两个人嘀咕多没意思。”

    宛卿自从被崔凝打伤过一回就有点怵她,但想到这么多人在,她也不敢怎样,真就大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头上簪了花还不安分,说错了吗?咱们这么多未议亲的娘子都不曾往上凑,你倒是迫不及待了。”

    崔凝一勾嘴角,笑的意味深长,“我不过是看看自己未婚夫婿来了没有,瞧把宛娘子给操心的。我自家的花开的好好的,赏一赏也没什么关碍吧?倒是宛娘子,还拦着不让我看怎的?”

    哎妈呀,维护形象太累了,崔凝真想脱了鞋子往她脸上一扔,怒吼一声,老娘看谁管你鸟事!

    不过崔凝一番装模作样倒是没白费,许多人知道宛卿恋慕魏潜,闻言再看宛卿的目光便有所不同了。

    宝应县主向来爱凑热闹,她跑得比崔凝还快,看着猴急猴急的,虽然宛卿说崔凝是有主的还不安分,但大家注意力转移到这边,她的作态到底是不好看,这一番交锋,直接把她给得罪了,当下便怒指宛卿道,“你这指桑骂槐么?本县主还在她前头呢!本县主再着急也是看得未婚配的郎君,不像你,惦记别人未婚夫,还找茬!”

    “也不知道扭捏个什么劲!过来不就是为了看俏郎君?”宝应县主深觉得崔凝是和自己同一战线,拉着她到窗前,“咱们不理她。”

    上至公主下至县主,不管看着多仪态万千、端庄大方,大唐皇室的女子就没有几个性子不奔放的,其他娘子先前顾着面子,也有点羞涩,这会儿被挑开了,宝应县主和崔凝带头,也都放开来,跟过去张望,偶然看见一个身影都能兴奋半天,凑在一处叽叽喳喳讨论不停。

    宛卿气的脸色发白。

    王映雪就在她跳出来指责崔凝的时候,就已经不动声色的远离她了,这种脑子,千万不能与之相交,否则不知道哪天就被她无意坑了。

    崔凝早就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变化,不由一哂。本来美女之间就不易产生友情,单看长相,宛卿的美貌与王映雪不相上下,俩人均存了暗暗比较的心思,更何况,王映雪是个肚肠曲折迂回爱胡乱想的人,宛卿又没心没肺自私刻薄,她们要真是能玩到一起去,猪都能上树了。

    “有了阿凝,魏郎君也开朗了许多呢。”王映雪走过来与她说话,很明显的站了立场。

    王映雪恋慕谢飏,但也很清楚,她和谢飏的婚事都关系家族利益,哥哥私下里点拨过她几句,她明白了不管有没有崔凝,自己的心愿都有可能会落空,再看向对面宴厅的时候,眸色不禁黯然。

    “他本来就很开朗。”崔凝道。

    魏潜开朗?众人不禁侧目。

    崔凝不过是找个借口堵宛卿,谁料魏潜是真的来了,而且衣襟上大喇喇的别着一朵绢花,和人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抬头挺胸,时不时的摸一摸绢花,四处收获别人的道喜。

    符远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了他到角落里,咬牙切齿的道,“不就是定亲,有什么好炫耀?至于到处招摇吗?一把年纪才定亲有什么好骄傲!”

    魏潜斜了他一眼,伸手抚了抚衣襟上的绢花,又看看他空空的衣襟,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你好样的!”符远气个倒仰,“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魏潜总算开了尊口,“鉴于阿凝慧眼如炬,选了我而没有选你,为表同情,我会帮你留意一下好的人选。”

    “魏长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沉稳大气的人!”这几天以来,符远一次次刷新对魏潜的认知,痛心疾首道,“原来你这么幼稚!我看错你了。”

    魏潜挑挑眉,一副“我有媳妇,我开心”的神情。

    符远简直不忍直视,别开脸道,“早知道不叫你过来,你给我收敛点!”

    “好。”魏潜很好说话的样子。

    最近他确实很好说话,长年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脸上,细微的表情开始丰富起来,小波小浪的,荡漾的不行,端是铁树开花、枯木逢春的即视感。

    两人站的地方距离暖阁很近,崔凝早就看见了魏潜的身影,正盘算着要不要摘了绢花掷魏潜,便听身边有小娘子兴奋道,“快看!那里有两个好俊的郎君。”(未完待续)

    崔凝顺着那小娘子的目光看去,发现她说的正是符远和魏潜。

    崔凝抓着胡敏,与有荣焉的道,“说的是五哥。”

    胡敏斜了她一眼,“我眼神好使着呢。”

    “应该有很多人喜欢符郎君吧。”谢子玉远远看着符远,有点怅然。

    崔凝听着她的语气,忽然想起那天在符远跟前说的话,“子玉,你觉得符大哥好不好?”

    “好啊。”谢子玉比崔凝想象的还要坦白,“若是我能自己做主,就拿绢花扔给他。”

    崔凝就喜欢这样的性子,干脆利索,不过谢子玉说的也是事实,越是了解世家大族的婚配,崔凝就越是感激祖父对自己的纵容。

    想到那些因身份差距闹出的悲剧,崔凝就不敢贸然劝谢子玉。

    却说那边,魏潜之前能引的人到处围追堵截的围观,相貌气度自是不必说,而符远能与他站在一起丝毫不被比下去,自然也是不可多得的俊美,今日这场簪花宴中就属他两个最引人注目。

    这会儿两个人一起出现在花园里,怎能不引得少女们芳心大动?

    魏潜很出名,但他为人低调,整日里行踪神鬼莫测,就算是天天跟踪他也未必能见着一面,更别说这些贵女们了,因此在场的绝大多数人竟是不认得他。

    先前魏潜只露个侧面,待他与符远说完话后回头看了一眼暖阁,这一下屋里的贵女们更坐不住了。

    崔凝各种得意,就像自己拥有了一件宝物,偶尔拿出来现一下,惹得别人艳羡一样。

    “你未婚夫被别人惦记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胡敏都替她急。

    崔凝哼哼道,“看见摸不见,急的是旁人,我急个什么啊?在场这些人里头,总不可能有人愿意委身做妾吧?”

    她现在太清楚出身的好处了,只要崔家不反悔,这门婚事就算公主都抢不去。

    胡敏一想。确实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崔凝是不急。但是谢子玉瞧着屋里的人三五成群的结伴出去就有些坐不住了,时不时的伸头去看,可是哪里还看得见符远的影子。

    胡敏和李逸逸也结伴出去。并且坚持不让崔凝跟着,免得那些郎君两厢对比就看不上她们了。

    崔凝便留下来陪谢子玉。

    屋里没有几个人了,崔凝在她旁边坐下,小声道。“我方才仔细想了一下,我觉得你家里多半不会反对。”

    如今的士族对于娶进门的媳妇要求十分严格。但嫁女儿就放宽多了,尤其是像谢氏这样卯足劲儿想要复起的家族来说,把女儿嫁入有权势的人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子玉是当局者迷,经崔凝一提醒。她眼睛忽然亮起来,将头上的绢花摘下来,笑着起身。“陪我过去找他吧。”

    崔凝见她坚定认真的样子,不禁疑惑。她究竟是何时对符远生出这种心思呢?

    她这厢还在为谢子玉操心,觉得没有人会甘心做妾,可是她没有想到,还真是有那痴心不悔的。

    宛卿看见魏潜回头看暖阁的那一瞬间,明明知道他看得不是自己,却还像着了魔似的,悄悄溜出去,将符远和魏潜堵在了通往宴厅的假山附近。

    她看着魏潜,泪盈于睫,纤纤玉手拈着一朵远山色的绢花递到他跟前。

    那远山色是玄中带青,映着光又隐隐泛紫,显得高贵而神秘,宛卿挑绢花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这一支,觉得它和魏潜的气质再配不过了。

    而魏潜既有心炫耀,自然不会选这样低调华贵的颜色,反而选了一支膏梁红,沉稳又浓郁的暗红色簪在玄色衣衫上既不显得突兀又足够显眼,然而宛卿却觉得刺目至极。

    “长渊。”宛卿天生丽质,十七八岁的年纪,不似崔凝那般青涩,双眸含泪的模样颇有几分动人心魄的美。

    宛卿一向给人盛气凌人的感觉,美则美矣,绝大多数男人会望而却步,可今日这番模样,连符远瞧着都有几分心疼了,他幸灾乐祸的笑看魏潜一眼,“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魏潜蹙眉,“宛娘子,在下已经定亲了。”

    “那又如何,只要你还是你,我的心意就不会改,不管是做妻还做妾,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都愿意。”宛卿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别人都非议你的时候,我却为了你进监察司,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

    感情这种事情很难解释,魏潜很清楚宛卿是真心实意,不管他喜不喜欢,于他的处境而言,这种义无反顾显得很难得,这也是他现在为什么耐着性子没有言辞锋利的原因。

    “在下没有兴趣三妻四妾,宛娘子还是留着花送给合适的人吧。”

    魏潜知道她为难崔凝的事情,心觉得这女子品性不佳,他不会为难一个小娘子却也无意多说,丢下一句话便侧身要离开。

    不料宛卿突然伸手拦路,又眼见他下意识就要躲开,心中一急,竟直接扑过来将人抱住了。

    魏潜当下就黑了脸,语气变得沉冷,“宛娘子,请你自重!”

    宛卿也没有料到自己做出这种举动,但是抱都抱上了,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和他有力的腰身,哪里舍得放开,于是便豁出去死死抱着不松手。

    魏潜半迷糊的时候能一脚将爬床的人踢下床,这时候清醒了反而不好真的动手打女人,用力挣了几次没有挣开,索性一扬手砍在她后颈,直接将人劈晕过去了。

    好死不死的,他刚刚把人放到在地上,直起身准备去喊个侍女过来把人弄走,抬头便看见三个小娘子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跑来准备“无意邂逅”郎君的人不止宛卿,只是她跑的比较快,先找到了魏潜而已。

    魏潜余光看了一眼地上的宛卿,方才被他挣扎的动作弄的有些狼狈。再加上刚才他把她放在地上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要猥亵小女子似的……万一这三人只是看见了刚刚的场景,岂不……

    若是以前,魏潜半点不在意别人怎么传,可是如今万一崔家一怒之下退婚呢?

    “宛娘子晕倒了,请几位娘子帮忙把她挪到屋里去吧。”魏潜先开口道。

    不明不白的,三个小娘子怎敢接下宛卿。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有嘴说不清。

    “我看你长得这么好看。也不像是做坏事的人,究竟发生何事?”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女孩比较镇定的问。

    长得好和做不做坏事有必然的联系吗?魏潜很庆幸这女孩的神逻辑,立即顺着解释道。“你说的对,哪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样显眼的地方做坏事?是宛娘子突然拦路,和在下起了点争执,一时情绪激动就晕了过去。”

    魏潜的解释很合理。三人立即相信了,连忙唤了侍女婆子过来将人抬走。其间陆续又过来几个女子,问起缘由,先前那个“神逻辑”的小女孩又很是认真的同大家解释了一遍。

    方才和宛卿扯动一番,魏潜簪在胸口上的花掉了。一群小娘子见他身上没有戴花,便大着胆子含羞带怯的上前来和他搭讪。

    魏潜之前被人戏弄的时候见过比这更大的阵势,那些可都是半裸着往身上贴。这会儿应对起来相当的镇定自如。只不过那些半裸的都是收了钱卖笑的,既是买卖。不喜欢直接推开便是,眼前这帮子都是贵女,只是堵了路,也都自持身份,不会贸然做什么太出格的举动,他要是真伸手碰了谁一下,那才叫有嘴说不清。

    短短一会儿功夫,魏潜说了两次告辞,眼前的女孩们含羞带怯的,看着羞涩矜持很好说话的样子,可就是没人给让路,两边不是假山就是湖,他正想着要用轻功,崔凝便到了。

    “神逻辑”的小娘子因年纪小,美男子对她还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便没有往跟前凑。她站在外围,远远看见崔凝便欣喜的喊了一声,“凝姐姐。”

    崔凝一瞧,竟然是未来的弟媳妇裴颖,惊讶道,“你也在这儿?我方才怎么不见你?”

    “我一直和表姑母在一处,被拘得闷得慌,好不容易才肯让我出来转转。”裴颖遇见熟人,笑的眼睛弯弯。

    簪花宴分三处,夫人们在一块喝茶聊天,小娘子们聚在一起玩耍,郎君们又是一处。

    魏潜被一群人围住,但他比小娘子都高了一头还多,崔凝自然老远就看见他投过来求救的目光,于是同裴颖说了两句话,便拨开人群上前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头上那朵海棠红的花儿取下来塞进他手里,“这位郎君,我看上你了,咱们回家去商议商议何时成亲吧。”

    魏潜被这么多人围着没有脸红,捏着这朵绢花却像是被海棠红映染了面颊,轻咳了一声,微微笑着应道,“好。”

    他本就生的俊,平常黑着一张脸的时候倒也罢了,此时这般面带温柔笑意,直教旁人移不开眼。

    认出崔凝的人忽然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魏五郎啊!

    一时众人心思各异,不过大致分为三种,要么纯欣赏魏潜的容貌;要么是扼腕惋惜这样出色的一个人竟然那方面不行;再有一些头脑灵活一点的就万分后悔了,崔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连嫁个庶女都是千挑万选的,不可能把个嫡女嫁给不能人道的魏潜,她们年纪都十六七了,比崔凝更适合魏潜,要是早知道那些都是传言,哪能忍心让他单着啊!

    不过既然人家都已经定亲了,也就没什么想头,反倒是杵在这里瞧着郎情妾意,心里直泛酸!之前看见还有和郎君和魏潜在一起吗?许多人想起符远,便迅速离开了。(未完待续)

    符远那头早被几个小娘子前赴后继的邂逅,半点没闲着,好容易逮到个空隙便飞一般的逃离。

    眼瞧着就快要到宴厅,却又瞧见一个小娘子站在一株雪松下笑吟吟的望着他。

    “符大哥。”那小娘子道。

    听得这般称呼,符远顿住,瞧着她有些眼熟,“你是阿凝的朋友吧?”

    “是,我姓谢。”谢子玉有点失望,看样子符远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这让她一下子失了一半信心,可来都来了,总不能话都没说出口便自己铩羽而归吧!

    谢子玉一咬牙,将手里的花扔到他身上,扭头就跑。

    符远下意识的伸手接了一下,抄起那朵柳黄色的绢花,忽然就想起崔凝平时就爱穿这种色。

    念头一闪而过,符远拈着那朵花,心头微凛,莫非自己还真对那个小丫头生出心思不成?

    魏潜会对崔凝生情,符远一点都不奇怪,依着魏潜的性子是不可能一眼就看上谁,倘若他会喜欢一个人,定然是因为日久生情。而要能够长久,首先得让他卸下防备才行。他因为幼时经历的那个绑架案,心里对芳华正盛的女子有些阴影,而崔凝年纪小,看起来很无害,魏潜见了她不会心生抵触,两人处的久了,自然就产生了不一样的情分。

    符远心想,自己的喜好可是正常的很。想的多了,就一时没来得及把花脱手。

    “符大哥?”

    符远听闻崔凝的声音,不动声色的将绢花收入袖中,转身便见她和魏潜朝这边来,两个贼精的人都盯着他藏花的衣袖。

    符远清咳一声,“你们不去找个地方说话。跑来这里作甚。”

    崔凝哪会这么容易便被岔开话题,“都看见了,符大哥就别藏了吧,是哪家小娘子扔的花儿啊?”

    方才离得远,崔凝只看见他往衣袖里放了东西,却没有看清楚是什么,此言只不过是乍一乍他。

    符远云淡风轻的一笑。“给我扔花的人多了。我藏的过来吗?”

    不等崔凝再说话,他便叹道,“如今的小娘子真是一个赛一个活泼。记得十年前,哪个待嫁女子见了郎君不羞走?现今倒是风水轮流转,真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倒是换了我一个七尺儿郎落荒而逃了。”

    魏潜想着也觉得心有余悸。“我和阿凝要回去。”

    “走走,我与你们一起。”符远见魏潜一脸的不赞同。不由鄙视他,“我知晓你好不容易才有人要,但为着芝麻绿豆大点事也不至于吧!你们以后几十年的日子,我占用一会怎了?”

    魏潜未说话。算是默认允许他占这一会儿。

    三人分两边与俞府的主人家告辞,一同在门口会和。

    本来应是俞瑢来送崔凝,但她被俞夫人唤过去一时回不来便改由俞织如和俞织馨送她。

    魏潜和符远还没来。两人便陪着崔凝在距离二门不远处的小阁里坐下说话。

    聊了几句崔凝才知道,原来俞织如和俞织馨竟是一对孪生姐妹花。两人长得真是一点都不像。俞织如生的俏丽,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似杏核般,人也比较丰腴,而俞织馨却是容长脸,眼睛狭长,虽是妹妹,可瞧着竟比俞织如显得大。

    坐了没多久,魏潜和符远就来了。

    两个人站在一处,符远显得更温和俊雅些,但也有许多人就喜欢冷面深沉的,俞织如就一直忍不住拿余光偷偷瞧魏潜。

    待三人上了马车,符远笑的停不下来,魏潜却一直黑着脸。

    崔凝满脸疑惑,“我错过什么事儿了吗?”

    “没错过。”符远心说,你何止是没错过,还是重大参与者!

    方才俞织如瞧魏潜的时候,这家伙的炫耀毛病又犯了,闷不做声的朝崔凝身边靠了靠,以表示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人,但奈何崔凝发现俞织如的小动作之后,却没有表现出半点醋意,还一直面带笑意与那两姐妹说话,直教魏潜不能更心塞。

    崔凝不是那中惯会隐藏情绪的人,她表现出不在意,那是真的不在意,绝不是穷大方。

    符远笑罢一场,安慰似的拍拍魏潜的肩膀,可那脸上全是敛不住的幸灾乐祸。

    崔凝直到家里也没有想明白这两人是为得那般,开口问吧,一个笑的花枝乱颤,一个闷的像个句嘴葫芦,她便索性抛到脑勺后了。

    回到家,崔凝照常去给长辈请安,她今日从东侧门入,便先去见了崔玄碧。

    兵部尚未全部年休,崔玄碧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见了崔凝也没有多说话的意思,崔凝满腹的话都到了嘴边,也只好作罢。

    她回到自己屋里换了身衣裳去凌氏那里,竟得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噩耗”。

    凌氏想着崔凝年岁也不小了,又定了亲,理应开始学习管家,正好马上就要过年,需要盘点、采买,开春之后还要准备崔净的婚礼,正是练手的好时机,于是凌氏决定趁着她年休便把她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

    崔凝和魏潜在衙门里天天见面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乍一分开不见却都觉得少了点什么,日子忽然就寡淡起来,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过下去的。

    奈何年底家里确实事多,事情不大却琐碎的很,两三件事情就占去了一天的时间,崔凝根本没法子溜出去偷闲。

    可怜魏大人在乐天居里成了望妻石,还得忍受符某人的花样嘲笑,一时间满心的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忍不住拉着他在花园里打了好几场。

    两人从小玩到大,什么都比着来,小时候符远见魏潜习武,回家一说,符危立刻就寻好几个武师,可他也就一时兴致,毕竟志不在此,不像魏潜受过刺激,下了狠心练武防身,眼下自然也不是魏潜的对手,好在他身边的郁松武功颇高,虽不敢跟魏潜动手,但好歹能拉着没让他被揍的更惨。

    就在这忙忙碌碌之中,迎来新的一年。

    开春之后,崔凝就更忙了,一面打听着科举的情况,一面帮忙筹备姐姐的婚礼,一眨眼,魏潜与崔凝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面。

    崔凝没有提要出去玩耍,凌氏便主动给她放了假。

    凌氏很欣慰,原来看着那么不懂事儿的一个孩子,如今办事情妥妥当当,明明心里很惦记魏潜,仍然能够耐下性子认真做事,比起崔净,崔凝不大懂得人情世故,有时候办出的事情显得有点傻气,但在“守住本心不为外物所扰”这一点上却是比崔净强许多。

    凌氏心疼崔凝年休还要忙里忙外,便趁着上元节给她松快几日。(未完待续)

    说上元节是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日子一点都不为过,此时春节的气氛尚未消,年轻人又喜欢这日出来游玩,天一亮,大街小巷已经满是行人,人人见面三分笑,但有什么烦恼也暂都抛开去了。

    崔凝被拘了这许多日,一出门便如出笼的小鸟,旁的景色先不看,直奔着乐天居而去。

    “五哥在哪儿?”崔凝进门就抓住个小厮问道。

    “回娘子的话,郎君此刻八成还在院中晨练。”小厮笑答道。

    崔凝吩咐青禄给他赏钱,提了裙裾一溜跑到后头。

    魏潜猜着今日崔凝可能会出来,昨晚便宿在乐天居里,天微微亮的时候就起来在院子里练功,方收式,忽见一个浅红影儿如乳燕投林般向他扑过来。

    魏潜弯起嘴角,展臂接住。

    “五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你想不想我?”崔凝抬头笑嘻嘻的问。

    她今日着一件银红罩白的小袄,下边是一件鹭鸶纹缎裙,头发在两侧绾了垂髻,额上用朱红绘了三片小小的花瓣,既有少女的清丽又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可爱。

    魏潜空落落的心立即欢喜满溢,低声道,“想。”

    这么长时间积累的想念,崔凝早就忘记了魏潜之前谆谆叮嘱的男女有别,像个挂件一样攀在他身上,魏潜高兴还来不及,自是不会指摘她这个。

    魏潜伸手托了她的腿,让她整个人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就这么携着去了暖阁里。

    崔凝开心的捏了捏他的手臂,“五哥力气真大!”

    魏潜看着长身玉立,显得偏瘦。可稍一吃劲那手臂上捏着像石头一样。

    “你太瘦了。”魏潜心想,天天给她加两顿点心,时不时下馆子,怎么就喂不胖呢?一手捞起来轻飘飘的。明知她已经吃过,却仍道,“一起用早膳吧。”

    “好。”到了屋里,崔凝跳下来。坐到胡床上。

    那胡床是平时符远喜欢待的地方。底下厚厚的褥子,上面铺了厚厚的羊绒织毯,坐在上面微微陷下去。温暖舒适。

    魏潜吩咐小厮去取早膳,转头又与崔凝道,“我去换件衣服。”

    崔凝点点头,顺嘴夸了一句。“五哥穿白的好看。”

    魏潜今日穿了一身牙白宽袖,因方才练武。大袖被扎束起来,乌发整齐束起,整个人便如那幽谷高山阳春白雪,说不出来的干净俊美。

    因着她这句赞美。魏潜稍作洗漱之后让云喜又寻了件素淡的衣裳穿。

    用完早膳,魏潜便带崔凝出门。

    崔凝在长安这么久,拢共就去过两次西市。却都是经过,从来没有认真逛过。她早已对西市浓郁的异域风情向往已久。

    西市和东市一样都建的方方正正,地方也差不多大小,但是不同的是,这里多数都是小店,还辟了一块地方专门做集市买卖,做的是跑商生意,平时就人闹非凡,上元节就更不需多言。

    集市上汇聚天南地北的货物,挨着节日,里面的新奇玩意比平时更多,所以魏潜便直接领着崔凝来了这里。

    一下车,崔凝就瞧见街道上白肤高鼻的异域人,更奇特的是,他们的眼睛有的是蓝色、有的是绿色。从小在山头上长大的孩子,纵使在清河崔氏长了几年见识,却也没见过这些,崔凝瞪大眼睛,兴奋的嗷嗷直叫,扯着魏潜的袖子道,“五哥五哥,我这会子可恨自己只长两只眼。”

    魏潜瞧她脸颊红红一副庄稼人刚进城劲头就觉得有趣,一手携了她托举起来。

    崔凝顿时明白他的意思,麻溜的坐上肩膀。因她穿了裙子,不好迈开腿儿,只能坐在一边肩膀上,好在魏潜肩宽,又用手臂拖住,崔凝一只手揽着他的脖颈,倒也坐的稳稳当当。

    两人模样生的好,本就引人注目,再做出这种举动,行人纷纷侧目。

    附近有小娘子看着羡慕的不行,扯了身边的郎君也要坐,不多时街上就有不少效仿的,倒也不显得他们太突兀。

    崔凝坐的高看得远,哪儿有好看好玩好吃的便告诉魏潜,要他走过去。

    刚刚转了一小会,崔凝满手都是小零食,吃到只嚷嚷可恨只长了一个肚子。

    魏潜有敏锐的观察力,也颇能看透几分人心,他对谁好,并不是刻意去献殷勤,而是润物无声般的存在,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他便知道对方要什么,之后便默默做了,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任何表示,他也能恰时满足对方所需。

    他的好处,崔凝全部都知道,正因为知道,她才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只玩了一会,崔凝便要求去茶楼里歇歇脚。

    魏潜知晓她是担心自己累着,面上笑意又深了几分,顺着她的意思找了一座高三层的酒楼,喝茶歇脚的时候还能看看集市上的景。

    酒楼一层的大堂四周坐满的看客,中央空旷的地方有胡姬跳舞。

    崔凝在楼上趴着围栏上看了一会,见那些舞姬跳完一曲后就被带下去,又换了另一批,时不时有人上前去和旁边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询价。就她看了这一会儿,就已经交易三个了。

    舞罢几场后,气氛正热,此时上了一场独舞,那舞姬肤白胜雪,这么冷的天气,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碧色裙裳,纤细的小蛮腰都露在外面,长过臀的红发披散着,坠着碧玉珍珠发饰。舞姬的身子凹凸有致,胸那么大,腰却盈盈一握,臀儿丰满挺翘,裙子两侧开叉正到臀下,她舞动的时候隐约能见修长的玉腿。

    舞姬面上挂着如烟似雾的薄纱,只露出深邃的墨绿眼眸,带着媚儿瞟过来的时候,如妖似魅,美的惊心动魄。

    四周那些男人眼里冒着光。恨不能要将她吃了模样。

    “五哥,你看那舞姬多美,方才瞧了这边一眼,我感觉半边身子都酥了。”崔凝啧道。她这是第一回真正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有别”。

    魏潜看了下面一眼,“亏得你不是个郎君,不然定是个耽于美色之辈。”

    “那可不。”崔凝用竹签叉了一块蜜瓜塞进嘴里,舒坦的叹了口气。“长安真是好。冬天都能吃上瓜。”

    瞧着这样的热闹,崔凝顿生雄心壮志,这日后势必要看尽长安花。吃遍长安瓜,做个霸气的崔大人,娶个最俊的俏郎君。

    崔凝瞧着魏潜,心中油然升起满足感。觉着自己现在就差霸气了。

    魏潜见她掐着腰,浑身上下都憋着一股子劲要往外使似的。难得猜不出来她的意图,“你在想什么?”

    “嘿嘿。”崔凝可不敢说要方才想着要娶他的事儿,爬起来谄媚道,“五哥。你肩膀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说着跑到他身后,搓搓手捏起来。“力道怎样?”

    魏潜侧头看看她的手,笑着将话题放了过去。“很好。”

    崔凝哼哧哼哧的捏了一会儿,魏潜便让她歇着了。

    吃完饭,二人又相携到集市上去玩。

    上元节最有趣的还在晚上,满城亮如白昼,许多人都盼望着一场“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邂逅,且夜晚似乎更能让人兴奋起来。

    魏潜便带着依依不舍的崔凝回了乐天居的时候,正好夕阳西下,朱雀街上已然挂满了灯笼。

    崔凝一直持续兴奋,此时有些倦意,魏潜便让她在书房里眯了一会儿,免得一会儿看灯的时候不能尽兴。

    一觉香甜。

    待崔凝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天黑。

    稍微收拾一下,吃了半碗粥温了肠胃,青心便给她裹了厚厚的大氅去暖阁。

    魏潜还是整整齐齐的模样,见了她懒懒的模样,不由笑着伸手,原想揉她的发,见她发髻整齐,便顺势该为轻拍。

    “五哥没有睡吗?”崔凝问。

    “不困。”魏潜递了个话本给她,“缓一会吧,刚醒吹风容易染风寒。”

    “哦。”崔凝点点头,接了话本翻开来看。

    这一看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往常读的都是案卷,再往前看的是晦涩的道家典籍,乍一看如此生动有趣的故事,竟是一时不能丢手。

    还是魏潜劝她,“外面花灯如昼可不多见,你难道就打算在屋里窝着?”

    崔凝毕竟是个能够控制自己的人,闻言便丢了书,与魏潜出门看花灯去了。

    万家灯火闹春桥,十里光相照。

    顺着朱雀街一路向东,转过几个街巷,到了河边,河上花船缓缓行驶,丝竹歌声悠扬,无数花灯漂浮在水面,顺着水流向下游漂去,乍一看宛若银河星子。天气寒冷,周围人气灯火多了,水面上很快起了一层薄薄雾气。河边有那卖香火的商贩,不少人很愿意花几个大子儿买一束趁着大好节日在河畔烧香祈福,烟雾袅袅随风飘散,笙歌齐发,热烈喧嚣,飘然而上,远处的楼阁便缥缈犹如蓬莱岛上的仙山楼阁,烟气缭绕于玉楼之腰,壮丽不可言说。

    崔凝看的如痴如醉,忽听旁边一阵不小的骚动,侧耳听了几句,便顺着她们的目光往桥上看,却见一袭蓝袍的谢飏和几个俏生生的娘子在一处,几个人相貌生的极好,在琼楼玉宇处宛若谪仙。

    那是水畔两座楼的连接桥,建的颇高,是个很好的观景处,却并不是人人都能登上去,因此桥上人不算太多。

    崔凝收回目光的当口,猛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自桥上经过,她霎时间僵住,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而后便疯一样的拨开人群往那边跑。(未完待续)

    河畔人群接踵擦肩,崔凝没挤过去却被魏潜一把拽住,一手携着她,飞身跃上附近的屋顶,兔起鹘落间便到了那廊桥上。

    从天而降的两个人引起桥上一阵骚动,谢飏看向两人,目露惊讶。

    “大师兄!大师兄!”崔凝一边喊一边顺着方才那个身影行走的方向追了去,魏潜冲谢飏点了一下头,转身跟着追了去。

    桥这边连接着一家酒楼,堂中没有多少人,倒是二楼的雅间都满了,门口都有家丁守着,崔凝知道里面定然有许多得罪不起的人,到时候人不一定能找到,怕是还要惹出是非。

    就算如此焦躁,崔凝仍然保持了一丝理智。

    魏潜见她失魂落魄的站在堂内,茕茕孑立,再对比白天时无忧无虑的笑容,心里阵阵刺痛。

    “阿凝,既然人在长安城,日后一定能找到,不急于一时。”魏潜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将她搂入怀中。

    崔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音里都是满满的期待,“会吗,能找到吗?”

    “一定能。”魏潜笃定的道。就算掘地三尺,他也会帮她把人找出来。

    崔凝几乎是没有原则的相信魏潜所说的一切,闻言心中大定。

    自从师门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崔凝一日都不敢忘,今日与魏潜难得把一切暂时放开,真正开怀了几个时辰,却冷不防的被兜头浇了一头冰水,顿时什么玩的心情都没有了。

    魏潜便直接带着她回了乐天居。

    一路上,他都没有问任何问题,还是崔凝绷不住,小心翼翼的道。“五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吗?”

    魏潜是个情绪相当内敛的人,然而此刻看着她的眼神却满是怜惜,温声道,“我不问是怕触及你不愿意说的事。”

    他以前不想问,后来想问的时候又想起上一回崔凝看见司家庄灭门案的卷宗时直接哭晕过去,之后便不好再开口了。

    “我被二师兄送进密道的时候。师父和大师兄歹徒抓住了。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崔凝想起在密道里看见二师兄的模样,虽是没有哭,但脸上已是褪去血色。她咬咬唇。继续道,“如果二师兄是骗我,我没有到方外,有没有可能二师兄还活着?”

    魏潜听她话中透出的意思。便知晓她与二师兄的感情最为深厚,遂没有用渺茫的希望去安慰她。“你说说详细情形。”

    “那天夜里贼人杀上山之前,二师兄曾经来找过我,偷偷告诉我师父在松林里藏了一匣子蜜饯,我便趁着太阳刚下山去跑出去寻找……”

    崔凝在二师兄说的地方果然寻到了蜜饯。她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回,又依言留了一半给二师兄。观里师兄弟们轮流守门,因着当晚刚好轮到四师兄守门。她便在林子里玩了一会儿,打算到亥时末再回去。

    “为何要等到亥时末?”魏潜问。

    “因为四师兄最刻苦。每天都要读书到亥时中。四师兄作息最守时,而且必须每天定时定点的做该做的事情,若是一时蹉跎,他就会变得特别暴躁。”崔凝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那晚原本不是轮到四师兄守门,而是二师兄。”

    替换了守门的人,显然是早有计划,而魏潜问的更详细,“这么说来,你四师兄是临时替换过来守门,你最后见到他是何时?他可有生气暴躁?”

    崔凝回忆了一下,“是晚饭之后,他很平静……”

    崔凝答毕,也察觉了里面的问题,为了让魏潜更准确的帮忙分析,她很仔细的说了二师兄和四师兄的具体情况。

    二师兄道明,平时浪荡的不行,兴趣爱好广泛的没个边,明明很穷却还是很讲究,物质上讲究不起来,就开始从精神上讲究,惯爱追求个清新脱俗,平素瞧着像是不大靠谱,可是道观里凡有什么要事,师父多半是要他来拿主意。

    四师兄道治像个文弱书生,全道观武功最差学问最好的人,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平日满嘴之乎者也,和和气气,凭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生气,崔凝有时候犯个错,他也秉承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优良传统,引经据典的教育她,若是他正好得空,那肯定是没完没了,且随后的大半个月但凡有空便逮着她进行精神教育。整个师门,崔凝最怕他。

    道治做任何事情都要上纲上线,已经达到了变态的地步,吃饭咀嚼食物左右各十五下,哪边要是少了一下或多了一下,他都觉得自己今日过的很失败,若因事情耽误少读了一刻书那可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魏潜听完,问她,“你自己可曾有什么想法?”

    崔凝蹙眉细想,每个月那天四师兄应该是睡在自己屋里,突然换来守门,坏了他一直的习惯,他肯定会不高兴,可是那天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似有些心事,难得没有说教。

    “在那之前,我刚刚把大师兄没洗的兜裆布当做抹布拿给六师兄擦切菜板,二师兄吃菜吃出来一根毛,发现了此事,四师兄当下就教育我了。按照往常,四师兄那几天应该会有空就要说我,晚饭后他是明明有空的,却没有说什么。”崔凝越想越,心里有一个念头就越发清晰。

    魏潜听着她以前还有这样顽劣的时候,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过往越是美好,如今就越痛苦吧?

    崔凝两手绞着衣角,紧张的看向魏潜,“五哥,是不是二师兄一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多半如此。”魏潜听完崔凝说的话,基本已经确定道明事先有安排。

    “既然事先知道了,为什么不能让大家避一避呢?”崔凝满腹疑惑。

    魏潜安慰她,“那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吧,又或者,他也只是猜测,防患未然而已,并没有确定会发生祸事。”

    崔凝闷声道,“我听觉比平常人敏锐,二师兄也知道,所以他才把东西藏到很远的地方吧!可是其实那天晚上,我还是听见观里有声音,提早回去了。”

    如果她没有回去,是不是二师兄自己就能从那个密道里逃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