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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txt下载

    崔凝对二师兄的死一直耿耿于怀,除了因为师兄妹俩感情好,还因为她从内心深处觉得二师兄是为了救自己才枉死的,不然凭着他的武功,就算不能拯救师门,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至于师父和大师兄,崔凝总觉得他们没有死,今天在长安看见大师兄的身影,她反而觉得在情理之中。

    崔凝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而后不安的道,“二师兄是不是想先把我引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从密道逃出来?”

    魏潜不答反问,“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崔凝怔怔,半晌才道,“是啊,他不会扔下师门逃走的。”

    魏潜又问,“他在书阁中点火,你想想,他是为了烧什么?”

    点火自.焚?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

    “烧书?”崔凝突然明白了,“书阁里多半是藏了那些凶徒想要的东西。”

    那时二师兄匆匆交代,外面的追兵已至,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只能把崔凝放进密道,自己把门反闩,留下来确定东西已毁,还能抵挡一阵子追兵,好让她安全离开。

    既然不是到方外,那是谁把她送来清河崔氏?师父和大师兄吗?崔家人一定知道内情!这些天崔凝几次想问崔玄碧,但他总是很忙,匆匆将她打发。

    魏潜问了两个问题之后,才说出结论,“他留下了是为了确保某些东西不落在对方手里,与你没有关系。”

    崔凝沉默不语。

    魏潜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尚显稚气的脸,心中暗叹,大多数为了让自己心里舒坦。总是不断的给自己找很多借口,崔凝却不仅不逃避,反而直面伤痛,若是承受力稍差一些,怕是早就被自己逼死了。

    “五哥,你究竟何时看出我不是原来的崔凝?”崔凝知道自己浑身破绽,必定瞒不过魏潜。只是她清楚记得在里的时候。他看双鱼玉佩的眼神,是那个时候发现的吗?还是更早之前?

    “崔老夫人过世时。”魏潜介入这场谋杀案之后就发现了崔凝身上的异样,事关案情真相。所以他的目光一度停留在她身上,曾经很认真的分析过这个看似弱小又十分强大的小女孩。

    魏潜没有多说,因为老夫人过世又是崔凝一桩伤心事。

    就算是个心智成熟的人,在经历接二连三的谋杀。眼看亲近的人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也都会留下磨灭不了的伤痕。更何况她那年只有八岁。

    魏潜很少与人谈心,以往就算很心疼崔凝,也从来没有想过用语言表达出来,今晚却是轻语哄了她半晌。

    经这一回之后。魏潜矜持的下线又不觉间划低了几分。

    外面,青心敲了敲书房的门,轻声道。“娘子,小郎君来了。”

    “小弟?”崔凝起身打开门。探头朝外看看,问青心,“人呢?”

    青心微微躬身道,“小郎君是逛灯会顺道过来歇歇脚,小二认得他,便过来通报了一声。”

    崔况是乐天居承认的食客,掌柜自然不会宰他,只是崔凝有点疑惑,他不是为了科举闭门苦读吗?怎么有闲情逸致跑来看花灯?

    “我先去看看他。”崔凝回头冲屋里的魏潜说了一声。

    青心就听见里头轻应了一声,“好。”

    魏潜每次说“好”字的时候都显得极为温柔,明明是淡淡的并没有带什么情绪,可是听的人总觉得被宠溺着似的。

    崔凝带着青心到了前堂二楼雅间,找到崔况所在,刚刚到门口便说话声音,“你有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告诉我,我不会怪你。”

    崔凝敲门的动作直接顿住,自家弟弟语重心长的同谁说话呢?

    “没,没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弱弱的道。

    是裴颖?

    崔况问的什么事?崔凝猜想,是不是与裴颖跑去簪花宴玩有关?

    崔凝默默垂了手,耳朵贴着门上,仔细听着里边动静。

    屋内,崔况端坐在席上,一副老太爷的神情,旁边裴颖垂着脑袋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崔况凝视了她半晌,伸手拍拍她的头,“乖。”

    裴颖立即开心起来,主动用头蹭蹭他的手,“阿况,咱们再玩一会吧。”

    “不行。”崔况斩钉截铁的回绝。

    裴颖扁扁嘴,委屈的不行,“那我还要吃一块千丝密。”

    千丝密是乐天居厨师的拿手点心,用熬的稠稠的糖浆兑和栗子粉,不知用什么法子扯成细如发丝的样子裹成一团,每裹一层便会加上用蜂蜜腌渍的果脯酱,待到外面糖浆凝固,咬着口感酥脆,里面还会流出酸甜可口的汁液,长安不少姑娘被这道点心虏获芳心。只是这东西太甜,不宜吃太多。

    “前日不还写信同我说牙疼?牙还要不要了!”崔况一面训斥,一面把千丝密的盘子推到她面前,没好气的道,“只准吃一个。”

    崔凝在外面听着简直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自朝廷颁布明年之后科举恢复三年一次的消息,许多没打算下场的人也都纷纷备考,崔况身上的压力越发大了,闭门苦读已久,连她三五天都见不着一回。崔况比别人少吃那么多年饭,纵然天资超群,想赢过比他大十几二十岁的人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他自是明白这些,因此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平素连给祖父、父母请安都只稍稍坐一小会,他哪里来的时间勾搭裴颖?

    听两人对话的语气,明显十分熟稔。

    崔凝不禁感慨,自家小弟真是天纵奇才啊!这么紧要的关头还学业美人两不误,把旁人二十多岁要做的事都给做完了。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再说话,崔凝便抬手敲门,“小弟。”

    “进来吧。”崔况道。

    崔凝进屋,见两人都站起了,裴颖更是欢快的迎过来,欠身道,“凝姐姐!”

    “你们出来玩呐?”崔凝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崔况。

    “恩恩,阿况还给我赢了好多花灯呢!”裴颖对崔况满满的崇拜,又拉着崔凝去看那些灯,“阿况好厉害啊,猜谜赋诗玩的可好了,旁人还要想半天,他一眨眼就成了。”

    “是啊,他可厉害了!”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崔凝承认。

    崔况皱眉问道,“二姐跟魏兄吃过晚饭了?”

    崔凝和裴颖聊的正欢,随口道,“是啊,早吃过啦。”

    崔况问道,“一会儿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

    崔凝想也不想的便达道,“既然正巧遇见你们……”

    “我送你回去。”魏潜出现在门外,打断了她的话。

    崔况很满意的冲魏潜施礼,像二姐这么没眼色的人,就的找个像魏长渊这样有眼色的才行。(未完待续)

    ps:今天卡文,从下午一直卡卡卡,写到最后才有点感觉,不过我这两天身体不大好,就不熬夜继续写了,昨天欠的没补上,你们打死我吧。

    另外,我微薄上这几天会有一次抽奖,有兴趣可以关注一下。袖唐。

    崔况极少佩服谁,魏潜是寥寥之中的一个。若论作文赋诗,魏潜不如符远,但他涉猎广泛,懂得许多别人不懂的东西。

    魏潜能拿到各个榜的榜首,绝非运气而已。崔况即将参加科举,很希望能够请教他。

    两人聊了一会儿,魏潜绝不藏私,崔况问什么,他都尽可能详尽回答。魏潜知道崔况打算多考几科,便认真叮他一定要吃好喝好,万不能因为读书而忽视锻炼身体。

    崔凝很好奇,“五哥之前就叮嘱过此事,为什么呢?”

    魏潜浅浅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在崔凝的印象里,考试也就是几个时辰的事情,她之前参加官署考试,虽然时间不大够用,但大致上还算轻松,到时候崔况要考四五科确实是累点,但也不至于一再叮嘱吧?

    她因另存着心事便没有再问,不过很快便目睹了崔况的惨状。

    上元节刚过去,崔凝便结束了年休,回到衙门上职。

    她升了监察使之后便碰见年底结案,之后便休假,尚未体会到监察使和监察副使究竟有什么区别,这回拿到监察使的官服和令牌,以及堆在案头上的各种案件卷宗,这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升官了!

    监察四处本来就缺人,崔凝这个补上来的监察使也是个光杆,手下连一个副使都没有,但她已经有了调令鹰卫和差役的权利,而且公务出行会有四个差役跟随。

    魏潜作为四处主官,虽一时没办法补上副手,但给崔凝的四个从属差役说是千挑万选也不为过,其中还有两个是他特地从外面安排进来的心腹高手。另外两个是崔家死士。

    崔平香是其中之一。

    崔平香长得一般,个头一般,是个很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女子,但在崔玄碧身边的时候很得用,每次差事办的都很漂亮,相当有能力,她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然而自从到了崔凝身边。她的整个人生都受到了严峻挑战。第一次失误,是崔凝把她撇在了邢州,尽管她很快就发现并且追上去。崔凝也没有出事,但跟丢主子本身就是重大失误,对于能力出众、自我要求严格的崔平香来说,不啻于被狠狠打脸。崔平香回到崔玄碧身边之后。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第二次失误是年前,崔平香又一次领了保护崔凝的任务。又一次跟丢,而且令她身陷险境,若不是魏潜挺身相救,落在左凛手里的人就是她了。

    事后她受到崔玄碧严厉处罚。

    崔平香并不愤恨。反而觉得崔凝能逃脱她的视线是一种能力,她认为这两次重大失误是人生中重大污点,必须要想办法找补。原本崔玄碧认为崔平香办事不利。要另外安排人手,但崔平香在崔玄碧面前发下毒誓。如果再有第三次,她便提头来见。

    崔玄碧考虑之后,决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崔凝不知道自己两次甩脱崔平香,反而激起她的斗志,间接获得了她的忠心,只觉得最近崔平香显得有点不太一样,以前像空气似的一个人,现在成了豹子,一天到晚双目炯炯的盯着她。

    另外三个人或多或少也知晓崔平香的遭遇,因此亦不敢大意,四个人团结一致、严防死守,害的崔凝去个茅房都浑身不自在。

    幸好,她呆在屋里审核卷宗的的时候不需要把差役带在身边。

    崔凝做了几日监察使,慢慢熟悉了公务之后,便被魏潜派去协助京畿衙门办案。

    这是监察司和京畿衙门相互之间达成的协议,监察司毕竟没有那么多办案机会,闭门造车是不行的,而衙门里大案不多,小案却是不断,监察司经常会送人过去协助,以求培养断案能力。

    而相应的,监察司会在各个方面给予京畿衙门方便。

    崔凝整天遇到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争执,不是谁家小妾失踪,就是爹死了兄弟闹着分家财,事情都不算太大,可是崔凝收获颇多。

    短短时间,她见了许多人丑陋的嘴脸,越发了解人心卑劣的一面。

    不知不觉间过去一个多月,满长安翘首以待的科举考试终于拉开了帷幕。

    崔凝现在时常能够外出走动,见着满大街都是士子,有时候去个茶馆都能听见他们在讨论时文,崔凝有时候听着比较精彩的言论都会止不住为崔况担忧。

    崔凝只知道崔况是个天才,并不知道他实力究竟如何,总觉得天才还有大小之分呢,他那个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万一要是考不上状元可怎么办?

    因着崔凝不需要主审案件,大多时间都不太忙,平时常常想方设法的寻找大师兄的踪迹,但这日她什么都没有做,告假送崔况去考试。

    这时候她才知晓,每一科的考试时间长短不一,而且昼夜不歇。几科考试的时间安排不同,但是相差不远,这就意味着,有时候一场还没有结束崔况就必须要交卷去参加下一场,若是把几科考个遍,他总共要在考场中耗上六天的时间。

    考场里面不准随意起身走动,光是干坐着都累得慌,更逞论要不断的动脑子,还得奋笔疾书?

    崔凝是看着崔况精神饱满、意气风发走进去,进去之前见崔凝忧心,还把她说教了一顿,待过了六天,她跑过去接人的时候看见自家小弟是被小厮背出来的,一张脸苍白不堪,眼底乌青,人瘦了一圈,头发也乱糟糟,崭新的衣服也变得皱巴巴,简直像是刚刚遭了大难。

    “二姐!”崔况虚弱的喊了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崔凝惊呼一声,立即让小厮把他放到马车上,一路急行到医馆。

    医者诊脉之后说是没有大碍,只是过度劳累,身子亏虚,要注意补补。

    崔凝这才放心,令人驱车回府。

    崔况被抬进浴房洗澡更衣,直到换了干爽的衣服放到床榻上,他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一觉睡了两天两夜,喊都喊不醒,只靠参汤补养着。

    崔况美美睡了一觉,一睁眼,便看见一张挂满泪水的脸,哭的相当肆意洒脱。(未完待续)

    第168章

    吴知府道,“今早俞府派人过来报案,说在侧门发现俞二娘子的尸体,其状惨不忍睹,竟是无人敢收尸,现在还在后门口,崔大人可要去看看?”

    崔凝顿了一下,才道,“好。”

    “崔大人要有心理准备才是。”吴知府再次提醒道。

    “多谢大人提醒,下官会注意。”崔凝道。

    吴知府这才府兵役带她前往。

    俞府的西偏门距离花园很近,正是开春,满院子嫩柳花红十分热闹,鼻端各种清新的气息萦绕,都是勃勃生机味道,然而崔凝跟着仵作刚刚越过园子里的小湖,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之气。

    崔凝暗忖,血气冲天,怕是血都流光了吧?

    “大人,就是这里了。”府兵躬身道。

    侧门处有一丛密密压压的迎春花,阳光洒下,金灿灿的一片,上面飞溅的血显得尤为刺眼。

    仵作已经检查完毕,垂首站在一侧,俞府其他人都面色惨白的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

    崔凝的出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崔凝察觉到那些目光,远远的冲俞尚书和俞夫人施礼,而后朝尸首处走去。

    刚刚到迎春花处的时候还看不见尸体,只能瞧见零星血迹,崔凝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尸首被塞在花丛里面,迎春花根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和肠子。

    阳光疏漏,俞织如那张俏丽的小脸一半被肠子掩盖,只露出一只瞪得大大的杏眼,那眸子早已黯淡,但从中不难看出死前的惊恐。

    “可查出死因?”崔凝蹙眉,看向仵作。

    仵作恭声答道,“回大人话,这些伤就是造成俞家娘子的死因。”

    “这么说来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掏出脏腑?”崔凝原以为俞织如是被死后分尸,原来竟是活生生劈开吗?这么强烈的痛苦,她为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崔凝想了一下,再问仵作。“能否看出她死前可曾服用过麻沸散之类的东西?”

    “这个。属下看不出来。不过俞娘子死前曾被人堵住口舌,脖颈上也有瘀伤,下身破坏的太厉害了。看不出是否被侵犯过。”仵作身子躬的更厉害了。

    崔凝见旁边的府兵手里还有罩褂,便取了穿上,凑近尸体仔细查看。

    她见过比这更可怕一万倍的场景,那血肉横飞。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的感觉,远比看一具尸体更可怕。因而虽然瞧着心中不适,但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方才只看个大概,待钻进里面,崔凝才看清楚俞织如的面上果然有轻微瘀伤。看上去是被缚住口舌导致,刚刚发育有些形状的胸脯被人用利器划得稀烂,而下半身正如仵作所言。被损毁不成样子,两腿之间血肉糊了一滩。若不是有盆骨支撑,恐怕整个下身都被劈开了。

    俞织如原本的纤纤玉指也已血肉模糊,指甲断裂的断裂,翻开的翻开,上面还染了不少泥。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手指上的伤,应该是自己抓地造成,而且用的力气还不小。可这说不通,如果俞织如手脚能动,正常的反应是与伤害她的人搏斗,怎么会去抓地面?

    崔凝紧接着查看了俞织如手腕,虽然已经血肉模糊,但仍然能看清上面的勒痕已经见了骨。

    崔凝找了一圈,转身道,“仵作,她手腕上的是被何物勒伤?”

    “是麻绳。”仵作道。

    崔凝从花树下面钻出来,“谁先发现尸体?这里为何没有绳子?”

    “是俞府的人。”吴知府也到了这边。

    崔凝道,“吴大人,我建议让仵作重新检查一下尸体。”

    吴知府看了仵作一眼,又问崔凝,“怎么回事?”

    “俞娘子手被缚,挣扎的伤痕深可见骨,手指也因为抓地面用力过甚而导致指甲断裂翻落,可是现场找不到绳子,也找不到用手指抓过的地面。”崔凝见吴知府听的认真,并不敷衍,顿了一下便继续道,“如果如仵作所说,俞二娘子这些伤口是生前造成,那么肯定是在此处造成,而之前那些疏漏就只有一个解释,俞娘子定然在别处受过刑,凶手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又换了地方。”

    仵作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大人饶命,小的师父卧病在床,小的第一次验尸。”

    吴知府怒道,“滚回去叫你师父!叫他爬也给本官爬过来!”

    不是每个当官的都擅刑狱,吴知府便是如此,他一般到案发现场主要也是为了镇场子,他知晓自己的短板,手下收了不少擅长此道的人,等他们将查验的情况报上来,他再进行审问断案。

    吴知府手下有一名经验丰富的仵作,但他嗜酒如命,早上起床就先是一大坛酒,有时候身子不好,扛不住酒力,直接醉了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府衙也不是天天需要人验尸,所以一直也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俞府的人也都审问过了,供词都在这里。”吴知府命人直接把供词拿给崔凝,“崔大人若是觉着何处不妥,与本官说一声便可重新查问。”

    崔凝瞧着吴知府方方正正的脸上一脸正气,隐隐觉着自己摊上事了,可是既然已经插手了,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啊,“好。”

    吴知府神色微松,“崔大人先到那处去看供词吧,本官去别处查看。”

    崔凝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两人合抱的大树下有石桌石凳,清静又距离现场不远,便点头道,“吴大人辛苦了。”

    “本官职责所在罢了。”吴知府道。

    崔凝目送他离开,拿着供词坐下细细观看。吴知府虽不擅长破案,但他为官这么多年,经常需要处理这些事情,耳濡目染也是半个行家了,短短时间整理出来的供词十分详尽,几乎每个可能涉案的人都进行了盘问,且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

    崔凝边看边想,食指不自觉的便在桌上轻轻敲着。

    “崔……大人。”有个女声在不远处唤道。

    崔凝看的太投入,竟然没有听见有人靠近。她闻声抬头,看见俞夫人、俞瑢和俞织馨,而与她说话的正是俞夫人。(未完待续)

    俞夫人前段时间见到崔凝还拿只她当个小辈看,这会儿却是不能如此随意了。

    她是诰命夫人,品阶比崔凝要高的多,崔凝自是不能端架子,立即起身道,“见过俞夫人。”

    “快请坐。”俞夫人忙道。

    “夫人也请坐吧。”崔凝目光微垂,看见她露出宽袖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仍处于惊惧之中。

    崔凝刚刚把供词看完,正好想问一问当家夫人一些问题,见她坐定,便也跟着坐下来,而俞瑢和俞织馨只站在她身后。

    不多时,侍女便端着茶点奉上。

    崔凝抬手倒了杯热茶递给俞夫人。

    “多谢。”俞夫人接了茶,握在手中,温热从掌心传递到全身,令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距离如此之近,崔凝能看清俞夫人的面上没有一丝皱纹。俞夫人生的一副端庄大方模样,又喜往庄重里打扮,使得她乍一看上去有四十左右,但实际上她是俞尚书后来娶的继妻,今年才三十四,嫁入俞家之后只生了个女儿,也就是俞瑢。

    俞夫人握紧手中的茶杯,慢慢平静下来,“崔大人,不知可曾查到线索?”

    凶手没有捉到,这府里的人都有嫌疑,就算是有什么线索,崔凝也不能随便说给她听,只好打个太极,“但凡是杀人总会留下痕迹,吴大人任京畿知府这这些年破案无数,定能抓获凶手,俞夫人不必担心。”

    俞夫人眼眶微红,哽咽道,“可怜如娘这孩子。”

    俞尚书有两个儿子四个女儿,两个儿子皆是原配所出。均已成家立业,剩下这四个女儿当中就属俞瑢最大,其次便是俞织如和俞织馨这对庶出的孪生姐妹,还有一个却也是俞夫人所生,是俞尚书四十多岁才得的,今年还不满十岁。

    崔凝的父亲没有妾室,她无法体会到嫡母对庶出孩子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态。但见俞夫人情真意切。也不像作假。再看后面的俞瑢和俞织如反应则大大不同,俞瑢只是脸色微白,薄唇紧抿着。是兔死狐悲的模样,而俞织馨则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眼睛肿的像核桃,脸色一片惨白。风一吹就要晕倒似的。

    崔凝收回目光,问俞夫人。“府上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是关于俞二娘子的?”

    关于俞织如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之类的问题,吴知府都已经问过了,俞府许多人提供的证词都是一样的,俞织如一个才及笄的小娘子就算是得罪人。也不可能是个不共戴天之仇,别人也犯不着把她祸害成这样,更何况。俞织如见人三分笑,还真没有怎么得罪过人。

    崔凝想。如果不是什么采花大盗之流的凶恶之徒,那便只能是俞织如身边的人,长时间不断的冲突使得对方下死手。

    若说利益冲突,嫡庶之间天生就有,但俞夫人要弄死个庶女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好像唯恐旁人不知道似的。俞瑢身为嫡女,本就比庶出高一头,又有母亲罩着,俞织如还能撼动她的地位不成?

    剩下就是俞织馨了。身为孪生姐妹,姐姐却比她长的好看那么多,这么多年的对比,是否会让她心里积怨?

    好像也说的通,但崔凝还有疑惑,如果俞织馨是嫉妒姐姐的美貌,首先毁的应该是她的脸吧?可是俞织如被毁掉的是胸和下半身,这是代表女性的两个地方……

    凶手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痛恨女人?那也不对呀,俞府这么多女人呢!那就是俞织如有某些地方,引起了凶手的反感……

    崔凝脑子不断的运转,无数想法也不过瞬息之间。

    俞夫人道,“最近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事。”

    “婚事呢?”崔凝突然灵光一闪,“簪花宴是为俞大娘子选婿,但二娘子和三娘子也及笄了吧?不是一并选了吗?”

    “是这样的想法,家里养女儿向来娇惯,却不知她怎么生出了那样的心思。”俞夫人有些难以启齿,犹犹豫豫不愿说出口。

    崔凝想到俞织如那天送她离开时的表现,顿时明白了,“她是看上我未婚夫婿了吧。”

    就算魏潜如今还没有订婚,俞织如身份也配不上他,但身为户部尚书的女儿,若是给他做妾,又有些委屈了。

    俞夫人叹息道,“人死如灯灭,还望崔大人不要介意。”

    “无妨,看上他的不止俞二娘子。”崔凝自是不会怀疑魏潜,于是略过了这个问题,又问道,“除此之外,府上就没有想过给她定亲?”

    俞夫人顿了顿,“我瞧着簪花宴上有几个不错的郎君,正托人打听着。”

    崔凝正欲再问,抬眼瞧见几个府兵匆匆跑过来,“大人。”

    不待他行礼,崔凝直接道,“说。”

    “方才抓到一个婢女,那婢女正在洗一件溅了血的衣服,是俞三娘子的,大人命属下前来带俞三娘子过去问话。”那府兵道。

    崔凝转眼看向俞织馨,见她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喃喃道,“怎么可能……”

    “我也一起去吧。”崔凝让人把供词都带着,跟随他们一起前往。

    进了厅内,崔凝便见屋子当中一个绿衣婢女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首座的俞尚书脸色铁青,吴知府在上坐,手里端着茶,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崔凝给两人行礼之后,便默不作声的挨着吴知府坐下。

    “给我跪下!”俞尚书瞪着俞织馨道。

    俞织馨早已六神无主,被一声大喝吓得噗通跪在地上,连喊冤都忘记了。

    崔凝在一旁看明白了,既然已经在俞织馨的衣服上发现血迹,若她是凶手,那这就是余家的恩怨,吴知府只要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清算完,把凶手下大狱就行了,犯不上掺和。

    看清这一点,崔凝也就不插嘴,静静看着事态如何发展。

    俞尚书见自己这个庶女已经说不出话,便逼问那婢女,“你说,这血衣是怎么回事!”

    人心都是偏长的,俞尚书的两个庶女,一个生的美貌,笑着甜又会说话,他自然喜欢,另外一个长得一般又不爱说话,一向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他倒不是说讨厌,只是相对之下,爱女惨死,这个不大入眼的女儿是疑犯,他心中的惊怒可想而知。

    只不过,俞尚书还是存了理智,俞织馨毕竟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是需要他这个父亲护着的,万一弄到最后她不是凶手,那么他今日若是说出太残忍的话,难免教女儿寒心。(未完待续)

    此事俞织馨才回过神来,急声道,“父亲,不是女儿,不是女儿啊!”

    俞尚书见这个一向温婉少言的女儿此刻花容失色,满面的惊惧,心中不忍,语气不由柔和几分,“若此事与你无关,吴知府自会找出真凶。”

    他说罢,转头又逼问那侍女,“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婢女哆哆嗦嗦的道,“今日三娘子屋里的莲香姐姐说三娘子小日子将衣物弄脏了,令奴婢过去取了衣物浆洗,且嘱咐说不能叫人看见,奴婢这才避着人过去取了衣服。”

    俞尚书看她的服饰,果然是府里做下等活计的粗使婢女,便命人将莲香带过来。

    只须臾,莲香便被两个婆子带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俞夫人和俞瑢。

    “郎君,莲香带来了。”一个婆子道。

    那跪在地上的浆洗婢女闻言连滚带爬的扑到莲香脚下,“莲香姐姐,姐姐,你快告诉郎君,是你叫我拿衣服去洗的呀!”

    莲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看这样子也知道是衣服出了问题,再想起二娘子惨死,当下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今早娘子身子不方便,不慎染脏了衣裤,奴婢还如往常一样让负责浆洗的小春拿了衣物去洗。”

    俞织馨惨白面上忽然涨红,小声道,“女儿今早确实弄脏了衣服。”

    事情既然已经捅出去,俞尚书根本不想亲自审问自己的女儿,现在也不过是撑个架势,于是当话问到此处,他便转眼看向吴知府。

    一直袖手旁观的吴知府顺势放下手里的茶盏。抬头道,“俞大人,衣服上面的血迹并非染上去,而是溅上去。”

    月事还能血溅三尺不成?

    吴知府给手下小吏使了个眼色,证物立刻便被展开在众人面前。

    崔凝一看,那是一件红色缠枝纹衣裙,衣服上果然是被溅了许多血。鲜红的缠枝绣花和暗红的血。深深浅浅,竟是有种凌乱的美。血滴大多都是在正面,背面只有零星几点。

    “莲香你看清楚。这可是三娘子的衣服?”俞尚书死死盯着莲香,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是江湖上那些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所为,因此才没有阻止家人报案。

    他始终不能相信自己家里出了这等残忍人,可是万一事情属实。他的官途也就到了尽头。那帮子御史没事还要挑三分理,出了此等骇人听闻之事。绝不仅仅是生女不教养的罪名,怕是他整个人都会遭到舆论质疑。

    莲香哪里承受得住这种威严,一时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说!”俞尚书气的胸膛急遽起伏,一声怒吼吓的不少人直哆嗦。

    “是!是娘子的衣服。可是早上明明不是这样的!只有裙子上沾染了一丁点的血。”莲香脑子里一团乱,但心里明白自己和三娘子是一体的,此时必须要作证。不能害怕退缩。

    然而莲香的证词并没有让俞尚书的脸色有任何好转。如果莲香说的是假话,那俞织馨绝对就是凶手。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凶手肯定是俞府的人无疑,否则一个外来的凶徒,杀人也就杀了,还顾得上设计陷害谁不成?

    审问到了一个僵局,吴知府清了清嗓子,认真的问崔凝,“崔大人怎么看?”

    崔凝知道吴知府这是想要她出头,她可以三言两语推过去,但就算担上点事,她也要真相,“莲香是吧,你上去仔细看看,这件确实是俞三娘的衣服吗?”

    她清脆而又平静的声音与此时的气氛格格不入,却让莲香没有那么害怕,闻言便起身过去仔细查看衣服。

    “不,不,不对的。”莲香指着裙子后面,“奴婢记得很清楚,这里有印出来的淡淡血迹,这件却没有。”

    “凶手还在府中。”崔凝可以确定这一点,“假设莲香说的是真话,这件衣服并不是原来那件,凶手能够事先准备好同样一件衣服,甚至是穿着这件衣服行凶,这说明,此人不仅在俞府,还有一定的权利,并且一定很了解俞三娘的习惯,知晓她今早一定会穿这件衣服。”

    俞尚书问道,“是谁安排三娘子穿这件衣裳?”

    崔凝很清楚,这些贵女身边的侍女都各司其职,就像她自己平时并不会想着自己每天要穿些什么,但这并不代表别人就是这样,不排除有人每天吃饱了没有多大事情,整日想着怎么打扮。

    “是……是莲蕊。”莲香道。

    这又扯出一个人来。

    崔凝皱眉不再说话,虽然有人嫌疑人总比没有嫌疑人强,但是她总觉得这一切好像有人安排了一般,若是顺着这根线查下去,很有可能查到的结果,是凶手想要官府查出的结果。

    这种预感很强烈,所以崔凝打算静观其变,要好生想想其中的关节。

    俞尚书又令人将莲蕊唤过来细细盘问了一番,末了竟又扯出了俞二娘子。

    原来,俞织如前一天和俞织馨商量好要穿同一件衣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每一次两个人站在一起俞织馨都会被比下去,但她从来没有拒绝过。后来俞织如就直接不问俞织馨的意思了,只令身边的侍女告诉莲蕊次日要穿些什么,让莲蕊照着样子给俞织馨穿就是了。

    莲蕊比莲香大胆的多,这会儿怕是怕,说话却一点都不磕巴,“昨日奴婢还在娘子跟前提了两句,娘子穿红没有穿蓝抬脸色,若是想穿一样的衣裳,下回就求了夫人,做同个样式,不一样的颜色……”

    说来说去,又绕到了俞织馨身上。

    “三娘子方才为何不说?”吴知府问道。

    “我……”俞织馨面上没有一丝血色,两眼空洞,只知道流眼泪。

    大家看她这个样子,也知晓估计是被吓坏了。

    传闻双胞胎之间的感应比普通的兄弟姐妹更强烈,俞织如死了,俞织馨是不是也能感受到她濒死时的绝望?

    “大人,仵作重新验尸的结果出来了。”府兵在门外禀报。

    “好,写好送进来,令他在外面待命。”吴知府道。(未完待续)

    ps:上一章有个小bug,俞夫人就生了俞瑢一个,上一章说她还有一个女儿,这不是重点,是作者脑抽,所以已修。俞夫人只生了一个。

    仵作重新验尸结果,俞织如被人下过毒,具体是哪种毒药尚未可知,她死前并未遭到男人凌.辱过,但是凶手最先对她的下.体动手,凶器是绣花针。

    用绣花针刺人,虽不致死,但剧痛难以想象。

    所有人闻之色变。

    凶器是绣花针,是不是可以怀疑凶手是个女人?毕竟一般情况下能有几个男人会想到拿绣花针去刺女人?

    其实崔凝一开始也怀疑是江湖上的恶徒所为,但是种种证据表明,凶手肯定出自俞府。

    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这样报复?

    崔凝有过师门被灭的惨烈经历,心里也经常想,有朝一日定要将凶手碎尸万段,然而真到那个时候,她最多插上几剑泄愤罢了,也未必会想到将人尸体残害成这副模样。她一时有些拿不准,究竟是自己感情太凉薄了,还是这一次作案的凶手生性凶残。

    目前看来,最有嫌疑的人是俞织馨,因为她有足够的作案条件,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她,且俞织如对她没有戒心,最便于动手。

    因为姐妹之间的对比,俞织馨就心生仇恨,以至于对俞织如下如此狠手?

    崔凝觉得不至于,不过没有确实的证据,她不会凭着感觉就将其排除在外。反正吴知府叫她过来就是想有个人出头担事儿,未必就想真的让她插手。她是监察司的人,又出身清河崔氏,正适合担着这件案子。崔凝心里有数,这会儿打算作壁上观,但是也不准备白白给人做幌子。该伸手时必须要伸手。

    “案情至此,我想得要带贵府三娘子回衙门问话了。”吴知府说罢又扭头看崔凝,“崔大人以为呢?”

    崔凝很纠结,这要怎样回答?一个小娘子因残害亲姐的罪名被拘到官府,不管最后罪名成立不成立,她这辈子都算是毁了,崔凝若是今日点个头。明个俞府就能把帐算到她头上。虽则她身后有两大靠山,但也架不住这么作啊!

    “这个……”崔凝决定实话实说,“如此对俞三娘子的声誉不大好吧?毕竟现在出现的证据也颇有疑点。不过。此案太过骇人听闻,断不能掉以轻心,不如下官在此陪同查案,直到查出真凶为止?”

    吴知府明白崔凝言外之意。顿了一下,点头亲切道。“还是崔大人想的周全。”

    崔凝起身施礼,“大人谬赞。大人还是唤下官崔监察使吧。”

    一般上峰称呼属下,为表亲切都会唤对方的字,崔凝年纪小又不爱附庸风雅。便一直没有取字,她现在觉着自己必须得取个字。

    “那就这么定下了,本官先会府衙一趟。”吴知府说着起身。

    他负责京畿要地。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当然不会只有这些案件,他也很重视俞府的命案。但一想到案头还有堆积如山的要务,他哪里能坐得住,更何况目前看来,凶手出自俞府,既然不会危害京畿治安,也不值当他花整日的时间耗在这里,反正也不是他亲自查案。

    而俞尚书能得圣上重用这么多年,自然是个精明的,即便不懂破案也大致能猜出祸根在自家,既然如此,他也不希望事情闹的太大,吴知府若是戳在这儿一天,满长安都会知道他家出了命案。

    两人心照不宣,俞尚书亲自将吴知府送到了大门口。

    负责查案的是个捕头,名叫赵贲。捕头只是吏,吴知府走后,他便要听崔凝的调遣,“如何处置俞三娘子,还请崔大人示下。”

    崔凝转头问,“俞夫人,您说呢?”

    “这……”俞夫人拿不定主意。

    俞瑢叹了口气,“崔大人,不如先将三妹禁足在自己院子里,待查明真相再把她放出来吧。”

    崔凝目光落到俞瑢脸上,“贵府前院有厢房吧?就委屈俞三娘子先在厢房里住着吧,毕竟衙门来的都是男子,不好往内院来,俞大娘子觉着呢?”

    “崔大人说的是。”俞瑢垂眸道。

    崔凝这才对赵贲道,“赵捕头把俞三娘子带去吧,这两个侍女隔开看着。”

    捕快上前拉入,不妨那莲蕊突然挣扎,扑到俞夫人跟前哭喊,“夫人!夫人救命啊!”

    “还不赶快拉住她!”俞瑢皱眉怒道,“三妹都不能例外,你一个婢女比娘子还金贵不成!”

    俞夫人身旁的婢女赶忙上去将莲蕊的手扯开。

    “看来这家里还是俞大娘子做主。”赵贲意味不明的道。

    俞夫人歉然道,“她不懂事,请两位不要见怪。”

    “那日簪花宴俞大娘子亲自忙里忙外,看起来不像个不懂事的,夫人过谦了。”崔凝不容她说话便起身道,“俞夫人和俞大娘子先回去歇息吧,暂时莫要外出,若要派人出去办事,还请告知我或赵捕头。”

    俞夫人脸色更白,“这是将我们也软禁了吗?”

    崔凝还是有几分看人眼光的,不然当初也不可能一眼认定魏潜是可信之人,死活缠着他不放,她一见这俞夫人便知道她不是个刚强之人,眉宇之间的天真甚至比俞瑢还像个少女。

    温柔和软绵有本质上的区别,崔凝见惯凌氏的温柔,还特别爱哭,可是她是个合格的主母,处事从不含糊,而俞夫人显然不是这一类人。

    崔凝碍于俞夫人诰命夫人的身份才同她耐心商量,免得教人人说怠慢,可眼下见她根本没有什么主意,也就歇了好商好量的心思,不容置疑的道,“请夫人和俞大娘子配合,我们会尽快查出真凶。”

    说罢,一拱手便转身出去了。

    赵贲原本很为难,他一个小小捕快,想在尚书大人的宅子里办案实在困难重重,满心觉着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用才怪,可眼下见她行事竟然老成稳重,不卑不亢,连诰命夫人都镇得住,便是心头一凛,再想到知府看人从未走眼过,就毫不犹豫跟着她出来。

    快走到前院的时候,赵贲低声询问她的意思,“崔大人,属下想查一查俞夫人。”

    “三品诰命夫人不是想查就能查的,别说是咱们,就是吴大人在,怕也困难,不过我想知道俞夫人的详细情况,包括她的出身、娘家状况,这些你能办得到吗?”崔凝问。

    赵贲一个快四十岁的大男人拍着胸脯跟崔凝保证道,“包在属下身上。”(未完待续)

    ps:妈呀,这七夕过的,这生日过的,真是刻骨铭心,现在吃了药还老犯困。

    第172章

    赵贲办事果然利落,不到两个时辰便给了崔凝答复。

    俞夫人的娘家姓黄,并不在长安,而是江南道一个书香门第,因着老祖宗还在,还是一大家子聚居,家里一门六进士,父亲叔伯兄长均是才学满腹之辈,未曾任官职,然在野名声不错,其中黄氏的叔伯更是一方大儒,桃李满天下。

    黄家是重名声的清流,俞尚书当初为了娶黄氏做填房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黄氏在江南道的时候也有些才名,加之性子温婉如水,待嫁年纪被人踏破了门槛,最后是她自己选择嫁给俞尚书,一时让江南道众多才子十分震惊。

    俞尚书的身份配黄氏自然绰绰有余,只是两人年龄差距有些大,娶的还是个填房,对爱惜名声的黄家来说,实在算不上一门好婚。

    “据说俞夫人在娘家最受父母宠爱,黄家本来不同意这门婚事,却因俞夫人坚持便妥协了。”赵贲道。

    崔凝点头,“辛苦赵捕头了。”

    “属下分内之事。”赵贲微微一顿,又问,“大人,咱们接下来该往哪儿查?”

    崔凝早就看出赵捕头并不相信自己懂刑狱,她也的确是第一次负责案件,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自是不会把事儿都揽到自己身上,“赵捕头比我经验丰富,放开手查便是,我不会插手,不过有什么问题或进展务必要告诉我,毕竟这里是尚书府,万万不能有任何造次。”

    崔凝在监察司里混了不少时日,面对同僚说话时稍稍婉转了一点,虽然意思还是那么直接。但让赵贲听着很舒坦。

    赵贲去找仵作了解详细情况,崔凝则去了内院见俞夫人说话。

    那日簪花宴,崔凝只见了俞夫人一面,而后便与小娘子们聚在了一处,并没有与她说过几句话。当时崔凝只俞夫人温婉大方,然而今日看她的表现和应对,才发觉是这么一个脆弱的女人。

    崔凝到俞府主院之时。满院子的愁云惨雾。俞夫人身边的侍女来迎接她的时候说话都带着几分疲惫,“崔大人,夫人身子不大爽利。卧床不能亲自迎接,还请您见谅。”

    “无碍。”崔凝随着她走进去,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呛得人难受。

    她稍微适应一下。开口道,“俞夫人没有大碍吧?”

    “医者言是惊惧过度。”侍女代为答道。

    俞夫人听见崔凝声音。命人将自己扶起来,整个人靠在榻沿上泣不成声,“崔大人定要查出凶手,为如娘报仇啊!如娘她……去的太惨了。”

    哭的情真意切。崔凝能听出她是真心疼爱俞织如,并非作假。

    “这是一定。”崔凝见她伤心欲绝,一时半会没空请自己落座。便径自坐到了榻前的绣墩上,“下官能理解夫人哀痛。但若想要查到凶手,还请夫人认真回答下官几个问题。”

    俞夫人声音瓮瓮,用帕子按着眼角,“好。”

    “俞二娘子平时性格如何?”崔凝打算先从一些日常的问起,给俞夫人一个缓冲的过程。

    俞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道,“瑢娘和馨娘性子沉稳,如娘却很活泼,见人三分笑,家里姐妹三个就属她会讨人欢心,这样一个孩子不可能得罪人!”

    崔凝对这话不予评价,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何况人与人之间?再好的人也未必不会与人发生矛盾,“最近府上可有打算给俞二娘子说亲?”

    问完这句话,崔凝明显感觉屋子里倏然静了一下,紧接着俞夫人道,“夫君很看重一个后生,想将如儿许给他,私底下已经透过信儿了。”

    “俞三娘子不愿意?”崔凝记得俞夫人之前说俞织如看上了魏潜,那么她对俞尚书看好的这门亲会有什么意见?

    俞夫人道,“她是闹了一场,后来被她父亲训斥了一顿,末了是同意了。”

    “是哪一位郎君?”

    “你怀疑是那郎君所为?”俞夫人瞪大眼睛。

    崔凝从这表情中竟然瞧出了小女儿的天真懵懂,不由惊了一惊,“我只是例行询问,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俞夫人道,“那位郎君出身平原殷氏,是夫君同窗的门生,今年下场科举,只待金榜题名便定下婚事,凑个好事成双。”

    “平原殷氏?”崔凝背过氏族谱,自然了解这平原殷氏并不是一般人家,虽说已经没落很多年,但那份高贵仍在,更何况,平原殷氏自有生财之道,族里当官的人越来越少,却一直是富甲一方,“殷郎君是殷氏旁支?还是……”

    俞夫人答道,“并不是旁支,他是殷氏大房庶长子。”

    崔凝更是吃惊了,看俞夫人的表情,似乎一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据说殷氏大房没有嫡长子,是庶长子是养在大夫人膝下,将来这位殷郎君怕是要顶一段时间门户的,这样的郎君跟嫡长子也没有两样了。莫非您说的就是这一位?”

    崔凝对殷氏所知不多,但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俞夫人点头。

    “请恕我直言,殷家真的答应答应娶府上庶女?”崔凝不信。

    这位殷郎君就算配俞瑢都是绰绰有余,殷氏已经自甘堕落到要娶个庶女回家做大妇了?

    俞夫人身子微颤,垂眸道,“我并不知,此事是夫君定下。”

    崔凝继续道,“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俞尚书偏爱二娘子呢?”

    “如儿那孩子讨人喜欢,莫说是夫君,我也很喜欢。”俞夫人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崔凝简直被这位俞夫人哭蒙,“不知道俞二娘子是哪位姨娘所出?”

    俞夫人只是哭,旁边的侍婢见自家主子一时半会答不上话,连忙道,“是孙姨娘。”

    “带我去见她。”崔凝觉着在俞夫人这里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

    “这……”那侍婢看了看俞夫人,欲言又止。

    崔凝见状,向俞夫人告辞,顺便给那侍婢使了个颜色,叫她出来。

    待那侍婢随着崔凝到院子里,才小声道,“大人,咱们郎君在孙姨娘那里,奴婢怕说了惹夫人伤心,还请您见谅。”(未完待续)

    第173章

    崔凝了然,看来俞尚书不仅仅是偏宠俞织如,还很宠这位孙姨娘。

    既然俞尚书有心安慰爱妾,崔凝就不去做那讨人嫌的事,“那我还是等等再去见孙姨娘吧,劳烦姐姐先带我去见俞大娘子。”

    那侍婢唤了另外一个二等婢女过来,又向崔凝告罪,“还请大人恕罪,奴婢得守在夫人身边,不好四处走动,便让映画带路可好?”

    崔凝原想趁机多像这侍婢打听些事情,但人家走不开,她便没有强求,“多谢。”

    映画是负责俞夫人基本洗漱的侍女,挺爱说话。她对崔凝这个女大人很感兴趣,但不敢随便开口,崔凝稍微问上两句她便像竹筒倒豆子般,言语刹不住,间或还会问上崔凝几个小问题。

    本着礼尚往来的心态,崔凝也挑拣着回答了几句。

    短短一段距离,崔凝听了满耳朵的八卦。她起初觉得俞府上下和睦,可是这么一通听下来,才明白原来平静之下尽是暗涌。

    俞府有三房,其他两房则住在尚书府两侧相连的宅子里,两边有侧门相连,俞织如被弃尸的侧门便是通往二房。

    这三房只有俞尚书是老夫人亲生儿子,另两位是庶子,在老夫人有意无意的打压之下,都没什么出息,如今仍依附尚书府生存。

    俞织如的死会不会与这两房有关系?

    崔凝尚未想出什么头绪,却已到了俞瑢住的地方。

    崔凝来过俞府两回,今日更是转了个遍,发现俞家三位娘子住房布局很能说明点问题:俞瑢单独住在距离正房最近的地方,俞织如一直养在老夫人膝下。自是同老夫人住在一处,而俞织馨则跟着孙姨娘住。

    俞瑢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正直春季,满庭花香,一棵粗壮的榆树横枝上系着秋千,而俞瑢正静静坐在秋千上怔怔发呆,风一吹。花瓣落了满头满身。

    崔凝没有叫人惊扰她。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发觉,“崔……崔大人。”

    俞瑢站起来行礼。

    “咱们也不是第一回见面了。不必多礼。”崔凝对着这个比自己还大几岁的女孩挺有好感。俞瑢不算特别漂亮,但是骨子里有那么一股说不清的劲儿,仿佛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能扛得住,这份倔强隐忍偏又带着一丝脆弱。让人瞧着心疼。

    崔凝在石凳上坐下,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很多事。”俞瑢见她态度随意,便也不再拘谨,坐在她对面吩咐侍女上茶,而后才又继续道。“想必大人也看出来了,我和我母亲在这家里不大受待见,我也差不多是要出嫁的年纪了。不管父亲再怎么不上心,我都是嫡女。总不会嫁的太差,可待我嫁出去之后,以母亲那个性子……唉!”

    俞夫人确实软弱,只是崔凝有点不明白,“俞夫人乃是正室,又有三品诰命,何至于如此担心?”

    俞瑢淡淡一笑,苍白的脸被桃花映得微红,竟是平添了几分姿色,“三品诰命又如何,大人可见浮浮沉沉,连皇后都有落马的时候?”

    通常情况下,后宅并不是能讲通道理的地方。

    “孙姨娘是父亲青梅竹马,打小儿定的亲事,只是后来孙姨娘家道中落,待嫁的年纪不知所踪,父亲令人遍寻不见,便以为她早已不在这世上了,于是隔年另娶了夫人。谁料,没过半年,孙姨娘找上门了……”

    俞尚书的原配夫人身出名门,容貌秀丽,性情温婉,行事更是大方得体,挑不出半点错处来,她将内宅打理的妥妥帖帖又不乏温柔小意,俞尚书极为爱重。孙姨娘在外讨生活,同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夫人比起来,别说是气度,便是容貌都逊色不止一点半点,如此情况俞尚书又怎么可能休妻!

    俞尚书想着自己找了两年等了两年,已算仁义至尽,他是余家嫡长子,总不能为个女人守一辈子不娶,只不过念在两人小时的情分,又有过婚约,便打算帮她在长安立足,再寻个好人家嫁去。

    孙姨娘很识趣的没有贴上来,接受俞尚书的安排在长安住下来,然而她接过房契和钱财的时候却说:自己接了这些,两家互无亏欠,她已过了嫁人的大好年纪,便不做他想,从此在家做个居士,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这一番言辞,倒是让俞尚书生出一些不忍和愧疚。

    事后孙姨娘也的确没有纠缠,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日子,只逢年过节备一些礼品给老夫人。

    日子一直平静无波,直到原配夫人生二胎的时候突然难产。

    俞尚书请了御医,好歹保住了母子的命,只是原配夫人就此落下了病根,没几年便撒手人寰。俞尚书悲痛不已,就在这时,孙姨娘恰是时机的出现,安抚俞尚书。

    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俞瑢并不清楚,只是听说俞尚书去了一趟江南道,便突然向黄家提亲,成亲之后纳了孙氏为妾。

    “从一些家生子的口中,我才明白父亲为何会娶母亲。”俞瑢惨笑,“因为母亲很像父亲的原配夫人。”

    黄氏不管是从容貌还是气质,与原配都有八九分相似,俞尚书乍见之下恍然看见了妻子二八芳华刚刚嫁给自己的模样,忍不住想法子将人娶了回来。

    可惜成亲之后他才发现,这世上果然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黄氏与原配夫人相似的也只有外貌和温婉的气质了,里子简直是天壤之别,原配夫人是他温柔的港湾,是他的贤内助,是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黄氏却是需要他花费无数精力哄着的小女孩,心思敏感脆弱,他稍有疏忽便见着她眼泪汪汪。

    人是他自己求娶回来的,又长得如此像自己深爱的妻子,俞尚书也就忍了,一哄竟是哄了她这么些年。他的小心呵护没有一丝一毫是因为喜爱,心里自然不当她是一回事,甚至觉得她是负累,不仅仅比不上原配夫人,就连孙姨娘也多有不如。

    这些,就连俞瑢都看的一清二楚,偏偏黄氏还沉浸在夫君的温柔之中。

    “看我,胡乱说了一通。”俞瑢满是歉意道,“不知大人来找我所为何事?”(未完待续)

    “无事,本来要去见孙姨娘,因她那边有些不大方便,便折道来看看你。”崔凝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不禁问道,“怎么不去陪陪俞夫人?”

    俞瑢默默摇头。

    带着花香的风拂过,温柔的令人醺醺然,崔凝脑子却无比的清醒,一面不断串联今日知道的各种消息,一面等着她说话。

    静了一会儿,俞瑢才缓缓道,“我也有累的时候。”

    语气温和平缓,可崔凝听出了其中颓然无力。

    “可能自我懂事起,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慰母亲吧。”俞瑢叹道。

    “小时候不明白,见她流泪便用各种法子逗她开心,待我渐渐能辨明是非,知晓了父亲娶母亲的原因,又觉得她可怜。”俞瑢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没有流出眼泪,声音却哑了,“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才像是个母亲。二妹惨死,我看见了,我很害怕,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连屋里都不敢呆,坐在阳光下才觉得暖和,实在没有精力安慰母亲了,我就是想歇一会。”

    崔凝看过供词,知晓事发之后是俞夫人、俞瑢和孙姨娘最先到现场,孙姨娘当场就晕过去了,俞瑢虽未晕,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俞夫人被俞瑢拦着只远远瞧了一眼罢了。

    对于深宅大院里的女子来说直面那种血腥场面的冲击力太大了,更何况,那个是日日相见、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崔凝很能理解这种感受,“多想想以后的事就不会害怕了。”

    她每一次想到未来,都深觉任重道远。实在不应该浪费时间去悲伤害怕。

    “以后……我都不知道想过多少回了。”俞瑢苦笑,长长叹了口气。

    花儿一般的年纪,几乎是说一句都止不住要叹息一回,仿佛心里有散不尽的苦闷。

    崔凝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又问了一些关于俞瑢的问题。

    起初崔凝觉得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但回头仔细一想,才发觉每一个人的表达方式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就譬如俞夫人身边的侍女。在评价俞织如的时候话里话外总带着丝许不满,再譬如俞瑢的表现,反映出她受到的惊吓远远比悲伤更多。

    崔凝觉得众人的反应都还算真实。就是俞夫人有点悲伤过头了,不过这么个玻璃人儿,时不时碎一碎也正常。

    到了晚膳之后,俞尚书去了正房。崔凝才堪堪见着孙姨娘。

    孙姨娘一张脸惨白如纸,整个人愣愣的。精神恍惚,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崔凝离得近,能看清她毫无血色的唇不住颤抖,要紧抿起来才不会失控。而那一双眼睛也早已肿成了核桃。

    “您节哀。”崔凝斟酌半晌,只说了这三个字,再多不敢说了。生怕她当场崩溃。

    孙姨娘有了反应,眼睛落在崔凝的官服上。突然紧紧捉住她的手,声音嘶哑急促,“大人一定要抓住出凶手,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呜呜呜……”

    说着竟是埋头呜咽起来,那声音梗在喉咙里,就像是失了幼崽的母兽哀嚎,充满恨意悲伤绝望,任人都能听出来,全不似俞夫人那般心碎的哭法。听着她的哭声,崔凝都觉着喉头紧的发疼,“我们定会抓住凶手。”

    不管孙家里头有多少争斗虚假,孙姨娘对女儿的感情真的不能再真了,崔凝的话发自肺腑,没有半点敷衍。

    孙姨娘沉默半晌,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似的,颇有些破釜沉舟模样,握着崔凝的力道大的出奇,咬牙切齿的道,“一定是俞世贤!一定是他!”

    孙姨娘惊惧过度,不准其他人靠近,因此屋里只留了平日最信得过的贴身婢女,说起来话来自不用顾忌什么,“那个禽兽,就喜欢弄自家姐妹,我严防死守了这么久才让没能让他近如娘的身,不料,不料……”

    一语竟是道破余家辛秘。崔凝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孙姨娘说的“喜欢弄自家姐妹”是什么意思,心里不由一悚,“此话当真?”

    俞世贤是余家嫡长子,崔凝不认识,但是从今日的问话中大致知道他今年大约二十五六岁,为人端方严肃,极有乃父之风,是拢钱一把好手,如今在户部供职,入了陛下的眼,极有可能子承父业。

    “是真的。”一旁的侍婢听孙姨娘把话都已经说出来了,索性一咬牙,插嘴道,“奴婢同姨娘一起瞧见了,大郎君和二房屏娘子在小佛堂里颠鸾倒凤。”

    崔凝忙问道,“何时的事?这家里可还有旁人知晓?”

    那侍婢的嘴皮子利索,飞快将事情始末说了个明白,“是两年前的事儿,那日是上元节,府里的人都出去看花灯了,正巧姨娘身子不爽利便没有出门,却又想着好歹是个节日,于是命奴婢在千香雪亭里面摆上酒菜,听着外头的动静吃喝一顿,奴婢命人准备妥当便请了姨娘过去,经过小佛堂之时听见里面有碎瓷之声,紧接着便听见屏娘子的哭声,因着那小佛堂平日只老夫人一个人用,咱们便都以为是屏娘子犯了什么错儿被训斥了,咱们便贴过去偷偷瞧了一眼……”

    其实孙姨娘当时就听出是偷.情,那喘息可不是一般动静,她一个已婚妇人自是一听就知道。

    那里是老夫人佛堂,她料想一般的侍女小厮不敢如此大胆,还以为能逮着府里哪个主子的把柄!且她偷看也绝不止一眼,佛堂里光线昏暗,孙姨娘拔金簪悄悄将薄纱窗子戳了个洞,从里头瞧了许久也没有分辨出里头是谁,又怕他们成就了事情之后就马上跑出来,自己就露了,无奈之下,便在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猫了半天。

    那日月光大好,孙姨娘看的清清楚楚,俞世贤先是一脸满足的离开,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二房的庶女俞织屏才满脸泪痕一瘸一拐的出来。

    俞世贤乃是原配夫人留下的嫡长子,模样有五分肖母,加上又是个能干的,自然最得俞尚书器重,孙姨娘兀自在腹内斟酌一番,终是没敢把此事告诉俞尚书,但打那以后,她就格外留意俞世贤的一举一动。

    这一留意就发觉了不得了的事!

    这长安大了,什么样的龌龊事儿都有,孙姨娘就听说过不止一个兄妹畸恋的例子,所以发现俞世贤和堂妹搅在一起,吃惊归吃惊,却也没有觉得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可是观察了小半年,发现俞世贤居然轮流把几个堂妹都给睡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孙姨娘惴惴不安,私下里还偷偷下药把自己两个女儿都药晕,仔细检查过她们都还是处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吊了起来。

    孙姨娘认为俞世贤定是一时不敢在俞尚书面前弄亲妹妹,可保不齐那天就吃了雄心豹子胆呢?她不敢直说,只私下里向俞尚书透了一点,可是俞尚书半点没往心里去,还说最信得过这个儿子,绝对不会有什么不良嗜好,反而还斥责她一番。

    孙姨娘只好自己防范,这两年可谓殚精竭虑,一朝看见俞织如惨死的模样,心里那根弦一下子就崩断了!昏迷了足足大半日,之后又一直怔怔,便是俞尚书好言抚慰也不能让她回神,这时候看见崔凝身上的官服才突然清醒过来。

    崔凝从孙姨娘那里出来,立即找来赵捕头,告之此事。

    赵捕头见多识广,听的怪事多了也不觉得太震惊,心中反是一喜,与崔凝道,“这就好办了,方才仵作又出了详细验状,俞家二娘子遭人残害的时间大约是丑时到寅时之间。咱们查查这时间里,俞世贤所在何处即可。”

    不过他说完犹豫了一下,“这事……”

    崔凝睨了他一眼,了然道,“我去同俞尚书说。”

    “大人英明。”赵捕头觉着崔凝确实够聪明,这个马屁倒有几分真心赞美的意思。

    从今日一早的情状来看,崔凝晓得俞尚书根本没把自己这只小虾米放在眼里,八成是觉得她只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因此只紧着招呼吴知府,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天色渐晚,崔凝沉吟一下,决定还是先去会一会俞尚书再回家。

    她方起身,便瞧见一袭官服未换的魏潜走了进来,不由得一愣。

    魏潜一进屋就看见她坐在宽大的胡椅上,两条腿盘着,本就瘦小的一个人,看上去更是小小一只,皱着眉说话的样子有点故作老成,十分好笑。只这么一眼,魏潜觉得自己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光。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见她跳起来作势欲要朝自己扑过来,但又突然想到旁边的赵捕头,不禁脚步一顿,满脸尴尬的咳了两声,规规矩矩走过来,用自以为十分沉稳的声音道,“魏大人来巡查啊?”

    魏潜见她眼睛贼亮,说话的时候还忽闪忽闪,哪有半点成熟稳重,便勾了勾嘴角,成全了她的面子,“嗯。”

    赵捕头痴迷破案,自是听说过魏潜的名头,连忙上前来行礼,中气十足的道,“见过魏大人!”(未完待续)

    魏潜冲他点了一下头,“免礼。”

    “五哥,我正要去见俞尚书。”崔凝想要魏潜陪着自己一道又不想让他陪,好不容易能够自己发挥一回,她也想着试试深浅,自己立起来,不能每一次都靠着他。

    魏潜瞧着她纠结的小模样,便道,“我在这里等着你。”

    “好!”崔凝眉眼舒展开。

    赵捕头这才想起这小崔大人是魏大人的未婚妻,若不是俩人今日站到一处,他很难将两个人联系起来,毕竟岁数差的太多。

    崔凝想到魏潜在这里坐着,心中大定,走起路来都呼呼带风,自信心暴涨。

    不过自信的小崔大人到了俞尚书的书房里,还是被结结实实的泼了一盆冷水。

    碍于她的出身,俞尚书非但不会让她吃闭门羹,反而还客客气气的招待着,就是在言语上划太极,不愿意与她多聊案情。

    遇着此等情形,崔凝便知不能贸然把俞世贤的所作所为一口气说出来,不然俞尚书恼羞成怒,真能把她丢出去。

    年纪和性别是巨大的障碍啊!

    崔凝思索了半晌,终是开口道,“吴知府为何会差遣下官过来负责此案,想必大人心知肚明。”

    崔凝负责此案,不全是因为吴知府怕担责任,还正是因为她年纪小,外人见着便觉得俞府并不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不会挤破头跑过来打听,便于最大程度的瞒下此案。

    毕竟,若是闹的太大,不管凶手是不是府里的人,俞尚书都势必遭到牵累。

    这是两厢便宜的事。

    “俞大人若是觉得下官不适合担任此事。便同吴知府说一声,令旁人来罢!”崔凝就是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合着一个个尽占着她出身和年龄的便宜,还寻思把她当傻子一样糊弄?

    俞尚书闻言,这才认真看崔凝,眼见她一双眼眸清明无波,思及以崔凝的出身断不需要用做女官来博名声。崔氏却送她入了监察司。崔氏对儿女教养严格,断不会如此溺爱纵容个小娘子,想必是有极为不俗的才干!倒是自己一时因对方年龄而轻忽了!

    一念闪过。俞尚书心里更慎重了几分,“老夫心绪纷乱,怠慢了小崔大人,还请见谅。”

    俞尚书语气歉意。只不过若是崔凝应对的不好,倒像是方才的话全是小孩子无理取闹了。

    爱女惨死。俞尚书自然伤心,但要说伤心到方寸大乱,崔凝却是不信,他要是真难受到这种地步。哪还有心思言辞试探她一个小女孩的深浅。

    崔凝只作不知,顺着他的话认真劝道,“大人可要节哀顺变。令媛遭贼人所害,芳魂含冤。当务之急是要查出真相给她一个交代。”

    俞尚书叹了口气,才问道,“小崔大人前来可是有事?”

    “有一桩事儿,我思忖良久,觉得必要说与大人知道。”崔凝也有点范难,终于亲自负责一个案件,结果还不能随便放手去查,“令郎似有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嗜好,与此案恐怕有牵扯,此事下官暂不插手,还请俞大人私底下代为查证一二。”

    俞尚书眉头倏地皱起,声音里压抑愠怒,“不知小崔大人从何处得知?”

    他当时不是因为相信自己儿子有变态的嗜好而生气,却是生气有人造谣污蔑。

    “是与不是,大人私底下查证一下便是了,何必动怒?”崔凝能理解他的想法,谁乐意听别人说自己最出色的儿子居然是个变态?她也不容俞尚书再撒火,继续道,“大人不妨查一查二房的几个庶女。”

    俞尚书眉心猛的一跳,一颗心像是跌下了万丈深渊,暂没有摔碎,但是那向下坠落的感觉相当不妙。

    他是有一两分相信崔凝的话了,如果她没有几分把握,定不会贸然说出来。

    俞尚书忽然就想到以前孙姨娘拐弯抹角的说俞世贤不好,心中就猜测,孙姨娘肯定知道些什么,这次因俞织如的死受了刺激,竟是一股脑倒了出来!

    思及此,他是再也坐不住了,恨不能立刻就查证此事,证明儿子是自己印象中那样。

    “下官还有一事相询。”崔凝见俞尚书面上露出几分烦躁,便直言问道,“听闻您将二娘子许给了平原段氏庶长子,论身份,大娘子最合适,为何您会许二娘子?”

    这不是一般的偏爱吧,崔凝情愿相信俞尚书是有什么谋划。

    “老夫原是有意许了瑢娘,段家却是听说如娘养在老夫人膝下,便开口求娶的如娘,老夫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俞尚书道。

    俞老夫人出身河东柳氏,是世家大族之女,养在她膝下的庶女,分量自然不同,况且俞家自然不可能直接就把庶女嫁过去,定然会为了两边都好看,把俞织如寄在正室名下。

    崔凝一时想不明白,得了答案便不再问了。

    崔凝从俞尚书的书房出来,寻了魏潜一起乘车回去。

    魏潜见她不似平时欢脱,便问,“在想案情?”

    “嗯。”崔凝瞧了瞧他,抿起嘴。

    “想说就说吧。”魏潜哪里会猜不到她心里想的什么,“你我定了亲,将来你嫁与我为妻,我便是你一辈子依靠,有我在一日,你便不需要时时总想着自己立起来。能自己做的事情便自己做,若是实在不能,放着好好一个人不使唤,你说是不是傻?”

    原来魏潜想让崔凝变得坚强独立,是因为他害怕哪天她师门的案子逼到眼前,她会承受不住,不过眼下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承受能力,可是眼看着她如此坚强,他反倒愈发心疼她了。

    崔凝听了他的话,皱了皱鼻子,目光却又活泛起来,“有些头绪了。”

    崔凝接着把俞府的事情一一说给魏潜听,待说完,差不多也快到崔府。

    魏潜令车夫停在一个死巷口,略略点拨了崔凝几句。

    大家族里边的事千丝万缕糅成一团,却是最不好破案的地方,不过俞织如被残害成那副模样,线索不可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崔凝听了魏潜的话,便明白,俞世贤得查,但真正的线索还是在俞织如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