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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txt下载

    无论有没有线索,崔凝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必须努力提高自己能力,如果能变成像魏潜那样的人,兴许找神刀就容易许多?

    可是如何才能变成他那样的人?他以前从未见过老夫人的书架,却连几百本书中少了一本都能发现。崔凝想想都觉得没有希望,她以前屋里也有十几本书,曾经被三师兄偷偷拿走了一本,足有半年多她都不曾发现,若不是后来三师兄自己承认,兴许她这辈子都发现不了!

    可是,那些都是她不爱看的书,她收藏一柜子的小玩意,别说少了一个,动了个位置她都能一眼看出来,因为那些东西她每日都要把玩好几回。

    这种事要熟能生巧?

    也不对啊,魏潜明明是第一次看老夫人的书架……他说书架上的灰尘?

    胡思乱想了一通,崔净眼皮开始打架,思绪也混乱起来。

    ……

    又在家自由自在的混了两日,到了崔凝生辰。

    崔凝师门里无人在意生辰这回事,所以她从不知道每到这天还需要庆生,在她的理解里,认为只有到年老时才做寿,因为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所以要庆祝一下!

    这天,崔净与崔况也沾了光,整天不用去族学。

    虽然并不隆重,但家里气氛很好。

    吃完午饭之后,每个人都给崔凝送上了生辰礼。凌氏送了几匹嫩黄色缎子,崔道郁送了一套小玩意,崔净送了她十二条亲手绣的帕子,崔况则送了一副棋。

    而族里面也有所表示,族长依照老夫人的遗嘱,在今日把佛堂的钥匙送了过来,并附送了一份清点财物的单子。

    从此以后,那个佛堂包括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属于崔凝了。

    崔凝本来新奇又开心,突然收到钥匙,她的心情陡然低落下来。

    “妹妹这样可是对不住祖母一片心意了。”崔净过来安慰她道,“你可知道那佛堂里都有些什么?”

    崔凝抽了抽鼻子,“书。”

    “还有祖母的嫁妆呢!”崔净点了点她的脑袋,“以后呀,待你出嫁的时候定是十里红妆!祖母待你如此,定时希望你高高兴兴,你若不领情,兀自为她伤心难过,她怕是也要难过的!”

    崔凝以后要嫁作谢家妇,老夫人此举,合族上下包括谢氏都没有任何意见。其实也由此可以揣度出,老夫人只肯在崔家留下一个名分和一座坟,她平生最耀眼的那些东西,终将回到谢家。

    不过崔凝以往吃喝、衣物都是师门供应,从未花钱买过东西,也极少见到银钱,心里对这些没有丝毫概念。

    崔况撑着下巴,“真是不知所谓,你想想明日就要去上学了,再对比一下今天收到这么多东西,会不会觉得今天特别开心?”

    “你这是在安慰我?”崔凝不确定的问道。

    崔况点头。

    崔凝皱起一张脸,“我感觉更难受了。”

    崔道郁叹气,昨天与儿子一个多时辰推心置腹的沟通,白聊了!

    崔凝这厢心情还没有调整好,猝不及防的就到了第二日。

    她,在家玩了五个多月,终究被拎去上学了!

    但是……

    这也太悲剧了!崔凝抱着几本书站在先生旁边,看着满屋子五六岁大的包子瞪着好奇的眼睛看她,那种感觉,真别提了!

    崔凝在师门最小,每次都是跟大自己很多的师兄们一起听师父讲道,如今突然一下子变成了最“鹤立鸡群”的一个,这种差距,令她难以言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先生简单的说了两句,之后便让崔凝坐到最后边角落的位置上,跟着一群奶声奶气的娃娃背了好几遍三字经……

    这倒是没什么,待到中间休息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啥是真正的乳臭未干,崔况那种,简直是异类。

    “凝姐姐,听说你失忆了?”一个头上顶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跑过来问她。

    崔凝点头。

    其他孩子可能觉得很有趣,很快都围过来,“什么是失忆呢?”

    “蠢货,失忆就是忘记好多事。”

    “呜哇——你骂我,我要告诉先生!”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蠢货!”

    “嗷嗷,谁踩到我脚丫丫了,呜呜呜——”

    “凝姐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是小落。”

    “啊啊,我是崔冰。”

    “哈哈,小胖尿了!”

    眼前眼泪与鼻涕横飞,尿尿共长天一色,嗷嗷嗷的声音能掀翻屋盖!崔凝兴致勃勃,恨不能上去指挥一下。

    也不知是谁推了谁一下,窝在一起的小崽子们横倒一片,被撞到的孩子下意识就以为是旁边人推的自己,扯住便开始扭打起来。

    崔凝这才感觉到事态有点失控,忙上去拉扯。

    她会武功,但是不太敢对这些嫩呼呼白生生的包子们下手,只好凭着力气去扯,可是包子力气再小,架不住人多啊,只几息的功夫她就埋起来,脸上也不知挨了哪个小兔崽子一脚。

    于是,上学头一天,她就满身狼狈的被遣送回府。

    这一回真是震惊整个邢州。

    因为崔氏族学里不仅收本族人,还有附近州县的其他孩子。崔氏一族出了无数高官,自然有很多人慕名前来求学,附近州县的适龄孩子只要通过考试便可以入学,资质好的也不在少数,因此崔氏族学里上上下下加起来有四百余人,遍布周边大大小小的州县,甚至还有长安来的学子……

    崔氏一族羞的快要无地自容,赶紧下令把崔凝关进了佛堂,然后派了四个宫女出身的侍女亲自教导。

    来到这里五个多月,三进佛堂,直逼崔氏能够容忍的底线。

    可是崔凝本人表示很无辜,她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呀!

    这一回同样是在佛堂,可是再也没有慈祥的老夫人对引导,四个侍女大概都是二十五岁左右的老姑娘,那叫一个狠,一个动作做不对,戒尺直接打到身上!没有完成每日教导的东西,连饭也不给吃。

    这是族长亲自吩咐的,只要不出人命,谁也不能说她们一句不是。

    崔凝头上顶着一本书,咬牙切齿的瞪着对面侍女。前两天她听崔道郁说崔况“晚娘脸”的时候还不太有代入感,眼下看着那名侍女,感觉太直观了!整是一个活生生的晚娘!而且更可气的是,她们好像都专门练过打人似的,一戒尺下来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偏偏还不会伤到皮肉,最多第二天留下一点点印子。

    那日族长亲自出面,声色俱厉的令她好生思过,可崔凝想了好几天也没有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她明明是受害者!凭什么说她有失体统、没有规矩、不懂礼让?

    第三十二章

    “娘子这样的神情有些失态了。”侍女恭声道。

    崔凝撇嘴,要不是她现在头上还顶着一本书罚站,她一定会认为侍女态度恭敬。

    “娘子的晚饭……”

    “心蕊姑姑,我知错了,刚才是我不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虽然这些人一定不敢把她给饿死,但连着两顿只喝补药吃小米粥,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心蕊抬手取下崔凝头上的书,“娘子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崔凝正要欢快的扑向坐席,忽然想到这样估计也算失仪,只好莲步轻移。

    待她坐下,心蕊才跪坐在她身旁,给她倒了一杯水。

    崔凝强忍住端茶猛灌一通的想法,端着姿势小口抿了半杯水,依依不舍的放下了。

    “娘子还是没想明白族长为何罚您吧?”心蕊问道。

    崔凝点头。

    “这次事情,奴婢也听说了经过,娘子上前去阻止小郎君们打架,只是被连累了。”心蕊道。

    崔凝真想一拍大腿,这可算找着个明白人啊!

    “可是。”心蕊话锋一转,“您身为姐姐,为何不能震慑弟弟妹妹?”

    崔凝张了张嘴,那一帮熊孩子,凭她能震慑?还是要当场碎大石,吓唬他们一下?

    心蕊缓缓道,“娘子才八岁,缺乏威仪是正常事,您错就错在无自知之明,更不知礼仪为何物!您身为崔家女儿,必要把礼仪道德刻进骨子里,那等情况既然无法控制,您就应该立刻请先生管制。”

    这个……以往师兄们背着师傅违反观规,她从来都不会偷偷告状,她的认知里这是对师兄们的保护,所以那天一帮孩子掐起来,她没有多想便去做了。

    心蕊自是不知道这些,见她沉思,便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娘子可明白何谓世家?”

    崔凝摇头,她要是明白,估计都不会莫名其妙就被关进来一回。

    “崔家一门,久远的就不说了,仅开唐至今便有二十六位丞相、近百位三品及以上官员,三品以下的就更是多不胜数。”心蕊看着她道,“娘子觉得这些加起来等于什么?”

    “不知。”崔凝只觉得崔家厉害。

    “门第。”心蕊平凡的面上似有光彩,仿佛能在崔氏做婢女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先帝曾有几次想要将公主嫁入崔家,但是崔家嫌公主不工妇德,直言拒绝。”

    “真的?”崔凝吃惊,“那陛下可有治罪?”

    心蕊微微一笑,“没有,陛下只觉得遗憾。娘子以为崔家凭什么有胆子拒绝这桩婚事?”

    崔凝不笨,略想一下也就明白了,“因为门第。”

    心蕊道,“对。门第,是先辈们用血汗堆积起来,作为崔家人,即便不能像先辈们一样,也必须要维护好这来之不易的一切,而最基本的就是要维护家族名声。”

    如果不够出色,就本本分分、规规矩矩、小心翼翼,一辈子别出头,别给家族抹黑。

    正是因为崔氏这样的高的门第,所以才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有一点丢人的事情传出去就会传的特别快。

    想到老夫人曾说过“规矩如衣服”的话,崔凝忽然打了个冷颤,倘若她这件事情确实做的差劲,那简直就像是踩着先贤的白骨和尊严光着身子丢丑一般!

    “怎么办?”她忽然有些心慌。

    心蕊暗道,凝娘子似乎不是那种冥顽不灵的孩子,可是作为崔家女儿,都八岁了为何还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难道凌氏从来没有教过?可不对……崔净就明白的很。

    “娘子现在能明白还不晚。”心蕊安慰她道,“放心吧,族里长辈会平息此事。”

    “怪不得这次罚的这样重。”崔凝喃喃道。

    之前的事情被凌氏及时捂住,并未造成恶劣影响,族里也没有这次反应激烈。

    心蕊见她明白,索性就说的更清楚一些,“除此之外,还有娘子的婚事。夫人的娘家凌氏也是世家大族,以往从未与咱崔氏有过联姻,两家有继续联姻的关系,不论对凌氏还是崔氏皆百利而无一弊。族里悉心教导娘子,并不是为了讨好凌氏,而是表示对两家之间关系的看重。”

    崔凝若是嫁入凌家,将来是大妇,要担起很多责任,倘若她的才德不足以担当,凌氏岂会没有怨言?才德不足也就算了,万一还是个祸害门楣的,那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你崔家敢把这等教养的闺女嫁过来,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像他们这种世家大族的宗妇,一般很少结娃娃亲,哪个不是待到岁数到了之后四下打听、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当初凌氏一族能同意这桩婚事,主要就是信任崔氏。

    天下儿郎,哪个不争抢着娶崔氏女为妻?哪个家族不想与崔氏结亲?况且,女孩儿的生母还是凌家女,凌家当然信得过自家闺女的品行,这等于是双保险。

    要说原来的崔凝,也就是因为幼时身体弱,家里都不太敢让她负担过重,宠的厉害,大一些就形成了活泼调皮的性子,但规矩方面还是很能拿得出手。

    而崔凝是真正山野里长大的孩子,不是说没规矩,但那点微不足道的规矩放在世家大族里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

    心蕊将起中的关系细细说罢,问道,“娘子可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归明白,可她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崔氏,不然上哪儿去找神刀去啊!

    不过尽管她将来不打算留在这里,也不会嫁去凌家,但她仍下定决心要好生学习这里的一切,除了因为当初与祖母之间的约定,她也实在不忍心糟践人家多少辈人的血汗。

    “我以后一定好好学。”崔凝道。

    心蕊自问有几分看人的眼光,见她并不是敷衍,一贯严肃的面容总算变得柔和。

    崔凝肯配合,用心去学,她们教起来也事半功倍。心蕊心情好了,倒是为崔凝掬一把同情泪,看族老们的架势,估计这回不是关十年半月这么轻松。

    “娘子,郎君来看您了。”青心在门外禀道。

    崔凝忙起身迎出去。

    也许是因为不需要像做监察御史时那么绷着,崔道郁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温和。崔凝规规矩矩的施礼,“父亲。”

    “嗯。”崔道郁道,“你们都下去吧。”

    所有的侍女欠身,然后有次序的退开。

    院子里就剩下父女两人,崔道郁脸上的笑更多了几分活泼的样子,拉了她的手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我刚刚在万丰楼包的茶点,最好吃不过,连长安的茶点都比不上。”

    崔凝确实饿坏了,忙拆开捏了一个塞进嘴里。

    明明是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没嚼几下竟没了!只留浓郁的奶香。

    “好吃吧?”崔道郁见她傻傻的样子,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

    崔凝吧嗒两下嘴,“我还没尝出什么味儿,再吃一块。”

    一包茶点,她感觉自己只尝尝味道就没有了。

    “下次再给你带。”崔道郁看看四周一派清冷的模样,叹了口气,“这次连你祖父都赞成让你在佛堂里好生学学规矩,为父也是无能为力啊!可恨那帮小兔崽子连累我的闺女!”

    崔凝见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那点郁闷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在这里呆着很好呢,我也想好好学规矩,不然总是莫名其妙的闯祸。”

    ______________上一章有个bug,已经修改过了,多谢大家提醒。以后我会注意,不犯这种低级错误。本文还有其他一些看起来很奇怪的地方,但不要怀疑是bug,这是悬疑文,不合理即有原因,还有很多很多小细节,文中每一个人(包括打酱油)的反应、做的事情,都有可能是伏笔。欢迎大家打开脑洞来猜。

    崔道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欲言又止。

    “父亲,我这次闯了大祸吧?”崔凝原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听完心蕊的话,又觉得自己捅了一个不得了的篓子。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这点事情对咱家无关痛痒。族里是怕我闺女长大以后弄出什么兜不住的事情,哈哈!”崔道郁开玩笑道。

    说到底,崔氏是历史悠久的世家大族,多少人积累起来的荣耀和名声,也不是崔凝区区一个九岁女孩可以撼动,只是对于家族来说,这种事情需要防微杜渐。

    崔凝稍稍放下心来。

    “凝儿,你学规矩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父亲更希望你快乐,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崔道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愿意嫁给长信吗?”

    崔凝愣了一下,旋即摇头,“表哥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跟他成亲。”

    崔道郁笑笑,“将来若是嫁给他,必然有得你累!当时拗不过你舅舅的好意就答应了这桩婚事,那会儿觉得自己赚了,可是如今觉得真是错的离谱。这件事情我私底下与你祖父、你母亲都说过,他们都有意让净儿嫁过去,可是我不想。”

    嫁过去势必一辈子都要操劳,把一生都献给家族,不管是崔净还是崔凝,他希望她们一辈子逍遥快活。

    崔道郁年轻时候觉得女儿能加入凌家做宗妇是好事,可是当他压抑自己的本性去做监察御史,而且一做就是八九年,他才深切的体会到那种痛苦,若非他天性洒脱乐观,早就不堪承受。

    监察御史官职低微,却必须是由人品高洁、有才有德的人来担任,并不是谁都有机会做。崔道郁当上这个监察御史,就是因为他名声太好了。

    可惜的是,崔道郁人品高洁,但并不像别人想象中那么刚直不阿。他在任上政绩平平,当然也没有任何错处。他一直在竭尽全力的保证自己不会被打发回家,也不会升成御史。

    因为作为一名御史,你想中庸可不行。

    “为什么?”崔凝想了一会儿,“我今早看了祖母写的书,其中有一句话叫‘甲之蜜糖,彼之砒霜’,反过来应该也一样吧?父亲和我都觉得不好的事情,姐姐就一定会不喜欢?”

    崔道郁屈指弹了她脑没一下,“人小鬼大,我会让你母亲问问净儿的意思。”

    “你说的对。”崔道郁凑近她小声道,“突然就想起了胡御史,那老头儿做了十几年御史,平生最喜欢弹劾别人,斗鸡一样梗着脖子,两眼放光的揪别人错处,要是有段时间风平浪静教他找不出事儿来,就整日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哈哈哈!”

    崔凝捂嘴偷笑,不知为何,觉得与他亲近了许多。

    父女两个说了会悄悄话,崔道郁便离开了,临走时答应明天还给她带好吃的来。

    崔道郁很信守承诺,次日又带了茶点过来。之后每天都换着花样带些小吃来看她,凌氏、崔净、崔况都常常过来陪她说话,尽管她只有每逢节日的时候才可以离开佛堂,却丝毫不觉得孤单。

    足足一年过去。

    崔氏与凌氏的婚事暂没有下文,但她已经将老夫人留下的书囫囵读了百余本。

    在佛堂里还有一个好处,虽然老夫人不在了,但从大书房借书的权利还是为她保留,不过可气的是,她只要借关于刀剑、武功之类的书籍都会被无情拒绝,而且会被四个教导侍女加倍教育。

    崔凝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凌氏已心疼的不行,三番五次的催促崔道郁去找公公求情,可崔玄碧把自己囚在一方院子里,竟是谁也不见,崔道郁只好去找族长说情。

    不过四位教导侍女中,还有两位对崔凝的行为举止不够满意,族长以此为借口推了夫妻两个的请求。

    凌氏只好天天往佛堂里跑,今日送这个,明日送那个,恨不能自己也搬进来住。

    自从凌氏不需要亲自教导崔凝礼仪,反而觉得四个侍女太过严厉,对崔凝百般纵容,母女两个之间的关系倒是越来越亲近了。

    崔凝是个自律的人,一个人的日子,不论寒暑都是天不亮便起床,在院子里静坐半个时辰,然后回屋打一套拳,沐浴之后再用早膳。

    早膳过后便是四个侍女轮流为她教导礼仪、念书识道理。

    下午则讲《世家谱》上所有的家族,要求崔凝必须倒背如流。崔凝最头痛的事情莫过于此,光是崔氏直系就几千人,还有各个大族之间通婚情况,关系错综复杂,甚至连出了五服的人都得记,更何况还有谢氏、王氏、郑氏、裴氏等等许多大族。

    崔凝曾偷偷向凌氏抱怨过,但凌氏劝她好好记,并给她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比方说以后嫁了人,一群贵妇聚在一起说起某家某位娘子如何如何,你若不记得世家谱,连别人说的是谁都闹不清楚!

    我的天爷!苦哈哈的背这么一套,就是为了以后方便八卦?

    很显然,凌氏的这个例子太简单了,一点没有说服力,崔凝完全不能够理解,《世家谱》仍然背的一团糟。

    崔凝一直不得其他两名侍女的认可,多半是于此有关。

    而对于崔凝来说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晚饭之后到睡觉之前这段时间,约莫有一个时辰,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通常她会看老夫人写的书。

    老夫人的书数量不多,却种类繁杂,崔凝每看一本便觉得开了一回眼界。

    族里对于崔凝的态度也在转变,刚开始十分严厉,到后来就不大过问了。

    虽然是惩罚兴致的禁足,但就算是刚开始的时候,族里也没有阻止过家里对她的照顾,哪怕凌氏多送了几个伺候的侍女过来,也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到了后来偶尔还会有族老出言关心她的学业是否能够跟得上族学里的进度,甚至崔凝提出想学香道,宗妇还特别大方的让一位调香师过来教授。

    这么一看倒不像是禁足,而是对“差生”进行重点补习。

    崔凝其实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唯一让她挂心的便是师门。

    随着她越来越明白道理,就越清楚自己以前的想法特别幼稚,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深的迷茫和恐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藏在心底的惶然不安便会全部冒出来,这个时候,她就会想到魏潜。

    想起他顺着蛛丝马迹找出到罪魁祸首,想起他从容的说出所有证据,让凶手无所遁形,她就觉得还有希望。————————————————袖子明天就上架了,紧张。。。。。。今天有事情耽搁了,明天上架之前会有补充加更在公众章节,(其实欠了三个加更),晚上更新的时候才会入v,求首定嗷嗷嗷~~~~~

    崔氏对外宣称崔凝与祖母感情深厚,当初小小的失态是因为悲伤过度,族里依着她自己的心愿,允许她在佛堂守孝三年。

    崔氏并不在意有多少人相信这个说法,只要三年以后的崔凝是各个方面都合格的贵女就行了。

    而崔凝没有令人失望。

    这三年一晃而过。

    除服这日,早春阳光大好。

    崔凝一大早便在青心青禄的服侍下换了一套嫩黄缀蓝的衣裙,坐在屋里翻看《幽亭香谱》。

    或许是因为练武的缘故,崔凝的听觉比一般人要好很多,院子轻微的窸窣声并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崔凝侧耳认真倾听,发觉一个轻轻的脚步正在靠近。

    须臾,一个少女悄悄探头朝屋里看了看。

    崔凝猛的抬头,冲她咧嘴笑了一下。

    崔净低呼一声,抚着心口走进来,“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反被你吓一跳。”

    “难得见你这样活泼。”崔凝笑道。

    崔净今年已有十六,生的面若芙蓉,雪肌玉骨,再加上她素来稳重得体,名声极好,颇有当年江左小谢之风,求亲的人快要踏破门槛了,可崔家半点不急。

    崔凝正是抽条的时候,崔净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便觉得与之前又有所不同。

    随着崔净年岁越长,学的东西便越多,除了需要完成族学的课业,凌氏还在家里给她安排了好几个师傅,专门教授她绣工、香道、厨艺等各个方面的技能,而凌氏这一年来渐渐将院子里的事情交给她来处理,整日忙的脚不沾地。

    崔净瞧见地上摆着两口大箱子,“这些都是要带走的东西?”

    “嗯,是还没有看的书。”崔凝道。

    “你看了不少啊!”崔净惊讶的看了看书架上摆放的几百本书,“听说你还常常去大里借书看?”

    “我都是囫囵看一遍,有特别感兴趣的便仔细看看。”崔凝把《幽亭香谱》放进其中一口箱子,“咱们走吧。”

    崔净闻言,便令几个小厮过来抬箱子。

    姐妹两个便带上几个侍女慢慢走回家去,路上,崔净略显惆怅的道,“再过几个月,我便不用去族学了。”

    “那不是挺好?”崔凝一想到自己多半要去上学,心里十分焦躁。

    这三年里的每一刻与她而言都是煎熬,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想一想现实。她告诉自己:离开的时候,师门正在遭受屠杀,她昏睡在崔家的那几天,一切就已经成定局了。希望逃过一劫的同门能够坚持下去,撑到她的能力足以找到神刀为止。

    “妹妹!”崔净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又走神了!”

    “啊。”崔凝回过神来,“你说到哪儿了?”

    崔净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终是垂下头,没有说话。

    崔凝见她这种反应,好像明白些什么了,于是挥手令侍婢都远远退开,“母亲与姐姐说过婚事吧?”

    崔净身子一僵。

    “是不是与凌……表哥?”崔凝笑着拍拍她的背,“姐姐不必担心,表哥很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他,若是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肯定要打起来。”

    崔净慢慢抬起头,看着她道,“真的?”

    崔凝迎着太阳,眼里盛满了阳光,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真的。”

    “我还以为母亲哄我……”崔净长舒了口气,“这些天一直在想,若是你知道后,我怕是再也没脸再见你了。”

    “姐姐替我上刀山下火海,我才没脸呢!”崔凝叹道。

    崔净笑着捶了她一下,“哪儿像你说的那样!”

    “这么说来,是已经定下了?”崔凝高兴的问道。

    崔净仔细看了看她,见她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解脱了似的,这才真正放心说出来,“一个月前定下的。”

    尽管在这之前,父母都已经说过妹妹同意结束这桩婚约,可一个月来,她还是夜夜被噩梦惊醒,生怕是妹妹是被逼无奈才只好放弃。

    崔净一直觉得妹妹自打失忆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姐妹之间也不似从前那样亲近,万一再因此事姐妹反目成仇可怎么办?

    崔净接手家务事近一年来,越来越沉稳,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实在沉不住气,几番思量之后,觉得伸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早早告知妹妹,万一妹妹怨怪,她也能早一天弥补,总比一直瞒着她好。

    “姐姐可得答应我一件事情。”崔凝小声道。

    “嗯?”

    崔凝看看后边离得三丈远的侍婢,压低声音,“你嫁过去之后,帮我把表哥的刀都给我送来吧?”

    “为什么?”崔净恍然大悟,“当初你闯进客院莫非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崔凝点头。

    “可是那是他的东西,万一他不愿意……”崔净迟疑道,“我要怎么办?”

    崔凝瞪眼,“我把亲姐姐都嫁给他了,凭什么还舍不得几把刀?”

    说的好像在嫁自家闺女似的。

    “呿!”崔净脸色唰的一下涨红,“你怎么越发像小弟了!”

    “他呢?”崔凝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崔况了。

    “被父亲拘在家里念书。过几日童子试,族里有意让几个孩子过去试试。”崔净道。

    崔凝对崔况有一种盲目的信心,“他去考进士都够了,还考什么童子试!”

    “真不愧是亲姐弟,他呀,同你说了一模一样的话,结果被父亲逮去祠堂里反省了一天。”崔净道,“我看父亲就应该放他去考,好教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我去跟父亲说!”崔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两人回到家里,先去见了父母。

    崔凝便迫不及待的跑去书房找崔况了。

    外面春寒料峭,几个小厮举着扇子趴在地上烧地龙。

    崔凝推门进去,滚滚暖热气扑面而来,只穿着一件单衣都不会觉得冷,崔况四仰八叉的躺在胡床上,手边的三足几上放着几盘精致的糕点,一杯乳白的羊奶冒着丝丝热气。

    “二姐?”崔况一抬眼看见她,老太爷一样的招了招手,“来吃点东西。”

    崔况十岁了,在崔道郁试用了各种方法之后,依旧没有变成活泼的小少年。

    崔凝撇了撇嘴,捏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顺手抢了他的羊奶喝了几口,才啧道,“不就是考个童子试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颐养天年呢!”

    “你懂什么?我虽然是个天才,但也要小心应对,免得阴沟里翻船,教人看笑话。”崔况拢着袖子看她言行举止,皱眉道,“就这副德行,族里是怎么同意把你放出来的?”——————(下一章发vip章节,请求大家准备好粉红票和订阅的六到九分钱,支持咱一下。)

    “你懂什么。”崔凝塞了满嘴的糕点,心里觉得痛快至极,这三年整天在四个教导侍女眼皮底下,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崔况把糕点碟子朝她面前推了推,一手支着腮帮子,“后天我便要去考试,你有什么临别赠言?”

    崔凝咽下嘴里的东西,“考个状元回来。”

    “……”崔况无语的看了她半晌。

    崔凝被他看的脊背嗖嗖泛凉,“祝你今年童子试,明年考进士。”

    初唐的时候科举有五十多个科目,但是后来慢慢被淘汰了许多,如今主要考明经和进士两科。进士重诗赋,明经重帖经、墨义。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可见进士要难考的多。

    此时科举还没有特别复杂的制度,也没有年龄限制,只要先通过童子试,取得考试资格就可以进入书院、贡院,再由书院和贡院推荐参加科举。邢州的学政就是崔家人,有资格推荐考生的学院和贡院,到处都有崔氏的影子,所以至于考试资格这种东西,不过是走走过场。

    崔氏让自家儿郎去参加考试,主要是想知道他们在同龄人之中究竟排在怎样的位置。

    “明年不考。”崔况认真道。

    “咦?”崔凝疑惑道,“为何?”

    “约莫是没人同你说那件事情吧。”崔况往前挪了挪,与她道,“去年长庚兄参加参加科举。一举夺得状元之位,今年则是长渊兄参加,明年定是要轮到表哥了。他们三个特地错开。定是为了连续三年夺状元头衔,我若明年去参加,岂不是正与表哥遇上?”

    “你怕抢了他的状元,令他难堪?”崔凝问道。

    崔况瞥了她一眼,“二姐如此有信心,为弟很高兴,但是……你当旁人都是吃干饭的?”

    “咳!”崔凝想想。也是失笑,“表哥看起来是挺有才。”

    “我只是输不起。”崔况老成的摸了摸自己嫩呼呼的下巴。“像我这种天才,若没有第一相配岂不可惜?凡事要得第一,不仅需要有实力,还得有策略。”

    崔凝佩服的点点头。“你说的好有道理,那你有策略了吗?”

    “目前的策略就是——避开实力强的对手。”崔况又懒懒的躺回去,打了个呵欠,“那些人比我多吃十二十年饭,我往跟前凑有些吃亏。”

    崔凝道,“可是压倒比自己更年长的人不是更有成就感吗?”

    崔况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二十年之后再考!”

    “那你……”

    “我五年之内挑一个合适的年头考上状元,然后回家娶个妻子,等生了长子之后我先在家教养几年。那时候我有二十五六岁,正合适出去做官闯一闯。”

    崔凝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一个白生生的包子脸,距离“生子”“教养孩子”这些事情似乎还差很远很远啊!

    “你觉得如何?”崔况问道。

    “那……那个……”崔凝被他一番话震的晕头转向,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自己都是个孩子,知道什么叫娶妻生子么!”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笨?”崔况吧嗒一下嘴,“我已经看好了一个人选。”

    “我的娘!”崔凝此刻简直不敢直视自家弟弟。

    门外偷听许久的崔道郁听到这一段。快要忍不住冲进去把这兔崽子拎出来狠狠揍一顿,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什么!

    “是哪家娘子?若是日后我见着了,好帮你看看配不配你。”

    崔道郁听见崔凝这样说,心里暗暗赞了一句,好闺女!

    “是裴氏三房排行九的娘子,叫裴颖,还没满七岁那年见过她一回,长得又白又可爱,声音甜甜糯糯,想来若是不出意外,以后不会太丑。”

    不满七岁!崔道郁握紧了拳头,算起来,正是老夫人去世那年,之后的几年里,家里一直都闭门谢客,族里也不曾接待过郑家人,应该是郑家前来拜祭老夫人的时候。

    “天呐。”崔凝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崔道郁已经忍不住破门而入,“凝儿你先出去。”

    “父亲偷听,不是君子所为。”崔况忙穿上鞋,预防万一。

    “你!”崔道郁随手拿起案上的紫檀镇纸,“你六岁窥人家女孩,还好意思跟我谈什么君子!”

    崔凝连忙跑出去,顺手把门带上,趴在门缝往里面瞧。

    听着动静很大,其实没有几下是打到崔况身上的,这让崔凝放心不少。

    凌氏和崔净正过来,远远便听见书房那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忙加快脚步。到达书房门口是,便见崔凝撅着屁.股凑在那边偷看。

    “凝儿。”凌氏唤道。

    崔凝忙站直,端出一副淑女的架势,一阵弱柳扶风便到了凌氏面前,“母亲,父亲正教训小弟。”

    “怎么回事?”凌氏微惊,以前崔况可从没有把崔道郁惹得这么大火气!

    崔凝小声道,“小弟说看上了裴家三房的九娘,准备娶回来做媳妇。”

    “啊?”凌氏心头突的一下。

    她以前只觉得崔况有点少年老成,可做梦也没想到老成到这种地步!

    “就为了这点事情不至于大动干戈吧?”崔净道。

    十岁算是很早,但只是起了一点心思也不算多么奇怪,毕竟崔况比一般孩子要早熟。

    “可能是因为小弟说,是不满六岁的时候瞧上的?”崔凝听见屋里的动静,忽然急道,“母亲快去看看吧,父亲真的揍他了啊!”

    凌氏这时也联想到崔况那八成是在葬礼上偷窥别家女孩呀!这事儿若是传出去……

    “以后万万不得提起此事。”凌氏忙叮嘱道。

    崔凝与崔净齐声答应。

    里面崔况终于被逮到扒了裤子揍了几巴掌。咬着牙愣是没出一声。

    “你可知错?”崔道郁问。

    “儿子没错。”崔况倔强道。

    崔道郁被气得又要打,但理智占据上风,“好。我便听听你有什么理由。”

    “先时见着裴九娘并没有别种心思,是今年有了计划,想起所见过的女孩,对比了一下,她更合适一点罢了!”崔况看着崔道郁,“父亲,我今年想娶妻之事又不是今年要娶妻。有什么不妥吗?”

    这倒是没有什么不妥。

    “你……没和裴家小娘子有什么……”崔道郁想想也觉得好笑,就算自家儿子六岁的时候有私定终身的举动。那裴家姑娘小小年纪应该不至于也像他这么混账。

    “父亲想多了。”崔况觉得自己这几下打挨的特别冤。

    “那你说人家小姑娘又白又可爱,声音还软软糯糯。”崔道郁知道他并非小小年纪便思欲,气也就消了不少。

    “人生来知美丑,儿子难道还分辨不出难看好看?”崔况哼哼道。

    崔道郁想起他刚刚说过计划。心里忽然酸楚难当,声音微哑,“你说要在家里教导长子,然后再出去做官……你,心里可是怪我?”

    以前崔况说什么,崔道郁只当是顶嘴开玩笑,从未往心里去,如今见儿子小小年纪便思及此事才知他有心结。

    “以往我苦苦维持,打算另寻出路。以为自己是很识时务的人。”崔道郁颓然坐在床沿,“可是我将自己困在一处这么多年才看清现实,况儿觉得父亲很蠢吧?”

    崔况看着他。目光慢慢变得不那么倔强。

    “我常问母亲,父亲何时接我们去长安,母亲总是说待我再长大一点就去。”崔况缓缓道,“所以我想快点长大,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要等我长大之后才可以去长安。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她是在骗我。”

    “况儿觉得父亲很无能吧。”崔道郁口中苦涩,没有哪一个父亲愿意在儿子心中那种形象。

    “小时候是这样想。不过现在明白了,父亲若是不聪明也生不出我来。”崔况严肃道。

    崔道郁使劲揉了揉他的头,“臭小子!你现在也还小!”

    “我看过父亲作的文章,写的注解。”崔况也并不是只靠那种荒谬的推测去辨别。

    崔况明白父亲七八年来一直都是个八品监察御史之后,就一直拿着他的文章、诗词做范文,并不是觉得它好,而是打心底里认为父亲肯定做不出什么好文章来,如果自己连这样的文章都超越不了,以后一辈子撑死也就是个八品监察御史,所以他一直拼命的学,拼命的赶超父亲。

    待明白更多道理之后,崔况才愕然发现,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父亲的文章,甚至比先生们好千万倍。

    崔况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迷茫的神色,“我还是不懂,父亲明明很有才华,为何一直都……”

    有前车之鉴,崔道郁这回可不敢说“等长大就明白了”,他想了想,“人生远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你才十岁,不急,我日后慢慢与你说。”

    这时门被敲响。

    “夫君,父亲让你过去一趟。”凌氏方才拦住了小厮,待父子两个说的差不多了才上前来叫他。

    崔道郁出去,对凌氏道,“我方才下手有些重,你照顾好况儿,我去去就来。”

    崔凝第一个跑了进去,“你没事吧?”

    “不碍事。”崔况站起来,整了整衣服。

    “对不起,我刚才听见父亲的脚步声了……”崔凝觉得特别内疚,她刚刚是想,若父亲真的动手她在进来阻止,谁料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崔况就被揍了。

    那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呢!可是后来她又被凌氏拦在外面不许进来,好在父亲没有再继续揍下去。

    崔况小声道,“我也听见了啊,他咬牙切齿的声音那么大,我又不聋。”

    所以说这纯属是皮痒找抽吗?

    崔凝无语,真是白担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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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院。

    崔玄碧与崔道郁坐在茶室里,屋里并无下人伺候,崔道郁亲自泡茶。

    父子两个面容肖似,只是崔玄碧看起来更严肃。

    “前日圣上召我回去复任。”崔玄碧端着茶沉吟片刻,“撒了这几年的网,是该收一收了。”

    三年前,林氏的夫君涉嫌插手兵器买卖被入狱问斩,其家中女眷、子女全部充作奴籍,林氏不堪打击,自尽了。

    崔道郁知道这一切都是父亲所为,那个痴心妄想的孟氏恐怕会死的更惨吧。

    那个孟瑶芳,崔道郁也有所耳闻,极有才干,生的貌美如花,听说年轻的时候曾经定过一门亲事,但不知什么缘由被男方退婚了,后来她考上了女官,在朝中混的挺不错,是许多男人梦中情人。

    大概有些人就是那么极端,从自卑变成自负,以为自己现在比很多女人强千万倍,足以配得上这世间任何男子。

    那孟瑶芳大概是想着,只要没有谢成玉的阻碍,崔玄碧没有理由会拒绝她这样一个出色的女人。

    “不仔细查,还真是不知道,孟瑶芳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崔玄碧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显得冰冷而讥诮。

    孟瑶芳跟许多官员都有些不得不说的故事,崔道郁做御史的时候也有所耳闻,不过父亲说过这些事情不许他插手,为何现在又说起此事?

    叫他过来。恐怕是有其他事情吧?

    崔玄碧喝了一口茶,道,“此番上京。我想带凝娘一起过去。”

    崔道郁毕竟是崔凝的父亲,这件事情一定要经过他同意才行。

    “父亲。”崔道郁绷直身子,“儿子,舍不得。”

    崔玄碧不恼,暂放下此事,问起了别的,“听说你要辞官?”

    “是。”

    “以后准备做什么?”

    “想重新投官。做个地方学政。”以他的名声才学,做个学政是绰绰有余。尽管没有什么太大的前途,但自在。

    “白鹤书院的山长年纪渐大,正寻合适的人选接任,我向他推荐了你。”崔玄碧放下茶杯。“你的性子做学政也不见多更好,去任山长如何?”

    书院依山而建,因此院长也称山长。白鹤书院不收蒙学的孩子,只收那些参加过科举抑或将要参加科举的学子。

    唐朝的门第分明,从初唐至今多是贵族占据了朝廷绝大部分官职,而一般出身的学子想要入仕仅凭科举还不够,必须得由那些有名望的人举荐才能获得官职,而书院任教者多是名士,那些没有门路却想走科举入仕的人皆会选择就读白鹤书院。因而这里也是人才聚集之地。

    山长身上虽然只挂了七品闲职,但实际上好处极多,除了俸禄丰厚之外。举凡是白鹤书院出去的学生都得唤一声老师。

    这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位置。

    “多谢父亲。”崔道郁欢喜之余又有点郁闷,自己在监察御史的位置上挣扎的要死要活,这位兵部尚书大人不管不问,这会儿为了带走孙女才顺便出手把他带着,这就是自己亲爹啊!

    崔玄碧望着窗外满枝梅花,神情郁郁。“你性子更像你母亲,老大老二像我。所以我知道他们要什么。而我虽眼见你过的不痛快,却不知如何帮你。”

    他已经与妻子闹成这个地步,不想再父子反目。

    崔道郁以为一直以来父亲只帮两个兄长,从来不帮自己,是因为自己更像母亲,所以不得他喜欢,却不想原谅竟是这个原因。因为太看重,所以更加小心翼翼。

    “你说,我与你母亲为何会走到今天这地步?”崔玄碧回头看向他。

    崔玄碧觉得自己掏心掏肺,她还是不满意,眼见着她从风华绝代到形容枯槁,他既心痛又迷茫。直到今天,他回首过去,发现倘若要让她快活,他就必须牺牲自己很多追求,难道只有这个办法吗?

    “父亲大概很少说出内心感受吧?”崔道郁印象当中,自己父亲是个很沉闷的的人,也一贯很严肃,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倘若您与她沟通过却仍旧闹的这样僵,那只能说明不合适吧。”

    他们之间的问题远远不止这一点。人的感情不会因为某一件事情说断就断,真正的决裂,只会因为生活上那些琐碎堆积。

    崔玄碧不语。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他可能还是情愿选择与她互相折磨,而他已无从知晓,她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

    “父亲为何要带凝儿去长安?”崔道郁问道。

    难得与她这么投缘的孙女,应该很像她吧。

    崔玄碧答非所问,“也不知有没有来生。”

    如果他学会与崔凝好好相处,是不是来生再遇见她便能弥补?

    崔道郁看他染霜的发,眼角的皱纹,比之三年前看起来整整衰老了七八岁。

    “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半个月后与我一同上京。”崔玄碧道。

    “是,儿子告退。”崔道郁起身出去,阳光照在身上,这才觉得心情好了许多,父亲整个人透出的悲伤仿佛能把人冻住一般。

    回到屋里换了身衣裳,便有侍女请他去用午膳。

    院子里的花草泛了绿意,还距离老远便听见饭厅里传出的欢声笑语,声音最大的就属崔凝了。

    崔凝的笑声很有感染力,令听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嘴角扬起。

    崔道郁也开始希望女儿能够令父亲开怀了,或许让父亲教导凝儿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父亲快来!小弟皮又痒了。”崔凝看见崔道郁便扬声道。

    经过刚刚那件事情,父子之间的关系好像反而更好了一些,崔况也不记仇,见崔道郁坐下,道,“您有空还是管管二姐吧,又笨有皮可怎么办!”

    “你二姐这样正好!就生了你这个讨债的才令我头疼。”崔道郁瞪他。

    “你和母亲不生儿子要出大事吧?我这么懂事来救急,倒遭了嫌弃,唉!”崔况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满脸的表情好像都在操心“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凌氏笑道,“你要是懂事,就不该来的这样晚!”

    “父亲,方才小弟还在说那裴九娘生的怎样水灵可爱呢!”崔净捂嘴笑道。

    崔况哀叹,“就不应该把二姐给放出来,连大姐都被带坏了。”

    “吃饭,吃完与为父好生说说裴家娘子的事情。”崔道郁一脸不善,显见不是谈心这么简单。

    崔况反而挺开心,好像被揍是件多有趣的事情一样。

    崔凝觉得妖孽就是妖孽,想法稀奇古怪。

    饭罢。

    崔道郁便把举家要一起上京的事情说了,所有人都十分高兴,就崔况一个人道,“十年了,父亲终于从八品升了七品,真是可喜可贺。”

    “混小子!”崔道郁抓住他的衣领拎去了书房,父子俩又“谈心”去了。

    崔净拉着崔凝,高高兴兴的回去收拾东西。

    “姐姐,表哥家是不是在长安啊?”崔凝问。

    凌策原来是崔凝的未婚夫,每次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崔净心情总是有些复杂。

    不过崔凝倒是一点也没感觉,兴高采烈的谋划要怎么得到他手里的宝刀,“姐姐快给表哥写一封信,让他把宝刀准备好送到咱家,表哥当时答应了的。”

    崔净不记得妹妹有这么喜欢刀,很想问问她真的是只想要宝刀吗?可是又怎么都说不出口,毕竟是她抢了妹妹的姻缘,就算妹妹心里还惦记,她难道还不许吗?

    “姐姐!”崔凝扯扯她的衣袖,“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崔净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表哥答应给你宝刀了?”

    “是呀,可是当时是有交换条件的,他要我好生学规矩才会给我,姐姐样样都好,他现在可是顺心了,谁知道还做不做数呢?”崔凝拉着她的手央求道,“姐姐,帮我帮我。”

    崔净见她也不是装装样子,越发奇怪,“你怎么失忆之后忽然就对刀感兴趣了?”

    “我也不知道呀。”崔凝心虚,但决定这一次不退缩,有一点找到神刀的机会,她都不能放弃,“姐姐,我是真的想找到一把合心意的宝刀,若表哥的刀不合我意,我就还给他,你帮帮我吧,我琢磨他应该会挺喜欢你,你去说兴许更容易点?”

    “你又胡说。”崔净羞红了脸。

    “姐……姐……姐……”崔凝叫唤了一路,捉着崔净的衣袖耍赖皮。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和凌策交换的东西了,他肯定不会履行当时的承诺。

    “好了,我答应你!”崔净被她磨的没有办法,只好道,“你得容我寻个时机再要吧?总不能直接写信去问他要东西。”

    “嗯嗯嗯,都听姐姐的。”崔凝现在靠着她嫁过去换刀呢,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姐,你可得上点心啊,我的宝刀都靠你了。”

    “一个弟弟整日像个老学究就算了,现在却连妹妹都似泼皮!”崔净叹道。

    崔凝嘻嘻笑道,“姐姐最好了。”

    “你快回去收拾吧!”崔净把她推出屋子,“别杵在我这里碍事。”

    崔凝得了她的话,一溜烟跑走了。

    回到屋里,崔凝让青心青禄还是收拾,从佛堂里带来的东西还没有拿出箱子,正好直接拉走,只是这以后还会回来吗?要不要把佛堂里的东西都搬走?(未完待续)

    崔凝准备去问问父亲,不曾想却有人替她做了决定。

    崔玄碧派人过来问她要佛堂钥匙,要帮忙把所有东西都带到长安去。

    所有人都在忙着收拾,崔凝把钥匙交给祖父之后,就觉得一身轻松,成日东边串串,西边转转,没有比她更闲的了。

    青心见她又要出去,忙过去拉住,“娘子没几天就要走了,今儿可不能出去,您快看看,还有想带上什么东西?”

    “你看着收拾呗。”崔凝第一天确认自己第一次收到的生日礼物都带了,其他就一概不管,她对衣服、首饰都不怎么太执着,有更好,没有也行。

    除此之外,她最看重的就是老夫人留下的那些书了。

    “我去找姐姐。”崔凝一想到以后不用拘在这个地方,仿佛一切都有了希望,有了出路,这些天的轻松是心底的那块大石头终于移开了一些。

    青心一不留神,她便已经提着裙子跑出去老远。

    看着兔子一样的背影,青心狠狠叹了口气,旁人家的娘子都真的温婉贤淑,可她家娘子每天像上工似的,出去就把架势端起来,趁着没人就偷懒。

    崔凝到了崔净屋子里,发现所有的摆设物件都已经收了起来,屋里一下子显得空荡荡。

    “进来。”崔净见她探头进来,便招了招手,“我正想这些花茶要不要包。”

    “包着呗。又不重,而且长安的花儿也未必跟咱们这儿长得一样。”崔凝就有点想不通,满屋子那么大的物件都带着。这点东西有啥好犹豫。

    崔净笑道,“你说的也对。”

    “姐姐,魏家也在长安吗?”崔凝问道。

    崔净动作一顿,凑到她身边,笑问道,“妹妹问魏家做什么?莫非……”

    崔凝一点没感觉到她话里的暧昧,兀自愁道。“我之前学世家谱的时候特意仔细看了,发现没有魏家。”

    崔净以为妹妹年纪还小。有好感而不不自知,于是她也不急于戳破,“倘若你是想问魏长渊,他家并非世族。世家谱上自然不会有。”

    “那他家在长安吗?”崔凝问。

    “他家呀……”崔净故意拖了常常的尾音,见崔凝伸长脖子等着下文,不禁笑着解释道,“他虽然并非世族出身,却是名臣之后,贞观时魏相公的直系子孙。他祖父曾任礼部侍郎,父亲如今仍是国子监祭酒,你说他家在不在长安呀?”

    崔凝闻言,瞬间高兴起来。

    崔净也就好人做到底。给她仔细说了一下魏家的情况,“他上面有四个兄长,他是幼子。听说魏夫人一直想生个女儿。却连连生了五个儿子,心里可稀罕女孩儿了呢!嫁到他们家的媳妇都与婆婆处的很好。”

    其实崔净还曾偷偷考虑过魏潜,魏潜年少有为,家里又是这样的情况,实在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只不过看起来魏潜不是很好相处的人。有祖父祖母的前车之鉴,崔净也就打消了对他的一点小心思。

    崔凝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心。只要魏潜在长安,能时不时的请教他就够了。

    这下得到肯定的答案,崔凝更觉得去长安简直是命运的转折!

    待崔况考完试之后,一家子终于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直到这天,崔凝才得知自己被亲爹给“卖了”,从今以后她就归祖父管了!

    崔况得知此事,看向崔道郁那个表情,就差在脸上写四个字——卖女求荣!

    崔玄碧除了稍微严肃一点,看起来感觉挺像崔凝的师父那一类人,崔凝对他并没有恶感,所以小小的抵触了两天就顺其自然了。

    刚刚开始,崔凝与崔况兴奋异常,跟打了鸡血似的,晚上也不睡觉,瞪大眼睛四处看景,五天过去,两人都是脸色发青的躺在马车里。

    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个客栈休整一天,待两个人又活蹦乱跳之后,才又上路。

    就这么走走停停,足足两个月才到长安。

    长安城门楼岳峙,宛若伏虎踞守,待进了城门,眼前一片开阔,中间是比直宽阔的石路,路边花红柳绿,两旁屋舍鳞次栉比,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衣着打扮光鲜亮丽,还有许多从不曾见过的东西。

    崔净与凌氏还好,虽觉得新奇,但仍旧自持,显出世家大族第一姓的气派。

    崔凝像是乡巴佬进城,长大嘴巴,眼睛都不够使。

    崔况抄着手蹲坐在窗户边上,皱着眉头,乍一看一脸苦大仇深,但再看那眼里光芒炽热便知道他在努力压抑兴奋。

    估计是压抑的太过头了,结果刚刚到长安的第一个晚上,崔况就病倒了。

    而崔凝八成是给兴奋过头,也发起了高烧。

    兵荒马乱的过了两天,总算慢慢安顿下来。

    崔玄碧原来的宅子,只留下正房空着,另外就是附近两个小院子给妾室,其他都交给凌氏安排。

    宅子有十几亩地,在长安寸土寸金的地方不算小了,正房与崔凝一家住的地方中间建了一道隔墙,有门可以通过。

    三年前还没有那道墙,崔玄碧一见,便知道父亲早就想好要让他们一家都过来,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

    崔凝与崔况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转悠,把边边角角都看个清楚。

    而崔道郁同时接到了族里的来信,崔况在考试中毫无悬念的独占鳌首,并且一并寄来了几位学政的联名推荐信,把他夸的天上难有地上难寻。有了这封信后,他在长安也可以随便选择去任何一家书院,

    不过族里还顺带提了崔凝,大概意思是——千万要看好她,别再闯祸。

    教崔凝郁闷了好一会。

    全家都笑得不行。

    晚上。

    凌氏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坐下来与崔道郁说一会儿话,“凝儿还小,你是否要给她找个女学去读书?”

    崔道郁想想,道,“既然父亲说要管她,想必自有打算,我明日去问问。”

    “好,有父亲做主,我放心不少。”凌氏叹了口气,垂眸道,“凝儿教人操心。”

    “会好的。”崔道郁轻轻揽住她。(未完待续)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崔大人驾到》更多支持!教人操心的崔凝次日便欢欢喜喜的与姐姐弟弟一起逛长安城去了。

    因着还是三个孩子,便没有去逛鱼龙混杂的西市,而是去治安相对较好的了东市。

    崔道郁考虑到东市物价较高,便给了两百贯,只要不买贵重东西,这些钱足够在那边的酒楼大吃大喝。

    马车停在了一个巷口,他们觉得外面景致很好,便都下车步行。

    扑面而来的桃花香夹杂着各种美食的气味,在他们心中烙上了对长安城进一步的印象。

    夹道边桃花开到荼蘼,入目一片粉白桃红,微风一拂,落英缤纷,煞是好看,那些行人衣袂飘飘宛若行在画中。

    “我来之前都打听过了,西市比东市要好玩,可惜母亲不许咱们去。”崔净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外面的景致,嘴里一边说道。虽是惋惜之意,但面上尽是高兴。

    崔况就像是食古不化的老叟,看着眼前的新鲜事物,并不像一边般小孩子那样表现的欢喜雀跃,而是整个人缩成一团小心翼翼的观察,也兴奋也想去接触,内心上又矛盾的有些拒绝。

    他用冷静拒绝的外表来掩饰环境突然转变带来的慌乱,而崔净与崔凝还没有这个眼力能看出他内心的不安。

    不过好在姐弟三人关系向来不错。一直都形影不离,崔凝迅速的适应了长安的环境,叽叽喳喳的与崔况说着看见的所有东西。

    崔况听了一会儿。终于不堪忍受,“二姐,我又不瞎!”

    他们看见的难道不是同一条街?

    “这么多东西,我怕你眼睛使不过来。”崔凝嘿嘿笑道。

    “非得一天看尽吗?”崔况与她拌了几句嘴,竟并无往日那般不耐烦,反倒觉得安心不少。

    两人吵吵了一路,崔净不理他们。兀自看的开心。

    一行人逛的有些累,正准备找个酒楼进去大吃一顿。却见酒楼茶馆里的人往外跑。

    所有人成群结队的跑往一个方向,崔凝觉得奇怪,仔细一听,才知道前面朱雀街上有状元游街!

    崔况一下来了精神。“没想到已经揭榜了,今年魏兄参加,咱们去看看状元是不是他!”

    难得他也有对某件事情这么感兴趣的时候,崔凝和崔净都没有反对,便跟着人群一块往前跑。像这样的人潮最容易走散了!跟在他们身边的家仆紧张的不得了,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跟着人群在巷中走了半盏茶的时间,眼前霍然开阔,风卷起满地的落英,纷纷泱泱的仿佛在下一场鹅毛大雪。

    崔凝几个人被挤在人群后面。只能看见漫天落花随风飞舞,根本瞧不见街道。

    崔况往四周看看,“咱们到酒楼上!”

    两旁二楼上站满了人。恰好他们身后的楼上人还不算太多,于是三人从人群中穿过,进了酒楼里。

    “几位客官是要看状元游街吧!这会儿上楼候着正好!”小二一面热情的说着,一面把他们领到了二楼靠街的一个雅间里,“按照往年时间来算,状元还有两刻才能到得此处。客官不如先点了菜,小的让厨房这就做。待看完之后正好用膳。”

    崔凝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想起二师兄给他说的那些话本子,便开心道,“捡着你们拿手菜上来。”

    “好嘞!”小二眉开眼笑的退下去,不多时又领几个人上了茶水,“这是前天刚从江南运来的新茶,赠予客官品尝。”

    说着给三个人各倒了一杯,“客官慢用。”

    三人走了这许久,也着实渴了,青心等人都给各自的主子端了过去。

    崔净抿了一口,撇开茶碗看了看,不禁微微惊道,“这家酒楼好生阔气,这么好的雀舌都舍得用来做赠头。”

    崔凝喝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里面放了好些佐料,不如魏潜煮的清香好喝,反倒是屋里的摆设甚是华贵好看,还有一些异域风情,看上去很别致。

    看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街道上欢呼声忽然高昂起来,三人连忙跑到窗边向外张望。

    只见宽阔的朱雀大街上粉白桃花之间有一行人着朱红袍服的人策马而来。

    朱雀街上平时禁止纵马,只有今天夺得状元头衔的人才可以例外。所谓游街,并非是像犯人一样慢慢的溜达好教全长安的人见识他长得什么模样,而是为了令及第之人宣泄内心的喜悦,所以他们皆会扬鞭疾驰,潇洒肆意。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因街上的人多,马儿跑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崔凝清楚的看见为首的那名年轻郎君的面容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魏潜身量比三年前高大很多,一张俊颜棱角分明,比三年前更加好看,然而那漆黑如渊的眼眸和冷冽的气质竟一如从前。他的广袖在满是花瓣的风里翻飞,朱红的袍服映衬着白皙的皮肤,令他少了丝许冷峻,多了一些洒脱不羁。

    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如何能教人不心动?

    他的样子渐入视野之后,人群就开始骚动,尤其是长安那些热情奔放的女子。

    “魏郎君!”

    “魏长渊!”

    下面无数女子尖叫。

    崔凝也被感染,跟着一起嚎,“魏长渊郎君!魏长渊郎君!”

    魏潜原是觉得刺耳,眉头皱了起来,不妨竟听见熟悉的称呼,他控制胯.下骏马放慢一点速度。抬头朝声音来处看去。

    两人相距也不过七八丈的距离,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正在手舞足蹈的女孩。

    她已初显少女模样,瘦长的身条。巴掌大点的脸,乍一看上去春柳一般纤柔青涩,似乎并不起眼,要第二眼才瞧出她的五官居然生的十分精致。

    崔凝发现魏潜看过来,嚎的越发卖力了,“魏长渊郎君最厉害!”

    简直不忍直视!崔况默默捂住脸。

    魏潜瞧着她活泼的样子忍俊不禁,笑着一扬马鞭。从她眼前疾驰而去。

    状元已走,街上围观的人群很快就散了。

    这时饭菜也已经上桌。姐弟三人看着满桌子精致的菜肴,竟一时不知从哪里下筷子。

    他们平日在家里吃的也很好,但这里的每一道菜都像精雕细琢过似的,若不是散发阵阵诱人香气。都觉得这是用来观赏的摆设。

    崔凝惊讶了好一会儿,才伸出筷子小心翼翼的夹了面前一道菜,肉入口中,似乎不用嚼几下就化开了,满嘴都是肉香,肥而不腻。

    崔净原认为会肥腻,但见她两眼亮晶晶一副陶醉的模样,也不禁夹了一块送入嘴里。

    三人本就有些饿了,再遇上这样的美味。吃的相当畅快,还赏了身边侍婢几道菜,让他们在旁边的几上用饭。

    “呼!”崔凝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满面餍足。

    略坐了一会儿,崔净便唤来小二准备结账。

    “客官,一共是一千二百六十贯。”

    他话音一落,满满的尴尬就充斥了整间屋子。

    还是崔况机灵,说道,“一会儿你们派人到兵部尚书崔家去取吧。”

    “原来是崔尚书府上。小的先恭喜大人复职了!只是不知小郎君是?”小二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

    “崔尚书的孙儿崔况。”他道。

    小二忙道,“小的眼拙。即是如此。小郎君只需留下字据即可。”

    说罢便教人拿纸笔来。

    崔况字写的不错,便大笔一挥,写了一张一千二百六十贯的借据。

    小二小心的收起来,恭敬送他们出了酒楼。

    三人站在朱雀大街上,午后的阳光最是炽烈时候,他们却只觉得浑身凉飕飕。

    “怪不得他们楼上人这么少。”崔净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们家虽说是门第很高吧,但没谁规定门第高就是有钱人啊!虽说并不是出不起这钱,可一千两百贯对于他们来说,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嘤,早知道就在他们毯子上使劲踩几脚。”崔凝咬着帕子,心肝脾肺肾都疼,“还剩了那么些菜,得值好几百贯吧……”

    “瞧你们俩那没出息的劲儿,不就是一千贯。”崔况嘴里不屑的哼哼,却心想,这回恐怕屁.股又要遭殃了。

    出了这么一遭事故,三人也没有多大心劲玩了,毕竟他们还没有这么大手笔的吃过一顿饭。

    沉默着走出百来丈,忽听身后有个清朗的声音道,“可是崔家小弟?”

    崔况回头一看,却原来是符远!

    他一袭青衫,眉目朗朗,笑容温和明亮若这春末午后的阳光。

    于崔凝而言,他比起三年前更加有二师兄的风姿了。

    “这东西崔小弟收回吧。”符远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正是崔况方才在酒楼里写的那张。

    崔况没有伸手去接,皱眉道,“符兄花钱赎了来?”

    他情愿回家被揍一顿,也不愿意在人前丢这个脸,崔况脸皮可薄嫩的很。

    “也不算,那间酒楼是我和长渊几个人一起开的,我恰看见小二拿了这张字据,这才追了出来。”符远道,“几位远道而来,我应尽地主之谊,我们也算旧相识,崔小弟不会拒绝吧?”

    崔况还在犹豫,崔凝眼疾手快的把字条拿回来,“哎呀,怎么会,你太客气了。”

    她并非是脸皮厚,只是觉得符远十分亲切,面对他很放松。

    符远微微笑道,“三位可急着回家?若是不急,不如喝杯茶叙说别来之情?”

    崔况几乎是逃似的出来,哪还好意思再进去,抱拳道,“不了,今日还有事,改日我定下贴请符兄来鄙府做客,届时还请符兄赏脸。”

    “一言为定。”符远亦认真抱拳回礼。(我的小说《崔大人驾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崔大人驾到》更多支持!别了符远,回到家中。

    崔净还是把误入天价酒楼的事情与父母说了,毕竟这么大一笔钱,怕是欠了好大的人情。

    崔道郁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开玩笑似的嘱咐他们,“日后朱雀街上的店可不能随便进,你们三个若是一年进个十回八回,咱家可就要砸锅卖铁了。”

    “日后要如何回报符郎君?”崔净已经来来回回的检讨好几十遍了,她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

    “他又不是做善事,怎么不去请旁人吃饭?那是因为咱家当得起他请吃一顿饭!”凌氏看出崔净的心思,也没有责备,反而教她如何与处理这样的事情,“况儿不是说要邀请符郎君来家里做客吗?下贴的时候顺便备一些礼物表示感谢,若是有意与他来往便不需送太重的礼,否则人家会以为你要划清界限呢!但咱们也不平白占人便宜,以后若有机会再请他便是。”

    “嗯。”崔净点头。

    凌氏看向崔凝,“你也听明白了?”

    崔凝已经昏昏欲睡,冷不丁的被凌氏一问,也不知她说的什么就连连点头,“明白了,母亲说的好有道理。”

    凌氏瞧着那满脸睡眼惺忪,无奈的摸摸她有点婴儿肥的脸。吩咐青心青禄带她回去睡觉。

    崔凝兴奋了一整天,回到屋里洗漱之后便倒头就睡。

    次日竟是一直睡到天色大亮。

    待洗漱好之后,崔玄碧那边便派人过来请她一道用早膳。

    崔凝这才想起来自己以后要抱上祖父的大腿了。忙整理了一下,颠颠的过去了。

    崔玄碧似乎很习惯独处,饭厅里只有他一个人,连两个妾室都不在。

    崔凝一进去便觉得他一个人坐在屋里显得形单影只,像极了丧偶的大雁。

    “祖父!”崔凝脆生生的喊道。

    “坐吧。”崔玄碧道。

    崔凝在他身旁坐下,规规矩矩的开始吃早饭。

    崔玄碧用完一碗粥,开口道。“无需拘束,我不会管你那些规矩。”

    崔凝大喜。冲他咧嘴笑,“谢谢祖父。”

    她碗里的是羊奶,喝的时候在嘴巴上沾了一圈像白白的小胡子一样,饶是崔玄碧一贯严肃。看着她这滑稽模样也不由露出笑容。

    崔净见他笑了,心想祖父私底下也不是那么严肃嘛!想必那时候是因为祖母过世,他心情不好吧!

    这么一想,她就不再惧怕,吃完饭之后便主动问起自己以后的安排,“祖父,我还要去上学吗?”

    “我为你物色了几间女学,名声都不错,你可以择一入学。”崔玄碧见她小脸耷拉下来。分明是一脸的不愿意,便道,“你可以先适长安的生活之后再入学。不过必须得先挑一间,我好安排。”

    “都有哪些呢?”崔凝自知逃不过,便乖乖的顺从。

    崔玄碧打量她几眼,令人将几间女学的情况介绍拿过来。

    共有四间学舍,看起来都大同小异,崔凝便随手指了一个。

    “你自己选了便不可后悔。”崔玄碧道。

    崔凝一听他这样说。连忙问道,“这间有什么不好吗?”

    “悬山书院并不以考女官为目的。相对来说课业轻松一些,但距家最远。”这就意味着她天不亮就要出门才不会迟到。

    崔凝觉得很满意,“就这个,这个好!”

    “善。”崔玄碧道。

    “祖父什么时候要去上朝?”崔凝问。

    “后天。”

    崔凝大致知道官员平时经常沐休,其他就不甚了解了,也不知道该与祖父聊点什么。

    崔玄碧沉默了片刻,问她,“你平日都有些什么消遣?”

    “调香、抚琴、下棋。”她慎重的想了想,好歹没有把喜欢唢呐这件事情加进去,“还喜欢收集小玩意。”

    前面三样都是他发妻平日最爱的消遣,崔玄碧表情柔和不少,“收集什么样的小玩意?”

    “竹蜻蜓、小马车这样的。”以前在师门的时候能玩的东西很少,二师兄最喜欢给她买这些。

    这些小玩具几乎是她整个童年。

    想起从前,崔凝又挑了一些自认为可以说的事情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

    崔凝见祖父没有半点不耐烦,听得十分认真,心中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她觉得祖父只是不爱说话,其实人很好。她不知道祖父与祖母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他们俩各自过的孤独,很可怜。

    两个人聊了一早上,主要是崔凝在说,崔玄碧在听。

    她一直忍着不提祖母的事情,可是说来说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祖父,您替祖母报仇了吗?”

    突然而至的话题,令崔玄碧微微怔了一下。

    “报了。”他道。

    可是报仇也只是让活着的人心里舒服一点罢了,无法挽回什么?他连最后为她做一点事情的机会都没有。

    崔凝见他神色黯然,决定以后再也不在祖父面前说这些。

    “祖父,我以后能出去玩吗?”崔凝最关心这个问题,她要去找神刀,肯定不能一直呆在家里。

    “可以,不过每一次出门都要事先禀告你母亲。”崔玄碧心情低落,没有心思再说下去,“你先回去休息吧,以后每日早饭过后到我书房里来。”

    “我想与祖父一起用早饭!”崔凝想起方才看见他独自坐在屋里的样子就觉得很心酸。

    “好。”崔玄碧随口道。

    崔凝得了回应,便起身退出去。

    离开崔玄碧的院子,她快步往崔净那里去。

    出门的头一天就遇见了魏潜与符远,长安城好像也不大嘛!可是那个手里有宝刀的凌策呢?

    她行的很急,但是到了崔净的门前又徘徊起来,心里既想尽快知道结果又害怕知道。

    崔净早就看见她的身影,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进来,便出来问道,“你在门外转悠什么?还不快进来?”

    “姐姐。”崔凝跟着她进屋,“你可曾写信?”

    崔净没想到她还念着这件事情,“不是说要找个时机吗?”

    崔凝眼睛一转,“小弟不是说要邀请符郎君来咱家做客吗?不如一并请了表哥和魏长渊郎君?”

    “魏长渊郎君……”崔净学着她昨天嚎叫的声音,“魏长渊郎君最厉害!”

    “你笑话我,我才没有那么好笑。”崔凝追着她挠痒痒。

    姐妹两个你追我赶,笑作一团。

    “好了,你自己去同小弟说,我才不管!”崔净怎么好意思去提,崔况多么爱揭短啊!

    崔凝没考虑到那一层,只觉得自己去说也没有什么,“那我去啦!”(我的小说《崔大人驾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崔大人驾到》更多支持!崔况的毒舌在崔凝身上完全失效,为了找到神刀,她连命都能豁出去,别说听区区几句不中听的话了。

    崔况原就想请凌策,于是端够架子便答应了。

    三人那边很快回贴,均答应赴约。

    崔净听崔凝喜滋滋的说事情办妥了,心里还有些吃惊,魏潜乃是新科状元,最近一段时间必定很忙,他居然肯在百忙之中抽空赴这样一个小宴?

    这次说是宴会,还不如说是私人聚会。不过,毕竟是来长安之后的第一次聚会,凌氏准备的十分用心,低调而不失隆重。

    崔家倒是不用巴结他们,若是寻常,只需不要太失礼即可,而凌氏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崔况。

    崔况死活不愿意和同龄人玩,像他这样的孩子本就不容易交到知心朋友,就算是以前,少年们刚刚开始也都只是把他当个小尾巴逗着玩,是他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让少年的圈子慢慢接受他,如今初到长安他肯定无所适从,若有着三位带着,凌氏也能放心不少。

    到了宴客这一日,凌氏便撒开手,把一切都交给崔况自己处理。

    这是崔况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宴请朋友,他心底十分激动。面上就更加严肃了,颇有种如临大敌的架势。

    事实上,真正有见识的人很难把崔况当做什么都不懂的稚子。尽管他缺乏生活阅历,但读书博杂,才思敏捷,就算引经据典,他也大都知道,即便有些不懂的事情,只要稍一点拨。他便很快便能意会。凌策、符远和魏潜都未曾觉得与他聊天会有障碍。

    崔况也发现三人都不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糊弄,很快就放松下来。自然的与他们聊天。

    几人先去拜会了长辈,然后便聚在临水亭里喝茶休息。

    聊了一会,话题自然就转到了崔凝姐妹身上。

    凌策从袖中掏出一张礼单交给崔况,“这是我收藏的所有宝刀。表弟帮我转交给二表妹吧。”

    他“二表妹”三个字一出口,其他人都嗤嗤笑了起来。

    崔凝满脸严肃的说“我就是二表妹”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她整日惦记这个呢。”崔况没有跟他客气,直接将单子揣进怀里,“近些天又哄着大姐给你写信讨要,你再不送来,大姐可要愁白头了。”

    “她没有记恨我吧?”退婚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一生抹不掉的污点,凌策心里颇觉得对不住崔凝,所以便舍了心爱的宝刀,希望能够弥补一些。

    “记恨?”崔况嘬了一口茶。“我看她八成得到以后没人要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记恨。”

    “表妹心性好。”凌策道。就算还有婚约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说过崔凝这样的性子不好,只是认为她担不起宗妇的责任。

    崔况道。“傻人多福。”

    躲在假山后面的崔凝听见这话,气的哼哧哼哧。

    崔况就是有本事让人前一刻欣喜不已,下一刻就想揍他。

    方才听见凌策把宝刀交出来的时候崔况半点没有推辞,她便在心中暗赞,可没说三两句就又开始损她。

    “走吧。”崔净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跟着她一块来胡闹。不过远远看见凌策,发现他比以前更加好看。心里又觉得不虚此行。

    “崔大娘子快十六了吧?恭喜长信了,总算不用再苦守五六年。”符远笑道。

    崔凝转身走要走,发觉崔净还愣愣站着,扭头一看,她脸红彤彤的,一直到脖子都还能看见红晕。

    凌策只笑不语,他心里对崔净也十分满意,却不好表现的太过高兴,毕竟他的满意是建立在另外一个女孩被解除婚约之上的。

    崔氏早在两年前就与凌氏暗中透露过想要换人的意思,当时家里问及凌策对崔凝的评价,他说是个很好的姑娘,只是活泼天真,不太适合做宗妇。再加上凌家也不太愿意让凌策等到二十五六才成亲,崔家透出意思的时候,他们没有反对。

    三年前崔凝刚刚闹出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若是突然又被退婚,别人会怎样看她?所以崔家不愿意立刻解除婚约。而凌家暗地里也打听了崔净,但崔净一贯低调,他们也只打听到是个不错的姑娘,毕竟年纪还不大,看不出是否合适,谢家也打算看看再说。

    于是这桩婚约等于是在一年前就已经在双方的默认下解除了,只是两家决定缓两年再处理。

    如今凌策马上要二十岁,而崔凝才十一二岁,两家便以当初考虑不够周全,两人年岁相差太大解除了婚约,然后又立刻定下了崔净。

    因三年来没有透出崔凝一点消息,外人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姑娘,虽有诸般揣测,但也不得不承认,凌策确实已经不小了,若再等崔凝到合适成婚生子的岁数,实在有些不妥。

    “你们两个都还比我大,家里就没有相看过?”凌策把话题转到魏潜身上。

    符远乃是左仆射之孙,其父是武将,在他幼时便战死沙场,母亲在生遗腹子之时难产而亡,他是由祖父一手带大,婚姻大事也是由祖父操持。

    符家嫡系就剩下符远这一根独苗,又这般出色,符相简直觉得天底下的女子都配不上自家孙子,挑挑选选好些年也没觉得哪个好,再加上符远一直没有中意的人,便一直拖到现在。

    “我家里那老叟正生闷气呢,半年前刚说崔家净娘子不错。结果就成了朋友妻。”符远懒懒的倚在亭栏上,手里拈着一枝开败了的桃花别在了耳朵上,“这样许是能招来几朵桃花运?”

    崔况很残酷的指出。“那是烂桃花。”

    崔凝探头,看着戴花大笑的符远。他青衫落拓,萧散疏阔,那枝花随着他的动作花瓣全都飘落在肩膀上,耳上只余枝叶。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子戴花也这般好看。

    “你还嫌自己烂桃花不够多?”凌策笑着把枝叶取了下来,看向魏潜。“你呢?伯父不会也看上我未婚妻了吧?”

    魏潜仿佛浑身都散发着禁欲气息,与这个话题格格不入。“我家里不急。”

    他上面四个兄长,家里孩子一堆,他又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相对来说要自由一些。

    “你就不急?”凌策开玩笑道。“反正我早急了。”

    魏潜道,“年纪轻轻何必把精力浪费在床榻之上。”

    “长渊兄说的有理。”崔况道。

    三人顿时一静,觉得玩笑开的太过了,居然忘记这里还有个十岁的崔况。

    假山这边,崔净的脸已经红透。刚刚想留下来只是听一听凌策对她的评价,谁知道他们忽然说到这么露骨的话题!

    “魏长渊郎君很有前途。”崔凝点头。

    崔净正心虚着,忽听她出声,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拽着她离开。

    直到内院。崔净才松开她,坐在石凳上休息。

    “我还以为他们聚在一起会吟诗作赋。”崔净觉得跟着崔凝在一块,礼仪规矩通通碎裂。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偷听了郎君们聊那种话题,“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魏长渊郎君很有前途啊。”崔凝道。

    崔净疑惑道,“此话怎讲?”

    她师门并不反对阴阳双修,但更提倡独自苦修参悟,他们认为这样得来的修行不容易被外物影响。崔凝自然不能同她解释这些,吱唔了半晌。道,“我就觉得他有前途。”

    崔净以为她害羞。遂未曾再问。

    午饭过后。

    崔凝打听那边歌舞也演罢了,便叫上崔净一起去找魏潜他们玩,崔净想起早上听到的话就无法坦然面对,于是推辞有事,窝在屋里平复心情。

    崔凝便自己去了。

    他们正在书房前面的院子里下棋,崔况一见崔凝过来,立刻道,“表哥与二姐下一局如何?”

    凌策背对着门,闻言回首,瞧见了一个纤瘦的少女拂花分柳而来,一袭月白裙,姿态轻盈,娉娉袅袅,宛若天际飘来的云。

    崔凝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冲三人蹲身道,“见过表哥,见过符郎君、魏郎君。”

    凌策面上掩不住惊讶,这与三年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姑娘是同一个人?!

    “二姐棋艺比我好点。”崔况起身给崔凝让了座位。

    凌策不禁看了他一眼,心里猜测表弟是太没心眼还是太有心眼?

    崔凝大大方方的走过去,“若是表哥愿意,阿凝自当奉陪。”

    符远和魏长渊也不下棋了,抄手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热闹,他们昨日见到的崔凝可不是这样的!

    “表妹请。”女孩子都不计较退婚之事,凌策也不好扭扭捏捏。

    崔凝侧身坐下,姿态优美,挑不出一丝毛病。

    凌策正要出言让崔凝先行,却见她歪着脑袋在想什么事情,便不曾急于打扰。

    “哎呀,我一下子竟然没有转过弯来,你们都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呀!”崔凝忽然觉得自己很蠢,整个人一松,像是方才的贵女一下子崩塌了,露出一张笑容灿烂的小脸,豪爽的捏了一粒棋子,“来来,这局我先下。”

    凌策缓了一下,转眼看向魏潜和符远。

    “快开始吧?”符远笑意盈盈的抬了抬下巴。(我的小说《崔大人驾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