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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

    这样随意的气氛让崔凝放松了很多,便开始悄悄四处打量。

    主考官来的很早,坐在上首的位置,正在闭目养神,看着年纪不大,却也猜不出他具体年龄,个头很小,头上的官帽比脸大好几圈似的,下颚的胡子有半指长,整体向前飞翘,并不是很整齐。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考试的人才陆陆续续到齐,时间一到,前面的考官就发了考卷。

    紧接着便又进来两名官员负责协助监考。

    一共十五个人,三个监考官能将所有细微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崔凝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认真的看考卷。

    考卷一共只有两页,第一页是贴经解意,第二页则是一个案子。

    崔凝瞪大眼睛,因为那案子不是别的!正是“合欢案”——没有嫌疑人的凶杀案。

    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案子的凶手,也知道了戚羽是怎么死的,但是并不知道魏潜推理的过程,而这次考卷,主要写的就是这个过程。里面线索给的很繁杂详细,有用没用的一堆,考试的人要从里面挑出有用的线索,从而进行分析推理。

    说难不难,因为案子的部分内容已经流传出去,线索也都清清楚楚的给出来了,只是有些有用,有些没用,要自己分辨出来。可是说不难也难,如何根据这些线索推理出整个作案过程,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崔凝有一种作弊的窃喜感,心中暗想,这不会是五哥给她开后门吧……

    她敛了心神,开始认真的贴经。

    内容只有一小段而已。比科举短的多,凭她的记忆力,很快就填上了,就是写释意文章对于崔凝来说有点难,她以前可从来做过文章,因此也就是尽量保证文章的完整性,还有明确的主旨。再有几句引经据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出了一篇。

    而关于合欢案的分析,崔凝并没有完全窃取魏潜的思路,那时候她自己也想了很多。由于不能够亲自全程跟进案件,所以推理断线了,现在她又根据卷子上线索重新贯通思路,写下了自己第一次的破案推理。

    考试时间并不长。光是写这么多字都已经耗去大半,再加上思考的时间。崔凝不知不觉已经满头大汗。

    时间飞快的过去,还有很多人在奋笔疾书,考官便宣布考试结束。

    屋里顿时怨声载道,纷纷抱怨时间太短了。

    主考官不耐道。“这个案子闹的满城风雨,到处都在说话本,你们难道没有仔细打听。认真想想?若是没有,你们做什么来考监察司?赚俸禄买胭脂水粉?”

    崔凝噗嗤一笑。这考官多半是被女官祸害过吧。

    “笑什么?考官训话要严肃!”那主考官瞪了崔凝一眼。

    崔凝抿嘴,低头施礼。其实她只是为了掩饰脸上掩藏不住的笑。

    主考官对她的态度比较满意,哼了一声,便起身噔噔噔的走了。

    崔凝偷眼看去,只见他身材矮小,但是走路又很急,两条短腿倒腾的特别快,从后面看上去一颠一颠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冲上天去。

    待所有官员都离开,便有人议论道,“这是哪位大人呀?”

    有人小声道,“是六品副掌令赵大人。”

    赵凭,字任之,专门负责接收监察使递过来的消息或案件,誊写一份交给相关衙门,原件也由他保存,任何人想要查阅必须要有他的手令才行。

    崔凝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有个女子叫住了她,“请问是崔二娘子吗?”

    “你是?”崔凝想不起来见过她。

    “娘子不认识我,我姓侯,名娇儿。”她笑着自我介绍。

    崔凝点头,“有事?”

    侯娇儿脸色微微一红,“无事,只是久仰大名,特地过来说句话,娘子莫见怪。”

    侯娇儿跟崔凝差不多高,但看起来比她要大两岁,一身时新的打扮,只是料子都极普通,加上满头仿造的珠翠,乍一看上去显得华贵至极。

    虽然清河崔氏是一等大族,但崔凝家里并不是特别有钱,平时生活过的也不奢侈,并不会瞧不起她穿的不好。可是以崔家人的性子,没有钱买顶好的东西,也绝对不会往自己身上堆这么多粗制滥造的假东西。

    崔凝只觉得这个姑娘有点虚荣,“你是悬山书院的人?”

    “并不是。”侯娇儿很高兴崔凝愿意接话。

    “哦?那你是从何处久仰我的大名?”崔凝才得知自己在悬山书院颇有名,谁想这侯娇儿竟不是悬山书院的人。

    崔凝还是颇有自知之明,自己绝对不能名扬长安,这只是对方一个客套的说法而已。可是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跑过来搭话,她想了一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冲着她身上清河崔氏的名头。

    这么一想,她也就失去了跟她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崔凝本身就是在道观长大,当然不会挑剔别人的出身,只是她不喜欢别人有目的的套近乎。

    这个想法一浮现在心中,崔凝忽然僵住,她对魏潜难道就不是有目的的接近吗?甚至比侯娇儿做的更加直接。

    侯娇儿见她脸色变了,便觉得不能再继续纠缠,否则会引起对方更深的恶感,但这么多人在场,她又不愿意失了面子,便以很随意的口吻道,“娘子先忙,我还有些事情,改日再聊吧。”

    说罢,施礼告辞。

    “哦。”崔凝反应过来,便淡淡应了一声,提着包袱出了考场。

    身后传来一阵子轻笑,还有嘲讽侯娇儿的话语。

    崔凝听着更是难受,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怕自己在魏潜眼中是像侯娇儿一样。虽则,她存了目的靠近,但平日相处并不是敷衍,她是真的把他当做朋友。

    可是,她一直不断的从他身上得到,又给过他什么呢?

    朋友之间并不需要计较的太清楚,但一直这样下去,崔凝总觉得自己欠了他。真正能处长久的真心朋友,都是相互给予,而不是一直从对方身上压榨索取。

    崔凝知道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能帮魏潜的,但毕竟有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做……只是她从前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譬如,给魏潜寻觅个妻子。

    崔凝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反思,却总结出来这么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不过架不住她自己觉得很有道理。(未完待续)

    “你是崔二娘子?”

    崔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一个清泠泠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一抬头,便瞧见对面廊上站着一名女子,身上的青色官服趁着娇花一般的容颜,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崔凝微微欠身,“正是。”

    “你与长渊很熟?”那貌美的女官面色冷冷。

    崔凝心想,这人好生无礼,虽说是个官吧,看官服的颜色也就八九品,与她说话居高临下的,连个自我介绍都没有,于是她便语气客气的反问道,“请问这是关乎公务吗?”

    如果是关乎公务,那她自然无条件的回答,如果不是关乎公务,又凭什么用这种态度与她说话?

    崔凝并不是个计较的人,但她自打决定好好做一个崔家人,首先在外就要维护崔家人的形象,岂能做出一副卑微懦弱的样子?

    那女官被她噎了一下,觉得有些难堪,“离他远点!”

    “哈?”崔凝啼笑皆非,心想,我偏不!

    不过,这样看来五哥的行情不赖,并不是传说中的困难户啊!只是这样跋扈冷傲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五哥,崔凝摇摇头,虽则长得好看,但光好看有什么用?性子好更重要。近水楼台还没有得月,可见五哥也不喜欢这种,嗯,得给五哥寻个温柔可人的。

    被两下打扰,崔凝忽然脑子里都是魏潜的婚姻大事,仅余的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了。

    回到家中。

    凌氏见她满头大汗的进来,便忙取了帕子给她擦拭,心疼道,“上学就够辛苦了。还偏要去考女官,瞧这累的!”

    “妹妹年纪这么小就要做官了呢!”崔净笑着打趣道。

    崔凝哈哈一笑,“姐姐这么小年纪就要嫁人呢了!”

    “皮猴儿!”凌氏点了点她的脑袋,“半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凌氏嘴上这么说,但崔凝最近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

    崔凝还是像以前那样活泼,只是慢慢知道端着了。不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的闯祸。整日让人操心。

    在凌氏看来,这样正正好,作为崔氏媳妇。她有责任把女儿教导成端庄的淑女,可是作为母亲,肯定会有私心,她希望女儿有小性儿。过的不憋屈压抑。因此,看见崔凝如今的变化。她也不再耳提面命。

    “何时才能有结果?”崔净问。

    崔凝道,“三天之后,不过只是通过考试,未必马上就能安排上官职。”

    通过考试之后算是取得了进入监察司的资格。要等着有官职空缺才会安排她们任职,若是一直没有,就要一直等候下去。

    “往年取得资格的人还有很多在候用。母亲,能不能找父亲给我打点一下?”崔凝抱着凌氏的胳膊撒娇。“我要是一直在候用可怎么办呢?”

    正巧崔况走到门口,闻言接话道,“说得好像已经考上似的。”

    “我觉得没有问题!”崔凝接触合欢案比较早,思考的很深入,又曾经看过魏潜的推理,虽说她没有完全依照他的思路走,但她还是比旁人有绝对优势,如果这都考不上,那她估计这辈子都考不上了,“就是文章释义的文章写的不大好。”

    崔况给凌氏施礼请安,之后才道,“差不多就行了,考进士不成?”

    聊了一会儿,待崔道郁回来便一起吃了晚饭。

    饭罢,崔凝去给祖父请安。

    崔玄碧平时喜欢清静,也比较忙,所以便不让他们一家子每日都过来请安,只让他们逢年过节的时候去一下就行了,因是他主动要求管崔凝,所以只有她例外。

    崔凝来过几次之后就发现祖父的作息比较规律,果然,她到的时候,祖父刚刚用完晚饭,在院子里修剪花枝顺便消食。

    “祖父。”崔凝离得老远便喊他。

    跑近了才施了一礼,“来给你请安啦。”

    崔玄碧不许她考刑部,当时见她有点不高兴,还以为要与他生出嫌隙,没想到这会子一看,她还是一脸乐颠颠的样子,“不赌气了?”

    崔凝笑道,“瞧您说的,我赌啥气呀,只是我书读的不好,这段时日没日没夜的读呢,就疏忽给祖父请安了,祖父没有跟我赌气吧?”

    “哈哈。”崔玄碧笑道,“我同你一个小孩子赌什么气!”

    他想,这个孙女与自己的妻子性格果然不一样,谢成玉平时也不爱生气,但是关系到她自身一些决定的时候,绝对不会容忍他强行为她做主。

    “祖父你怎么不问问我考的如何?”崔凝鼓起腮帮,故作不高兴的问。

    崔玄碧减掉几片枝叶,“我不问你不会自己说?”

    “我考的可好了。”崔凝毫不谦虚的道,“您要是不使坏,我肯定能考上。”

    崔玄碧顿了动作,皱眉愠怒,“合着要是你学问不扎实还得怨我?”

    “嘿嘿,那也不是。”崔凝也不怕,笑着凑上前,“我帮您剪个盆栽,您给我走走人情?”

    崔玄碧把剪刀塞进她手里,“若是敢毁了我的盆栽,有你好看!”

    他丢了活儿,便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令侍女上茶。

    崔凝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大刀阔斧的剪着,看得崔玄碧心头一跳一跳,已经准备好接受残忍的结果了,“怎么不去求你父亲。”

    “哎呀,父亲的脸面哪儿有您的大。”崔凝其实早就求过了,但是崔道郁自己从来都不走人情,当然也不会帮她走。

    崔凝过来当然不是纯粹为求他走后门,是怕他不愿意让她考上,背后与人说一声给她刷下来,那可真是没地方哭去。

    “鬼精的丫头。”崔玄碧自然是一眼看出她在想些什么。

    不过也是崔凝不了解自家祖父,以他的性子,若是不愿意让她考上就绝对不会同意她去考。

    崔凝把一盆枝繁叶茂的九里香剪成了一个球,得意洋洋的道,“祖父看我的手艺。”

    崔玄碧看着那盆九里香,不语。

    崔凝见他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便解释道,“道家周天十六卦,卦卦是圆,圆虽简单,却包涵宇宙之奥妙,所以我剪得这个课有深意了。”

    崔玄碧告诉她,“盆景看得可不止是意义,首先得赏心悦目才行。”

    “我觉得圆圆的很美啊。”崔凝指了指另外一盆松,“别看这个长得稀稀拉拉,我也能剪成圆呢。”

    “行了,你赶快走吧。我答应你就是了。”崔玄碧取回剪刀,生怕她再把那盆松剪出个好歹。

    “欸,多谢祖父。”崔凝喜滋滋的道,“下次我还来帮祖父修剪,我觉得自己很有天赋。”

    崔玄碧挥挥手,已经不想跟她说话了。

    待崔凝走后,崔玄碧拿着剪刀再看那盆九里香,才发觉整株上面没有一片叶子被剪残,她竟然只凭着修枝就将这盆九里香剪成个球!

    这手艺是很不错,只是审美就……

    崔玄碧笑了笑,觉得其实这个孙女挺有趣。

    等待结果的这三天,崔凝还是每日去上学。

    其他几个人知道她考了女官之后纷纷感叹,坚定要考女官的人不敢行动,反倒是她这个一直犹豫的人直接跑去考了。

    女官的考试通过率很高,但其实三省六部对女官的需求并不多,很多通过考试的人一直都在等候任用,可是有人等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

    大唐兴办女学才是近十年内的事情,多数的女子还是通过家里请先生或者族学进行学习,而且她们着重学的是持家,因此学识方面比起男人会逊色很多,毕竟如女帝以及上官婉儿那样的女人是少数。朝廷允许女子做官,可是那么多十年寒窗的男人都用不完,又怎么会启用女子?

    大家都知道女帝挺看重有才华的女子,因此各个官衙会象征性的腾出几个不大重要的官职留给女子,能占上这些位置的人,不是出身权势之家就是家财万贯。

    三日之后,正是沐休,崔凝本想亲自去看榜,却被凌氏按在家里,命小厮过去看了回来禀报。

    女官考试不会敲锣打鼓的各家传递消息,只有以后被任命官职的时候,才会有人前来报信。

    隔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小厮满脸喜色的跑过来报信,“咱家二娘子考了个榜首呢!”

    凌氏更多的是惊讶,她完全没有想过崔凝能通过考试,更何况是榜首!她顿了一下,问道,“一共多少人?通过了多少?”

    “一共十五人,通过十人!”小厮道。

    “啧,这考试……”他撇撇嘴,说了一半的话,比平时说全句还欠揍。

    崔凝很惊喜,她觉得自己释义写的不好,最多能勉强通过,没想到居然考了个榜首,虽然只有十五个人过了十人,但是第一名还是很了不起啊?

    “这回我妥妥的要当上女官了。”崔凝扬着脑袋,骄傲道,“祖父答应给我走人情了。”

    我的天爷,可要点脸吧!崔况实在懒得说她,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骄傲?

    倒是凌氏有些讶异,她还算知道父亲的性子,一般他做出的决定是不肯改的驴脾气,要不然也不会和母亲闹成那样,听说先前还口口声声说除了考三省、兵部、礼部之外,他绝对不会帮忙,怎么扭头就食言呢?(未完待续)

    不过不管怎样,崔凝考了监察司,又是出身清河崔氏,再加上崔玄碧帮忙打点一二,进监察司是肯定没有问题了。

    崔凝很高兴,心里明白,她的第一步走的如此顺利全部都要归功于清河崔氏,如果不是有这个庞大家族背后撑腰,别说走后门了,她连补习、上学或许都很困难,甚至都没有机会认识对她帮助良多的魏潜。

    经历这件事情之后,崔凝暗暗决定必须要用力抱紧崔氏这条粗壮的大腿,同时,也更应该认真的做好自己,做好一名崔氏女,哪怕不能给崔氏增光添彩,也绝不能拖后腿。

    三个月后,监察司派人来通知授予崔凝九品监察典书的职位,随行还带了一个裁缝,为她量身制作官服。

    之后崔凝便从悬山书院退学,成了大唐史上年纪最小的女官。

    随之而来的是质疑之声,御史台也过问了一回,监察司一句都没有辩驳,直接把崔凝的考卷直接呈到了御案之上。

    且不说内容写的如何,崔凝的字便有自己的风格,清秀中透出刚劲,刚劲之中又显出潇洒,因常年习武的原因,腕力足够,颇有几分力透纸背之感,倘若在字上下工夫,假以时日定能有大成就。

    女帝一见便很是喜欢,还曾私下问过上官婉儿:如此天资,若小小年纪便休学做官是否会偃苗助长?

    上官婉儿道:臣私以为,真正有天资的人不论身处何处都不会被扼杀,天资不难求,心性才难求。

    她的意思是,倘若崔凝只是天资聪颖。而心性不佳,就算因此走了下坡路也不足以惋惜,毕竟这天下有才华的人一抓一大把。

    女帝道:上官如是。

    上官婉儿很小的时候就遭遇家破人亡,沦落为奴,真正的没怎么上过学,但如今天下多少女子不如她?所以对于有志气的人来说,上学不上学根本不是个事儿。

    艰苦的环境更能促进有些人的成长。这就是上官婉儿所谓的心性。

    如今大唐不乏有才的女子。可是她们被小心呵护培养,最终得到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有才倒是真的有才。然而一入官场就无法胜任重要官职。

    女帝日理万机,此事只不过是小小插曲,如果世家出身的人不是特别有能力,她更愿意选择出身一般的人重用。于是很快将此事抛开。

    崔凝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满朝文武那边露了脸,领了官服之后。欢欢喜喜去监察司报道了。

    这一次,崔凝才真正看到监察司的全貌,楼台亭阁,花草扶疏。乍一看还以为是误入了谁家花园。

    她跟着接引的女官先去掌令那里,然后再去见典书令领差事,之后再见过诸位同僚。

    崔凝听到“掌令”。心里便猜测莫不是那日的考官赵凭?

    女官停在一间屋子的外面,“掌令。崔典书到了。”

    “进来。”

    崔凝一听声音,便知道自己果然猜中,待进屋一看,就瞅到了那张“别人都欠我钱”的脸。

    “凝见过掌令大人。”崔凝施礼。

    “都做官了,不会取个字吗?”赵凭脾气又上来了,烦呼呼的道,“坐吧坐吧。”

    崔凝对他的脾气恍如不见,淡定的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

    “你知道典书该做些什么吗?”赵凭问。

    崔凝心想,如果直接说不知道,估计又得无缘无故的遭到奚落,“心里大概有数,但详情还得劳大人赐教。”

    “嗯。”赵凭这才稍见满意的点头,“监察司每日会有各种文书往来,监察典书负责将这些文书抄成多份,分发到监察司各部手中。看似简单,可是这些文书都十分重要,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崔凝道。

    “没有问题就退下吧。”赵凭道。

    崔凝微微张嘴,但见他满面阴云的样子,好像只要她说有问题就要爆发似的,只好道,“哦,那我告退了。”

    “要说下官告退!明白吗!”赵凭吼道。

    说就说,吼什么呀,吓人一跳!

    崔凝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好发飙的,但不愿意同他对着干,态度良好的施礼,“多谢大人赐教,下官告退。”

    赵凭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有点憋得慌,奈何崔凝已经飞快的退了出去。

    离掌令的屋子远了些,那接引的女官才微微松了口气,放松的问崔凝,“没吓到你吧?”

    这女官就是崔净口中那种二十好几还没嫁出去的类型,五官端正,却也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但一身的气韵与呆在宅院里的女子到底是不一样。

    “没有,上次考试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一回了呢。”崔凝笑答。

    女官亦笑道,“你还是头一个不怕他的。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姓扈,名童,字纯之,也是九品典书,你唤我纯之便是。”

    崔凝从善如流,“我还没有字呢,纯之先唤我阿凝吧。”

    “好。”扈童笑了笑,与她说了一些情况,“典令平时与咱们在一处办公务,脾气好的很,对女官很纵容。”

    接着她前后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才又压低声音道,“不过典令没什么担当,有了差错只管往咱们身上推,所以千万别指望他能替你说话。”

    “多谢纯之提点。”崔凝忙道谢,心里很明白,扈童头一天就愿意如此提点她,多半是因为清河崔氏的缘故。

    扈童道,“阿凝不必客气,同僚理应互相照应。”

    到了一座假山前面,便听见那边有女子与男子说笑的声音传来。

    扈童咳了两声。

    声音戛然而止。

    “典令,崔典书到了。”扈童道。

    “快过来吧。”一个温和的男声隔着假山传过来。

    崔凝随着扈童绕过假山,就看见有三女一男围坐于一张石桌前,桌子上还摆放着茶水,四人都穿着青色官服,其中还有那日警告她离魏潜远点的美貌女官,而唯一的男子是个胖胖的中年人,皮肤白皙,留着一小撮稀稀拉拉的胡子,眼睛一笑就眯成一条缝隙弯起来,看上去就不是个坏脾气。

    “见过典令。”崔凝施礼。(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不必多礼。”典令看了身边一名女官一眼,“玉平,你给新来的崔典书让个座吧,我有事情与她说。”

    “多谢典令好意。”崔凝立刻道,“不过各位都比我资历深,没有给我让座的道理,我站着听典令说话便好。”

    “呵呵,果然不愧是崔氏,有气度。”典令没有继续坐着,站起来道,“走吧,随我进屋里说。”

    崔凝冲石桌三位女官拱拱手,抬脚随典令离开。

    原来崔凝所在的衙门叫掌书处,赵凭的官职全程是监察司掌书令,他手下一共有两名典书令,也称之为典令,而每名典令手下又有五名典书。

    整个监察司的公文往来都要经过掌书处,崔凝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分担一部分文书的抄写与分发。

    领职之后,在不怎么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五名典书做了自我介绍。

    除了之前已经认识的扈童之外,其他三人分别叫冉欣、乔叶儿、宛卿。那个喜欢魏潜的貌美女官就是宛卿。

    宛氏虽不是世家,却也是西北大族,祖上是商贾,因他们专门为朝廷供应战马,因而被封了官职爵位,俨然是大唐新贵。

    崔凝从扈童那里得知宛卿这些背景,便知晓为什么她这般硬气敢哪鼻孔冲着清河崔氏的人了。

    并不是谁都能养好战马,这也是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动宛氏的原因,崔氏势力再大也有奈何不了的事情。况且就算有实力摧毁宛氏,崔氏也绝对不会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拿国家命脉开玩笑。

    负责崔凝的典令名叫卢续,如扈童所言,脾气温和。安排得当,崔凝第一日任职,他并没有一下子给太多活,只发了两份简短的文书给她,让她各抄三份,交给三名监察使,让她先适应一下。

    之后又说了好些鼓励的话。崔凝觉得他为人不错。

    崔凝认认真真的抄写好。又四处打听了三位监察使所在位置,抱着文书一路问了过去。

    合欢案三司会审,监察司想派魏潜过去。但碍于他官职不够,便以他在江南立了大功为由,直接擢升为正六品监察佐令,如今手下管着好些人。

    因为监察司的主官也不过是正四品。这正六品的官职在这里已经是极高的官了。

    崔凝送的文书正是给魏潜的下属。

    敲门进屋之后,崔凝便一眼看见了坐在主位方向的魏潜。他正低着头看一份文书,宛卿脸颊绯红的站在他身旁。

    屋里有监察使接过崔凝手里的文书,随口问了一句,“以前没见过你。”

    “回大人。下官是新来的典书,姓崔。”崔凝答道。

    此话一出,满屋子人唰唰抬起头来。

    崔凝只觉得他们一个个眼睛发亮,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心里颇有些慎得慌。

    旁观众人均想,这卢续真真是会顺应人心。如今满监察司的人都在伸长脖子看魏潜与崔凝的后续,他这就给送上来了,而且还奉送了一个痴恋魏潜的宛卿,这安排,简直不能更精彩。

    在众目睽睽之下,魏潜也抬起了头,看了崔凝一眼,微微颌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说一个字。

    宛卿略略放心,其他人都纷纷看向崔凝,希望能从她面上窥得一丝端倪,谁料,崔凝脸上还是毫无破绽的微笑,待确认文书都已经分别交送到那三位监察使的手里便直接告辞了。

    如此热闹的安排,怎么能这般静静散场?这不应该,太让人失望了!

    “这崔典书的字当真俊秀!”一名监察使赞叹道,也不知是真的欣赏,还是不甘心没看见半点热闹。

    另两人也随之附和,“果然不错。”

    其他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凑过来观看,一时间赞叹声连绵不绝。

    宛卿心头堵了一口气,她就不相信那字能好到哪里去!一帮爷们跟坊间妇人似的,可恶!

    她略微缓了心情,声音低柔,“魏佐令,可有问题?”

    魏潜似乎才发现她没有走,提笔改动了几处,“抄好令人送去刑部。”

    “是。”宛卿接过文书,退了出来。

    走在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平时魏潜办事飞快,这区区几处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能挑出来,她每次都恨不得要他慢一点再慢一点,可是今天却用了这么久!

    宛卿心底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最后糅成了委屈和不甘。

    自从三年前,她在街上见过魏潜一回便沦陷了,苦恋他这么久,也是为了魏潜才托了好些关系进监察司,只要有机会就去接近他,可是丝毫不见成效。她自小被娇养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宛卿也不能够接受,自己要哪儿有哪儿,竟然能被区区一个黄毛丫头比下去!

    她恨恨的想着,巧了,正撞上从另外一间屋里出来的崔凝,“崔典书。”

    “宛典书有事?”崔凝不大愿意与她多说话,这姑娘在她面前就像一根尖利的刺,让她哪儿都不舒服。

    “我想请教崔典书,是如何答上监察司考卷?”宛卿冷笑道,“据我说知,这次的题目可不简单,你与魏佐令相识,恐怕让人误会。”

    “哦,可能是各人聪明程度不一样吧,我觉得挺简单。”崔凝想起崔况那傲娇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就说出来这一番话,“至于我与魏佐令的关系,嗯,你是怀疑我,还是怀疑他?”

    倘若魏潜故意透露考试内容,是要被处罚的,宛卿自然不敢往他头上扣屎盆子,“魏佐令为人正直,众所周知,却就怕有些小人窃取他的断案的法子。”

    崔凝笑道,“哈。若是我有本事从魏佐令那里窃取断案法子,就凭着这份智慧,监察司也该录用我,宛典书说是吗?”

    崔凝不愿意与她继续纠缠下去,不容她说话,直接道,“要说聪明。我自不敢说数一数二。咱们是怎么进监察司,心中各自有数,五十步一百步罢了。你若是有心思不如往别处使使,说不定东边不亮西边亮呢。宛典书没有旁的事,我就走了。”

    崔凝拱手,从她身边走过去。

    不妨被她一把抓住肩头。“牙尖嘴利。”

    宛卿比崔凝高了大半头,垂眼冷冷看着她。手上的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她的肩膀。

    宛卿家里世代养马,马背上长大的姑娘,力气比一般女子要大很多。

    崔凝皱眉,挣了两下发现无法挣脱。于是猛然抬手以几倍的力气出拳,狠狠击在她的肋骨上。大袖微扬,稍稍遮掩了她的动作。

    “啊!”宛卿尖叫痛呼。整个人站立不住,直接蹲到了地上。

    崔凝龇牙。觉得整条手臂都抬不起来了,一向好脾气的她也被激怒,“宛典书,我和五哥什么关系,任何人管不着,我也劝你不要因此纠缠不休,否则就算你能奈何我,你也别想讨到半分便宜。”

    说罢,也不管宛卿到底怎么样,直接甩袖走了。

    崔凝一直没都像个没脾气,可那只是因为没有触到她的底线。以往在师门的时候过得虽然苦,但师傅师兄都宠她疼她,到了崔氏也总有人保护她,在此之前,她没有遇到过一个像宛卿这样对她步步紧逼的人。

    她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发泄过后竟然觉得心里十分舒爽。

    崔凝暗想,原来自己骨子里这么坏,做人果然不能太窝囊。

    她事后回头仔细想想,觉得就算打了宛卿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家里那边怕是瞒不住,若宛家不是肯吃亏的主儿,肯定会闹过去理论的,要怎么同家里解释呢?

    崔凝琢磨了一下午,待回到家,她连官服都没有脱,便匆匆跑到凌氏那里。

    “母亲。”崔凝笑嘻嘻的凑到她跟前,“我与你说个事儿。”

    见凌氏满面愁容,便知道宛家可能派人过来质问了,先是老老实实的承认,“我把宛家的人给打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刚觉着你懂了点事儿,怎么第一天就能把同僚打成重伤?肋骨都断了一根!”凌氏怒斥道。

    “不能吧?我没使全力呢!他们肯定是污蔑我。”崔凝愤愤道,“母亲,我肩膀都快被她捏碎了。”

    说着也不管屋里还有许多侍女,飞快将衣服一解,扯开露出乌青的肩膀,“您看看。”

    凌氏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半,“这宛家丫头下手也忒狠了!”

    “嗯,她先掐的我,我疼了才打了她一下呢。”崔凝抱住她的胳膊,“母亲。”

    凌氏吩咐侍女去拿跌打药酒,又问,“她为何要掐你?”

    衡量再三,崔凝决定说实话,“是因为她喜欢魏五哥,我平时与五哥要好,她就不高兴了。”

    “真真是……”蓝颜祸水。

    凌氏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仔细审视她,感觉她似乎并没有对魏五产生小女儿的情思,心安了不少。

    “你呀你!终究不能教我省心!到哪儿都惹出一箩筐事。”凌氏觉得哪天应该带崔凝去烧烧香,头一次入族学就被一群孩子打架牵连,去悬山书院倒没惹出什么事,但撞上了同窗自杀,这回刚到官署第一天就闹出这档子事,说起来都不能全怪崔凝,前后两件事情还能说她处理不当,但同窗自杀真不干她什么事。

    想来想去,只能怨运道。(未完待续)

    ps:最近五六天袖子在外面,写的比较少,传的比较晚,明天就赶回家里了。

    另外推荐基友新书《容华似瑾》,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书号:3472593

    简介:容颜尽毁,重病缠身。

    三十岁的许瑾瑜躺在阴暗低矮的屋子里等死。

    睁开眼,竟在十四稚龄醒来。

    身在通往京城威宁侯府的船上,驶向前世的噩梦。

    呵......

    这一生,她的出现,将是他们的噩梦!

袖子坐长途车刚刚回到家里,困顿不堪,颈椎疼,整个人都懵懵的。打了一会儿字,但是感觉撑不住了,大家不要等,早点睡觉,今天多数更不成了,先跟大家请个假。

    明天一定加更补上,实在很抱歉。(未完待续)

    “宛家的小娘子估计真是伤的不轻。”凌氏在长安这么久,渐渐也有了交际圈,消息也比以前灵通,那宛家倒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此事宛卿有错在先,若不是真的伤重,怕是不会特地派人前来质问。

    崔凝知道凌氏既然这么说,定是八九不离十了,她揉着脸苦恼道,“我还是用的左手呢,也没发全力,那姑娘的身子骨怎么这般脆呢?”

    她暗想,二师兄说方外之人不会武功,果然是真的,先前被魏潜踢到只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唉!我带你去宛家看看吧。”凌氏知道不是崔凝故意惹事,便没有出言责怪,难道要让自家闺女被人打趴下她才高兴不成?只是崔凝出手也忒没个谱了,“下次要是再不知轻重,你就自己兜着吧!”

    凌氏并没有说是赔罪,只是自家女儿防卫过当,所以前去看望一下伤者,以表示崔氏虽然家大业大但绝对不仗势欺人。

    说定之后,凌氏便写了帖子让人送去宛家,告知对方明天前去拜访。

    送信的小厮回来时便带回了宛家的回帖。

    次日崔凝告了一会儿假,便随着凌氏去探望宛卿。

    路上,凌氏道,“到了宛家,你只需真诚道歉即可,若是他们没理还不饶人,咱们也需不忍着。”

    “嗯。”崔凝第一回觉得,自家母亲真的好霸气。

    凌氏便趁机教她一些道理,“咱们家门第高,若是行为略有不当就会招来非议,就拿这件事情来说,虽然是咱们占了理。但宛家小娘子确实伤得不轻,旁人难免就会同情她多一些,咱家若是只因占了理就不闻不问,旁人只会觉得咱家仗势欺人,一回两回无所谓,若是长此以往呢?”

    崔凝想了想,“母亲说的有道理。可是若为了维护名声而迁就。以后别人发现咱们这个弱点,岂不是每每都可以以此挟制?”

    “并非迁就。就说这件事情吧,你有错没有?”凌氏问道。

    崔凝想想就觉得冤枉。“没错,我也不知道她骨头这么脆啊!”

    凌氏被气笑了,抬手轻拍了一下她后脑勺,“你个不知悔改的!不管你知不知道。人家现在被你打成重伤了,也不管她的伤是真是假。你若不闻不问就是你的不对!”

    “哦。”崔凝道。

    凌氏道,“你只需道歉即可,一会儿看我行事。”

    崔凝很是放心的点头。

    马车到了宛家门口,有婆子接了她们。并说宛夫人在二门处等候。

    凌氏没有说什么,神色淡淡的随着婆子进了门。

    走过正庭,便看清了一个中年美妇带着几名侍女站在二门处。眼睛微带红肿。

    “宛夫人。”凌氏步子稍急了一些,上前去与宛夫人见礼之后。面上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歉疚。

    崔凝跟着施礼,“宛夫人。”

    “这是小女,名唤阿凝。”凌氏道。

    “哦,不需多礼。”宛夫人对崔凝态度颇为冷淡,转而又向凌氏道,“崔夫人劳累了,屋里坐吧。”

    凌氏一面与她并肩而行,一面道,“我知晓令媛的事之后,担心的一宿没睡着,不知令媛伤势如何?”

    一提到此事,宛夫人便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我家卿儿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我一见那小脸惨白,心里头就难受,恨不能替她受了,怎么就能被伤成这样呢?”

    这话就有些怨怪责问的意思了。

    凌氏心觉得可能是宛卿撞上哪里,致使伤势比较严重,根本不相信崔凝小胳膊小腿的能把宛卿怎么样,如果宛夫人只是一味伤心,她也就顺势在宛夫人面前训斥崔凝几句,但一听这话,就马上改了主意:我家女儿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你装个卧床不起就可以倒打一耙?

    凌氏改了主意之后,也就只跟着叹息,不说自家女儿有错,“唉,都是做母亲的,都生怕闺女受磋磨,我也感同身受啊。”

    她的话听起来是在宽慰,但是深一想,作为肇事者的母亲,竟然只是回了这么一句,其态度和话里的意思就令人不得不深思了。

    宛夫人本就生气,闻言更是心口一闷,可对方毕竟说的是安慰话,难道要直接翻脸直接把人撵出去?想想也只好强忍着领这对母女进了屋。

    待都坐定上茶之后,凌氏端起茶盏看了崔凝一眼。

    崔凝便起身上前给宛夫人施礼,“夫人,昨日我出手重了,让宛姐姐受了罪,心里颇为歉疚,不知能否见见她,当面道歉?”

    “出手重了?”宛夫人直接转头看向凌氏,神色间颇为恼怒的道,“恕我直言,我一直听闻崔家出来的女儿贤良淑德,乃为贵女典范,还是头一回见着出手伤人的崔家女!”

    崔凝见她的模样,觉得就差没指着自己的鼻子骂“没教养”了,心头一跳,暗道自己说错话被人抓个把柄。

    若不论家世,宛夫人身上是有诰命的,因此凌氏对她执理甚恭。

    不过一码归一码,凭你是皇帝还是命妇,都不能给她女儿随便定这个名声!

    凌氏态度依旧温和,只是语气淡了很多,“宛夫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您这番指责,我家凝儿担不起。想必您还不知道两个小女儿家是因何动上手的吧?”

    她不等宛夫人答话又继续道,“我家凝儿毕竟年纪小,平时礼节方面的确有所欠缺,然而脾气最是温柔不过,半点小性子都没有,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动手打人。听说令媛的事情之后我也很是吃惊,问了好些遍,这孩子才支支吾吾的说了,昨日令媛拦住她的去路,将她肩头掐的乌紫,她疼急了挣扎之下才不慎伤到令媛。回来之后险些吓丢了几条魂,可是我想到令媛毕竟伤重,待她缓了神儿,今日还是让她前来道歉看望。夫人若是不信,直管去问知情者。”

    凌氏一番话听着在解释,可是其中意思可厉害了,首先崔凝年纪小。你们家宛卿比她大好几岁呢。跟个小孩子挑事动手本身就有错,更何况把人孩子身上都掐紫了;其次动手就算了,人家弱小的姑娘只不过是挣扎一下伤到你而已。你就躺在要死不活了,实在可疑至极、狼狈至极;再有,你就算伤的再重,也不过是意外。又不是旁人无缘无故打你,既是有错在先。竟然还要年纪小被欺负的孩子上门来道歉。

    谁没有教养,一目了然。

    现在的情况是,宛卿错的如此离谱,崔家自觉此事崔凝也有错。不计较她对崔凝的挑衅欺负,一心担忧孩子伤势才过来探望,宛家若是不依不饶。传出去怕是要被人唾弃。

    崔凝觉得母亲一番话说的,真是……说是假话吧。好像又属实,说真吧,也绝不都是真话。反正听着就是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孩,被年纪大些的孩子欺负了。

    崔凝快要把头埋到胸口了,生怕脸上露出什么不对的表情。

    这落在宛夫人眼里,就觉得她是委屈极了。

    “你是说卿儿先惹事?”宛夫人更气。

    宛卿回来可不是这样说的,她对宛夫人说,崔凝恋慕魏潜,见魏潜总是与她亲近,便寻了机会找她茬,她一再忍让,却不想被崔凝打成重伤。

    宛夫人一听就气得要命,也没有多想,便相信女儿说的都是实情,直接发了帖子去质问崔家,但她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的,再看崔凝这瘦瘦弱弱的样子,小腰细的还不如一般人大腿粗,真能一拳把人打趴下了?再听凌氏理直气壮,心下就更加疑惑了。

    因此宛夫人尽管还是生气,但终究没有冲动。

    “您还是问问令媛拦着凝儿的原因吧,若说出来有碍两个女孩儿的名声。”凌氏没有点明,但是又稍稍透了一点,“我家凝儿还小,有些事情对她来说还言之尚早,她自己不开窍,咱家也不急。”

    这么一说,宛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时觉得一张脸都觉得没处放了,这哪儿是让人上门道歉啊,这是让人上门打脸来了!

    宛卿喜欢魏潜的事情,宛夫人是知道的,但是宛家家风彪悍,根本不觉得女追男丢人,反而很支持她,因为宛家说到底只是商贾出身的人家,配魏潜着实是高攀了,而崔家根本不需要这样倒追,如果崔凝看上魏潜,崔家稍微暗示一下,魏家还不喜滋滋过去求亲?

    崔凝又怎么需要私底下这样做?

    宛夫人气急了反而冷静下来,眼下想起来才发觉女儿的话里这么多漏洞。

    若方才不那么冲动,顺着崔凝的意思让她去给宛卿当面道歉是最好不过了,眼下她哪里好意思再让人家去道歉?

    “崔夫人莫怪,我也是见着女儿伤势颇重,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宛夫人缓声道,“若真是我们卿儿的错,等她伤好之后,我定携她上门赔罪。”

    “您言重了,说起来都是小孩子胡闹。”凌氏见她还算明事理,也立刻放软了态度,关切道,“我只是没想到会这样严重,不知医者如何说?”

    “青了一片,医者说恐肋骨有碍,要仔细养着。”宛夫人道。

    凌氏心里蹭蹭冒火,这不医者只说“恐肋骨有碍”吗,还不一定有没有事情呢,信上说的好像过了今天没明天似的!

    但事已至此,她不打算挑事儿,“我们这趟也带了一些上好的补品来,希望于宛娘子有用,小小年纪受这番罪,我也是心疼的厉害。无论如何,此事凝儿也有错,万望您不要推辞,否则我真是于心难安。”

    “多谢了。说是崔二娘子也伤了肩膀,不知伤势如何?”宛夫人礼尚往来,也象征性问了崔凝一句,心里根本不觉得崔凝伤的多重,不然凌氏还能忍心让她过来道歉?(未完待续)

    ps:推个新坑,作者坑品质量都棒棒的,你值得拥有。

    书名:绮罗

    作者:梨花白

    书号:3451933

    简介:傍个护妻狂魔来宅斗

    第八十五章

    “除了这几日没法子写字,倒没什么大碍,多谢夫人关心。”崔凝规规矩矩的答道。

    凌氏理了理衣襟,微微倾身,“既然宛娘子不方便,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家里事多,我亦不强留。也是我不好,没有去查证便冲动去责问,若真是卿儿闹出此事,改日我定带她上门谢罪。”宛夫人道。

    凌氏道,“宛娘子重伤,我心里也难受的很,毕竟里头有凝儿的责任。”

    两人说着话,倒像是更亲近了一些,可是崔凝直觉她们都在伪装。

    宛夫人目送崔家母女离去之后,转身就去了宛卿的屋子里。

    寝房内充斥药味,宛卿正倚在床头看书,面色有点苍白,见宛夫人进来,笑着唤道,“母亲。”

    宛夫人肃着一张脸,坐在了侍女搬过来的绣墩上,“不是说伤重?怎么起来看书了?”

    “吃药睡了一会儿,觉得好些了,母亲,那崔凝来请罪了吗?”宛卿问道。

    宛夫人沉默片刻,缓缓问道,“卿儿,在你心里,母亲算什么?”

    宛夫人简直觉得心灰意冷,她并不是个蠢笨的女人,自打住到长安,她从一个熟人都没有,到如今在贵妇圈子里如鱼得水,她遭人嗤笑过,忍辱负重过,却从来没有一次觉得像今天这样难受。

    她擅长交际,看似热闹的很,但只有自己知道在长安其实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因此一直以来十分宠爱这唯一的女儿,她内心觉得女儿回事最贴心的人。

    女儿的意义,对于宛夫人来说是不同的。

    然而。今时今日,她却栽在了自己女儿的手里!

    宛卿见宛夫人目露悲戚,心头猛的一跳,“母亲这是怎么了?”

    “罢了,你躺着吧。”宛夫人站起身来,转身背对着她,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是我女儿。你编的那番鬼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宛卿,你在利用我的时候。是否想过宛氏,是否想过你母亲的脸面!”

    说罢,不容宛卿辩驳,抬脚便走。

    宛卿直接懵住了。母亲从来没有一次连名带姓的喊她,在生气也没有过。

    “煮雨。母亲她……到底是怎么了?”她看向立在床边的贴身侍女。

    煮雨微微低头,本不欲掺和,但想到自己和主子荣辱一体,若是主子和家里闹掰了。她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于是抬头看向宛卿,“敢问娘子。真是崔二娘子先挑事儿?”

    宛卿没有说话,煮雨便知道了答案。“娘子糊涂,您不该哄骗夫人为您讨回公道。”

    “难道就吃个哑巴亏吗!”宛卿怒道。

    宛卿确实伤的不轻,崔凝那一拳的力道打在她身上,震得她差点吐出血来,但肋骨多半是不会断,只是她故意在医者面前表现的更加严重而已。

    “清河崔氏岂是那等任人搓扁肉圆的人家?”煮雨叹道,“娘子啊!倘若夫人真是依着您的意思,不论青红皂白将崔氏得罪了,那清河崔氏能忍?到时候,崔氏对咱们家发难,奴婢不清楚咱家会怎么样,但知道一件事儿,到时候咱们夫人就是宛家的罪人。”

    如果宛卿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子,记仇任性倒也罢了,宛夫人当然不会如此较真,可是宛卿已经十六了,且当了一年多的女官,早已经明白事儿,居然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教宛夫人情何以堪?她在想,到底是自己没有教好女儿,还是女儿的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母亲。

    宛卿的脸色越发苍白,却仍是嘴硬,“谁也动补不了咱家!”

    既然谁都动不了,那母亲也不算什么罪人。

    “娘子,您比奴婢要清楚朝廷大事。”煮雨只说了这一句,戳破她的自我安慰。

    崔家一时是不能把宛家怎么样,可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宛家正在往贵族圈子里爬,若是一举得罪了贵族圈数一数二的家族,那个圈子如何能容他们?根本不需要崔氏做什么,几年下去,宛家就会完全被孤立,从此以后地位一落千丈,怕是比当初做商贾的时候还不如。

    而当初得罪崔氏的宛夫人,可不就是整个宛氏的罪人?

    “夫人既然发觉了,说明还没有铸成大错,她最是疼爱您,只要您真心像她认错,母女连心,她不会一直怪罪您。”煮雨劝道。

    宛卿方才是被宛夫人吓到了,但是她并不担心这件事情,因为她知道结果,现在让她难以释怀的是自己这一拳白挨了,她愤恨道,“难道就这么捏着鼻子认了?!”

    煮雨叹息,自己惹的事儿,不自己认了,还想让别人捏着鼻子认?

    “娘子啊,今后莫再跟崔二娘子过不去了,她今年才十二岁呢,懵懂着呢,魏大人都二十多了,您想想,要等多长时间呢?”煮雨耐心的劝着,“听说魏大人与崔二娘子的表兄是至交,若是魏大人只当她是妹子,您去招惹她,可就平白惹了一身腥,白白让魏大人对您印象不好。”

    “你说的对。”宛卿突然紧张起来,“糟了,崔二定会去向他告状!”

    煮雨这回也无语了,开始有点心疼黯然离开的夫人。

    而“告状”的崔凝,此刻正在马车里跟凌氏撒娇卖乖,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

    “母亲编瞎话编的可真好!一点都听不出来!连我都要相信了呢!”崔凝抱着凌氏的手臂谄媚的乱蹭。

    凌氏被她讹的半点脾气都没有,“满嘴胡言,也不知道随了谁。”

    崔凝顺杆子往上爬,一脸虔诚的道,“母亲教我编瞎话吧?”

    “胡扯,我怎么会教你这个?”凌氏揉着她满头软软的头发,心底阵阵酸疼,“我儿受苦了。”

    崔凝愣了愣,旋即笑嘻嘻的道,“其实我也是骗宛夫人,肩膀一点都不疼,您看我谎话说的好不好?是不是孺子可教?”

    她正好是肩膀受伤,拿笔写几个字肯定不成问题,但写字需要端着,她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长时间写字。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马车缓缓停下,车外有人道,“夫人。”

    凌氏听出是崔道郁身边小厮的声音,“何事?”

    “郎君不放心夫人和二娘子,特命小的来看看。”那小厮道,“还有,郎君请夫人尽快回府,谢家有女眷来访。”

    “我没收到帖子?怎么会突然来访?”凌氏疑惑道,

    小厮答道,“帖子是递到老爷子那里去的,谢家来了好些人,男客都在老爷子那边,由老爷子和郎君作陪,那头也不好叫侍妾招待,便直接引到咱们这边了,眼下是大娘子招待着。”

    本来若是实在没有正房夫人,让嫡孙女在侍妾陪同下临时接待一下女客也使得,但无奈两个侍妾都是谢家奴婢,用谢家的奴婢来接待谢家人就太不尊重人了,再者,谢成玉与崔玄碧关系,对崔谢两家的关系多多少少都有些影响,这时候肯定要照顾谢家人的心情。

    “快走吧。”凌氏催促车夫。

    紧赶慢赶,一盏茶的时候便到了家。

    凌氏今日出门,衣着本就得体,只令侍女飞快整理了一下便带着崔凝去见了谢家女眷。

    谢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谢飏的母亲和嫂嫂。

    谢母身材微丰,一身青蓝色衣裙并不华丽,胜在端庄大气,她皮肤白皙,柳叶眉,丹凤眼,脸上看不见一丝皱纹。

    两厢见了礼,凌氏笑着道,“这么些年不见表嫂,再一见真是吓了我一跳,真真是如昨日才见过似的,容貌一点儿都没变!”

    谢母浅浅一笑,显得很温和,“嘴还是这样甜。”(未完待续)

    两人说的这般亲热,其实统共也就见过两回而已,所以略略说了几句别来之情,话题便引到了孩子身上,谢母道,“你真是会教孩子,净儿凝儿都这样好,方才也见了况儿,小小的人儿却是见识不凡。”

    凌氏笑道,“但看您教出子清那般俊秀人物,我就不敢在您面前自称会教孩子。”

    “他呀!我真是懒得管,整日的不着家,还是女儿好,自打膝下闺女嫁去了别人家,就总盼望子清能给我娶个贴心的儿媳妇回来,也好收收他的心。”谢母话虽这样说,但丝毫不掩饰表情里的自豪。

    “子清要进学呢,大好的年纪在家里哪能呆得住?”凌氏道。

    崔净知晓母亲来的急,八成还不知道谢家为何来长安,便适时道,“以后您久居长安,若是不嫌我闹腾,我可要常常去叨扰了。”

    “那可求之不得。”谢母拉着她的手道,“你们姐妹俩都住我家里才好。”

    “表嫂是回永兴坊的老宅住?”凌氏问道。

    “正是。”谢母道,“老宅一直留人看护,前两年也才修缮过,正好搬进去住,咱们离得这样近,以后要常常走动。”

    谢家所在永兴坊与崔家所在崇仁坊就只隔了一道街的距离。

    凌氏与谢母从江左聊到清河,又从清河聊到长安,好似有说不完的话,崔净在一旁偶尔插上几句。崔凝很少说话,只是偶尔谢母问起的时候才乖巧的回答,瞧上去也是一派恬静端庄的淑女模样,全看不出昨天一拳将宛卿打趴的生猛劲儿。

    崔凝在旁听着,大致也总结出了谢家如今的状况。

    谢飏天纵奇才。不仅他这一支族人寄予厚望,整个谢氏都不例外。谢家早已不复昔日煊赫,但是根基仍在,只要出一两个宰辅,他们就有机会寻回昔日荣耀,谢飏身上的重担可想而知。

    谢家早已做好准备,一旦谢飏进入官场。谢氏所有为官者皆会不遗余力的帮助。

    如果说凌策的责任是保护凌氏现有的一切之外努力进取。那么谢飏的责任就是带领整个谢氏卷土重来。

    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

    午饭时是男女分席,午饭之后又至凉亭中略坐了一会,谢家便告辞了。

    崔氏叫了崔况过来。问道,“谢家今日来访只是因迁居之事?”

    “约莫还有正式询问婚事的意思吧,不过我琢磨,祖父的意思是回绝了。”崔况道。

    “什么!?”凌氏再好的修养都快跳起来了。“子清多么好的孩子,父亲怎么能……今日子清也在?”

    崔况懒懒的靠在胡床上。打了个呵欠,“在啊。”

    “那他听了之后有什么反应?你觉得他有没有看上凝儿?”凌氏见儿子眯着眼睛就要睡,直接伸手过去把他揪起来,“坐直了好好说。”

    崔况困极了脾气就不好。“哎呀,二姐上次做了什么事儿,您心中当有数吧?十二三岁冒冒失失的毛丫头。表哥眼睛又不瞎,怎么会看上她!”

    凌氏抬手就给他后脑勺一巴掌。“有你这么说姐姐的吗!”

    崔况捂着头,“明年若考不上状元,肯定就是这一巴掌的缘故。”

    “去去去,快滚。”凌氏脾气也上来了,今儿真是没件好事。

    “我要在这儿睡觉。”崔凝直接赖在胡床上,闭上眼睛。

    凌氏懒得管他,吩咐侍女照顾好他,径自起身去找崔凝了。

    青心刚刚给崔凝换下衣服上完药,便见凌氏进了屋,遂蹲身施礼,“夫人。”

    “母亲?”崔凝起身迎上去挽着她,“您怎么不午休?今天累坏了吧。”

    见到崔凝这样体贴,凌氏什么气都没有了,摸摸她微汗的额头,“怎么屋里不放冰盆?”

    “我不习惯放那个,让青心放了两盆井水,也很凉爽呢。”崔凝扶她坐下。

    凌氏叹了口气,心想这个女儿这么乖巧,怎么命这么不好呢。

    她看崔凝满眼都是好,好似全然忘记了她闯过的祸。

    崔凝给她倒了杯水,问道,“母亲有心事?”

    “凝儿,你觉得子清如何?”凌氏下定决心,如果崔凝看上谢飏,她就是豁出脸去也要促成这门婚事。

    崔凝歪头想了半晌,“表哥就像……神君一样。”

    凌氏一听便觉得有戏,将所有侍女都遣出去,这才道,“咱们娘俩说说悄悄话,你告诉母亲,可喜欢表哥?”

    若是谢飏年纪再小点,凌氏完全不必这么着急,可是如今她不能这样干等着崔凝自己开窍,万一她开窍之后觉得“除却巫山不是云”,那岂不是糟糕?她作为母亲,看着好的肯定要帮着把关,但嫁人过日子的毕竟是崔凝,这种事情如鱼饮水,她不愿意一手做主。

    崔凝听她这话,就笑道,“母亲,神君是用来供着的,您可曾见过谁跟神君过日子?”

    崔凝被灌输了这么久,现在也明白婚嫁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她还不知晓男女之情,因此谈论起来颇为淡定坦然。

    “那可曾想过,愿意跟什么样的人过一辈子?”凌氏笑问。

    如果可以,她想一辈子呆在道观里,和师父师兄们过一辈子。崔家人所有人对她都很好,可是她心里始终存着这件事。

    把心绪藏起,崔凝嘿嘿一笑,“我还没有想好呐。”

    “唉,这事儿也急躁不得。”凌氏摸摸她的脑袋,似是自语,“子清这样的人才,百年不出一个,我总想给你们最好的,自然舍不得放弃,可是倘若不是注定的缘分,怕是再如何努力也都白费功夫。”

    “母亲,谢家今日是不是来相看我?”崔凝仰着脑袋问。

    “不害臊。”凌氏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

    崔凝凑上去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母亲别伤心,他们家看不上,还有别人家呢?”

    凌氏被她说的哭笑不得,“况儿有句话说的对,想的少会比旁人过的更好。你躺会吧,下午还要去官署。”

    崔况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是跟凌氏说:傻人多福这句俗话还是挺有道理。傻子想的少,没有近愁没有远忧,说不定比旁人过的更顺心。

    然而,崔凝并不是没有忧愁,只是她从不愁自己的事情罢了。

    “嗯,母亲跟我一块躺着吧。”崔凝忽然怀念在清河时与她住在一起的感觉,当时觉得很别扭,现在却觉得很自然。

    凌氏便令侍女在屋里加了两个冰盆,母女两个躺在席上说着话,慢慢睡去。

    睡了半个时辰,青心叫醒崔凝,替她梳洗换上官服,坐车去了监察司。

    她一踏进大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就连守门人瞅着她的眼神都有三分探究。

    在一路的注目之下,崔凝惴惴不安的到了掌书处。

    典令不在,扈童便将她拉到一个僻静处,开口就问,“宛典书拦你了?有没有受伤?”

    崔凝摇头,疑惑道,“你不知道她受伤的事儿?”

    “知道啊!满监察司都知道了,不过大家都猜她是装的。”扈童打量她几眼,发现确实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才接着道,“你这样柔弱的小娘子,怎么就能把她给打趴了?她又不是纸糊的。”

    那天两人说话的地方就在监察处门外,有人见宛卿倒下便很快请了医者,不过她死活不愿意在男医者面前宽衣,所以最终被送回府中。

    “快进来,典令回来了。”冉欣匆匆过来喊她们。

    扈童与崔凝忙跟着进了屋。

    卢续搓了搓两撇小胡子,笑眯眯的看向崔凝,“崔典书,最近魏大人要外出办公,身边需跟随一名文书,他点名要了你,你收拾收拾跟着去吧。”

    “啊?何时出发?”崔凝又惊又喜。

    “明日清晨。”卢续道,“你这就去魏大人那边问详情,然后就回家准备去吧,若是崔大人不准你去,早些传话来衙门,我好安排换人。”

    “好。多谢典令!”崔凝施礼。

    出了掌书处,她喜滋滋的往监察处去,乱七八糟的想法纷涌而来,就没太留意看路,不妨到了游廊转弯处竟然一头撞到个人。

    咕咚一声,崔凝只觉得那人身上硬邦邦的,眼前直冒金星。

    “做了官还是这样冒失。”悦耳的男声不疾不徐响在耳畔。(未完待续)

    ps:其实这一章就查一点点就三千字了,不足整数的部分是不收费的。我本来想说点事儿的,结果打完第一句之后忘记了……

    崔凝抬头,一张俊美的脸便闯入眼帘,斜飞的眉,线条柔和却又充满威严的眼睛,无一不令人印象深刻。

    却是久违的谢飏。

    “表哥。”崔凝退了一步,欠身行礼。

    行完女儿家的礼节,这才又想起来自己穿着官服,拱个手就成了,遂尴尬的咳了一声,问道,“表哥怎么在监察司?”

    “公事。”谢飏道。

    “表哥也做官了啊!”崔凝闻言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绿色官服。

    一样颜色的官服,不同的人穿着效果截然,魏潜平时挺威严,一身碧绿穿出了平日不曾见的青涩俊逸,谢飏仍把这种不怎么尊贵的颜色穿得威严尊贵,这两人都属于正面形象,反面可就一抓一大把了,别的不说,就掌令赵凭,穿上这身官服生生就变成了一棵油绿的菠菜。

    谢飏见她一会儿笑、一会又一脸纠结的站在那里,好像想走,又好像要说点什么,便开口道,“有事就去办吧。”

    “表哥在哪个衙门?”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谢飏微微一笑,“暂时在尚书省任职,过段时日可能会外放。”

    如今想要做出政绩来,最好的选择就是外放,谢飏既是奔着一人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去,那就必须要趁着年轻的时候攒资历、做政绩,才有入阁为相的资格,待到时机成熟,再想办法调回三省六部,在集权中心争出一席之地。

    崔凝看着他笑的样子,心叹,怎么能有人长得这样好看。

    “待离长安那日,我为表哥送行。”崔凝欣赏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那我先走啦?表哥走的时候一定告诉我。”

    “好。”谢飏颌首,微微侧身给她让路,侧脸清晰分明的轮廓,好像无一处不完美。

    崔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仰头看着他真诚的道。“表哥长得真好看。”

    谢飏怔了一下。面上笑容更深,“那你为何不愿嫁我?”

    崔玄碧只暗示不同意这门婚事,其余并未多说。但是谢飏很清楚自己的出身、能力、相貌都是拔尖,崔家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选了,更何况他略能看出崔玄碧对亡妻的愧疚,也一心想促成与谢氏的婚事。更加不会拒绝,想来想去。问题就只能是处在这小表妹的身上。

    说起来,谢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拒绝,尽管这个还只能称之为小女孩。

    “这同婚嫁有什么关系?”崔凝惊讶又惋惜的道,“表哥娶了夫人之后难道要把脸藏起来不成?”

    好像只要他说是。她就会后悔似的。

    谢飏忍不住笑出声音,笑声却是出乎意料的爽朗,“去忙吧。”

    “那我走啦。”崔凝也是开玩笑。见他笑了,便得意的离开。

    谢飏听崔凝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不想问拒婚的缘由了,这孩子的脑子跟别人生的不一样,想事情实在另辟蹊径,就算问出了答案,他也未必能明白。

    崔凝到了检查处,方探头看了一眼,便有眼尖的监察使发现了她,“哟,崔典书来了。”

    崔凝也不尴尬,咧嘴一笑,便大方进去团团作揖,施了一圈的礼才得空凑到魏潜跟前,“大人。”

    魏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直接道,“河北道。先回家请示父母亲。”

    “你上次不是去过了吗?”崔凝记得考试之前他就说过要去河北道,她还以为又要去个一年半载,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魏潜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见那些人纷纷低下头,才道,“上次只是去确认一桩案子。”

    崔凝距离魏潜比较近,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你不舒服吗?”

    只不过一句简单的寻味,却令周围支着耳朵偷听的人兴奋的要跳起来了。

    “没有。”魏潜耳朵慢慢变红,催促她道,“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哦。”崔凝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便依言出来了。

    屋里有人坐不住,跟着一块出来,“崔典书。”

    “嗯?”崔凝驻足。

    那人追上来,装作很是忧心忡忡的道,“崔典书平时可要劝着魏大人,你知道他在咱们司的绰号叫什么吗?”

    “不知道。”崔凝很期待的看着他。

    那监察使道,“拼命五郎。他一干起活来就没日没夜、不眠不休。这不,明日要去河北道,他便提前三天把下个月的公务都给处理完了。”

    “怪不得看他脸色不大好。”崔凝点头,“多谢您,我会劝着他的。”

    “咱们都劝过了,他就是不听。”那监察使道。

    崔凝想起符远说过的话,心道,你们不就喜欢他这样么,能劝才怪!

    “我先劝劝看吧,他也不一定听我的。”崔凝笑笑道。

    监察使又问道,“崔典书身上的伤好了吧?”

    “小伤而已。”崔凝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被套话了,于是不愿再聊下去,“多谢关心,那我先回去收拾了。”

    监察使见她一心要走,便知道再套不出什么话来,便爽快放她走了。

    崔凝边走边腹诽,都是五哥一个人把事情都做完了,才让这帮子人整日里闲的蛋疼,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打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崔凝出了监察司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兵部,先问了崔玄碧的意思。

    一入官场就要服从朝廷调遣,但是监察司那么多人,崔凝年纪又小,如果崔玄碧做主拒绝也合乎情理,但他见崔凝满眼期待,便不忍拒绝,“去也行,不过我给你个人带着。”

    “好!”只要让去,崔凝没有不答应的。

    崔玄碧道,“晚饭时去我那里,现在先回去同你父亲、母亲说吧,他们若是不同意,我也不会劝说。”

    “知道啦,谢谢祖父。”崔凝乐颠颠的走了。

    回到家里把事情一说,凌氏就懵了,说好的只是做文书呢?怎么还需要出远门啊!

    但是无奈自家公公已经答应了,她也不好反驳,只能一边帮着收拾,一边反复说,“太宠你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崔凝便在一旁逗乐子哄着她。

    一会儿功夫凌氏便不再说了,只是忧心忡忡,“你一个小孩子,我真是放心不下。”

    “母亲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回来的,待我瞧着那里有什么土产,带回来给父亲母亲尝尝。”崔凝道。

    凌氏道,“我可不稀罕那点土产,你回来时少一根头发丝就再别想往外跑。”

    “母亲真好!还许我下次出去呢。”崔凝忙抱上大腿。

    凌氏无奈,“回来问问你父亲吧,他还不一定许你出去。”

    崔凝一点都不担心,崔道郁对她更是宠溺,基本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不但同意还会给实际支持。

    果然,待晚上崔道郁回来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直说出去历练历练好,说了好一番鼓励的话,还嘱咐她要注意安全。

    不过崔凝不知道的是,待晚饭之后,各自回屋,崔道郁扭头就问妻子,“你怎么不阻止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出去多让人操心。”

    凌氏简直太了解自己的夫君了,白了他一眼,“你刚才不还满嘴答应。”

    “那怎么能一样,我可不能让女儿伤心。”崔道郁理所当然的道。

    凌氏啐他,“合着坏人都应该我来做,你就扮好人是吧?”

    夫妻两个说着饭后话,崔凝则去祖父院子里把随行的人给领回来了。

    崔玄碧给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叫崔平香,面目平凡,只一双眼睛不同寻常的黑亮,身材高挑壮实,脚步落地无声,看着却十分有力,崔凝一见便知道是个练家子,而且武功还很高深的那种。

    崔平香原并不姓崔,她是崔家养的武师,从小在清河崔氏长大,一生只忠于崔氏,因此便予了崔姓。

    这一晚,崔凝睡的很好,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她这一趟出去在河北道找到了神刀,然后直接回到师门,师父和师兄们用神刀斩尽敌人,二师兄也没有死,他告诉她,其实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就开门出冲出去杀开一条血路逃走了。

    崔凝醒来的时候,梦里的一切还记得清清楚楚,她想,二师兄看见密室的门关上之后肯定不会这么傻的呆在屋里,说不定梦里的事情是真的呢?

    不管真假,她总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梳洗妥当后,崔凝带着崔平香去监察司,与魏潜一并出发。

    像他们这样执行公务的人本应该乘马,但因崔凝手臂伤了,也并不会骑马,便坐了马车。

    马车平稳的行驶,崔凝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香囊,“五哥,这个给你。”

    魏潜接下看了看,“这是什么?”

    崔凝道,“我之前常常睡的不好,母亲觉得总喝安神汤不好,便四处问医,这个是人家的祖传方子,我觉得挺有用,压在枕头下面闻着味儿很快就能睡着。”

    魏潜把玩着香囊,面上带着浅笑,“我现在怕是随时随地都能睡得着。”

    马车前行,车帘一晃一晃,晨曦从缝隙里照进来,魏潜的发上染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或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他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仰头靠在车壁上,眼睛半眯,目光里似带着淡淡水汽。

    崔凝瞧着他的样子,往边上坐了坐,拍拍自己的腿,“五哥枕着睡一会儿吧。”(未完待续)

    魏潜被惊的困意顿时消去了一半,只觉得浑身都不大对劲,“姑娘家怎可说这样的话。”

    崔凝闻言板起小脸,严肃道,“五哥于我有大恩,莫说枕一下了,把腿锯给你都成!”

    一句既豪爽又血淋淋的话,把魏潜那点尴尬击碎到连渣都不剩。

    他们是出来执行公务,不是郊游,一般都是骑马,这辆马车只是临时准备。

    官署给准备的马车更多考虑的是结不结实、行速如何,其次才考虑舒适性的问题,这马车空间小,一张胡椅已经占了很大的空间,魏潜要想睡得舒适点就得躺在车板上。

    “我要你一条腿做什么。”魏潜抓过包袱放在车板上,伏下靠着闭上眼睛。

    崔凝想了一下,“难道要两条?”

    这根本不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好吗?魏潜好气又好笑,索性不搭理她了。

    崔凝凑过去,摸摸自己的大腿,虽然没有几两肉,但好歹也是肉呀!她咂了咂嘴,评价道,“包袱里乱七八糟的都有,肯定不如我的腿舒服。”

    魏潜嗯了声却并没有挪动。

    “硌人不?”崔凝关心道。

    “……”

    长安附近的官道十分平整,马车行驶得很平稳,崔凝昨晚睡得挺好,这会儿精神头十足,浑身的力气没处使,却又怕惊扰魏潜,呆在角落里抓耳挠腮好一会儿,才从包袱里抽出随身带的《案集》来看。

    崔凝这两年翻过最多的两本书就是《幽亭香谱》和《案集》了,她喜欢香道,却只浅尝辄止,因为要把大量的时间花到有用处的地方。像调香这样的雅事,或许等她做完了该做的事情,那时才会认真研究一番吧。

    案集已经翻看无数遍,里面的案子都能倒背如流了,可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学的如何,女官考试那次有一半算是她自己的实力,但……这种在十五人通过十个人的考试。她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车里的空气闷热。崔凝看了小半个时辰便开始昏昏欲睡。

    书从手里滑落到腿上,她脑袋一点一点,一会儿整个人靠到车壁上。身体顺着车壁慢慢倾斜,最终趴在了魏潜背后。

    睡熟了之后,或许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便开始摸索。抓到魏潜的头下面的包袱便使劲蹭了过去。

    魏潜睡的正香,只觉一股力道把他往旁边挤。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脑袋便咕咚一声撞到了车板上。

    他睁开眼睛,扭头就看见崔凝抱着包袱,脸上还挂着心满意足的笑。

    魏潜有起床气。可这会儿根本没有他发脾气的余地。

    静静坐了一会儿,魏潜默默捡起《案集》放在胡椅上,抱臂靠在车壁上。看着那个霸占了包袱的小丫头睡的直吧嗒嘴。

    直到傍晚的时候,崔凝才一脸懵懵的爬起来。

    “醒了?”魏潜望着她。“昨晚没睡好?”

    “啊?”崔凝反应了半晌,才稍微清醒一点,“睡的挺好的呀?”

    这样居然还能又在车上睡一天?

    “咦,我怎么睡到你的地方了?”崔凝还以为是他把位置让给自己,很不好意思的道,“五哥真好。”

    “嗯。”魏潜默认了她的误会。

    崔凝从包袱里翻出水囊,狗腿的递给他,“五哥喝水。”

    魏潜从胡椅底下拉出一个箱子,从中取出两只竹杯,稍涮了一下便倒了两杯,“喝吧。”

    崔凝刚睡醒确实口干,便接过来一口气干了,“再来一杯。”

    魏潜抬手给她倒了一杯。

    伺候她喝个尽兴,魏潜才将水囊塞上。

    “五哥,咱们这一次去河北道做什么?”崔凝一抹嘴就开始问正事。

    “这回是刑部分过来的疑难案件。”魏潜道。

    崔凝眼睛一亮,“都有案子?”

    魏潜手指轻轻敲打着水囊,“什么案件都有。”

    “五哥……”崔凝迟疑道,“你觉得我有天赋吗?”

    魏潜微微挑眉,“你觉得我带你出来是徇私?”

    崔凝微微抿唇。

    “我没有这么强的同情心。我是看见你这次的考卷,经过思虑之后才决定带你一同前往河北道。”魏潜道。

    崔凝觉得他在安慰自己,“为什么?我觉得这次卷子并不是很难。”

    “你看过我整理的卷宗。”魏潜见她头发乱糟糟又是一脸可怜样,微微扬起嘴角,“常人了解一件事情的真实始末,便很难不受既知事实的影响,你看过我写的详细卷宗,却依旧能坚持本心,写出自己的想法,思路清晰,条理分明,这很好。”

    “你夸的像真的一样,我都相信了!”崔凝高兴道。

    “……”

    想到合欢案,崔凝便想起来陆微云之死,“五哥,有件事情我始终没闹明白。陆将军为什么会自己去送死?”

    陆微云当时身上有重伤,却主动请缨以主将的身份奔赴前线,简直与自杀无异。

    “这十年来边境少有大战,陆将军虽立下过赫赫战功,但若是背后无人支持,也不大可能这么顺利的做上一方主将。而那个提拔他的人,与华国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陆微云去向那位老将军求证过,当年确实是华国公亲自上门求老将军多多关照他。

    本来老将军只是顾念交情,在军中多有关注陆微云,发现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这才动了栽培的念头。

    “是戚氏求了华国公?”崔凝虽不大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也知道一个男人是不肯自己妻子心里还存着别的男人的,这华国公竟然还求人关照妻子的旧情人?

    魏潜摇头。

    戚羽的哥哥放过狠话,如果她不同意华氏的这桩婚事,就要倾尽一切毁了陆微云。

    这天下之大,不是没有容身的地方,戚羽也从不惧世间的眼光,只是这长安很难再待下去了,她实在不忍陆微云一身才华因为她而埋没,日后只能东躲西藏,甚至很有可能庸庸碌碌一辈子。所以她牺牲了这段感情,成就了一名大唐骁勇战将。

    至于华国公与戚羽之间是怎么回事,没有人知道。

    然而魏潜从许多蛛丝马迹中可以猜到,华国公一定是非常疼爱戚羽的,而戚羽在他的精心照顾之下也慢慢放开心结,郁症有所缓解,可是华国公死后,她的病情就逐渐不太稳定,直到偶然一次撞见陆微云,整个人转眼间逼近了崩溃的边缘,最终冲动求死。

    戚羽在感情上是个极其脆弱的人,也就是遇见那么疼爱她的华国公才活了这么多年。(未完待续)

    ps:今天去参加表妹的订婚宴了,这半年来,我经历了表弟女儿抓周宴,各种同学孩子的满月酒,亲弟弟的订婚宴……我仍然是个单身狗。唉!瞄了一眼书评区,看见大家的热情回应,袖纸很感动,真好,还有你们,我不孤独。真想娶了大家~哈哈哈,我觉得必须要有诚意,所以我决定明日给我唐家各位少奶奶们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