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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奸情奸情,奸你妈的情啊,你居然让我去陪其他男人……”建宁一听过后,不由得大怒,拿起身边的枕头,就往韦小宝身上砸去。她平素里缺乏管束,一骂起来尽是如此粗鄙不堪。

    “又不是让你真的和福康安做出什么事情,”韦小宝一边躲闪一边解释道,“只用装得让吴应熊误会就行了,我会在关键时刻带人闯进来的,你不会真的被占便宜。”

    “真的?”建宁停止了动作,一对眼睛睁得大大的。

    “嗯,骗你是乌龟王八蛋。”韦小宝心虚地发誓道,他平日里不管发什么誓都会各种投机取巧,所以金书体系中的铁律——誓言必然会应验——从来没有报应到他身上。这次心中有鬼,恍惚间竟然忘了在誓言中作假,导致了日后这句誓言真的应验了,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好吧,暂且相信你,”建宁舒了一口气,突然又恶狠狠盯了韦小宝一眼:“若是你骗我,我一定会会让你后悔终生。”

    “哪能呢,”韦小宝不自然地笑了笑,穿好衣服后往外走去,“我得去好好安排一下,先走了啊。”

    “去吧,死鬼。”建宁斜躺在床上,向他抛了一个媚眼。

    第二天,阿珂一张脸羞得通红,当着一群人选定了福康安过后,就羞涩地往内堂跑了进去。

    看着她婀娜的背影,韦小宝心中暗暗发狠:“为了你老子连公主都不要了,你只可能是我韦小宝的女人。”

    一旁的福康安志得意满地走了过来,不屑地看了韦小宝一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公……”突然想到公子的另一层含义,连忙改口道,“也配和本部院抢女人?”

    韦小宝气得浑身发抖,正欲发作,吴应熊却插了进来:“两位远来是客,王府早已备好酒席,还请入座。”

    福康安却摇了摇头:“多谢世子,不过本部院还要先回去准备迎娶阿珂郡主的事宜,贵府的酒还是拿来给某人借酒消愁吧,哈哈哈~”仰天长笑,扬长而去。

    吴应熊面露尴尬,心中却是乐翻了天,同为王爷世子,他自然跟福康安更亲近,更何况之前在韦小宝手下吃了不少亏,这次见福康安大大羞辱了韦小宝一番,好似自己报仇了一般,只觉得分外痛快。

    宋青书悄悄示意了角落里一个侍卫,对方轻轻点点头,随即尾随福康安而去。

    “韦兄弟,大丈夫何患无妻,来,我们和小王爷亲近亲近。”宋青书来到韦小宝身边,悄悄拍了拍韦小宝肩膀,让他从震怒中清醒过来。

    得到宋青书的暗示,知道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韦小宝心中一喜,立马笑道:“说得也对,就算和世子做不成亲家,至少还可以做朋友嘛。今后还需要平西王和世子多多关照,走,我们喝酒去。”

    吴应熊也没料到韦小宝这么快就恢复过来,心中也有几分佩服,连忙领着韦小宝一行人往大厅走去,“小王听说韦爵爷最爱听戏,特意找了附近最出名的戏班子,还望爵爷鉴赏鉴赏?”

    吴三桂与吴应熊知道阿珂必然选择福康安,所以一早就准备了酒宴以及歌舞戏班赌局,就为了尽可能地缓和韦小宝的不快,以免他回去过后在康熙面前搬弄什么是非出来。

    “好好,本大人最喜欢听戏了,对了,听戏岂可没有赌局呢,不知道府中可有设赌局?”

    “有的有的,除了这些,还有温柔解意的姑娘相伴呢。”

    “哈哈哈,世子你真是懂我啊。”

    “哪里哪里。”

    ……

    且说另一边福康安离开平西王府过后,突然一个身穿黄马褂的大内侍卫跑了过来,“启禀小王爷,我家公主请您到安阜园一聚。”

    “公主?”福康安面露疑惑,待对方提到安阜园,才意识到是这次康熙赐婚的女主角建宁公主。

    接过手下传上来的请柬,福康安见抬头上面以堂兄相称,错愕不已,突然醒悟过来按照辈分,自己与建宁的确算是远房堂兄妹。

    待看清请柬内容,脸色更是古怪,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故事:一个皇族少女,无意间听说了在遥远的北方,还有个年纪相仿却能征善战的堂兄,那之后想尽办法从各种途径打听他的消息,听到他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心中也是越来越倾慕。这次下嫁到山海关,无意间知道了那个堂兄也在附近,再也忍不住想见见心中大英雄一面……

    福康安本来是不想和康熙那边的人有过多关联的,所以虽然一直知道公主在安阜园,也从没动过拜访的念头,但是这封信里面洋溢的是浓浓的倾慕之情让他迟疑了起来。

    刚刚和一个倾国倾城的郡主订下婚事,福康安正春风得意,现在又收到了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示好,一下子自信心极度膨胀,脑袋一晕,直接吩咐手下道:“掉头,去安阜园。”

    当然福康安身为一军统帅,脑中仍然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他清楚自己和建宁同为皇族中人,说起来也算兄妹,被有心人看见了也不算逾礼,更何况他心中的确想见见这个爱慕自己的妹妹,看看她长得何种模样。

    “公主已在房中设宴等候多时,小王爷请自便。”待进了安阜园,侍卫将福康安领到公主居室前便退了下去。

    福康安迟疑一下,示意玉真子等人守在外面,便推门走了进去。

    “小妹建宁,见过王兄。”福康安刚一进门,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宫装少女,对着自己款款行了一礼。

    福康安闻到她身上传来一阵幽香,心中微微一动,走上前去,两人相距渐近,见到她一张秀丽的面庞,皮色白腻,心想:“这小公主生得好俊!”

    建宁本来就算得上一个美人儿,此番为了勾引福康安,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平日里七分颜色硬生生提到了今天的十二分美貌。

    “公主客气了,按道理应该小王给你行礼的。”福康安扶起她的时候,无意间触碰到她手腕的肌肤,只觉得冰凉滑腻,心想吴应熊那小子艳福不浅。

    建宁眼中一寒,她平日里演戏捉弄人是最擅长之事,连忙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很快掩饰了过去:“这几年王兄威震辽东,让蒙古士兵闻风丧胆,小妹一介弱质女流,哪受得起王兄一礼哟。小妹特备薄酒,希望王兄能够赏脸……趁机和我说说以前经历过的那些战事,比如小金川之役,还有廓尔喀之战,以前只有靠太监宫女道听途说,小妹心中一直甚为遗憾。”

    福康安年少成名,自诩不在历史上任何名将之下,被建宁挠中平生最得意之处,不知不觉就在席间坐了下来……

    端起眼前酒杯,福康安略微有些犹豫,建宁猜中他心思,笑了起来:“怎么,怕我下毒啊?”

    福康安虽然明知皇室除非到了最后关头,不然很少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但熟悉汉族文化的他深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因而看着建宁微笑不语。

    建宁伸过手来,接过他手中的酒杯,放至唇边,浅尝一口,又奉还到福康安面前:“王兄,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酒杯边沿浅浅的唇印,在建宁白皙手腕的映衬之下,分外鲜艳,福康安心中一荡,虽明知这样有些不妥,但男人的荷尔蒙还是让他有些享受屋中的暧昧气息。

    福康安本就是花国高手,把玩了手中酒杯一番,轻轻一转,对着沾有建宁唇印的那一边一饮而尽。

    建宁虽然心中恼怒,但为了日后的幸福,不得不笑语相迎。福康安见刚才自己传递了足够的信号,对方居然丝毫都不生气,心中更是浮想联翩。

    温酒一杯一杯的下肚,建宁觉得浑身越来越热,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小宝为什么还不来……

    福康安脑中也渐渐迷糊起来,看着眼前女人脸蛋儿被酒意一蒸,红彤彤的分外娇艳,只觉得小腹中升起了一丝热气,遂站起来往建宁走去。

    “公主,我有点醉了,吐词可能有些不清楚,我们挨得近点儿,我再给你讲讲当初小金川碰到的一件奇事。”福康安来到建宁身边坐了下来,顺势就搂住了她的腰肢。

    建宁下意识想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浑身软绵绵的,似乎丧失了力气,推了对方几次,都没有推开,而且看着福康安俊朗的侧脸,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这样也好,等会儿吴应熊那龟蛋进来看见了,福康安就有理也说不清了。”建宁心中安慰自己,也就顺势倒在了福康安怀中。

    福康安只觉得怀中女人越来越软,想到对方摆明了一直在投怀送抱,也不由得色心大动,拦腰抱起她便往一边床上走了过去。

    建宁这下才有些慌了,心中一边将迟迟不来的韦小宝骂出了娘,一边喃喃道:“不要……不要……”

    福康安见建宁的反抗软弱无力,还以为她故作矜持,心中一笑,牢牢制住她的双手,顺手将床边半悬的纱帐放了下来……

    听到屋内传出的声音,玉真子与田归农面面相觑,心想小王爷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连吴三桂未过门的儿媳也敢碰。

    他俩虽然心中有些惊讶,但并没有生出什么怀疑,福康安向来是追花逐柳之士,在盛京城中也经常凭借自己高贵的身份以及俊秀的外表,将不少漂亮女人勾引上了床。

    只是现在在吴三桂的地盘,这样做总归有些不妥,但两人身为下人,现在也不好冲进去扫主人的兴致,只好一边祈求福康安动作快点,一边派人封锁方圆百米范围,不让任何一人靠近。

    平西王府中,吴三桂父子见韦小宝看戏看得入神,心中终于舒了一口气:“宁愿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现在看来总算勉勉强强将韦小宝给安抚下来了,等会儿再补上一份厚礼,对方回到京城念及自己的好处,在康熙面前总得有几句好话……”

    他们又哪知道韦小宝此刻正想着建宁那边:“辣块妈妈,没想到老子韦小宝也有主动当绿毛龟的一天……”回头见吴应熊脸上正露出谄媚的笑容,心中不由腹诽不已:“笑笑笑……你老婆正被那个小白脸玩弄呢……咦,对了,公主又不是我老婆,我在这儿心疼个什么劲儿呢?大不了也就是和那个小白脸做一回连襟兄弟嘛,哈哈哈。”这样一想,韦小宝心里果然舒服很多。

    “韦爵爷,宋将军,大……大事不好了……”这个时候一个身着黄马褂的大内侍卫跑了进来,来到韦小宝与宋青书面前,正欲禀报,突然发现了吴三桂父子也在,顿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为难的表情。

    “既然两位大人有事,我们父子就先到那边去看看赌局。”吴三桂笑着站了起来。

    “事无不可对人言,平西王客气了,”宋青书回过头来对侍卫说道,“平西王不是外人,你但说无妨。”

    “可是……可是……”大内侍卫看了吴三桂一眼,顿时吞吞吐吐起来。

    “尽管说!”宋青书也觉得有些恼怒,直接喝道。

    吴三桂父子听到宋青书说“平西王不是外人”,虽明知道对方有刻意示好之嫌,心中却是舒坦不已,不由好奇看着那个侍卫,看所谓何事。

    大内侍卫一咬牙,硬着头皮大声说道:“宝亲王世子福康安闯入安阜园,现在公主房中,正对公主图谋不轨。”此言一出,喧闹的平西王府顿时安静下来。

    吴三桂父子的笑容戛然而止,宋青书大怒站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卫慌忙解释道:“公主本来一番好意,念及同为皇族中人,请福康安过府一叙。哪知道福康安狼子野心,几杯酒下肚过后居然开始对公主动手动脚……”

    “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韦小宝将手中茶杯一下子砸到地上,表情愤怒地质问道。

    “我们被福康安的手下拦在外面,进不去,”侍卫面露羞愧之色,“所以才连忙来请两位大人回去。”

    “还愣着干什么?走!”韦小宝瞪了左右一眼,带着手下风风火火往安阜园跑了过去。

    听到未婚妻被玷污,吴应熊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吴三桂毕竟饱经风浪,此刻心中已经充满怀疑,连忙对吴应熊说:“你别着急,估计是韦小宝不忿阿珂被福康安抢走,故意栽脏嫁,我们先跟过去看看情况。”

    阿珂在内室听到消息,也急急忙忙跑出来,神色焦急地问道:“我在里面听到下人福公子对……对嫂嫂……这是真的么?”

    “别胡说!”吴三桂面沉如水,下令道,“将那个乱嚼舌根的奴才拖出去砍了!府中其余人等,若敢私下议论此事,一律处以极刑。”

    王府众人纷纷噤若寒蝉,目送着吴三桂父女三人带着卫队紧随韦小宝等人而去。

    宋青书有意无意控制着速度,让吴三桂一行人正好赶了上来,两拨人马也不多话,直接往安阜园飞驰而去。

    冲进安阜园没多久,一行人就被福康安手下拦了下来:“来着何人?”

    的确是福康安的手下,吴三桂心中一沉,策马上前:“福康安可在里面?”

    认清了吴三桂的面容,福康安手下一惊,心知今日恐怕要闯大祸了,连忙笑着说道:“原来是平西王爷啊,奴才这就派人去通知福大帅出来迎接。”说完示意旁边一人往里跑去报信。

    “不必了!”宋青书沉声喝道,手腕一翻,直接将那个人吸了回来,扔到一旁,“先绑起来!”

    犹豫良久,看着对面兵强马壮的两路人马,福康安的手下还是放弃了武力拦截,只好心中祈祷里面的人得到消息,快点收拾好残局。

    玉真子和田归农正坐在院中调笑,突然发现一大群人冲了进来,连忙拿起武器守在房门前。

    “玉真子,田归农,福康安可在屋里?”想到皇上赐给自己的公主,说不定正在房内受辱,吴应熊肺都快气炸了,排众而出,质问道。

    “世子千万别误会,小王爷他只是和公主喝酒聊天而已。”玉真子连忙解释道。

    “不要!嗯~”这个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充满哭腔的女声,那种独特的喘息声,在场男人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宋青书脸色大变,当先冲了过去,玉真子仓促之下伸手出来想拦住他,结果被宋青书一招震到数米之外。一脚踹开大门,房间中的情形顿时落入众人眼中。

    福康安发觉公主的反抗柔弱无力,还以为她只是故作矜持,最后听她声音中带着哭腔,也不甚在意,想到对方金枝玉叶的身份,反而有种格外的禁忌感。

    当房门被踹开的时候,福康安正伏在公主身上,看清了院中众人,脑子突然从意乱神迷中惊醒过来,看清了身下的公主,心知今日之事,绝对无法善了,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保不准一条小命就没了。身为辽东的兵马大元帅,福康安当机立断,立马招呼手下掩护自己:“走!”

    说完便从另一边窗户跳了出去,宋青书并不加阻拦,反而快速上前拉起被子盖在建宁身上,“微臣救驾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哪知建宁看都没看他一眼,反而一直盯着门口的韦小宝,眼神冷静得可怕。

    “艹尼玛!”一向温文尔雅的吴应熊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想到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居然被另外一个男人给上了,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后恐怕会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嘲笑声中,“跟我来!”说完招呼亲卫队,准备往福康安逃走方向追去。

    “回来!”吴三桂也一阵头疼,本以为只是韦小宝等人演的一出戏,却没想到福康安真的上了公主的床。

    “父王!”吴应熊焦急地看了吴三桂一眼。

    吴三桂却清楚,福康安污辱了公主,众目睽睽之下,想掩盖都掩不住,绝对是死罪一条。若是被吴应熊捉了,自己杀了他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不杀全天下都会看吴三桂的笑话,拥兵数十万,儿媳被别人给上了,都不敢放个屁出来,以后还有什么脸面争天下。若是杀了福康安,绝对会和宝亲王撕破脸皮,福康安是宝亲王最疼爱的儿子,到时候弘历肯定会兴兵为他报仇,双方苦心经营的与朝廷三足鼎立之势彻底土崩瓦解,鹬蚌相争之下,最后便宜的还是京城的康熙。

    越想越觉得是康熙的阴谋,但眼见为实,吴三桂不得不承认也有可能是福康安鬼迷了心窍。

    一旁的阿珂眼睛泛着泪光,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建宁公主梨花带雨,以及一地破碎的衣裳,明明白白显示着是福康安用了强迫的手段,福康安在她心中光辉伟岸的形象轰然倒塌。

    “我绝不会嫁给这种无耻下流之人!”抛下一句话,阿珂就哭着往外跑了出去。

    不过这个时候谁也没功夫管他,吴三桂硬着头皮出来,一双阴狠的目光扫视了场中侍卫一圈,一边摸着鼻子,一边说道:“今日之事,本王要是在外面听到一丝风言风语,不管是谁透露的,本王会送你们所有人上西天。”

    一干侍卫面面相觑,心中一寒,连忙回道:“是!”

    “平西王这是什么意思?”宋青书已经走了出来,声音中带着凉气,“公主受了这么大污辱,王爷不想着将凶手绳之以法,却想着掩盖真相?”

    这次连吴应熊也深有同感,愤怒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呃,这里说话不方便,本王有要事要跟两位大人商议。”吴三桂面皮抽动了一下,走近宋韦两人,悄悄说道。

    宋青书回头看了公主一眼,咬牙说道:“好,请跟我来。”说完领着他往附近一处房间走去。

    “宋大人你自己全权处理,韦小宝留下,本宫有话跟他说。”这个时候建宁公主的声音传了过来。

    韦小宝暗暗叫苦,心知等会儿建宁肯定要兴师问罪,连忙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宋青书。

    “公主受惊了,韦大人留下来安慰她一下也好。”听到宋青书的声音,韦小宝恨得牙痒痒,只好留在了公主房内。

    “大家全都到外面去,没有我和王爷的吩咐,谁也不许离开安阜园。”走出房门,看着院中挤满了人,宋青书眉头一皱,将侍卫们赶了出去。

    平西王府侍卫统领杨溢之,见吴三桂暗暗点了点头,连忙带着手下和御前侍卫一起,退出了公主所在的院落,守候在外面安阜园校场之中。

    宋青书带着平西王父子来到另外一间房间,沉声说道:“不知道王爷有何见教?”

    吴三桂说道:“如今不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想着怎么把这件事情影响降到最小。若是大张旗鼓捉拿福康安,传了出去,这件丑事不免影响皇室形象。”

    “而且宝亲王手握数十万大军,长期以来在北方抵御蒙古,若是我们擅自杀了福康安,导致宝亲王兴兵反叛,实在非我大清之福,想必皇上也不想见到这种情况。”

    “莫非就这样放过福康安?”宋青书冷笑道,“公主在你这里出了事情,事先我们也不知道福康安在山海关内,你们平西王府可逃不了责任。”

    “当然不会放过福康安!”被他一阵质问,吴三桂心中充满憋屈,心想我们父子才是最大的受害人吧,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却又不得不解释道:“我们先将局势稳定下来,再交给皇上定夺,不管他准备怎么处置福康安,我们平西王府必定会站在皇上这边。”

    吴三桂心想:只要将这个烫手的山芋踢给康熙来解决,自己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到时候怎么站队,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正在这时,公主院落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没过多久,一个侍卫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公主她……她杀了韦爵爷,自己也服毒自尽了。”

    屋中三人一下子傻眼了,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宁静,最后还是宋青书先醒悟过来,率先往外面跑去。

    吴三桂父子对视一眼,纷纷觉得头大无比,也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重新回到公主房间的时候,只见韦小宝仰天躺在地上,胸口一大团血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远处一枚冒有青烟的火枪,结合刚才的巨响,应该就是凶器,金丝软甲虽然刀枪不入,可惜还是防不住火器的威力。

    宋青书跑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颈动脉,发现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只好继续跑过去看公主的情况。

    建宁公主趴在桌上,宋青书将她抱起来一看,只见她满脸灰白之色,唇边还残留着一丝黑色的血迹,宋青书连忙往她体内输送内力,但是如石沉大海,显然已是没救了。

    拿起桌上的药瓶闻了闻,宋青书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怒视着闻讯赶来的宫女:“这种见血封喉的毒药是哪里来的?”

    宫女喏喏地答道:“公……公主平日里喜欢玩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所以曾经派人搜集了一些。”

    见到房间里的惨状,吴三桂父子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想到公主如此刚烈,选择了玉石俱焚还拉了康熙的宠臣韦小宝陪葬……

    “莫非是公主不甘受辱,自尽以明志,韦爵爷打算劝阻,反被心神恍惚的公主开枪杀了?”吴三桂摸着鼻子,试图重现着这个屋子刚才发生的一切。

    哪知道宋青书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明明是韦爵爷欲阻止福康安对公主的施暴,被对方恼羞成怒之下打死。公主三贞九烈,通过死亡保留了皇族最后的尊严。”

    “是是是,韦爵爷忠心护主,没想到福康安狼子野心,竟然下如此狠手。”

    吴三桂知道他正在气头上,虽明知对方在给韦小宝脸上贴金,也并不戳破。韦小宝身为康熙的宠臣,就这样死在自己的地盘上,吴三桂也分外头疼,为了让康熙的怒意减轻几分,他并不介意再往韦小宝身上贴点金。

    至于福康安身上的黑锅,吴三桂眼神一眯,自己放过他一条性命,已经够给弘历面子了,栽赃他一两个罪名又算什么。

    “宋将军,今日之事,我们还是先商量个对策吧。”一个公主在自己地盘受辱自尽已经够吴三桂喝一壶了,现在又赔上了一个韦小宝……吴三桂都有一种立即起兵的冲动了,但他知道现在时机还远远不成熟,只好将那个念头强压下来,一脸苦相地思考着怎么向康熙解释。

    “对策?”宋青书看了吴三桂一眼,冷冷说道:“我们远来是客,还请王爷先回府好好商量个对策出来,我回京交由皇上定夺。我现在还要收敛公主和韦爵爷的遗体,恕不能多陪。来人,送客!”

    吴应熊本来就十分愤怒,见宋青书态度冷峻,正要暴起发难,吴三桂一只手掌轻轻按在他肩上,“既然如此,本王先告退。”

    回到平西王府,吴应熊再也忍不住,愤怒地叫起来:“父王你放过福康安,我多少也能理解您的顾虑,可是这个宋青书算什么东西,一个杂牌将军而已,也敢在我们面前这么嚣张?”

    “宋青书再不济,韦小宝死后,他就相当于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除非我们父子立即起事,不然现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得罪他,就是逼着他回京过后在康熙耳边散布我们父子的谗言……更何况罪魁祸首又不是他,”吴三桂看了一眼吴应熊,柔声安慰道,“应熊,父王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父王答应你,有朝一日一定会将福康安那个狗杂种抓到你面前,让你千刀万剐。”

    “多谢父王!”吴应熊咬牙切齿道,“儿臣一定会杀了福康安这个狗贼,以报今日之辱。”

    吴三桂一行人离开过后,安阜园顿时冷清了许多,再加上大家都清楚今日发生的事情是多么通天,不管是大内侍卫还是太监宫女,各个都惶恐不安,回京过后说不定皇帝一怒之下,就让大家陪葬。

    幸好这个时候宋青书出言安慰了他们,明言今日之事与众人无关,愿意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太监宫女们议论纷纷,都称赞宋将军的仗义,特别看到宋青书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房中,怔怔盯着棺木中的韦爵爷,眼角似乎还有泪痕,更是动容不已。大家都知道平日里宋青书与韦小宝称兄道弟,感情甚好,见他真情流露,莫不佩服他的义气。

    宋青书伸手轻轻在韦小宝脸上一抹,将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合了起来,心中念道:韦兄弟,莫怪哥哥狠心。你本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正的朋友,只可惜你实在太聪明了,若是不借这次大好机会除掉你,日后说不定反而被你所害。哥哥我近来在策划一件大事,可惜我想来想去,都觉得没有办法能骗过你……正所谓芝兰当道,不得不除,相信你和我位置互换,你也会是同样的选择,说到底,我们俩都是同一类人,不是么……

    宋青书脸上一直保持着悲伤的表情,嘴角没有露出哪怕一丝得意的笑容,也没有脑残地将心中的话小声地说给棺木中的韦小宝听。

    一来他因为自己穿越的事实,坚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灵魂一说的,让韦小宝的灵魂看到自己的兄弟情谊就够了,没必要将自己内心丑恶的一面展示在他面前,让他死了都还带着无尽的怨恨。

    二来么,宋青书前世受过那么多影视剧熏陶,深知一个坏人最忌讳的是两件事,一是不补刀被主角翻盘,二是志得意满过后话太多,被一些人‘意外’听见,让长久以来经营的光辉形象轰然倒塌。

    以宋青书现在的功力虽然自信方圆十丈之内都没有其他人了,但他绝不会冒一丁点风险,能百分之百放心的事情,为什么为了贪图一时之快,导致保险系数变为99.999%呢?

    转过身来,看着一旁建宁公主灰白的容颜,宋青书心中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这次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

    本来将公主的棺木与韦小宝的放在一起,是非常逾礼的事情,不过今日事出突然,也没人有心情对此提出异议。

    看着一向张扬跋扈的建宁以如此安静的姿态躺在棺木之中,宋青书有那么一刹那的不习惯,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昨天晚上。

    韦小宝离去不久,宋青书就进入了建宁公主的房间,正在床上回味欢愉之后余韵的建宁察觉到有人进来,顿时大怒,正要怒骂他,眼睛却对上了一双漆黑无比的眸子。

    “公主,你被韦小宝骗了。按照皇室规矩,不久过后平西王府会派人来检验公主的贞洁。韦小宝担心与你的事情败露,被吴三桂剥皮抽筋,所以设计让你勾引福康安,名义上是为了将杀死吴应熊的罪名嫁祸给他,其实是想将玷污公主的罪名嫁祸给福康安,明天韦小宝是不会来救你的,他会任由你被福康安奸污过后,才带着吴三桂父子来亲眼目睹一切。”宋青书一边用起移魂大法,一边在建宁耳边喃喃私语。

    “不会的,小桂子是不会这样对我的。”建宁虽然表情呆滞,但是下意识还是念叨着。

    “明天公主自然能明白一切,”宋青书继续加大功力,“若是你发现的确是韦小宝骗了你,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会杀了他!”建宁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之色。

    “听说公主有一柄火枪,无坚不摧……”宋青书点到即止。

    “火枪?”建宁嘴中一直默念着。

    “杀了韦小宝过后,公主有何打算?”宋青书此时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阴影,教人看不真切,显得格外模糊。

    “打算?”建宁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我不知道。”

    “莫非公主还打算继续嫁给吴应熊,让第三个男人拥有你的身体么?”宋青书声音渐渐变冷。

    “不,我不要!”建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小桂子死了,这个世上也没什么好玩的了,反正我仇也报了,就到地府陪小桂子继续玩吧。”

    “不能用白绫,吊死鬼死相太难看,会吓到小桂子的,用刀又太疼,对了,可以用之前收藏的那种毒药……”

    看着建宁表情越来越平静,宋青书慢慢退出了房间。

    其实就算不做这一切,宋青书推测以建宁的性格,发现韦小宝并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来救她,导致失身给福康安,很大可能会采取极端的报复,比如一枪轰掉韦小宝的小jj,又或者杀了他?

    可惜宋青书不能容忍一切的变数,为了让剧情按照自己想要的那样发展,他决定采取移魂大法,在建宁的潜意识中一步步引导她做出了选择。

    为保万无一失,宋青书决定加最后一道保险。上次他在扬州丽春院见识了迷春酒的威力,连夏青青这种坚贞不渝的女人都主动向一个陌生男人宽衣解带。事后听韦小宝提及,宋青书想办法也弄了一些带在身上。这次正好用上,本来公主只在福康安的酒中下了对男人有效的媚药,宋青书却悄悄加上了对女人有奇效的迷春酒……

    第二日一早,平西王府就派人过来让宋青书过府一叙,宋青书将一早准备的正蓝旗《四十二章经》伪造本放入怀中,打算看今日有没有机会能够换到吴三桂手中那本真的。

    到了平西王府,果然不出意料,吴三桂觉得事关重大,特意将宋青书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宋青书强忍心中的喜意,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中可能藏经之处,一边听着吴三桂提出的对策。

    “小王知道昨日之事平西王府难逃罪责,会上奏皇上自请革去王位,同时罚薪十年。”

    听到第一句话宋青书就笑了,削去王爵?康熙虽然巴不得答应,但以他的性子,肯定知道这只是吴三桂以退为进之计,哪会真的同意?至于罚薪十年,若是对于一个清廉的官员,或许致命,但对堂堂的平西王吴三桂?呵呵……

    吴三桂自顾说下去:“至于皇上的赐婚,虽然公主……但吴家却承认她是吴家的媳妇的身份,本王会让应熊照常迎娶公主,并将公主葬于吴家祖坟之中,修于族谱之上。”

    “建宁未必会乐意做吴家媳妇。”宋青书心中冷笑一声,却并未出言阻止,反而说道:“如此甚好,能最大程度挽回皇家颜面,皇上知道后肯定也很欣慰。”

    宋青书明知建宁在天有灵,绝不愿意被葬在吴家祖坟。他对建宁心存愧疚,若是提出将建宁运送回京城,葬在皇陵,吴三桂也不敢多说半个字,不仅可以让建宁安息,也能稍微弥补心中愧疚。

    但是,他却并没有选择这样做。

    宋青书知道一个故事,曾经有个人一直替邻居独居老头买彩票,结果最后一次中了千万大奖,那个人羡慕嫉妒地跑到老头家想恭喜一番,却意外发现老头因为年纪太大,已经自然死亡了,而那个彩票就安静地躺在老头衣袋里。那个人起了贪心,就拿着那张彩票去兑了奖金,因为彩票本来就是他出面买的,所以没人怀疑他。但是他却对老头充满了愧疚,于是出钱给他修了一间很豪华的墓室,聊表心中歉意。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件小事却引起了老头一个远房侄儿的怀疑,多番查探之下,他冒领彩票的事情也被曝光出来,加上自己一直生活在内疚之中,最后凄惨结束了一生。

    “一不做,二不休!”这就是宋青书的信条,既然选择了这样做,他便不会让一些不该有的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将建宁葬在吴家祖坟,对皇室与吴三桂来说,是双赢的选择,宋青书站在朝廷的立场,没理由不同意。

    得到他的肯定,吴三桂一喜,知道对方无意刁难,心便放下了一大半,继续说道:“本王也知道这样很难弥补平西王府的过失,按理说本王应该亲自上京请罪,但是北疆战事甚急,蒙古一直虎视眈眈,为保大清江山,小王不得不继续镇守山海关。只好把小女阿珂送到宫中为奴为婢,代父赎罪。”

    为奴为婢只是吴三桂说得客气了,他总要顾及面子,若说直接将女儿献给皇帝充实后宫,传出去恐怕为天下人耻笑。

    “阿珂?”想到她绝美的容颜,宋青书竟有些舍不得她被送到宫中,仔细思索一番,已经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点头答道:“如此甚好,王爷果然有国手风范,寥寥数笔便将一桩弥天大祸消弭于无形。”

    吴三桂紧绷的脸皮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还望宋大人回京过后在皇上面前多替小王父子美言几句。”说完塞过来一个精美锦盒,宋青书注意到比上次那个还贵重许多,想来吴三桂为了能平息这场大祸,不得不大出血了。

    “王爷忠心耿耿,下官自然知道,回去定然会向皇上言明一切,罪魁祸首是福康安那厮。”宋青书并没有拒绝对方的行贿,既能让对方安心,自己又能赚一笔,何乐而不为?至于自己回去怎么向康熙说,那是自己的事情,吴三桂还能咬我么?

    “那就有劳宋大人了。”见宋青书收下他的礼盒,吴三桂终于放下心来,正要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外面一个侍卫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郡主她离家出走了!”

    吴三桂悚然一惊,刚说要将阿珂送到皇宫,她就走了,岂不是坏了大事?

    看到吴三桂急于解释的神情,宋青书说道:“王爷去处理郡主的事情吧,下官在这里等王爷回来。”

    吴三桂本来是想让他出去等的,但宋青书已经先开了口,只好点头说道:“宋大人在这里稍歇片刻,小王去去就回。”说完就急匆匆往外跑去。

    见吴三桂消失在门口,宋青书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身仔细在书房中搜寻起来。

    找了一半天,一无所获,连暗格都没发现一个,宋青书还不死心地翻开了那张白老虎皮,下面地板也是实心的。“为什么原著中韦小宝就能一眼看到摆在书桌上的《四十二章经》,自己连电视剧剧情里加工处理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找不到,难道自己真没有主角的气运么?”

    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宋青书头疼地念叨着:“要是能用ctrl+f该有多好啊。”听到吴三桂回来的声音,宋青书只好打消了继续搜寻的念头。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宋大人久等了。”吴三桂一进门就赔礼道歉。

    “王爷客气了,阿珂郡主找到了没有?”宋青书问道。

    “虽然没找到,不过本王已经查出了她现在在哪里,只是,只是……”说着说着吴三桂突然变得犹疑起来。

    “莫非王爷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下官相助的地方,王爷尽管开口。”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宋青书刚收了吴三桂一份厚礼,也不愿意白拿。

    “这次恐怕还真需要宋大人出马了。”吴三桂苦笑道,“阿珂所在的那个地方,本王不方便去,手下人去了也不顶事。”

    “山海关内还有这等奇处?”宋青书惊讶地看了吴三桂一眼。

    吴三桂只好解释道:“阿珂她娘身份特殊,生下阿珂不久,便到了城外的三圣庵带发修行,本王碍于影响,已经多年没有与她相见,现在阿珂就是听到了要被送到皇宫里,就跑到三圣庵找她娘去了。”

    宋青书心中一动:“王爷所说的莫非是当年天下第一美女陈圆圆?”

    听到其他男人对自己禁脔品头论足,吴三桂摸了摸自己鼻子,干笑两声,并不说话。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王爷当年英姿,一直让在下敬佩不已。”宋青书感慨道。

    吴三桂脸上闪过不愉之色,重重哼道:“宋大人不必出言讥讽。”当年引清兵入关,是他平生一大恨事,因此被宋青书提及,不由得有些失态。

    “王爷误会了,在下的确是真心实意,”宋青书神情肃穆,“世人只会责怪王爷为了一女子,背叛了汉人江山,却没人指责李自成的鼠目寸光,一群农民军除了破坏抢掠,还懂个什么!当年若是李自成能约束手下,善待王爷家人,王爷又何必为形势所迫,投降大清,结果被汉人骂为汉奸?在我看来,王爷能为了挚爱之人,背负天下的骂名,这才是真正的好男儿。”

    一席话说得吴三桂面皮抽动不已,表情似愤怒,似恍惚,又似欣慰,最后冷静下来,沉声说道:“宋大人,如今我们俱为大清臣子,有些话还请慎言。”

    “不管王爷心中怎么想,我刚才所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宋青书拱拱手,“那下官先行前往三圣庵将阿珂郡主请回来。”

    “好,有劳宋大人了,你可以向他们母女言明一切都是本王的意思。”吴三桂说道。

    从平西王府出来,宋青书策马往三圣庵赶去,一路行来,只觉得荒凉无比,微微皱了皱眉头,暗暗心惊:“莫非是吴三桂的诡计,派人埋伏在路上准备暗算我?”随即放慢速度,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一直到了一个小小庵堂,匾上写着“三圣庵”,都没什么动静,宋青书才勉强松了口气。推门进去,见四下里一尘不染,天井中种着几株茶花,一树紫荆,殿堂正中供着一位白衣观音,神像相貌极美,庄严宝相之中带着三分俏丽,宋青书心中寻思:莫非和天下第一美人儿呆久了,连菩萨身上也沾了一丝人间的美艳?

    只听得不远处脚步之声细碎,走过来一个女子,向宋青书合什行礼,说道:“出家人寂静,参见宋大人。”语声轻柔,说的是苏州口音。

    这女子四十岁左右年纪,身穿淡黄道袍,眉目如画,清丽难言,宋青书本以为阿珂已经够倾国倾城了,没想到和这个女子比起来,却仍然逊色了三分。

    阿珂正站在道姑身边,挽着她的手,颇为得意地向宋青书扬起了光洁的下巴。宋青书见两个容貌相似的绝色佳人站在一起,交相辉映之下,更似姐妹多过母女,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

    见宋青书直勾勾盯着母亲看,阿珂不由得冷哼一声。

    宋青书回过神来,回礼道:“原来是平西王妃,宋某失礼了,只是没想到王妃比传言中的还要漂亮。”

    这种话陈圆圆听得多了,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淡淡一笑:“一副臭皮囊而已,小女子只恨天生这副容貌,害苦了天下苍生。”说到这里,眼圈一红,忍不住便要流下泪来。

    一旁的阿珂见宋青书一开口就惹得母亲流泪,不由得怒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平西王妃另有其人,我娘并不是……”

    陈圆圆表情也有些尴尬,当年她被吴三桂千金购得,深受宠爱,而且吴三桂为了他,做了天下人唾弃的大汉奸,她其实心中是非常感动的。本打算一心一意爱他,哪知道吴三桂被满清封为平西王后,却顾忌她烟花之地的出身,担心让她当朝廷敕封的诰命夫人,会惹人耻笑,陈圆圆知晓了他的心思,一颗芳心顿时凉了下来,就自请到城外三圣庵带发修行,吴三桂顺水推舟,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夫人又何必在意区区一个名分,几百年之后,又有谁还记得现在的平西王妃是谁?他们只会以为夫人才是真正的平西王妃。”宋青书正色说道。

    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名分的问题,怕惹她伤心难受,陈圆圆自己也时常顾影自怜,今日被宋青书从一番别有新意的角度一开解,竟然发现心中舒畅了许多,抿嘴微笑道:“小女子失礼了,让宋大人站了这么久,快请坐,给贵客上茶。”

    阿珂见宋青书三言两语就将娘亲哄得眉开眼笑,不忿出声道:“你又怎么知道几百年过后的事情?”

    “我就是从几百年后过来的,自然知道。”宋青书语气中充满着从容与自信。

    阿珂懒得理他,扶着陈圆圆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很快下人献上茶来,宋青书揭开盖碗,一阵清香扑鼻,碗中一片碧绿,竟是新出的龙井茶叶,唇边不由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心中暗想:“这龙井茶叶从江南运到这里,价钱可贵得紧哪,陈圆圆这个出家人可真是阔绰得很。”下人又捧着一只建漆托盘,呈上八色细点,白磁碟中盛的是松子糖、小胡桃糕、核桃片、玫瑰糕、糖杏仁、绿豆糕、百合酥、桂花蜜饯杨梅,都是苏式点心,细巧异常。

    “喂,我娘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却面带嘲笑,好生无礼!”阿珂一直盯着他,注意到他的神情,不由怒道。

    宋青书并不理会她,反而看着陈圆圆说道:“夫人可知我为何发笑?”

    陈圆圆不明就里,迷惘地摇了摇头。

    宋青书站起来,指着茶几上一只铜香炉,正中一缕青烟正在袅袅升起,“在下忝为皇宫大内侍卫副总管,对檀香还是略知一二的,这里面烧的是最为名贵的檀香,太后皇上房间中烧的也不外如是,本来用来凝神静气再好不过,只是夫人如今是带发修行,用这么名贵的檀香不免有些落入下乘,正所谓‘一炷心香洞府开,偃松皱涩半莓苔’,只要夫人内心虔诚,自然能感通佛道,又何必借用外物?”

    陈圆圆不由神情微窘,对方虽然说得客气,但语气中嘲弄之意甚浓,再看着让下人精心准备的糕点与茶水,更觉得自己庸俗不堪。回想当年身为秦淮八艳之一,陈圆圆周旋于各个王孙公子之间,接人待物是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没想到随着年龄渐长,品位竟然不知不觉已经落入了俗套。

    “谢谢公子指点,圆圆正奇怪为何这么多年来,对佛经里的禅理都一知半解,原来是心不诚的缘故。”陈圆圆起身行礼道。

    宋青书见她微笑时神光离合,愁苦时楚楚动人,不由得满腔都是怜惜之意,连忙伸手托住她双臂,将她轻轻扶住:“不知夫人平日里看些什么佛经?”

    陈圆圆已经多年未与男子有过身体接触,被宋青书一碰,脸上微微一红,光润白腻的肌肤上渗出一片娇红,便如是白玉上抹了一层胭脂,“不怕宋公子见笑,小女子只读过《金刚经》,《六祖坛经》,《地藏经》,对了还有《四十二章经》。”

    宋青书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居然听到了《四十二章经》的消息,连忙不动声色说道:“一本《金刚经》,半部说众生空,半部说法空,的确有些晦涩难懂。《六祖坛经》中心思想便是‘见性成佛’,一个性字,就能让不少人迷惑不解。《地藏本愿经》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正菩提’,宏愿虽伟大,但难以让人看到希望。至于《四十二章经》,在下只是听闻它通俗易懂,还从未目睹过其中内容,不知道夫人这里可有收藏,能否让在下一观?”

    “公子果然大才,对佛经也有这么深的研究,”陈圆圆惊讶地看了宋青书一眼,回头吩咐道,“阿珂,到娘床上将枕边那部《四十二章经》取来给宋公子过目一下。”

    “哦~”阿珂正嫌听得一阵头大,连忙往内室跑去,很快就取了回来。

    “果然是正蓝旗的《四十二章经》!”宋青书心中暗想,不动声色地翻阅了一会儿,未免对方怀疑,又将经书还了回去,“内容的确朴素清新。”

    陈圆圆点头微笑道:“不错,妾身读这本经书也觉得最容易理解。”

    宋青书见她一身道袍,却与自己商讨佛理,心中觉得有些好笑,继续扯了一阵,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在下这次前来,是接阿珂郡主回去的。”

    “哼!明明是你们自己的过错,非要让我一个女儿家去承担,我反正是死也不会进宫的。”听到他的话,阿珂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陈圆圆联想到自己一生背负的骂名,深有同感:“宋公子,还望你回禀王爷,我是决不会同意阿珂进京的。”

    “不知道两位担心的是什么?”宋青书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在我看来,阿珂郡主到京城一行,百利而无一害呀,你们为什么这么抗拒呢?”

    “什么叫百利而无一害?”阿珂皱了皱琼鼻,哼了一声,“我进京,对父王当然有利,对你也有利,对所有人都有利,但偏偏对我自己不利。”

    “入宫当皇帝嫔妃,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母仪天下,有什么不利的?”宋青书故意问道。

    “哼,皇后的位置,也许其他人稀罕,我阿珂可不稀罕,本郡主要嫁的男人,既要英俊潇洒,又要文武全才,最重要的是,一辈子只能爱我一个人。”此时的阿珂神采飞扬,脸上熠熠生辉。

    陈圆圆有些尴尬地看着宋青书,想到自己年少时便流落风尘,夜深人静之时,难免也会有一丝这种少女的幻想,可惜马上就会在残酷的现实中清醒过来,如今自然希望女儿能实现她的愿望。

    “既然你不想当皇上的女人,那就好办了。”宋青书擦了一把汗,“不然我还真为难。”

    “你什么意思?”阿珂疑惑地看了宋青书一眼。

    宋青书笑道:“郡主大可放心,你进了皇宫以后,皇上只会封你个女官做做,绝不会收你当妃子的。”

    “怎么可能,人家……人家这么漂亮,那色鬼皇帝看到我了肯定会让我去侍寝的。”阿珂小手搓着衣角,神态有些忸怩地说道。

    “呃,其实呢,”宋青书想了想,还是打算告诉她实话,“皇宫里面的美女真的不少,有几位嫔妃美貌并不下于郡主,比如宓妃,怡妃都有倾国倾城之貌,而且相比郡主的青涩,她们更有女人的妩媚。”

    陈圆圆表情奇特地看着他,心中暗想:他居然敢在背后如此品评皇帝的妃子,那口气……好像以前流连秦淮河畔的客人评价青楼姑娘一般。

    宋青书虽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不敬的罪名,但在两个女人面前对另外的女人评头论足,总归不太好,连忙说道:“当然这些不是关键,主要是郡主你身份敏感,皇上他不方便纳你。”

    一生命运坎坷的陈圆圆早已看透了男人的虚伪,一听宋青书提示,马上反应过来,阿珂她爹是天下第一大汉奸吴三桂,康熙向来注重自己名声,再加上后宫并不缺绝色美女,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而使自己的名声在历史上留下污点呢。

    见阿珂一头雾水,还有些不忿,陈圆圆连忙说道:“阿珂,皇上是不会为难你的,你尽管随宋大人进宫,替你父王出点力。”

    “不要,我才不要在宫中孤独终老。”见娘亲也不帮自己了,阿珂顿时慌了,声音中都带了一丝哭腔,想到进了皇宫,皇帝又不收,那一辈子不是只有当个老宫女?既然如此,还不如被皇帝纳为后妃呢。

    “郡主放心吧,其实有些话并不该我说的……”宋青书看了陈圆圆一眼,叹了口气,“为了让夫人放心,我就悄悄和你们说说,派你入宫其实只是平西王为这次请罪做出的一个姿态,皇上肯定也明白这点,所以不可能一直留你在宫中,等这次公主的风波过去后,皇上会找个由头将你送回来的。”

    “万一皇帝留着我当人质呢!”阿珂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她平日里听吴三桂父子商量造反一事听得多了,心中明白父亲和皇帝终有一天要撕破脸皮,心想万一自己那个时候,正好还在宫中,岂不是凄惨无比?

    听到阿珂的话,陈圆圆和宋青书都面面相觑,虽然吴三桂将要造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目前至少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和睦。阿珂却当着宋青书这个钦差大臣说出这种话来,若是传到康熙耳中,岂不更加坐实了吴三桂的确有反意?

    宋青书想了想,回了阿珂一句话,她便不再担心了:“你不是你哥哥。”言下之意也很明白,要是吴应熊到了京城,康熙说不定真的会把他留住当质子。阿珂一介女儿身,哪怕长得再漂亮,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在家族中的分量并没有多重。康熙若是拿她一介女流之辈来威胁吴三桂,不仅起不了任何效果,还会为天下人耻笑。

    “宋大人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妾身母女实在是感激不尽。”陈圆圆声音婉转柔媚,睁着一双明澈如水的凤眼,感激地看了宋青书一眼。

    “若是当着平西王爷,宋某这些话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只是见到夫人的绝代风华,在下实在不愿用官场那些尔虞我诈来敷衍夫人。”宋青书说道。

    “宋大人说笑了,贱妾年老色衰,又哪当得起风华绝代四个字。”听到对方的赞美之词,陈圆圆掩口浅笑,脸现晕红,眼波盈盈,樱唇细颤,一时愁容尽去,满室皆是娇媚。

    “娘你哪里老了,不信你问问宋大人,我俩在街上站一起,究竟是相信我们是姐妹的人多还是相信我们是母女的多?”阿珂虽然自负美貌,但对自己娘亲是向来服气的。抱着母亲的手臂,阿珂头轻轻靠在陈圆圆肩膀上,歪着头对宋青书抿嘴笑道:“宋大人,你说句话吧。”

    “阿珂姑娘,我本以为你已经是人间绝色了,却万万没想到你这妹妹比你还要漂亮几分呢。”宋青书故作严肃的一句话,羞红了对面两位佳人俏脸。

    三人又随意闲聊了一阵,阿珂最后终于同意跟宋青书前往京城,不过颇为舍不得母亲,提出剩下的时间需要多陪陪她。

    宋青书和母女二人约定离开山海关之日再来接阿珂,便起身告辞。

    回到城中,派人将消息通知了吴三桂过后,宋青书便一直默默等着暮色降临,遥望三圣庵的方向,心中寻思:只要拿到这本正蓝旗《四十二章经》,便还只差宝亲王弘历那本了……至于双儿亵衣上绣的那六本经书的藏宝图,已经被他下意识当成了囊中之物。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偷香窃玉的好天气。

    宋青书一席黑衣站在一处山包之上,任由深夜的寒风吹打着全身,专注地望着远处山谷中的三圣庵。

    估摸着里面的人已经进入梦乡,宋青书纵身一跃,身子随风飘荡,力竭之时便踩住树叶上轻轻一点,身形又能往前蹿出数丈。

    当他悄无声息地翻进三圣庵,回头瞅瞅一路行来的距离,由衷感叹道:“踏沙无痕果然称得上当世第一轻功。”

    查探一下周围,发现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宋青书露出一丝满意笑容,继续隐匿身形,一路往陈圆圆房间摸去。

    “古代人这种窗户又不能防贼,又不能防偷窥,真不知拿来有什么用。”宋青书盯着眼前纸糊的窗户,大敢无语,连忙学着电视上的招数,沾了点口水,轻轻一戳,便毫无声息地捅破了窗户纸,将眼睛凑过去往里面看去。

    房中昏暗一片,隐隐约约见到床上躺了两个人,宋青书顿时大感失落:“莫非是陈圆圆和她奸夫?这个女人虽然可怜,但她自己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很多时候果然是咎由自取啊。”

    感叹归感叹,但他还记得此行的目的,宋青书掀开窗户轻轻跳了进去,刚一落地,就见床上一人似有所感地翻过身来,宋青书瞳孔一缩,脚使劲往后一蹬,人似利箭一般冲了过去,电光火石间点了床上两人的昏睡穴,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宋青书一愣,借着微弱的月光,低头看去。

    花檀木古床纱幔层层之下,一妙龄少女身上被子滑落大半,露出了月白丝绸抹胸,三千青丝轻柔如水地铺在上面,映衬出了一身赛雪的肌肤。睡梦中长长的睫毛,随着每次呼吸微微颤动,看清了那张俏脸,宋青书恍然大悟:“原来另一人是阿珂。”

    捏起被子一角,宋青书一边轻轻替她盖上,一边喃喃自语:“罪过罪过,我只是为了《四十二章经》而来,真不是故意占你便宜啊。如今天气渐凉,替你盖上被子,以免风寒入体,就当我这次冒犯的赔罪吧。”

    盖好过后,宋青书转过头来准备巡视《四十二章经》究竟放在哪里,“额滴娘呢!”映入眼帘的美景差点没让宋青书流出鼻血来。

    隐约可见陈圆圆曼妙的身姿盈盈而卧,朦胧纱衣之下,胴体若隐若现。雪色双峰挺立,纱衣难掩其高昂。眉如新月,弯若柳叶,神情恬静地躺在那里。朱唇不点而赤,柳眉不描而黛,果然不愧是能让男人冲冠一怒的红颜祸水。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不知为何,宋青书脑海里突然浮现盗帅楚留香的出场白。

    “哎,我虽然好色,却也不屑于当淫贼。”宋青书以极大的毅力克制住自己全心全意寻找起经书,终于看见那本《四十二章》正压在陈圆圆枕头之下。

    宋青书抿了抿嘴唇,坐在床边,伸手抄起陈圆圆的后颈,将她轻轻扶了起来,让她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伸出另一只手到枕头下取了经书,将自己伪造的那本替换回去。

    正欲将陈圆圆放下去,鼻尖却闻到她身上传来一股似麝非麝的幽香,只觉得怀中佳人分外柔若无骨,一时间竟然有些舍不得放手。

    “淫贼,出来受死!”窗外一个愤怒的男声让宋青书悚然一惊,连忙将《四十二章经》揣入怀中,颇为不舍地将陈圆圆放到了床上,跳到了窗外,警惕地看着院中之人。

    只见那人五六十岁的年纪,身穿粗布衣裤,头缠白布,腰间围一条青布阔带,足登草鞋,神色愁苦,垂眉低目,一副十足乡农打扮。宋青书却不敢轻视,刚才听对方喝声,中气十足,显然是个高手。

    “阁下是何人,没想到小小一个三圣庵居然还藏着这样的高手。”宋青书凝神聚气,暗自防备,心中突然有些明悟,吴三桂将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老婆留在荒郊野外,总会派人保护的。

    “我早已忘了自己姓名,就算记得,也不会告诉你这种下九流的淫贼。”乡农鄙夷地看了宋青书一眼。

    “我虽然挺享受被一个美女喊淫贼的感觉,但是被你这般邋遢的老男人一口一个淫贼,感觉总是那么违和,若是让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听见了,说不定还以为我对你的菊花做过什么事情呢。”宋青书越说越觉得恶心,连忙呸呸呸啐了一口。

    乡农面露疑惑,自己倒是在菜园种了一些菊花,可是明明丝毫未损,而且就算被他毁坏几株,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又想到对方刚才在房中不知道对自己魂牵梦萦之人作了什么,不由大怒道:“小贼,老夫已经几十年没用过刀了,今天为了替天行道,就破例一次。”

    寒光一闪,一套凌厉狠辣的刀法就劈了过来。宋青书不想暴露身份,因此并没有将木剑带在身上,察觉到阵阵寒冷逼人的刀气逼来,不敢徒手硬接,只好顺手折下旁边一截小树枝,打起精神,以树枝为剑,见招拆招。二人刀剑忽快忽慢,有时密如连珠般碰撞数十下,有时回旋转身,更不相交一招。

    十数招过后,两人分了开来,乡农惊骇地看着宋青书:“传说中的草木竹石皆可为剑……阁下剑法精妙无比,为何自甘堕落,成为武林中不耻的淫贼?”

    宋青书心中的震撼更是不小于他,连忙叫道:“我想起你是谁了,你是百胜刀王胡逸之,可是你为什么使的是胡家刀?”

    百胜刀王胡逸之,外号“美刀王”,当年相传是武林第一美男子,结果一次在成都,无意中见了陈圆圆一眼,便神魂颠倒,不能自拔。陈圆圆在平西王府中之时,他便乔装在王府里做了园丁,给她种花拔草。陈圆圆去了三圣庵,胡逸之便跟着去做伙夫。

    奇就奇在,胡逸之明明武功高强,陈圆圆在他面前可以说唾手可得,但他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只盼早上晚间偷偷见到她一眼,便已心满意足……这二十几年中,跟陈圆圆只说过三十九句话,以及陈圆圆向他说过五十五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以说是金书中最痴情的情圣。

    “美刀王?”听到宋青书的话,胡逸之仿佛回忆起过去的荣光,自嘲地笑了笑,突然回过神来,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胡家刀的?”

    宋青书心中一呆,没想到对方果然是胡家的人,暗自祈祷:看年纪他应该是胡一刀的长辈,胡逸之可千万别是飞天狐狸啊,那样自己娶了冰雪儿岂不是多了个便宜公公?

    事到临头,宋青书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阁下和当年的飞天狐狸是什么关系?”

    “臭小子,看你年纪轻轻,见识倒不浅,居然还听过飞天狐狸的名头。”胡逸之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莫非阁下就是飞天狐狸?”年纪对得上,又使胡家刀法,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胡逸之见他以一根树枝就能和手持宝刀的自己斗得不分胜负,心知对方武功尚在自己之上,于是放弃了继续进攻的念头,将刀插到身前,防备地看着宋青书。

    “那就一定是了,”宋青书表情郁闷,越说越肯定,“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会默默无闻守候陈圆圆数十年,但联系到你是闯王李自成的首席侍卫飞天狐狸,一切便说得通了。虽然江湖一直传言当年李自成兵败自杀,但我却清楚他隐姓埋名活了下来,而且还和陈圆圆藕断丝连,这些年,恐怕都是李自成安排你保护陈圆圆的。”

    胡逸之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机,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注意到这一细节,宋青书笑了笑:“你也不用紧张,李自成早已不是当年威震天下的闯王了,一个丧家之犬而已,在下对他的下落可没什么兴趣。”心中却是颇为头疼:之前我一直把闯王宝藏当做囊中之物,忘了李自成尚在人间,现在看来,得早作打算啊……

    “哼,阁下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见识不凡,胡某实在想不通阁下为何会当淫贼。”听到宋青书的话,胡逸之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既不承认自己是飞天狐狸,却也不否认。

    “在下深夜闯入陈圆圆卧室,并未贪图她们美色,实在是事出有因,只是个中缘由,我实在不方便向前辈透露。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刚才在房中并没有对陈圆圆母女做任何不轨的事情。”宋青书跟冰雪儿之间不清不楚,对胡一刀已经心存愧疚,现在碰到胡一刀的父亲,语气自然恭敬了起来。

    胡逸之虽然奇怪他态度的转变,但想到刚才在陈圆圆房中不知道做了什么,心中就一阵妒意,冷声说道:“就算你刚才没做什么,但若不是我出言制止,难保你不会继续对陈姑娘做些什么。”

    宋青书顿时觉得有些无言以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笑着说道:“我自然确信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而且我觉得前辈的怒火似乎找错了对象。前辈既然二十几年来都守护在陈圆圆左右,那么肯定清楚她搬到三圣庵过后,还有一个男人经常进出她的卧室才对,你不去找那个真正玷污了你梦中情人的男人,反而扭着我不放是几个意思?”

    胡逸之表情顿时极为不自然,怒道:“陈姑娘冰清玉洁,还望阁下不要毁她清誉。”

    “冰清玉洁?”宋青书笑容中充满嘲弄之色,“陈圆圆的确是有倾城之姿,可是她怎么也和冰清玉洁这四个字联系不上吧?”

    胡逸之脸色一红,他怎会不清楚陈圆圆的过往,犹自分辩道:“陈姑娘以前是身不由己,自从安定下来过后,早已洁身自好。”

    “真是这样么?”宋青书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眼,突然疑惑起来,“起初我以为你是一个傻瓜情圣,后来得知你使的是胡家刀后,又以为你是借痴情来掩饰自己的身份,不过现在看你这样子,莫非你真的迷恋陈圆圆?”

    哪知胡逸之却仿佛被开水烫了一般,立即说道:“我别无他求,只盼早上晚间偷偷见到她一眼,便已心满意足,怎……怎会有丝毫唐突佳人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能忍受那人每夜进出陈圆圆的香闺,享受无边的艳福?就因为你是他的手下,就需要一直忍受这种痛苦么?”宋青书叹了口气,原著剧情里陈圆圆搬到三圣庵过后寂寞凄苦,这个时候隐姓埋名的李自成却找上门来,一来二去,两人又重修旧好,最后还怀上了阿珂,不得不回到平西王府,让吴三桂喜当爹了一把,看这次吴三桂的反应,似乎仍然被蒙在鼓里。

    “不要说了!”胡逸之脸上青筋暴露,手指关节捏得咯咯直响,显然被宋青书的话勾起了无数痛苦的回忆。

    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宋青书顿时止住不言,不经意间也有了一丝恍惚:陈圆圆果然是红颜祸水,惹得天下间这么多一等一的男人为之神魂颠倒。这些男人明知陈圆圆那具美妙的身体已经不知被多少男人品尝过了,却仍然义无反顾陷了进去……

    宋青书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这就是男人的天性,往往愿意和人分食一个甜美的蛋糕,也不愿一个人吃个烂梨,陈圆圆自然是那个甜美的蛋糕,烂梨么,自然是指世上一些庸脂俗粉。

    见胡逸之情绪极为不稳定,宋青书还是觉得早走为妙,连忙转移话题道:“前辈当年也是名震江湖之辈,又何必为了一个女人窝在这个旮旯里?前辈又知不知道胡一刀已经死于奸人之手,留下孤儿寡母受人欺凌,胡一刀的儿子胡斐甚至连胡家刀法都所学不全……”

    “一刀死了?”胡逸之震惊地看着宋青书,这几十年来,他两耳不闻窗外事,默默当一个花农,早已与江湖隔绝。

    宋青书叹了口气,就将胡一刀与苗人凤比武,结果被人在两人刀剑上下了剧毒,导致胡一刀中毒身亡,之后一系列事情大致和他说了一番。

    胡逸之听得老泪纵横,低头沉默不语。

    宋青书生怕刺激到他,慢慢往外走去。胡逸之突然抬起头来,一番话说得宋青书震惊不已:“我不是飞天狐狸,我是他弟弟,当年他自知大难将至,托付我替他保护李自成,我答应了下来。本来一切顺利,可惜在李自成重遇陈姑娘后,一切就变了。如你所言,他经常半夜闯进陈姑娘的香闺,与她……总之,里面传来的声音,对我是一种极大煎熬,我忍了一年,终于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在一个月圆之夜杀了他。陈姑娘见他再也不来,还以为李自成又将她抛弃,一颗心终于平静下来,整日吃斋念佛,过得倒也平静,我便又可以安静地守护她了。”胡逸之说着说着唇边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