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肉虽美,然不宜多吃。△¢四△¢五△¢中△¢文△↗,
当朱平安吃完两个螃蟹,正要转战烧鹅的时候,在座的众人纷纷起身迎接来人了。
江宁、任宁等县的学子书生看到来人,一个个欣喜若狂,万万没想到,州郡掌管郡学的学正大人周学正竟然也大驾光临了,周学正最是刚正不阿,这下有好戏看了。
大伯朱守仁等人看到周学正的时候,又是激动又是忐忑,郡学学正可不仅仅是现在的校长,在明朝还相当于教育局的官员,激动是想着在学正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如果能得到赏识,提点一二,此次童子试考试岂不是探囊取物;忐忑则是,他们明白其他几个县的学子书生是来干嘛的,想要寻我们怀宁县不是的,我们倒也还罢了,但可是朱平安,肯定会被其他县人诸多刁难,万一出了丑,不是万一,是肯定会出丑,就看是多大的丑了,搞不好,上次朱平安被蛇咬闻啼鸟的诗词就是他的巅峰之作了......这可如何是好......
周学正又是刚正不阿,肯定会责难怀宁县试,若是捅到府尊大人甚至省城学政大人哪里,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不仅怀宁县人此次府试受影响,就连院试肯定也是大大不妙。
大伯朱守仁等人对朱平安平添几分埋怨。
来的人很多,打头的就是周学正,然后是本郡有名望的李老、赵老等人,李老和赵老等人都是郡城的举人老爷,论声望都不下于周学正,他们本来是一起相约饮茶顺便聊聊本次府试的,但是中途听说了惊仙楼要开惊仙诗会的消息,又听人嘲讽说怀宁县有位在考场吃吃喝喝还中途睡个午休的庸才少年却高中甲榜,然后就又听说了朱平安那首著名的被蛇咬闻啼鸟的诗词,周学正当即气的吹胡子瞪眼,若不是李老和赵老等人拦着,周学正当场就要登门向府尊大人参怀宁县试一本。
冷静下来的周学正听人又说那个被蛇咬闻啼鸟的饭桶吃货庸才正在惊仙诗会的时候,当即和李老赵老等人调转方向,也不去饮茶聊天了,直奔惊仙诗会而来。
非要将那个滥竽充数、鱼目混珠、浑水摸鱼的酒囊饭袋之徒,揪出来,鞭挞一番不可。
鞭挞完了,还得上禀府尊,将这种无能之辈从府试中除名,并且还要督促府尊追究怀宁县尊失察之罪!
周学正满腹正义之气,两袖清风,踏楼而来。
在周学正和李老赵老等人之后,便是一些闻风而来的秀才学究之辈,再后面才是其他县的学子书生,其中还有几位颇有名声的学子书生。
“幸不辱命。”
几位学子书生上楼后对着前来迎接的学子书生,拱手道。
来迎接的其他县的学子书生喜上眉梢,用力的在这几位学子肩上捶了一拳,喜不自胜的道:“何止不辱名,简直是做梦亦想不到,完美之至。”
众人相视一笑,陆续入坐。
楼上重新作了布置,除了添加了一些风雅摆设外,桌子也被重新做了安排,学子书生坐在一侧,周学正、李老赵老等有名望的坐在另一侧。
随着众人落座,惊仙楼上惊仙诗会也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美食美酒在衣着华丽的侍女小厮往来下,重新布置一新,就连楼上的歌舞也上升了一个档次,美人如玉,欲遮还羞,一曲歌舞数风流。
因为有了周学正及李老赵老等人的参与,其他县的学子书生目的也就不单单是让怀宁朱平安出丑了,他们也想出个风头,在周学正及李老赵老等人面前留个好印象,抱着“大风好借力,送我上青天云”的念头。
虽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看到这里学子云集,周学正倒也却不急于一时了,反正那酒囊饭袋之辈就在那,跑又跑不了,倒也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这些个后生学子水准如何。
音乐响起,歌姬也放缓了舞步,一张张素白宣纸在众人桌前流传,每人面前也都放着笔墨纸砚,谁有灵感便可挥毫泼墨赋诗一首,传之于众人之手。
貌美声甜的歌姬轻声的吟唱着惊仙诗会中的学子的作品,李老等人也偶尔会出言点评一番,作品被点评到的学子一个个喜不自胜,拱手道谢,彬彬有礼。
诗会上不时有才子写出一首佳作,大着胆子请周学正、李老赵老等人点评一番,每当这个时候便有专人将该诗词抄写几份,分之众人手中流传。
就连大伯朱守仁也起身作了一首诗,请众人点评,虽然称赞的人寥寥无几,但却也让大伯高昂着头美滋滋的。
这个时候最不合群的怕就是朱平安了,别人做诗他吃菜,别人点评他吃菜,别人叫好他吃菜......
若是可以评比大胃王,朱平安绝对可以遥遥领先众人。
朱平安这般吃相,宛如猪立鹤群一样,即便不用人指点,周学正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这般吃相,可不就是酒囊饭袋的标志嘛。
有好心人帮着朱平安数了数,戏谑的记在纸上,这货先后吃了两个醉蟹,一个鹅腿,一碗莲子羹,一只油焖大虾,一块芙蓉点心......然后好笑一般说与众人听,结果流传的倒是比一般人做的诗词还要广,几乎到了在座的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周学正看着传到手上的朱平安食谱,眉头皱的老高。
“有辱斯文......”
“羞于此人为伍......”
人们闻弦歌而知雅意,从周学正等人紧皱的眉头中领悟出来意思,纷纷开口嘲讽。
气氛正好,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早就有所准备的其他县的学子此时有人挺身而出,端起一杯酒,对着隔壁桌上吃的正香的朱平安打响了今晚阻击怀宁县的第一枪:
“那位莫非就是怀宁县甲榜高才朱平安乎,吾等众人皆有诗作分享,缘何阁下却一言不发,若非看我等不起乎?”
正在考虑接下来尝尝什么的朱平安,被这冷不丁的一嗓子给震的有一秒钟的空白,可是看在其他人的眼中,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一时间各种玩味看笑话的眼神,聚光灯一样,唰唰唰全都打在了朱平安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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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能劳烦重复下刚才的话吗,我刚才走神了......”
刚才正全神贯注的琢磨接下来尝尝哪道美味,冷不丁被人叫住名字,朱平安一时间没有听清楚那人说的是什么,所以只好停下筷子,抬起头问那人。
却不想,抬头诧异的发现在座的诸位几乎都在盯着自己看,呃,话说这是我自到明朝以来见过的最大规模、最丰盛的一道酒宴,我只不过是想要尝个鲜而已,不至于吧......
“你就是怀宁县甲榜高才朱平安吧,我们大家都做了诗词与众人分享,你一直一言不发,可是看不起我们?”挺身而出的学子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故意用了大白话,讽刺朱平安胸无点墨,听不懂文言。
不少人也跟着起哄,纷纷让朱平安也做一首诗词,给大家分享一下。
“哦,作诗啊。”
朱平安轻声重复了一句,然后就轻轻的摇了摇头,谦虚的说道,“我并不是很擅长作诗,还是算了吧。”
哎呦
我去
不擅长作诗
你还挺诚实的哈
不过你若是以为这样就能避免作诗,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未免也太小看我们了。
挺身而出的那位学子嘴角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向前一步走,拱手道:“阁下太过谦虚了,大名鼎鼎的甲榜高才,年少有为,我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请不要推辞。”
“就是啊,别推辞了,你在十里长亭做的那首被蛇咬闻啼鸟的诗词,嗯,那个,那个颇为让吾等耳目一新。”
旁边立马就有人随声附和,话语中又点到了朱平安曾经在十里长亭做的那首臭名昭著的被蛇咬闻啼鸟的诗词,末了还用让人耳目一新来调笑。
一时间,楼内欢声笑语一片。
在诗会负责唱诗的歌姬,美目颇为同情的看着那位被众人诘难的少年,那少年也只不过才十三四岁而已,被人这般嘲笑诘难,歌姬不免同情不已,弱者和弱者,大都是惺惺相惜的。
“一朝被蛇咬,处处闻啼鸟。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哈哈哈,朗朗上口也。”
有人大声的读出朱平安曾经做的诗词,伴随着一片哄笑。
负责唱诗的美貌歌姬,这也是第一次听到朱平安做的诗,身处欢笑场合的歌姬为了讨好客人,对于诗词歌赋还是下过功夫的,此刻听了别人读出的朱平安的诗词,不免大失所望,这种水准的人还能通过县试高中甲榜,想一想也只有仗着家世影响才能说得通了,本以为是同病相怜,却不想不过一纨绔子弟罢了,歌姬望向朱平安的目光也带了些许鄙视的意味了。
周学正以及李老赵老等人,也都是皱着眉头看着朱平安,脸色很是不好看。
众人纷纷以此诗起哄,要朱平安再作一首诗。
坐在朱平安旁边的一位同乡担心朱平安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怕他出丑太过严重,影响了怀宁县的声誉,于是小声对着朱平安窃窃私语,还用眼神示意那边的周学正等人。
原来如此,朱平安扫了一圈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憨笑。
“哦,那首诗啊,不过我玩笑所作尔。”
朱平安在众人笑的差不多的时候才起身,似乎有些不好意的,一脸憨笑,很是诚恳的说道。
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你笑了半天的诗词根本就是人家故意开玩笑逗人开心所做的,还怎么嘲笑的出口。
不过很快,就又笑起来了。
笑声中有些自嘲的意味,真是好笑,自己差点就被这少年骗过了,玩笑所作,你说玩笑所作就玩笑所作吗,一定是推脱找的借口罢了。
“玩笑所作吗?”挺身而出的那位学子嘴角带着玩味的笑,似乎看透了朱平安的小伎俩似的。
“嗯,在十里长亭离别亲人,我见众人郁郁寡欢,就随手写了那首玩笑之作,不过缓和气氛罢了。”
朱平安语气很是诚恳,可是在众人眼中却是虚张声势。
众人纷纷将用异样的眼光看朱平安,做的诗不好就说玩笑所作,这也太无耻了。
挺身而出的那位学子也是才思敏捷之辈,在朱平安话音刚落就接着朱平安的话,说道:
“哦,那看来真是玩笑所作了。”
话语到此,蓦的一转
“那现在就请认真做一首诗词,让我等也开开眼吧。”
众人听到挺身而出的这位学子的话,忍不住在心里大喝一声“彩”,就是这样,哈哈,你说你是玩笑所作,那现在就认真做一首让我们看看吧,哈哈哈......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挺身而出的那位学子,在众人心目中,甚至在周学正及李老赵老等人心目中都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看到周学正等人赞赏的目光,挺身而出的那位学子忍不住为自己的决策感到英明。
机会是人创造的。
挺身而出的学子对自己挺身而出的决策感到满意,此刻看着朱平安这位酒囊饭袋都觉得可爱顺眼了不少呢。
“认真的做一个”
“做一个”
大家群情激愤,一个个起哄让朱平安认真做一首诗词,就等着看朱平安的笑话,让怀宁县大大的出一个丑。
周学正等人也是目不转睛盯着朱平安,看看这位酒囊饭袋之徒再作出什么贻笑大方的诗作,然后一并拿去见见府尊大人,科举考试可是为国家选拔人才的地方,定要严肃考纪,严惩此人,甚至问责怀宁县尊也在所不惜,万不能容半点沙子。
“嗯,好吧。”
朱平安扫了一眼众人,点了点头。大家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再拒绝就太不识抬举了。而且,看周学正那张黑脸,若是自己这次不做一首让他满意的诗词,怕是自己这次会被他杀鸡给猴看,以后科举也别再想了。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自己可是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长远呢。
“那个被蛇咬闻啼鸟是十里长亭的玩笑版本,这里有一个认真的版本,嗯,也就是这个了。”
朱平安一边说着,一边挥毫泼墨,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一篇诗词。
弘一法师,不好意思了,若是数百年后近代的您老看到此词,还请少骂我两句。
朱平安写完,微微吹了吹墨,便将写满字的宣纸,双手递给了那位挺身而出的学子。
那位学子面带嘲弄的笑,对朱平安递来的诗词根本就没报什么期望,刚才朱平安挥毫泼墨的样子也被他认为是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虚张声势而已。
那位学子带着嘲笑的目光看向朱平安所作诗词,想着看看这位被蛇咬闻啼鸟的“才子”被自己逼的,又做了什么贻笑万年的诗词。
然而
只是一眼
那位学子脸上的嘲笑便枯萎了,一脸便秘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众人非常好奇,怎么会这种表情,难道说那位“大才”做的诗词真的是这般不堪入目吗?
于是众人不由好奇的,嘲笑着,追问。
那位学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将手中的宣纸递给众人传阅,然后大家也都是一副便秘的样子了。
当宣纸传到周学正手中时,宣纸已被众人弄的有些皱了,但上面的字体却是愈发清晰可见: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周学正久久不能从宣纸上移开眼睛......
惊仙诗会的气氛此时变得很奇怪,从诗会一开始大家都是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即便是嘲笑起哄朱平安时,也是热闹非常,可是这一刻气氛却安静得有些奇怪,往常大家做了一首诗词,就会有人点评云云,可是此刻却无一人出声,人人一副便秘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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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气氛这么诡异?
可是那少年又做出什么狗屁不通的打油诗了吗?
为什么大家表情都这么怪怪的,好像,好像女儿家来了亲戚似的。⊙四⊙五⊙中⊙文…,
负责唱诗的美貌歌姬很是诧异,为什么大家看到那纨绔少年作的诗后会那个样子,感觉怪怪的......
过了有数分钟吧,鸦雀无声的气氛忽然间变的吵杂了起来,大家或是自言自语或是交头接耳或是小声质疑,楼上气氛又变的像菜市场似的:
“虽说意境优美、情真意切,又清新淡雅不俗,可是总感觉怪怪的,这是什么词牌嘛,根本找不到对应的词牌名嘛,真是乱弹琴,会不会作诗啊?”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也能有‘知交半零落’的感慨?你的知交也不过十三四岁年龄,又没有山洪地震天灾**的,还能零落?”
“怕是整个怀宁县学子书生担心我等会这般考究他们甲榜大才,为了遮掩他那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的佳作,齐心合力帮那甲榜大才炮制出来的吧,只是可惜那首诗词无药可救,合怀宁全县之力也只能做出这等不伦不类的诗词......”
“从别的地方抄来的吧......”
“我也感觉是从别处抄来的,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买的,一个少年能做出这等诗词来?”
“这孩子想出名想疯了吧,买这首诗词,把家底都掏空了吧......”
人们一开始声音并不大,只是试探性的质疑,没想到大家很多人都在质疑,于是交流碰撞火花,声音也就大了起来。一开始大家是对这首诗词的词牌名进行质疑,再然后就是对诗词的内容进行质疑了。
“这首诗词可是你作的?”久久不能从诗词中移开眼睛的周学正,终于从诗词中移开了眼睛,但是心中却是有一团一团又一团的疑问,不由抬起头看着朱平安,盯着他的眼睛,大声问道。
未见这少年时,听人说了他那首被蛇咬闻啼鸟以及在县试中吃喝睡觉的种种行径,周学正可谓是心中一团火,在心里面也勾勒了少年形象出来:肥头大耳,浑身无能之相。
可是见了这少年,却发现是一位面相憨厚的朴实农家少年郎模样,但一副没见过世面贪吃不停,完全浪费父母血汗钱的感觉,也让自己很是反感。
刚才众人群情嘲笑时,这少年却是一副荣辱不惊、镇定自若,让自己有几分诧异。
等他一手持笔一手捻袖挥毫泼墨,诗词传入自己手中时,自己的诧异就已经不是几分了,而是满满的了。
究竟这少年是怎样的少年?疑问一个接一个涌来,让周学正不能自已。
整个清朝以及民国甚至现代的诗词都是我“作”的,无论哪一首这个世界都还没有出现,它们将会是通过我手,第一次降临这个世界,是我第一个推出的,怎么会不是我的。
“是的,晚生不善诗词,此诗词乃是晚生用时数月才构想出来。”朱平安回答得很坦然,又很谦虚,没有一点倨傲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朴实少年。
“有人质疑此词词牌名,你又作何解释?”周学正听完朱平安第一个回答,紧接着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
听到周学正的这个问题,楼上的众人都是很感兴趣,想要看看这个少年如何回答。
因为朱平安做的这首《送别》真的找不到任何一个相对应的词牌名。
“那个晚生刚才说了,晚生并不擅长诗词,古人的词牌都是一首有固定曲式调式结构的曲谱,写词又要比着他们的调子往上填词,晚生尝试数次,但都不满意。不是词不合调,就是调不合词。某日,晚生无意间读到宋朝大家辛弃疾的《阮郎归》,对阮郎归下半阙颇有感觉,于是将《阮郎归》词牌下半阙单独出来,平仄韵律略作调整,斟酌数月才做了此一首《送别》。晚生不擅诗词,不妥之处让周老见笑了。”
朱平安敢把这首民国李叔同大师的《送别》拿到这里来用,心里面早就把说辞想好了,岂会无的放矢。
所以朱平安对答如流,不吭不亢,言辞凿凿,很是诚恳。
大家毕竟都是饱读诗书,辛弃疾的《阮郎归》对他们并不陌生:
山前灯火欲黄昏,山头来去云。
鹧鸪声里数家村,潇湘逢故人。
挥羽扇,整纶巾,少年鞍马尘。
如今憔悴赋招魂,儒冠多误身。
下半阙正是和朱平安说的一样,“挥羽扇,整纶巾,少年鞍马尘。如今憔悴赋招魂,儒冠多误身”,除了平仄韵律略有不同外,倒也确是阮郎归的下半阙。
通俗地说,词就是歌曲里的歌词,而词牌实际上就是一个具有固定曲式调式结构的曲谱的名称。写词就是把词填到一个固定的曲谱中,所以写词又叫填词。词牌并不是天生就有的,也是有其来源发展历程的,所以,朱平安根据阮郎归的下半阙做的这首送别,虽说有些大胆胡闹,但也说得过去。
“嗯,虽说有不妥之处,但吾等也非迂腐之辈,此词清新脱俗,不落窠臼;然,知交半零落,及一壶浊酒尽余欢,又作何解释,汝年尚幼何以知交半零落尽余欢?”
周学正暂且放过了词牌一说,但对朱平安所作送别中的词语又展开了疑问。
“周老可观我今日之处境,高朋满座,但知交却无一人,不然一首玩笑之作何至于斯;往昔总角之交,或是务农于野,或是佣于豪富之家,奔波生计;细细思量,不免感到知交零落。至于一壶浊酒尽余欢嘛,乃我为赋新词强说愁尔。”
朱平安向着周学正的方向,拱手一礼,憨厚的脸上也适时的有了孤寂的表情。
坐在周学正旁边的李老和赵老闻言,点了点头,认同了朱平安的说法,从他们一进屋就感觉到了,桐城、太湖等县学子书生针对朱平安,即便是和朱平安坐在一桌的同县学子似乎对其也并不在那么热络,年仅十三的少年在一群比他大一圈的人中间,确实不免会产生孤寂的感觉。
“然则,汝缘何在考场中吃喝睡觉?”这几乎是周学正的最后一个疑问了。
在考场中吃喝睡觉虽不是不可以,但那也是乡试数天都不得离开考场不得以所为之,你一个县试也就考一天,忍忍就过去了,吃喝睡觉成何体统,即便有些文采有几分才智,态度也太不端正了。
“哦,这个实则事出有因也。我小时人比较胖,家母甚是喜爱;及至我长大些,人却瘦了,家母常常自责以为没有照顾好我,此次童子试是我第一次远离父母,家母担心挂念不已,担心挂念我不能照顾好自己。我想着离家后就多吃些,长胖些,回到家,希望家母第一眼看到我,就觉的我长胖了,这样家母也就不会担心挂念自责了。当然,晚生也贪吃了些,呵呵......”
朱平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憨笑着,说的话很是诚恳,眼睛里也全都是对家乡父母的思念。
朱平安一言既出,整个诗会现场又安静了很多,朱平安羊羔跪乳一样的话语让很多远离家乡的学子书生升起了对父母的思念,也让年长的人感触颇深。
“痴儿!”周学正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朱平安坐下。
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孝是一个人德行的根本所在,有这般孝心的人,德行也不会差到哪去。
此子虽然在考场中言行有所不妥,但念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周学正也就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了。
周学正不欲追究,不代表别人不欲追究,桐城、太湖等县的学子书生虽然刚才被朱平安那首送别给震撼了一下,但也是一下而已,过后想想,还是不免发现其中漏洞颇多。
诗词虽好,可是却是截取阮郎归好填词的一段,并不能显示出真实水平,况且,他解释的再好也无法证明这首送别就是他自己做的啊。年纪和此词也太不相符了,根本不像。
很多人心里还是将朱平安的这一首词归类到别人捉刀上了。
因为有这种想法,所以人们就不甘心让朱平安这么浑水摸鱼过去,不甘心周学正被此人蒙蔽。
况且,刚才很多人都做了诗词了,但是风头似乎却是被朱平安出了,没有几个学子书生甘心的,这可是在周学正及李老赵老等人面前表现的好机会呢。
所以就有人提议,既然是诗会,不如就请周学正等人出一个题目,限定作诗好了,择佳作装订成册,也算是为本次诗会留下美好的回忆。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是大家血气方刚,谁没有好胜之心呢,况且桐城、太湖等县学子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人提议刚提出来,大家就群情激愤,纷纷点头叫好。
周学正对此也是喜闻乐见的,微微低头和旁边的李老赵老等人商量了几句,就定下了题目。
题目不难,但要写出新意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咏雪”
众位学子听闻此题,面有喜色,这个题目大家并不陌生,都是鼓着一股气要写一首好的咏雪诗,在周学正等人面前留下好印象。
朱平安听到有人提议写诗时,就明白了他们的用心,不外乎出名和让自己出丑罢了。清朝及后世写雪的诗篇也不在少数,自己随意拿出一首都能让那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忙活一通成全了自己,但是自己现在毕竟仅是一少年而已,刚才那首送别已经让自己立在风口浪尖了,再来一次的话,只怕是会被架在火上烤,过犹不及,还是不要了。
负责唱诗的美貌歌姬,此时才恰恰拿到朱平安之前的那首送别,初入手便迫不及待看了起来,良久才回神,看了一眼诗词,又看了一眼那桌的少年......
此时在座的众位学子书生已经有人写好诗了,面有得意之色。
和往常一样,诗词被抄写数份,落上名字,传给众人看。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众位学子纷纷不甘人后,接连将自己的咏雪诗分享给众人。
诗会上不时有学子将自己的咏雪诗分享,其中有好的诗,也有水平不怎么样的试,一首首咏雪诗传到众人手中,谁若是对其中某首诗有什么看法便可起身讲出来,与众人一道点评一番。
周学正和李老赵老等人坐在桌上,以诗佐酒,每当看到有好一点的咏雪诗,便会饮一口酒,低声笑谈几句,对其做做点评。
“嗯,此一首倒算是佳作了......愁云残腊下阳台,混却乾坤六出开。与月交光呈瑞色,共花争艳傍寒梅。飞随郢客歌声远,散逐宫娥舞袖回。其那知音不相见,剡溪乘兴为君来......李公、赵公,若无他诗,此诗可勉强算是本次诗会的鳌头之作了,桐城夏洛明,倒也算是可造之材了。”
周学正饮了一口酒,和旁边的赵老李老交流分享自己看到的这篇佳作。
“嗯,不错不错,大开大合却又不乏细致入微,月色寒梅俱为之所用,其间又不乏用典,不错,今日此诗怕是要大出风头了。”李老看着周学正递过来的桐城夏洛明的咏雪诗,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旁边的赵老却是捻须而笑,“哈哈哈,你们结论可不要下的太早,我手中这首比你们也都差。唔,是太湖的王进所作。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零泪无人道,相思空何益......”
周学正和李老等人闻言,也俱是笑了,“赵老所言甚是,我等还是且等等再做结论,不过若是无他佳作,今日鳌头怕是要从这两篇中选了。”
桐城的夏洛明听到周学正等人对他所作咏雪诗的评价,满面傲气的看了朱平安一眼。
倒是太湖的那位王进却是没有多大反应,与旁人笑谈,面不改色。
夏洛明对朱平安此时颇为不屑,众人几乎都写完了,朱平安却还是一字未落。
在夏洛明的示意下,桐城县的数位学子端着酒杯向着朱平安走了过去。
“阁下,缘何还不动笔?”
桐城县的学子,嘲笑的看着朱平安,大声问道。
这一嗓子,将大家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了。
“我并不擅长写诗,此刻也只不过构思出一句而已。”朱平安一脸憨厚模样,很是诚实的承认自己只是想到了一句。
周围的学子闻言,纷纷大笑,一句,这么长时间,你就构思出一句来!
尤其是桐城、太湖等县的学子嘲笑更是大声,期待已久了。
哈哈,你这头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吧。
刚才那首送别是别人捉刀的吧,不然为何现在只是一首简单的咏雪诗,你就写不出来呢。
周学正等人也都看了过来,和其他学子不同,他们眼神中没有嘲笑,反而有一些期待。那首送别诗词,不可能是别人捉刀的,这等文采怎么会甘于给一个少年捉刀呢,更不是从别处偷听来的,这么好的诗词一出来便会流传很广,为何直到现在才有耳闻呢。所以,他们对朱平安还是有些期望的。
“一句,也就一句嘛,写出来让大家看看。”桐城等县的学子起哄。
“一句怎么成诗,还是算了吧。”朱平安摇了摇头。
“无妨,快快写来。”桐城等县的学子自然不会这么算完,还等着朱平安出丑呢。
“呃,那我便临时凑上几句吧,还请大家不要见怪。真的是只有一句可堪入目,并不是有意欺瞒大家。”朱平安在写之前再三向大家强调,提前说自己的这首诗只是构想出了其中一句,其他都是临时想到,并不是有意欺瞒戏耍大家,总之就是提前打个招呼。
“行了,快写吧,我们都等不及了。”众人对朱平安说的话,不感兴趣,连连催促。
在众人的催促下,朱平安开始落笔了,大家纷纷围了过来,看看这位构想了一句的甲榜高才写了什么。
第一句写完,众人就笑的直不起腰了。
只见雪白的宣纸上,出现了这么一句:
“一片两片三四片”
有好事的人大声的将朱平安的这一句读了出来,然后一片哄笑声不绝于耳:我去,你这也是诗吗,一二三四,你数数呢,哎呦,笑的心都痛了。接下来不会是五六七八了吧,不行,笑痛我也。
“这只是我临时凑的而已,我构想的不是这句。”朱平安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淡淡的辩解道。
众人对此嗤嗤以鼻,拉倒吧,我们就是凑,也比你强千万倍。
“快写第二句。”众人催促。
在众人催促及嘲笑声中,朱平安又写了一句。
这一下好了,大家的笑声更大了,有不少人都已经笑的直不起腰了,不住的捶胸。
“五片六片七八片,哈哈哈哈,你这凑数还真是别致,哈哈哈......”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朱平安的声音显得很无力,“我这也是凑字数的。”
凑你妹啊凑,你会不会写诗啊,真是笑煞我也。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朱平安的第三句诗也写出来了。
“千片万片无数片”
众人已经无力吐槽了,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若不是身为读书人,早就笑的在地上翻滚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往后数起来不押韵了,就用了千万无数,真是好笑。
若是说你前面那首送别不是别人捉刀的,谁信啊。众人已经在笑声中想着周学正等人如何愠怒,府尊大人如何如何了。
“嗯,接下来这句就是我构想好的了。”朱平安习惯性的在写之前又提醒了众人一句。、
快写吧!众人笑着催促。
我都提醒过了,你们可别怪我戏耍你们!也别将我归到阮籍之流。
“飞入芦花总不见”
朱平安这句话写完,那好事之人又习惯性的大声读了出来,读完后整个人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似乎不同前几句,再然后整个人就不好了。
尼玛
为什么前面那几句之后,再加上这一句,有一种画龙点睛的感觉。
朱平安最后一句诗写完,大家的嘲笑再次戛然而止了。
这诗最后一句似乎将整首诗都盘活了。
周学正、李老、赵老等人相视一眼,今晚的鳌头之作似乎要难抉择了,然而似乎又不难抉择。
一时间,惊仙诗会,一片安静。
(更新晚了些,长篇一章,以表歉意)
清晨,浓雾弥漫,带着微寒,翻腾缭绕。⊙四⊙五⊙中⊙文+◆,
清晨的雾,感觉近在咫尺,总让人有一种伸手触摸一把的冲动.如真这么做了,却又只是徒劳.人行走在雾色当中,远外朦胧得看不着方向。天,灰沉沉的,似与地之间更为之亲密无间起来。
惊仙诗会已经过去五天了,在这期间也陆续有其他诗会举办,参加府试的学子书生一个个鼓足了劲想要在诗会上好好表现,留下些许薄名,想要为自己的科举考试增加些筹码。
也有人邀请朱平安去参加,或是真心或是假意,但朱平安全都婉拒了。上次参加惊仙诗会也只是巧合罢了,只不过是被大伯等人硬拉去见友人,适逢其会罢了,写诗也只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此时尚早,又兼大雾,路上的行人稀少,往日喧嚣的安庆府难得的安静。
朱平安着一身蓝布长袍,斜挎一个书包,手里拎着黑木板,慢慢出现在晨雾中,自得其乐的吟唱着奇怪的调子。
“冷啊冷…
嗯嘛疼啊疼…
嗯嘛哼啊哼
......
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
四周无人,朱平安也不用顾忌太多,自得其乐的哼唱着往日有趣的调子,摇摇晃晃比比划划,也算是活动活动手脚,对抗这微寒的晨雾。
古代的城池大都有这个好处,依山傍水,安庆府更是水源丰沛,府内湖泊河流众多。
朱平安所住的客栈就在太湖边上,不用走多远就到了太湖边上,朱平安夹着黑木板去寻往日所坐的巨石。
苦心人天不负,在这种持之以恒的坚持之下,朱平安的毛笔字可以说一直缓慢的提高着。
放下木板,从书包里摸出朱父做的毛笔,又取出竹筒,俯身伸手去湖边灌水,准备开写。
因为雾大刚才没发现,这会俯身灌水的时候却差点吓的没把手里的竹筒给扔出去。
湖水里不远处一片漆黑的水草,铺开在湖面上......
这一下子就让朱平安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有个男孩跟他女友去河边散步。突然他的女友掉进河里了,那个男孩就急忙跳到水里去找,可没找到他的女友,还差点被水草绕住脚,最后他伤心的离开了这里。过了几年后,他故地重游,这时看到有个老人在钓鱼,可那老人钓上来的鱼身上没有水草,他就问那老人为什么鱼身上没有沾到一点水草,那老人说:这河从没有长过水草。说到这时,那男孩突然跳到水里自杀了。
所以朱平安乍一看到这铺开的一大蓬水草,本能的一个哆嗦,手里的竹筒也差点丢到水里。
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心神。
故事毕竟是故事,现实中十之**不会按故事中的剧情走。
稳住心神的朱平安再一次俯身身子,伸手灌水,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盯着黑色的水草。
下一秒,手又是一个哆嗦,黑色的水草附近还隐隐约约能看到衣服,搞什么嘛,大清早的就有人投湖......
这一下,朱平安也不顾什么害怕了,人命关天啊,将手里的东西一扔,也不顾鞋子长袍会不会湿了......
扑通
一声水响
然后就看到一个狗刨式的身影下了水,激烈的水响,哗啦呼啦,平静的湖面一阵翻滚。
下次再也不逞强了,浑身湿漉漉的朱平安费尽全身力气,途中还呛了好几口水,差点没捐给湖神,凭着一股意志才拉着湖中那片黑色水草的主人上了岸。
上了岸,朱平安也顾不得喘气歇息,就将那片黑色水草的主人翻了个身,准备展开急救。
在湖水里顾不的看这人模样,将其翻过身才发现,这片黑色水草的主人是个女人,皓肤雪肌,容颜娇俏......是一个美女,而且还是少见的美女,只看相貌,还是柔柔弱弱的那款......
不过朱平安看到这女生容颜,却是表情复杂
怎么是这妖女
话说这剽悍的近乎外星物种的妖女怎么会投河寻短见呢?这可是一飞刀能精准的扎中小蜘蛛的主儿?
虽说疑问重重,但在生命面前,都靠边站吧。
朱平安伸手放到了少女胸前,不是趁机占便宜,而是摸摸看还有没有心跳,体温尚热,心跳似乎摸不到。
按照前世学的急救知识,朱平安对她展开了急救,先是伸手伸到少女嘴边,准备清除她口中、鼻内的污泥、杂草等异物,免得阻碍呼吸道,保持呼吸通畅。不过这妖女口中似乎颇为干净,那就罢了。
事急从权,江湖儿女嘛,肯定都会理解,朱平安如是想着,便伸手去解开妖女紧裹胸壁的衣物、腰带等,使呼吸运动不受外力束缚。
有心跳的可以用排水的方法,这妖女心跳几乎都摸不到了,只能用胸外心脏按摩和口对口的人工呼吸方式了。
一二三四
不轻不重的按摩
似乎还没有反应啊
看来也只好人工呼吸了
怎么感觉越来越有小说里的剧情了,小说里貌似也都是这种狗血情节,男主在湖边遇到了溺水的女子,一番施救,人工呼吸开始,呼吸亲吻了几下之后,女主醒来,尖叫,然后就是耳光,大骂登徒子之类的话,但是不管怎样,两人都会在一番曲折而有意思的进程之后,互相爱慕上了对方,然后在一起做一些羞羞却有意思的游戏,再然后时光定格在一家三口看日出或是看日落的场景,故事完美结束。
拉倒吧,人工呼吸后,这妖女能不扎自己几个窟窿就算好的了。
朱平安自嘲的笑了笑,准备低头给这妖女做下人工呼吸,人命关天,容不得半点犹豫。
但是,现实就是现实,跟故事没有半毛钱关系。
朱平安才低下头,还没干嘛呢,就看到被自己身下的妖女一下子睁开了漆黑的眸子。
再然后,朱平安就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头牛以两千五百码的速度撞到了肚子......
整个人几乎是双手双脚前伸状腾空而起
扑通
一声水响
朱平安整个人复又落进了水里
在空中还身不由己的吐出了一口口水,不过没关系,落入水中又喝了三五口水,将吐出的水又补了回来
太湖岸上,睁开漆黑眸子的妖女,此刻保持着伸出一条腿踹人的动作......
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
在湖中扑腾的朱平安此刻真的想要大声唱这首光良的童话,跟小说里的剧情一点都不符合,自己人工呼吸都没有做呢,甚至人工呼吸的姿势都还没有做到位呢,自己就被一双裹着绣花鞋的小脚给踹飞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
耳光,尖叫,登徒子,一个都没有,半秒后自己就在湖里喝水了。
春寒料峭,湖水冰凉的很,在湖水中沉浮狗刨的朱平安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你有病啊!”朱平安从湖水里冲着岸边的妖女就是一嗓子。
救人不成反被艹,任谁再是好脾气,也会忍不住。更何况大清早两次游湖的朱平安了,这大冷天的,又不是什么冬泳爱好者!
“水凉,快上来吧。”
岸边妖女随意绾了下头发,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湖水里的朱平安,语气也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脚不曾踹过似的。
语气虽然不是温柔,但也感觉是服软了。这还差不多,我是救你的又不是趁火打劫的。
朱平安再一次吃力的狗刨到岸边,趴在岸上大喘着气恢复些体力,刚出水的朱平安不由感觉寒风刺骨,簌簌的冷。
岸边那妖女已经支起了身体,由于在水中浸泡过,衣服也都贴着身体,仿佛现代女生拍的湿身写真似的,贴身的衣衫勾出凹凸曲线,呃,衣襟刚才被自己解开衣衫保持呼吸通畅,导致现在若隐若现的身姿,令人想入非非......
说实话,这妖女容颜娇俏的很,尽管和上河村的那位腹黑少女相比还是差点,但是似乎身材更加有料,湿身后曲线起伏颇大......从上到下就如越过高山来到平原似的,不过话说,这妖女腰间鼓鼓的是什么东西?
其实这一切心里历程也只不过一秒的时间而已
第一秒还有闲情逸致看湿身妖女
下一秒朱平安脖子上就被妖女架上了一枚雪亮的匕首,就是刚才妖女腰间鼓鼓的东西。
“小弟弟,说吧,你想怎么死?”
少女将匕首架在朱平安脖子上,笑吟吟的问道,没有绾好的发丝有一缕垂到妖女脸颊,显得少女脸色更加苍白。
你妹,你是有病吧,虚弱成这个样子了,还笑,这么爱笑,怎么不去卖笑!朱平安对这妖女真是忍不住想要吐槽,但是碍于脖子上这个明晃晃的东西,没敢出口而已。
这可是能连着将五六个人手掌踩的鲜血淋漓的主儿,又是打劫又是干嘛的,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真的可以选吗?”朱平安问了一句。
“咳咳......你我也算有缘,这都是第二次相遇了,别人不可以选,你可以。”少女笑吟吟将匕首微微用力,在朱平安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虽说笑语盈盈,但身体却也虚弱的咳嗽了几声,唇边隐隐有血色。
“那就让我老死好了。”朱平安随口回了一句。
笑吟吟的少女闻言,脸色一黑,笑声也一下子顿住了......然后脸色有些难看的咳了一声。
伴随着咳声,一口血喷在了朱平安脸上。
不至于吧,开个玩笑,不至于被气吐血吧。
朱平安脸都有些抽搐了,似乎是被眼前这一幕给震住了,以至于下意识的想,这姑娘不会是想碰瓷吧......
少女吐完血,似乎脸色反而好了几分。
“你还是很不乖啊......咳咳......”少女勉强笑着,将匕首又往里按了些许。
都吐血了
还笑
你是有多爱笑,干脆卖笑得了。
朱平安心里吐槽了几句,面色却是如故,仿佛感觉不到匕首刺破皮肤似的,聊天一样的语气:
“呃,上次那事是我不对,但是今天,我想你是知道的,我救了你,这点咱谁都不能否认吧。”
“是啊,所以我才给你选择死亡的方式啊,小恩公......”
少女笑吟吟的看着朱平安,戏谑的将小恩公三个字重重的读了一遍,但却是一副你得死没商量的语气,末了还故意将刀尖往上刺了刺,直到一滴血珠伴随着娇笑顺着刀尖滚下。
好吧
古代也有这种神经质的女人!
面上笑靥如花,却异常心狠手辣,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刚才没有注意,这会才发现这妖女似乎受了极重的伤,衣衫有几处被鲜血都染红了,现在还在流血,应该还有内上吧,不然刚才也不至于被自己的一个玩笑气的就吐血了。自己都这样了,还不想着自救,偏偏还执意要杀自己。
照少女的伤势,似乎拖上一拖,她就不行了。
“是不是除了老死,其他都可以?”朱平安淡淡问道。
少女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牡丹花下死,可不可以?”
换来是刀尖再次往里几分,不仅仅是划破皮肤那么简单了,感觉到鲜血在流了都。
“呃,咱就别藏着掖着了,你除了这把刀子,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置我于死地。我选择毒酒,你又没有;选择砒霜,你有没有,我也不选了,你要杀,就用你手中的刀子杀了我好了。不过再杀我之前,能给我个理由吗?即便上次我有所不当,这次将你从湖中救出,也远远够还的了吧。”
眼看妖女就要下狠手了,朱平安也不敢再撩虎须了。
“理由?”少女歪了歪脸蛋,努了努嘴巴,示意朱平安注意她身上被朱平安解开的衣襟,“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救人也不用解开衣服吧,嗯,小弟弟,你这个解女生衣服的癖好很不好呢。”
朱平安一时语结,跟古人讲什么保持呼吸通畅之类的,似乎是对牛弹琴吧。
“我这人很是恩怨分明的,你救我,我感谢你啊,把你上次解我衣服的事抵了,这个按理说是不能抵的,但江湖儿女嘛,我也大气些。不过,这次你又解我衣服,为了洗刷我的清白,嗯,那我不得杀了你啊。再说了,你把我从湖里捞出,谁知道你是要救我,还是要做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情,在江湖上又不是没见到类似的肮脏事。”
少女笑吟吟的跟朱平安一条一条的分析开来,末了落脚点就是用朱平安的鲜血洗刷清白。
“说起来,上天待我还是蛮好的,第一个仇人失手了,咯咯咯,你这个仇人却又落到我手中......”
少女笑吟吟的看着朱平安,嘴角还残留着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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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唇染血,却是笑语吟吟;面色苍白,却是笑靥如花;柔柔弱弱,却是心狠手也辣。
真是一个神经质的女子!
“呃,话说你的第一个仇人是谁?”朱平安随意的聊着,拖延些时间,就凭妖女身上的伤,她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我师父今年89了。”少女笑吟吟的看着朱平安说了一句。
“哦,他也是有仇人活在世上,一直伺机报仇吗?”朱平安接了一句,心里面暗叹这一对师徒可真是小心眼,为了报仇真是用尽了心机。
少女笑吟吟的看着朱平安,将手中的匕首又往里推了分毫,娇笑着说道,“不是的,因为他老人家从来不管闲事!”
暗示朱平安太多管闲事了,我第一个仇人是谁关你屁事,你死好你的就是了。
朱平安被呛的够呛。
“就这样吧,这儿风水也不错,有水有树有石头,时辰也不错,我这就送你走哈,小恩公。”少女娇笑着,就要把手里的匕首往朱平安喉咙上抹。
“别别别,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朱平安脸都吓白了,冷汗直流,不由连连喊停,性命关天啊,也不管什么形象了,保住性命要紧啊。自己才只不过十三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自己的科举之路才踏出一小步而已,以后还想要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呢。
千万别说我胆小,任你被一个嘴上染着血,身上流着血的狠人将刀子架在脖子上试试。没尿裤子,就算我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交易?没兴趣,我还是赶紧送你走吧,小恩公。”少女笑吟吟的摇了摇头,似乎看破了朱平安要拖延时间的小心思似的。
“我死不足惜,可是姑娘还有大仇未报呢。”朱平安急忙开口,唯恐这心狠手辣的神经质妖女直接将自己抹了脖子。
“小弟弟你可真逗,你死了,我可以继续报仇啊。我又不是和你同命相连。你可别来什么三国里文人谋士那一套,什么我特来救你性命之类的,乖一点哈,咱可别错过了投胎的好时辰,小恩公......”
少女闻言笑的更欢了,末了还拉长了声音。
“被姑娘言中了,我就是要和你以命换命,别用这种看白痴的眼神看我,我是认真的。我看姑娘是去寻仇人报仇,失手了吧,不仅如此,姑娘还受了不小的伤吧......”朱平安有条不紊的开始分析开了,结果话说到一半就被少女笑声打断了。
“咯咯咯,你们这些个书生就是喜欢故弄玄虚,说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我受了伤,那用的你来废话。”少女笑吟吟的打断了朱平安的话,接着纤纤玉手就要去抹朱平安的脖子。
“停停停,我还没说完。”朱平安冷汗又出来了。
少女略微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朱平安接着说,“姑娘受了内伤,这个暂且不论,我们但看姑娘的外伤,姑娘受了刀剑所伤,又浸泡在水里,导致伤口发炎,姑娘应该也发烧了吧,是不是头晕晕热热的,得不到及时救治后果很严重,当然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姑娘的伤口还在流血,以姑娘伤口的流血速度来看,姑娘若得不到及时救治,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正常人,全身血液约占体重的8%,呃,这个你可能听不懂,我就做个比喻吧,全身血液总共50杯子。安静状态时,只有30杯子的血液在工作,其余20杯子血液都储存在肝、脾和毛细血管内,就是很细很细的血管。人体需要时,比如运动或者现在失血的时候,这些血液就会释放出来补充到工作的血液中。所以,一次性出血大于5杯,就算失血过多了,就应该及时得到救治,不然就有性命危险,没有骗你的。”
朱平安见少女有些不相信,不由接着说道: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面色苍白,头也很昏,心悸、气急,另外也非常乏力,你之所以想要这么快对我下手,是不是就是感觉快没有力气拿住刀子了?”
“我们做个交易吧,我这边放过我,我替你租个客栈,帮你找个大夫,咱们及时治疗,我想姑娘也是学武之人吧,身体素质这么好,肯定能很快养好身体,嗯,好了后,你可以继续去找你头等大仇人报仇雪恨啊。用我一命换你一命,很划算的。”
少女止住了娇笑,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思索,她们江湖中人对伤势也有大体判断,虽然对朱平安说的那一套不是很相信,但是却也感觉到自己身体若是得不到及时救治,真的是九死一生了。
“暂且信你一次,你可别跟我耍什么心眼,我心眼耍不过你了,可是会动刀子的。”
少女盯着朱平安看了许久,才点头同意。
“那,这刀子,是不是......”朱平安伸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憨笑道。
“胆小鬼!”少女翻了一个白眼,收起了刀子。
朱平安万万没想到
性命保住了,可是麻烦却也来了。
少女虽然答应了朱平安的交易,可是却没有按朱平安的提议,让朱平安去给她租一间客栈,而是直接住进了朱平安的客栈房间。
“咳咳......小恩公,你可是很不乖的,我怎么敢一个人住呢,万一我头脚住了房间,你后脚就去报官领了官差抓我领赏怎么办。所以呢,就便宜你了,咱俩住在一起,我可是告诉你,我昨晚刺杀的仇人可不是一般人哦,我们住在一起可就是共犯了哈,小恩公......”
少女躺在朱平安的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靠着床头,笑吟吟看着朱平安。
“大夫也别找了,我可不想引来官差,你的笔墨呢,拿来。”少女冲着朱平安勾了勾手指。
少女要来笔墨纸砚后,就在床上写了满满的一张纸,然后递给朱平安。
什么啊?
朱平安接过少女递来的纸,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中草药,呃,这妖女竟然会写字,还懂得岐黄之术。
“你可别傻傻的在一个药铺抓药哦,另外可要快点哦,若是我感觉不好了,可是会大喊的,反正我在你的房间,你就脱不了干系,至少科举之路你就不要想了哦。”
少女笑吟吟的靠着床头,也不催促,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朱平安娇笑,声音也柔柔弱弱的,一副软妹纸模样。
算你狠!
朱平安将纸塞到怀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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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外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早晨将受伤落湖的妖女带回客栈时不曾发现,这会儿大雾消散,街道上随处可见办案的官差往来奔走,盘问查访。
一个个如临大敌一样,携刀带剑,连能藏人的犄角旮旯都要翻一遍。
这妖女的仇人是谁,怎么这么大动静?
朱平安回到客栈后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袍,明显读书人的打扮,兼着这些官差找的又是女人,所以朱平安穿过大街小巷,倒是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这位大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朱平安买了些果脯,顺嘴问了下店家。
“你还不知道呢,告诉你,你问我就是问对人了,昨晚我去进货路过同知府,听到里面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不时传来几声惨叫,那可真是渗人啊......”店老板似乎是个嘴碎的,说起来眉飞色舞,表情那叫一个丰富,细节那叫一个详细,甚至连里面动手人的招式都说的详细清楚。
朱平安听了许久才弄明白,原来昨晚陆同知大人府进了刺客,听说刺客是个女的,功夫高强、心狠手辣,还爱笑,血流得越多笑的也越厉害,若不是刘千户恰好在陆同知大人府中做客,陆同知大人说不定就遭了毒手了,不过饶是这样,陆同知胳膊也被刺伤血流如注,就连刘千户随行的卫军也有数人受了重伤,最后还是让那刺客跑了,不过那刺客也被刘千户打伤......
那刺客百分之两百的肯定是那妖女了,只是不知道和陆同知有什么仇。
不管了,自己还是先应付过去再说吧。
妖女写药材的那张纸,朱平安看过两遍便撕碎随手丢到下水沟了。
可能是两世为人,精神力比较强吧,这一世自己的记忆力倒也是出奇的好,虽说不能过目不忘,但看过两三篇记个一两日还是没问题的,若是往复多看几遍的话,倒也能牢牢记住。
默记着妖女写的中草药,寻了两种自己认识的,又不专门治疗刀伤剑伤的药材,朱平安走进一家药铺,过了许久手里拎着两小兜药材出了药铺,脸色怪怪的。
这该死的妖女是要自己喝西北风的架势!
刚才去药铺买药,趁机看了下价目表,那妖女写的药材除了一些价格还算便宜外,其他好些个药材都贵的有些离谱了。
自己对岐黄之术又不太懂,看那妖女似乎受伤颇重,朱平安咬咬牙还是决定全买了,妖女再妖孽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自己还是心太软。
路过包子铺,朱平安买了一笼十多个肉包子,让店家用荷叶包好。朱平安带着用荷叶包好的肉包子在街上随意的走着,过了一会眼睛亮了,慢慢走到一个小巷子里。
过了一会,便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面有喜色的从巷子里分头走远。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数位小乞丐带着用纸包好的药材回了巷子。
再然后朱平安就斜挎着鼓鼓的书包,出了巷子。
巷子里七八个小乞丐围坐着一起,狼吞虎咽着可口的大肉包子,脚边还整齐的放着几十文铜钱......
回到客栈,朱平安关好房门,进了内室,便一股脑的将书包里的药材全部倒在桌子上,瞥了一眼斜靠着床头慵懒的用匕首修剪指甲的少女,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算计好的?”
少女停住修剪指甲的动作,笑吟吟的看着朱平安问道,“怎么生这么大气啊,小恩公,我算计什么了?你可别诬赖了人家。”
“你知道这些药材花了多少钱吗?”朱平安淡淡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去买的。”少女吹了吹手指,笑吟吟的回答。
“整整二百二十两银子零六百五十七文,就差我那十两了,你是故意的吧。可真是够记仇的。”朱平安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的妖女,撇了撇嘴。
“这么巧啊,啧啧,若我是故意的,肯定把你那十两也算进去。”床上的少女笑吟吟的看着朱平安,一脸无辜的说道。
“那些银子毕竟是不义之财,花了也便罢了,只是这些药材都是你需要的吗?”朱平安盯着床上妖女的眼睛,淡淡的问道。
“对啊。”床上的少女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三七、红花、犁头草、秋海棠、地耳草、雪上一支蒿,这些是治疗外伤的不二之选呢。”
“麝香、冰片、**、朱砂和儿茶,活血化瘀效果好。”
“木香、莪术、九龙川、海风藤、猪牙皂、香加皮,做成正骨水,治疗骨折脱臼跌打损伤疗效好。”
床上的少女掰着手指,对药材如数家珍,一个一个的将所记的药材疗效说了出来,证实自己没有乱来。
朱平安听少女说完,不动声色的指着一包草药问道,“那这支山参呢?”
少女眨着眼睛,娇弱可怜的说道,“人家还受了内伤。”
“那这玉蝴蝶呢?”
“美容养颜,你看,人家脸上也被擦伤了呢。”
朱平安闻言盯着少女看了数秒,终于在少女鼻侧发现了米粒大小的伤痕一处。
尼玛
“这阿胶又作何解释?”
“人家失血过多,要补血呢。”少女指了指自己身上缠着的绷带,柔弱可怜。
“那这芦荟、当归、珍珠粉呢?”朱平安指着最后几包草药问道。
“我们行走江湖不免打打杀杀,若是一个力度没有控制好,就会被溅一脸血呢,还有一些江湖宵小最爱用毒,我们可得保护好自己的脸......”
朱平安看着在床上矫揉造作的少女,真有一种一巴掌将她扇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冲动。
“别生气嘛小恩公,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必在意呢。”床上的少女笑吟吟的说着风凉话。
钱财乃身外之物?
朱平安无语的看着床上的少女,这话从劫匪嘴里说出来莫名的好笑,钱财乃身外之物,那你前些时日还要劫财!
“小恩公,你面色似乎很不好呢。”床上的少女笑吟吟的看着朱平安问道,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戏谑。
“好不好,关你屁事。”
朱平安淡淡的回了一句。
床上少女俏脸一黑,笑声也断了。
房间多了一只狐狸,诸多不便。△¢四△¢五△¢中△¢文》,
忙了一上午的朱平安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在靠窗的书桌上写策论温习备考的时候,吃过药的妖女便坐在一边纤纤玉手捧着下巴看朱平安写的策论,无聊时纤纤玉手便搅动砚台胡乱的研墨。
忽而,妖女嗤嗤的笑了起来。
写作的思路一下子就被妖女的笑声打断了,朱平安真有一种将这妖女卖到欢笑场所让她笑个够的冲动。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养你的伤,我写我的字。”朱平安淡淡扫了妖女一眼。
“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人家是好心帮你纠正你文中的错误,你倒是薄情寡义。”妖女翻了一个白眼,娇嗔。
“大姐,求放过,我还小。”
不识好歹,薄情寡义......朱平安嘴角都有些抽搐,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话说古代女人不是最讲究男女大防的嘛,干嘛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好像我跟你有一腿似的。再说了,你怎么能看出我文中的错误,这篇策论可是我雕琢许久的。
闻言妖女脸色一黑,似乎对大姐这个词很是反感,貌似女人的通病,很是忌讳别人说自己大的,尽管她也不过是十七八的样子。
“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你这一句好好笑。”妖女伸出纤纤玉手,指着朱平安策论文中的一句话,嗔笑道。
少女指着的那一句正是朱平安策论中的“起讲”中的一句:固有鹬蚌相争,而渔翁以得利者焉,此正是合则两利,斗则两伤者也。
朱平安见妖女说的煞有其事,便将这一句重新又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妥之处。以散行混写题意,笼罩全局,自己的起讲也正是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行文用词也是中规中矩,合乎八股格式。
于是,朱平安就没有理会旁边妖女的取笑,继续往下写自己的策论。
“你这人好生无趣,你看这鹬蚌相争,这个词很好笑啊。”妖女见朱平安不理会他,便硬是将朱平安手中的毛笔夺了过去。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尼玛,全是狗屁。
朱平安一点类似的想法都没有,反而觉的身边这个长得漂亮的妖女真是烦人,恨不得将之扫地出门。
“把笔还给我!”朱平安淡淡的开口。
“不还,除非你承认鹬蚌相争很好笑。”妖女笑吟吟的看着朱平安,拎着毛笔上方轻轻摇晃。
“鹬蚌相争那里可笑啦!”朱平安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想要将这个爱笑的妖女卖到欢笑场所了。
“那你给我讲讲鹬蚌相争啊。”妖女不知道朱平安心里的想法,笑吟吟的催促朱平安讲鹬蚌相争的故事。
蚌把鹬的嘴夹上以后,蚌说我今天不松嘴,明天不松嘴,太阳就会把你晒死的!
朱平安说到这的时候,就看到那妖女捂着肚子大笑不已。
这有什么好笑的?
“蚌说话不是用嘴的吗,不用嘴它能讲话吗,那它讲话时嘴不就松开了吗,咯咯咯,笑死人了......这种词还敢用,也不怕考官笑破肚子......”
妖女捂着肚子大笑不已,似乎对她能戏弄到朱平安很是开心不已,这些个读书人都是读傻了脑子,真是好笑。
“玩文字游戏,很有意思吗?”朱平安淡淡的开口,对妖女的强词夺理有些不屑。
少女忍着笑点了点头。
朱平安偏过头看向窗外,外面太阳已经渐渐西斜了,不知不觉这一日光阴已经过去大半了。县试相对于府试来说容易得多,参加府试的人能力要比参加县试的人强多了,但是过关率却比县试要低多了。自己相对于这些个终日沉浸在八股中的故人来说,还是相对嫩了些,自己只有充分利用时间才可以。所以,这烦人的妖女得打发到一边才行。
“既然你这么喜欢玩文字游戏,那不如我出道文字游戏和你玩玩好了。若是你答不出,便将毛笔还我,哪凉快哪呆着无去,不许烦我。”朱平安看着妖女,嘴角挂着挑衅的笑容。
“小恩公,我若是答出来了呢?”妖女笑吟吟的问道,她刚刚还戏耍了朱平安,不觉的朱平安能出什么有难度的文字游戏。
“那便随你便好了。”朱平安一点也不担心。
“那你可别后悔。”少女笑吟吟看着朱平安,“你们这些个读书人总是自以为是。”
“盆里有6个馒头,6个小孩子,每人分到1个馒头,但盆里还留着1个馒头,缘何?”
朱平安便将现代流行的一个脑筋急转弯此刻道了出来,脑筋急转弯最早起源于古代印度,古代的中国,至少是明朝还没有接触过此类思维方式,以古人的这种思维方式是很难思考出来答案的,相信妖女也不例外。
朱平安说完问题后,妖女便一直皱着眉头思考,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总共有六个馒头,六个小孩子每人拿一个,六个馒头全被拿光了才是,为什么跑盆里还会有一个呢。
妖女皱着眉头,愁眉不展。
“把笔还给我,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别再打扰我!”朱平安伸手,淡淡的开口。
“不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你耍诈!”少女紧紧握住毛笔,对朱平安的题目表示不满。
“你想不出来的就是不可能的嘛?”朱平安撇撇嘴嘲笑。
“除非你能说出答案,不然你就是耍诈!”少女坚信朱平安不可能说出答案来,在她眼中,这道题根本就是胡诌的,根本不可能有答案,因为这就会意见子虚乌有不可能的事情。
“我若说出来,如何?”朱平安淡淡问道。
“你要是说出来,我便将毛笔还你。”少女眨了眨眼睛。
朱平安看了少女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因为最后一个小孩子将盆子一块端走了。”
最后一个小孩子把盆子一块端走,盆子里肯定还有一个馒头啊。
妖女盯着朱平安看了半晌,才面有不甘的将毛笔还给了朱平安,不过还是没有离开,仍旧端着下巴。
用她的话说,她刚才只是答应还毛笔,又没有答应走开。
“那我再出一题,你去那边呆着。”朱平安接过毛笔,蘸了一下墨汁,看着自己的策论,缓缓开口,看也不看旁边的妖女。
少女正不甘心着呢,自然不会拒绝。
“小明在家里,和谁长得最像?”朱平安说完便低头开始继续自己的策论。
“肯定是他爹啊。”坐在床上的妖女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朱平安头也没抬,便说不是。
“他娘?”
朱平安还是摇头
“呃,你这人好生龌龊,难不成小明会跟别人长的像?”
妖女坐在床上嫌恶道。
朱平安还是摇头。
妖女觉的朱平安这次是真的耍诈,不相信她说的爹娘不是正确答案,便又催促朱平安说出答案。
“镜子里的小明。”
朱平安一边写策论,一边淡淡的开口,最后加了一句,“好了,江湖儿女一诺千金,别再打扰我了!”
少女斜靠在床上用力的撕扯朱平安挂在床头的长袍,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每当妖女在床上弄出声响,不得安静的时候,朱平安便会抛出一道脑筋急转弯,以至于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都听不到妖女的笑声了,似乎整个人都不好了。⊙四⊙五⊙中⊙文△¢,
为什么一道题都答不出来,可偏偏每当那小子说出答案的时候,却总教人有一副焕然大悟的感觉。连续几道题,导致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床上的妖女斜靠着,看着笼罩在夕阳余晖下那个奋笔疾书的少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夕阳西下,朱平安终于将一篇策论并一篇四书八股文写好,吹干墨迹,放在桌角一侧,和抄写的记忆中类似的清朝八股状元文放在一起,留待晚上好好对比研究,研究清朝八股状元文的长处,细察自己的不足之处,以期提高自己八股文的写作能力。以自己现在的水准,通过童子试大约是没有问题,可若是想乡试中举怕还是有些难度的,所以还得继续努力提高。
傍晚朱平安出了房间,带回了些炒菜及饼,回到房间后,将炒菜和饼分作两份,一份自己吃,另一份给妖女。
“怎么没有酒啊?”少女看着朱平安递来的饭菜,撇了撇嘴,拿筷子随意翻了下炒菜,也没有发现肉,嘴巴撇的更厉害了,抬头看着朱平安,哀怨的说,“怎么一块肉都没有,你就这样对待病人?”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的那些药几乎让我钱袋干瘪了。”朱平安扫了她一眼,淡淡回了一句,便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菜,津津有味。
一个女贼还嫌这嫌那,拿自己当大家小姐啊。
朱平安一个人津津有味的就着炒菜将三个饼吃的干干净净,少女吃了好半天,仍剩下一个饼和大半的菜。
饼和菜都是自己花钱买的,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朱平安将妖女剩下的一个饼就着剩菜,一口一口吃了个干干净净。末了,打了一个饱嗝,又倒了一杯热茶,吹着沿着杯沿喝下。
“咯咯咯,你可真能吃,属猪的吧。”少女托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朱平安。
“不敢跟你抢同一个生肖。”朱平安淡淡的回了一句。
没有理会少女接下来的反映,朱平安将桌上的碟盘重新收拾到食盒里,提着去了大堂。等回来的时候,朱平安又抱回来了一床被褥。
少女见状微微红了脸,虽说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可是和男人在同一个房间睡觉,这也是头一次,尽管对方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但还是让少女有些耳赤。
“你,你去地上睡。”少女说着抢先一步坐到床上。
“不然你以为我拿被褥干嘛!”
朱平安看也没看抢床的少女,自顾自的将被褥铺设到木质地板上,幸好这是二楼,又铺着木质地板,不然初春的潮气,自己肯定吃不消。
铺好被褥后,朱平安便坐在靠窗的书桌前,点燃油灯,用针将灯芯往上挑了挑,放在桌角。然后,将自己写得一篇策论和一篇四书八股文铺在桌子上,又拿起一篇抄写的清朝状元八股文,对着油灯饶有兴致的对比研究了起来。
对比研究一会,便在自己的策论及四书八股上圈圈点点,写写画画,将感悟留下,方便日后所用。
床上的少女和衣而睡,眼睛时不时的睁开扫一眼那挑灯夜读的少年,藏在杯子的一手紧握着匕首.....
身体还有些虚弱的她,又因为刚喝过药,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等到被一阵簌簌衣物响声惊动,床上的少女警惕的睁开漆黑的眸子,还以为是某人想趁自己睡着作怪呢,手里紧紧握着匕首,蓄势待发,暗暗怪自己被那少年彬彬有礼铺地铺及挑灯夜读的勤奋劲遮住了眼,怎么没看清某人道貌岸然的德行。
映入少女眼帘的是,穿着整整齐齐的朱平安正往身上套斜挎书包,有条不紊的将书桌上的书册及一支简陋的毛笔塞到书包里,胳膊间还夹着一块破旧的黑木板,看他的样子,似乎这种事情已经做过无数遍。
窗外似乎天刚刚破晓,透过窗还能看到淡黑色的天空还镶嵌着几颗稀疏的残星。
“你干嘛去?”少女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越发撩人心炫。
“晨练。”朱平安头也没抬,专心检查自己的书包,确认没有东西落下才回了一句。
这人竟然头也不回,真是一根木头,害自己白紧张了一宿。
少女看着朱平安斜挎着书包夹着黑木板消失在房间中,对着紧闭的房门撇了撇嘴巴,复又闭上眼睛睡去。
初春的清晨,气温还有些微寒,东方的天刚露出鱼肚白,空气中满是晨曦的味道,一切都纯净的让人心旷神怡,仿佛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水墨画里,弥漫着好闻的晨曦的香。
出了客栈没多远,朱平安便看到了三五个人互相搀扶者跌跌撞撞自远处而来,老远的都能闻道一股刺鼻的酒气。
尼玛,我说街上怎么有香味,原来是酒香!朱平安一脸黑。
“昨夜小翠红那个小蛮腰啊。”
“歌好活也好。”
几个醉汉迈着螃蟹步,嘴里面含含糊糊的说着些心痒痒的话。
等那三五个人走到近处,朱平安略带惊讶的发现来的这几个人自己竟然还都认识,迈着螃蟹步的正是大伯朱守仁,另外一边几乎堆到地上的一滩肉是大伯的那个胖友人,此刻似乎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另外三个也都是自己的同乡学子,此刻也都是步履蹒跚醉醺醺的模样。
“大伯早,几位叔伯早。”朱平安拱手行了一礼。
“咦,这......不是彘儿嘛,汝往何处?”大伯朱守仁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问道。
另外同行的一个乡人不等朱平安回答,便大着舌头笑道,“吾知,唔,呵呵,余前日起夜便见平安郎出门,等到吾起床去外面寻些吃食时,见平安郎正在一摊点吃的正香,呵呵呵,平安郎怕是又馋了。”
“呵呵......”其余几位醉汉闻言皆是哈哈大笑。
刺鼻的酒味,混着劣质的胭脂水粉,味道难闻极了,让朱平安不由退后了两步。
“安哥儿,害羞了,哈哈......”
几个醉汉迈着螃蟹步,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绕过朱平安,大笑着往客栈方向而去。
朱平安看着他们的踉跄的身影,一脸蛋疼的忧桑,替家人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