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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某一天一个人寻到自己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自己是不是朱平安,得到自己肯定的答复后硬塞给自己一张二十两银子的银票外。⊙四⊙五⊙中⊙文↖,

    在怀宁县的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清晨练字读书,从街上返回时寻一处小吃,每日上午尝试对四书五经破题做八股文,下午则将脑海记忆中前世看过记过的清朝八股文随意翻出几篇学习。

    时间就这样平淡过去,距离童子试仅剩不到五天了。

    这一日清晨,朱平安和往常一样准备出门去江边练字,正要出客栈却被人从后面喊住了。

    这熟悉的声音,不用问也知道是大伯朱守仁。

    “大伯,早。”朱平安转身问好。

    “彘儿今年日缘何早起?”大伯朱守仁走在一群学子中间看到大门口的朱平安,颇为意外的问道。

    我为啥今天早起?大伯朱守仁的一席话让朱平安无语了,我哪是今日早起啊,我是每天都早起啊。今天是被你们看到了,往常你们都还在睡梦中呢。

    “临近考试,心中不安,早起寻一僻静之地看书。”朱平安拍了拍书包,回答说。

    跟大伯走在一起的其他学子对朱平安这位被蛇咬闻啼鸟的柴房大才的回答,报以哄笑,这傻小子再有五天都要考试了,这个时候才开始看书,有什么卵用。

    “安哥儿走,今日二月三,文曲星诞生,普天之下饱读诗书之士莫不同去孔庙祭拜文曲星上高中香。”

    同行学子中有人对朱平安这位后进临时抱佛脚的傻孩子报以同情心,见这位住柴房的衰少年在文曲星诞辰这天竟然不去祭拜,反而还想着去临时抱佛脚,看玩笑,文曲星诞辰你不去跪拜还想抱佛脚,你等着挨踢吧。于心不忍,于是开口拉朱平安同去文昌寺上香祭拜。

    大伯朱守仁也有意在众位学子中展现自己提携后辈的胸襟,于是开口接着说,“汝现在看书抱佛脚,还不若去孔庙上一炷香沾沾孔圣及文曲星的福气,莫要担心钱的事,这钱,大伯与你出了。”

    然后朱平安就看到大伯一副割肉似的往自己手里放了五文铜钱。

    打发叫花子呢?

    朱平安哭笑不得的看着手里的五文钱,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五文钱而已,干嘛要说的那么大义凛然。还有什么时候看书成了抱佛脚了,你们去寺庙上香祭拜才是真正的抱佛脚好吧。

    再然后,朱平安就被这一群学子给裹挟进孔庙了,只得边走边破题了。

    文曲星属水,北斗第四星,主科甲星,五行属癸**,是天权伐星,主天理、文书,管科甲名声、文墨官场、功名、文雅风骚。孔庙除了祭拜孔子外,也有文曲星的庙殿。

    清晨时间尚早,孔庙却已经是香火蒸腾,人言鼎沸了,往日安静的文昌寺,这一刻挤满了前来拜祭的学子书生。和现代一年一度的高考来临前一样,这些个学子书生把祭拜孔圣及文曲星视为考前大事,祈祷自己能在童子试中一举登科,光宗耀祖。

    孔庙有香火就少不了庙祝,有庙祝就少不了抽签解签的活动。

    祭拜完,上过高中香,这些学子们便围着几个抽签解签的庙祝问起前程了。

    庙祝一副得道高人装扮,披一道袍,留一八字胡,手掐指尖念念有词。

    大伯朱守仁抽了一个签,花了整整一百文钱请庙祝解签,庙祝收了钱掐指片刻说签是上上签,心想事成、逢考必过之类的话,听得大伯朱守仁脸色潮红,又排出五十文钱与庙祝。

    尼玛,随手赏给一个解签的人都比我这亲侄子多十倍,给我时还跟割肉似的,赏给庙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大伯,不愧是大伯。

    随行众人也都贺喜大伯朱守仁,仿佛大伯已经高中秀才似的。

    其他人随后也都一一抽签,付钱百文解签,大都是上签或上上签,一个个喜不自胜。

    朱平安是跟他们一起的,仅是给孔圣人及文曲星上了一炷香,一直站在最后都没有去庙祝那抽签的意思。

    庙祝收钱正收的兴起呢,见朱平安竟站在那不动了,不由提着功德箱走到朱平安面前晃了晃。

    众学子含笑站在一旁,等着看朱平安这个住柴房的穷小子如何应对。

    “大师,有钱了不起啊。”朱平安憨笑着开口,一点也没有花一百文解签的意思,一百文可是要朱父辛苦赶牛车一整天呢,怎么愿意花一百文听庙祝胡诌一句话。

    庙祝脸上一道黑线。

    “朽木不可雕也”

    “愚不可及”

    围观的学子们对朱平安的行为,报以深深的鄙视和嘲笑。文曲星前解一支签,给自己童子试来一个好兆头,可是这傻小子却吝啬如斯。

    庙祝也是见多识广之徒,自然不甘心在朱平安这吃瘪,不然以后生意还怎么做,于是手捻胡须,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说教起来:

    “签及钱犹如一根鱼竿和一筐鱼也,一根鱼竿和一筐鱼,你选哪一个?”

    “我要一筐鱼。”朱平安想也不想就回答。

    “施主,肤浅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你懂吗?鱼你吃完就没了,鱼竿你可以钓很多鱼,可以用一辈子!文曲签也......”庙祝深入浅出、言简意赅的摆出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马上就要引到签上了,相信这单生意又妥妥的了。

    此刻庙祝看着围观众人的佩服的眼神,心中不胜得意,正要一鼓作气将签和钱的道理也摆出来。谁知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面前的憨后生就开口了。

    “我要一筐鱼之后把它卖了,可以买几根鱼竿。自己留一根,还可以把多余的鱼竿卖给别人......"

    身披道袍、一脸高深的庙祝如吞了苍蝇一般......此刻他内心的想法肯定是:无量天尊......你奏开,贫道不想和你说话。

    “斯文扫地.....”

    “朽木不可雕也......”

    周围的学子纷纷的开始对朱平安的行为言语进行指责,不满朱平安对经典语句的解读。

    “刚才所言皆玩笑也,平安言辞此无他,仅因囊中羞涩也。”朱平安这个时候倒也光棍,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对众人拱手解释。

    这时换成众学子想吞了苍蝇一样了,你咋能这么坦然的承认自己囊中羞涩呢。

    窗外漆黑一片,黎明前这一刻最黑最暗最冷,客栈内往常熟睡的学子书生此刻都收拾一新,带好自己的东西出门了。△¢四△¢五△¢中△¢文+◆,

    是飞蛾扑火

    还是凤凰涅磐

    这是决定各自以后命运开始的一天,大明二月的县试开始了,客栈内走出的学子书生或是焦虑不安或是踌躇满志,当然也有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

    朱平安在此时也出门了,带了一大堆东西,跟搬家似的:行囊里有一无里兔皮毯子、一薄褥子;提了一个大号竹篮,里面全是放的吃的喝的,果脯、糕点、熟食、卤肉、水杯等等玲琅满目;当然笔墨纸砚也是必不可少。

    朱平安毕竟才十三岁,个子不高,带了这么多东西,都快遮的看不到人了,像个笨拙的乌龟背着壳似的。

    其他出门的学子书生看到朱平安纷纷嘲笑其所带东西太多,他们大都带的比较轻便,也有的人也带了很多东西,但没有一个像朱平安这样带这么多的。

    对于同行学子书生的嘲笑,朱平安对此置若罔闻。

    路过大堂时,朱平安有些吃惊的发现大伯朱守仁正和其他几位学子悠闲的点了一桌好酒好菜吃上了,一点也没有动身的意思,同行的其他学子书生都是羡慕的看着他们,大伯朱守仁他们也很享受众人的瞩目、羡慕。

    “彘儿,勿需紧张,此次不中无妨,且当长经验了,来日方长。”

    正享受众人羡慕的大伯朱守仁,看到了带了背了一大堆东西的侄子朱平安,脸上更得意了,用长辈说教的口吻说教。

    这还没考试呢,怎么就张口我不中,闭口长经验,朱平安看着一副长辈好心说教的大伯朱守仁,心里面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大伯缘何尚未动身?”朱平安淡声问道。

    听到朱平安的疑惑,大伯朱守仁像是一口气喝了三碗烧酒似的,都快飘起来了,脸也激动的红红的,但却故作一副没什么的样子。

    “大伯已是童生矣,县试、府试俱不用再参加,只待参加院试矣。”

    大伯朱守仁一捋胡须,满脸的骄傲,等着看朱平安的羡慕嫉妒恨。

    “哦,那彘儿先去了。”朱平安对大伯的骄傲一点也不在意,淡淡回了一句,就背着行囊随着众人出门去了。

    就哦一声呀......

    等着朱平安羡慕嫉妒恨的大伯,一脸茫然的望着朱平安离去的背影。

    朱平安随着众人前往县试考点,考点设在县衙不远的一处集市,考试期间集市关停清扫干净,搭设了一个庞大考棚,坐北朝南。最南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有一大院,院北为正门,叫龙门,龙门后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再北有三间大厅,中间为过道,考官坐西间,面东点名。再北有很多简易多排座位,供考生写作。

    考棚前有五队衙役在正门前,检查学子书生的证明以及随身所带行礼,检查很仔细:被褥不能有里,袜子必须是单层的,衣服也必须是有拆缝的,砚台都不能过厚,糕点都得要切开......

    衙役检查的这么仔细,就是怕夹带作弊,免得日后被追究责任。

    前面有不少考学子所带的东西不合格,所幸也没有被查到夹带作弊,不合格东西只是衙役堆在门口,人也就进去了。

    科举考试这么多年了,作弊处罚也很严重,至少朱平安排队等候这段时间没有发现查出任何夹带作弊之物。

    跟现代安检似的,朱平安带的一大堆所有东西都被打开检查了,熟食果脯都被衙役切的恰好可以入口了。

    这么一大堆东西没有一件不合格的,不仅是等着看笑话的学子很吃惊,就是检查的衙役有些许吃惊。

    进入正门后,就有略通文墨的小吏检查核对朱平安的身份履历,核对后引着朱平安去了一处空地,那里已经有四位年约二十的书生等着了,这应该就是孙老夫子一并做保的四位考生了。这四人自视甚高,相互交流,没有一个理会朱平安的,他们都心知肚明朱平安是孙老夫子找来凑数的。

    几人的表现,朱平安看在眼里,原本打个招呼的想法也烟消云散了,憨憨的站在那里等着。

    大色快黎明的时候,穿着官袍的县太爷到了,等候的学子书生骚动起来,让看护秩序的衙役有些吃力。

    人太多,朱平安年少个子矮,愣是没有看清楚县太爷长什么样。

    通过周围人的交流,朱平安知道县太爷大体说了一通勉励的话,然后就说了此次考试的事情,本次县试共考四场之类等等,其实县试考四场可以考五场也可以,有县官决定的,此次考四场,朱平安也是喜闻乐见的。

    再然后县太爷离场,官吏就开始点名了,由几位衙役大声复述县太爷的话,让众学子听到。

    好久朱平安才听到自己的名字,随着跟自己一起被孙老夫子做保的几位书生一起往里走。

    院中立有糊纸灯牌,容易看清,朱平安随着几人进入了中庭大堂,随着几人向前面貌似考官的人拱手行礼。

    “上河村人李兰山,由廪生孙宏志做保。”四人中一人上前,接过一份考卷高声唱保。

    然后朱平安就听到了孙老夫子的声音传来,“廪生孙宏志保。”

    朱平安抬头望去,只见孙老夫子坐在大堂一处,跟孙老夫子坐在一起的还有数人。

    听到孙老夫子确认后,考官点头示意,然后有一小吏引着李兰山去了考场应试。

    朱平安在五人中最后一个唱保,孙老夫子应保后,朱平安连和孙老夫子眼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小吏领着去考场应试了。

    也能理解,这么多考生和做保廪生都要走这个过程呢,时间很紧。

    朱平安手中卷封上有座位号,丁丑。这是按照天干地支排布,但是看惯了阿拉伯数字的朱平安对此还是茫然的很,幸好有小吏引起了座位,不然找座都是一件麻烦事。

    场内设了十排简易座位,一张长桌,一张椅子,仅此而已。

    朱平安坐在座位上,将笔墨纸砚一一摆好,然后才打开试卷。

    试卷有红线横直道格,共十余张,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另外还有两张白纸是做起草用的。

    只是却并没有看到试题题目,朱平安有些疑惑,正要举手示意询问考官,却看到有数位衙役用牌灯巡行场内,两位衙役并力高举一个大木板子巡回展示,本场考试题目正是贴在了这张大木板上。

    原来如此,朱平安恍然大悟。

    县试第一场为正场,四书文二篇、五经义一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题目、诗、文写法皆有一定格式,全卷不得多于七百字。⊙四⊙五⊙中⊙文~,县试的题目考的比较基础,录取相对于府试、院试比较宽松。

    朱平安看到木板上的题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可真是巧了,这三篇四书五经文义题目,自己都曾尝试着破过题。

    第一题是出自《论语.为政篇》: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第二题则是摘自《中庸》:君子之道,譬如登高。

    第三题是五经义出自《尚书》:静言庸违,象恭滔天。

    这三篇四书五经文义,由于朱平安曾破过题,可以说是信手拈来,若是写起来根本不费什么时间,所以也不急于一时。朱平安将这两道题目用小楷工整的抄在草稿纸上,就开始看本场考试的最后一个题目。

    最后一个题目是试帖诗的题目,是一句诗:阴阴夏木啭黄鹂。

    科举考试中试帖诗就是这样,题目大都是摘自于前朝诗人的一句诗甚至是一个典故,然后你就开始根据这句诗开始做试帖诗。

    朱平安将将这句诗词也抄在草稿纸上,前面加了“赋得”二字,这就是科举考试试帖诗的格式。

    这道题目也很简单,这首诗是出自王维的《积雨辋川庄作》,全诗为: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试帖诗不需要你些什么有思想的东西,格式符合要求,做到一个词就够了,那就是歌功颂德。大明太祖大帝朱元璋在乡试、会使中已经取消诗词歌赋了,试帖诗只是童试的县试中出现,而且几乎对童试结果不构成影响,童试主要看的还是八股文。

    看完所有试题,朱平安心中有数,将试卷草纸等放在桌子一侧,用镇石压住,防止北风刮跑,然后从篮子里取出吃的,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熟食卤肉已经被检查的官差切成块了,朱平安取出一双筷子夹起细嚼慢咽起来。

    早上起的那么早,还没有吃早餐呢,本次考试要考一天呢,自己吃过早餐再写也不迟。

    朱平安觉的自己吃个早餐很正常,可是其他考生就不这样看了。尤其是和朱平安同住在一个客栈的学子书生,认出这个在考场上吃东西吃得津津有味的,正是住在柴房的那位大名鼎鼎的被蛇咬闻啼鸟的衰少,于是乎一个个微微摇了摇头,对朱平安报以同情的目光,他们的想法大体就是这样:

    这傻小子已经自暴自弃了。

    果然,这憨货进了考场只会吃了。

    凑数的就是凑数的,进场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

    大家基本上都给朱平安判了名落孙山的结语。

    吃过卤肉,又吃了些果脯,最后又喝了自带的一杯水,朱平安打了一个饱嗝,惹得周围人白眼无数,纷纷在心里给朱平安打上吃货、蠢材的标签。

    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朱平安吃饱喝足,自顾自的取过一张草稿纸,开始打起草稿来......

    “这吃货还惯会声张做势,吃完擦擦嘴就开始煞有介事的写写画画起来,肯定是胡写一通,唉,可惜啊,我等十年寒窗怎么会跟这样一位蠢材吃货同踏考场,即便此次连中三元,也是一种遗憾啊。”

    “羞于此人同一考场矣。”

    周围的人纷纷如是想,对朱平安再一次进行了心里的嘲笑和鄙视。

    时间慢慢过去,日上正午,人们发现那个吃货、蠢材又开始吃东西了,这次吃完并没有乱写乱画,而是取出一条兔毛毯子盖在身上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朽木不可雕也

    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对于朱平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行为,人们不约而同的将孔子在其弟子宰予白天睡觉的原话默默用在朱平安身上。

    到了这个时候,考生们觉的这货是上天派来的逗逼吧,吃喝拉撒睡,你在家里就可以了,还舒服的很,何必来考场受罪呢。

    当然,也有考场上做完两道题的好心学子对朱平安这种自暴自弃的行为,报以深深的同情:此人蠢笨如斯,却勇于来考,勇气可嘉也,可惜可惜。

    至于朱平安睡了多半个时辰后,端正坐直从草稿纸上往试卷上眷写的行为,也被众位考生当作虚张声势做做样子了。

    安心作答的朱平安浑然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在鄙视、嘲笑、同情中度过的......

    时间快至傍晚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写完在小吏的引导下交卷离场了,再过片刻朱平安也跟着大多数人一起交卷离场了。

    还没有交卷的学子对朱平安早交卷的行为又报以深深的鄙视,坐不住了才交的吧!肯定没有写完!

    县试共有四场,第一场考完后隔两天再考第二场,比如9号考第一场,那么第二场就是在12号开考。中间留的两天,则是给考官改卷阅卷的时间,大约在11号午时就会发榜,第一场通过的人名单会列在名单上,在名单上的人可以参加第二场,若是没有通过第一场,那你就从哪来回哪去吧。

    回到客栈后,朱平安放好东西稍作洗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就去大堂吃晚饭去了。

    到了大堂,朱平安要了一荤一素两道菜并一碗牛肉汤,又要了一叠两个馒头,正准备吃的时候,朱平安就发现坐在大堂的不少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又是摇头又是窃窃私语,不时有嗤笑声传来。

    怎么个情况?

    朱平安正茫然时,大伯过来给朱平安解惑了。

    “唉,彘儿,夫欲伯父何以言汝,此一考汝竟在考场酣睡,汝之行为贻笑大方矣,众人皆言汝乃当世宰予!”

    大伯朱守仁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当世宰予?”朱平安好像忙着吃没听到大伯前面说的就听到当世宰予似的,听到当世宰予就放下筷子,眼睛都亮了,重复了一遍。

    大伯朱守仁用力的点头。

    “过奖了。”朱平安得到大伯肯定的回答,憨厚的脸上却有了羞赧的笑。

    周围有吃饭的人,听到朱平安的回答,喷饭了,尼玛,这货不会只知道宰予是孔子的学生,就以为我们在夸他吧。

    “汝,唉......”大伯摇着头,痛心疾首地离开了。

    朱平安看着大伯以及大堂内众人的表情,淡淡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怪不得大伯考了二十余年都没考上,怪不得大堂内这么多人也都没考上。

    他们看书太片面了,只看到了宰予昼寝,却不知道宰予亦为"孔门十哲"之一。被孔子许为其"言语"科的高才生,排名还在子贡前面。根本就没有深入了解宰予这个人,史记记宰予小孔子二十九岁,能言善辩,曾从孔子周游列国,游历期间常受孔子派遣,使于齐国、楚国。唐开元二十七年,宰予被追封为"齐侯"。宋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又加封"临淄公"。南宋咸淳三年(1267年),再进封为"齐公"。

    甚至本朝,嗯,也就是现在正在掌权的嘉靖帝,在嘉靖九年已改称宰予为“先贤宰予”了。

    朱平安在众人嘲笑的目光中,泰然自若的将自己点的两道菜及馒头牛肉汤吃了个干干净净,摸着微胀的肚子回房间休息去了。⊙四⊙五⊙中⊙文↑,

    看着朱平安离去的背影,大堂里嘲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憨货倒是长了一副好胃口......”

    “在考场吃了两顿了,现在又吃了整整两个馒头和一大碗牛肉汤还有两道菜,他是猪吗......”

    “饭桶,羞于此人为伍。”

    在对朱平安的嘲弄声中,人们紧张了一天的气氛也不知不觉消散了,或许这也是众人的意外收获了吧。

    吃饱喝足睡的香,第二日清晨朱平安又和往常一样斜挎书包,夹着一块黑木板就出门了。

    客栈内,鼾声四起,昨日紧张了一天的学子书生难得放松,一个个睡的正是香甜。

    踏着湿润的青石板,再次来到江边,放好黑木板,搓了搓手就开始每日的必修课。

    旭日染红了半边天,能见度高了后,朱平安就收了毛笔和黑木板,从书包里取出一本抄写有《明大诰》、《大明律》及当下刊行的律法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因为第二场考试考的就是表判,判语五条,诰、表、内、科一道。此时对大明律法再温习一二,到考试时印象更为深刻。其实明大诰很有意思,这是老朱亲自上手编撰的,讲究严刑重罚。老朱对这本律法的宣传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刊印数千万册,他下令官员和老百姓都要学习《大诰》,官员人手一册,老百姓每户一本。当然严刑峻法是不符合历史潮流的,老朱的继任者们将其束之高阁,现在的作用就是科举考试了。

    正在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那些浣纱舂米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又来了,现在她们对于这个每天大清早坐在江边看书的少年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还能做为她们压抑已久的封建礼教的调剂品,每天都要挑逗几句才罢休。

    这么多大姑娘小媳妇在一起,也不怕人说闲话。

    “小秀才,昨天怎么没见你来看书?咯咯咯,该不会是......”一个大胆的小媳妇在人群中发出轻快的声音。

    然后就是一大群女子嗤嗤的笑,还有未出阁的大姑娘的害羞的嗔怪。

    每天一大早都要被这些大姑娘小媳妇调笑一番,朱平安也见怪不怪了。

    “昨日县试,我去下场考试了。”朱平安将书放回书包,准备离去。

    朱平安和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几乎已达成默契了,每当她们来此舂米浣洗衣物,朱平安就收了东西离去。

    “咯咯咯,要我说啊,就冲小秀才你每天用功劲,肯定能考中。”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朱平安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自己参加科举考试以来,听到的全是考不中啊长经验之类的话,这是自己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能考中。

    “谢了,借你们吉言。”

    朱平安头也没回,挥了挥手大声道谢。

    朱平安的言语又惹的大姑娘小媳妇好一阵笑,要是别人的话肯定是谦虚的说什么哪里哪里,我还差得远之类的话,他倒好意思,还借你吉言,也不脸红,真是一个有趣的后生。

    离开江边,朱平安又寻了一处小吃,大有尝遍怀宁美食的架势。

    就这样度过一日,又重复了一日。

    在第二日,朱平安吃过早餐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客栈里诸位学子激动不已乱作一团。

    “快快,快去,县尊快要发案了。”

    一声既出,群情激愤,一个个涨红了脸,或是期待或是忐忑,轱辘辘一大群人往外奔去。

    就连刚刚返回的朱平安,也被大伯朱守仁等人连拉带拽的拽出了门。

    整个街上仿佛一滴凉水溅到了油锅一样,喧嚣沸腾。

    朱平安被大伯等人连拉带拽的,差点没把早上吃的蟹黄汤包莲子羹给颠簸出来。

    县尊放榜的地方就在县衙外的一处空地上,县试放榜称谓“发案”,时间还没到,张贴发案名单的墙壁上已经挤满了学子考生了,一个个为了抢个好位置恨不得大打出手。朱平安他们来的晚,只好在外围。

    所幸尚未发案,学子书生倒也没有失态的,只是有个别的这个时候还跪在念念有词,仔细听就是祈求路过的神仙保佑保佑上了名单之类的话。

    “案首估测,买定离手。”

    “此书内学子,中否一注五十文。”

    旁边一阵喧哗,原来是有人竟然在发案地方附近开了一个盘口,对此次发案做预测。

    这个时候没有几个书生对此批评,大部分人都还积极参与进来,说什么赌个好彩头也是雅事一桩之类的。

    “彘儿,汝之座位号为何?”大伯朱守仁看着盘口一脸热衷的问道,因为县试前三场发案都是公布的座位号发案,只有最后一场录取了才会公布姓名发案,称为“长案”,所以大伯才会问朱平安座位号。

    看大伯这样子,肯定是要赌我不中了。

    朱平安告诉了大伯朱守仁自己的座位号,大伯立马举着一把铜钱就往人群里挤。

    过了好一会,大伯又拿着钱垂头丧气的出来了。朱平安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这盘口里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名字,案首预测的十人里没有自己,就连最末等乙榜预测也没有自己,可见自己是多么被人不看好啊。

    又过了许久,只听一声锣响,几个穿着大红差服的衙役吹着唢呐,簇拥着一位手拎榜文的小吏前来,人们群情激动,让开了一条路,容他们进去贴榜。

    榜文很大,小吏踩着高椅在衙役的帮助下才将大红榜文张贴在高高的墙上。

    这是一张很大的红纸,榜上面写的是座位号,总共有大体七百多个座位号,成圆形被写在榜单上,字也很大,即便是在人群外围也能看得见。

    很快人群就沸腾起来,大喜大悲的声音陆续传来,有人喜不自胜高喊我中了之类的话随意抓着旁边的人就是一阵摇晃,有人泪流满面大喊县尊不公考试有诈之类的话泪流满面以头抢地......

    朱平安微微踮起脚尖,仔细的在榜文中找自己的座位号,还没等自己看完整个榜单,就听到旁边大伯兴奋的声音。

    “果然,榜单里果真没有彘儿汝之座位号,无妨,无妨,此次汝有了落榜之经验,来年机会也会大些。”

    大伯朱守仁捋着胡须,一副长辈风范的劝慰朱平安,眉梢间却全是喜色,嗯哼,你小子没中吧,县试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大伯我这童生称号可是来之不易啊,对我羡慕嫉妒恨了吧。

    同行前来考试的十余位学子,刨除大伯及另外两位童生不用参加考试外,此次参加县试的十一位学子书生,共上榜六人,上榜的安慰没上榜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当然,朱平安是重点劝慰的对象,说是劝慰,其实用嘲笑来形容更合适。

    有人这么嘲笑说:你能来考试,凑数的目的就达到了,功德无量之类的风凉话。

    即便是劝慰也是这样的:你虽然没考上,但是你在考场吃得很好啊。

    或者就是一点也不遮掩的嘲笑,饭桶、被蛇咬闻啼鸟、柴房破落户也妄想上榜之类的话。

    就在众人嘲笑的正high的时候,又听一声锣响,又有几位大红差服衙役簇拥着一位小吏前来。

    “此次县试发案甲等五十人并案首俱在此榜,尔等让让,容吾张贴此榜。”

    小吏见众人簇拥着刚才发的乙等榜单,进不得去,不由大声开口,叫住众人,让开了一条路,带着衙役进去张贴。

    “劝慰”朱平安的大伯朱守仁等同行十余位学子对此视若罔闻,甲等五十名还有案首什么的跟朱平安指点没有半毛钱关系,纷纷继续“劝慰”朱平安。

    “汝之饭桶也,此后将吃饭的劲用在看书上吧......”

    “汝之文章怕是沾满油污被县尊当作弊了吧,以后万不可如此......”

    “彘儿莫灰心,此次虽不中,但汝累计经验了啊......以后潜心用功,伯父也自当抽出时间教诲与你......”

    啪啦啪啦,众人说的兴起,忽然就在这时,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

    “众......众人仁兄......那甲等榜单上的座号,似......似乎是安哥儿的......”

    嘲笑的正起劲的众人闻言,仿佛硬生生吞了一坨翔一样,戛然而止,然后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刚刚张贴的甲等榜单。

    丁丑

    赫然在榜

    正是朱平安的座位号

    (贺端午,求收藏,今日端午,特发长篇一章恭贺,祝各位书友端午快乐。)

    红纸上的“丁丑”二字,犹如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甩在了围着朱平安张口饭桶闭口长经验的大伯等人脸上。

    啪......啪......

    还带着回声

    大伯朱守仁抽搐着嘴角,愣愣的看着榜单,久久不能收回眼神,似乎非要将丁丑二字看成其他字才算完。

    其他学子书生差不多也都是大伯朱守仁这个样子,一个个被“丁丑”二字震的七荤八素......

    “咳咳咳,怕是榜单出了问题了吧......”

    一个从甲等榜单收回眼神的落榜学子,红着眼睛,喃喃自语。除了榜单出问题,他实在是想不出任何一个朱平安能上甲等榜单的理由了。

    “也......也许是阅卷时,批错了吧......”

    又有一位不能接受结果的学子,想到了第二个朱平安能上甲等榜单的理由。

    其实也只是这些人不想接受这个结果罢了,科举考试是出了名的严格,县试是最基础的一环,虽然比府试院试宽松一些,但阅卷也不允许出现纰漏。县试有一套严格的防止作弊规定,其中之一是将考生的答卷重新誊录一份,以防考生在试卷上留记号,或是阅卷人员认出自己熟悉考生的卷子。阅卷考官并不是阅原卷,而是由外县书吏用红笔朱砂抄写的,经数人检查核对过的,不会出现写错座位号之类的错误。而且,一份试卷要经过数位阅卷考官分别批阅,最大程度的削弱个别考官主观影响。

    但不管怎么样,这些人根本就不认为是朱平安的实力,只是将其归结到其他原因上。最后经过大家现场热烈积极的讨论,统一出了一个朱平安上甲等榜的理由:这个被蛇咬、闻啼鸟的吃货饭桶,这次考试,走了狗屎运了!

    于是,朱平安除了被蛇咬闻啼鸟、饭桶、柴房衰少等称号外,又多了一个狗屎运少年的称号。

    名在乙榜上的六人还好,其他未上榜的人对朱平安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少年,纷纷报以异样的眼神。

    非是吾等无才,而是时运不济啊。

    落榜的书生学子一声不甘的长叹,收拾了东西,踏上了归程。

    大伯朱守仁也是叹息着造化弄人,跟着人群慢慢踱步回客栈,自己数十年寒窗也不过高中乙榜,朱平安走个狗屎运都能上甲榜,真是造化弄人啊,不过,狗屎运可以不可二,自己也不需过多介怀,毕竟自己连府试都通过了。彘儿的狗屎运是不可能再延续的,他这次的科举之路也就止步于此了吧,恩,不错,肯定是的。

    从发榜到现在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朱平安,望着众人叹息着自己狗屎运强大的离去的众人,不由对着众人的背影,慢慢的伸出右手,似乎想要叫住众人的样子。

    但是,下一秒画风一转,朱平安手掌上翻,四根手指并拢,中指突兀的伸出,比出了一个现代流行,但是古代却无人识的标志性竖中指动作。

    此时,众人纷纷散去,榜单前人也稀疏了,朱平安慢慢踱步到榜单前,细细查看。此次县试第一场共有一千三百余人参加,乙榜中有七百余人,甲榜上有五十人,另有案首一人。甲乙榜单排名不分先后,都是成圆圈排列,朱平安在甲榜中位于最核心的一个小圆圈内。案首也是只有座位号“甲子”,看座位号应该是坐在前面的人了,距离自己蛮远的,一点影响都没有。

    回到客栈,大堂的学子书生纷纷用戏谑的语气恭喜朱平安高中甲榜。

    朱平安一一拱手回谢,仿佛没有听出他们的戏谑似的。

    真金不怕火炼,朱平安不屑于和他们争辩,没什么意思,且不说这些人可能就等着你跟他们争辩,然后踩在你身上狠狠的出出风头。但说县试第一场其实是很基础的考试,百分之七十的人都能中榜,往后还有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等着大浪淘沙、烈火炼金呢,且由着他们折腾,等到后面结果出来了,无需自己动手,他们的脸就会被他们自己打肿。

    到时候再看他们的表情,定是有趣非常。

    众人看着朱平安淡然离去的背影,嘲讽更是浓郁起来,把朱平安淡然离去当成羞愧难当、灰溜溜离去。

    “你看,你看,他都不敢争辩,定是心里有愧。”

    “焉是有愧,怕是有鬼吧,说不定给县尊大人塞什么好处了。”

    “嘘,王兄慎言,这个穷的住在柴房的吃货能有什么余资与县尊大人......县尊大人在县里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他呀,此次考试也就是走了狗屎运啊,看着吧,明天考试肯定将他打回原形......”

    “哦,也是,呵呵呵,狗屎运焉能长久......且看他下场考试何如。”

    大堂内的气氛热烈了起来,留在这的学子书生要么是像朱守仁一样的童生,要么就是本次考试高中在榜的人,众人喝了些水酒,情绪高涨,不知谁提议不如效仿榜前开盘口的人,咱们也开一个盘口赌些彩头,试看那被蛇咬、闻啼鸟的柴房狗屎运少年能否在下一场高中榜单。

    我出一百文,赌他不中。

    我出一两银子,赌他不中

    ......

    到最后盘口开不下去了,整个客栈大堂的学子书生纷纷下注,但都是赌朱平安不中。

    于是,众人相视一笑,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心照不宣的同举杯遥遥相祝,共饮同尽。

    回到房间的朱平安,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再一次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收拾好东西,坐在书桌前,打开律法及以往判例,迎着洒进窗的阳光,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第二场考试考表判,是为了考察生员判别是非,撰写各种公文行政地能力。这也能看出来,老朱科举改革确实想为国家选拔真正的有文化、有见识、有能力的实用之才。但是可惜的是,八股文严重限制了这一目的地实现。

    朱平安一边评读律法判例,一边对老朱同志的良苦用心报以嘲笑,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如果老朱知道他的这套玩意选出来的大多是书呆子的话,午夜梦回,定会老泪纵横。

    考试期间,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又是三日过去了。△¢四△¢五△¢中△¢文↖,时近正午,整个怀宁县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街上人头攒动,一片喧嚣。

    远处,一个憨厚的少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一脸无奈的往县衙的方向赶去。

    “快点,安哥儿。慢了的话,我们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就是就是,我们还等着看你再登甲榜呢。”

    “此场招覆,彘儿可有信心......”

    大伯朱守仁等人簇拥着一脸无奈的朱平安,边走边用戏谑的口吻调侃朱平安,而且都不给朱平安回答的时间,一个人调侃完,紧接着又另一个人调侃,可以说是劈头盖脸一样。

    “我......”朱平安尚未开口说出第二个字,就被人打断了。

    “安哥儿勿用担忧,即便此次不中亦无妨,毕竟上次甲榜已够安哥儿荣归故乡......”

    “哈哈哈,是极是极......”

    同镇的学子书生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连拉带拽拖着朱平安,一路你唱我和,往县衙而去。

    朱平安一脸无奈的看着大伯朱守仁以及众位同乡,怎么总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而且几乎和第一次发榜一样,自己还是被众人连拉带拽呼啸前行,不,比上次似乎还要不堪,最起码上次路上没这么咋呼啊。

    县衙尚未张贴第二场高中的榜单,但是人群却是密密麻麻挤了个水泄不通,似乎比第一场看榜的人还多。

    “你看安哥儿,都怪你贪吃误了时间,我们又被挤在外围了。”同行人看着拥挤的人潮,不由抱怨道。

    “某附议,即便再没有信心,也不该如此自暴自弃啊。”

    “夫一招覆榜尔,焉能吓破胆子,不敢来也。”

    随行中参加本场考试的学子,急着看榜,听见有人抱怨朱平安贪吃误了时间,正中下怀,立马跟着指责开来。

    “勿怪,勿怪,某代吾侄向诸君赔罪。”

    这个时候大伯朱守仁站了出来,就像是一位帮助晚辈遮风避雨的宽厚长者一样,挺身而出,替朱平安背下了所有的锅。

    “朱兄真乃仁厚长者也......”人们对朱守仁报以钦佩的目光。

    朱平安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今日早晨于江边看完策论沿途返还,途中没有看到可口的小吃,遂至客栈大堂要了一份便宜小菜一小碟红烧肉一碗米粥,还没等开吃呢,大伯他们就来非要带自己来看发榜。当时距离发榜时间尚早,而且自己刚点完吃的,自然是要吃完才是,总不能浪费。刚吃完,就被他们像上次一样,连拉带拽带来了。一方面,自己没有让他们等自己;另一方面,现在榜单还没发呢;再说了,上次看过榜单也知道,榜单足够大,字也足够大,站在外围也能看得清楚。

    他们真是小题大做了。

    上次开盘口的那人又来开盘口了,这一次朱平安倒是在书册中,只是书册后面对朱平安的描述是这样的:此子年方十三,下河村人士,来此途中于长亭曾作诗一首:一朝被蛇咬,处处闻啼鸟;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现居某某客栈柴房,贪吃嗜睡,第一场县试高中甲榜,但据可靠消息称此子乃是走了狗屎运。现开盘,言此子可登甲榜、可登乙榜、落榜......

    大伯朱守仁看到这的时候,两眼放光,双手放到袖子里一阵摸,然后摸出一两碎银子压在了朱平安落榜上。

    同行的乡人学子书生都笑言称博个好彩头,纷纷将银两铜钱压在了朱平安落榜上,或多或少,但不低于一百文就是了。

    在他们的带领下,原本还有点观望的不明状况的其他人,也纷纷将钱压在了朱平安落榜上。开玩笑,被蛇咬、闻啼鸟,什么嘛,第一次走了狗屎运,这一次要是再能上榜,岂非旭日西升乎。

    开盘口的人见状,不由将落榜的赔率降低三倍,才堪堪止住。

    “安哥儿,也来落注,哈哈哈,知己知彼,嗯,也是,落榜了至少还能有些银两作为补偿,妙极妙极。”围在盘口的同乡学子书生看到朱平安也颠颠的走了过来,也要下注,不由恍然大悟的开口笑道。

    “这位少年,此盘口要停了。”开盘的那人以为朱平安还要下到落榜上,担心赔光了本钱,不由开口说道。

    “哦,那好可惜,我本还要下注高中甲榜上呢。”

    朱平安闻言,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听说朱平安要下在甲榜上,开盘那人脸有喜色,终于有人下高中了,这样自己还不至于赔的太惨。

    “虽要停盘,但谁叫你我这么有缘在次相遇呢,破例一次罢了。”开盘那人叫住了朱平安,一副熟络的样子。

    “多谢,三两,甲榜。”朱平安将一锭碎银子轻轻放在盘口甲榜上,拱手道谢。

    “哎,彘儿,汝让伯父何以言汝......”大伯朱守仁见朱平安将三两银子下在自己高中甲榜上,不由摇着头,叹息家门不幸。

    其他人也纷纷嘲笑朱平安打肿脸充胖子。

    就在这时,一声锣响传来,张贴招覆榜的小吏在衙役的簇拥下拎着榜单前来。

    人群一片喧嚣,目不转睛的望着张贴榜单的小吏,用眼神催促快点张贴榜单。

    不负众人所望,榜单很快就被张贴上了。

    随着榜单张贴,看榜的人又百态了,或是喜悦或是伤悲,甚至有人呼天抢地,泪流满面。

    “没有‘丁丑’二字,果真没有......”同行乡人盯着榜单研究了半天,喜上眉梢。

    “嗯,哈哈,五两银子入吾毂中矣。”下了五两银子在朱平安落榜上的学子,一比一的赔率也能赚到五两银子呢,顿时喜不自胜。

    “嘘,稍安勿躁,吾等休要赴昨日覆辙,甲榜及榜首尚未张贴也。”

    关键时候,又是大伯朱守仁站了出来,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提醒大家不要步了上次后尘,吸取前车之鉴。

    “我......”

    朱平安叫住众人,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才开口就被打断了。

    “安哥儿勿要悲伤,我们且等甲榜。”有人一脸喜色的安慰朱平安。

    朱平安一脸无奈。

    少顷,只听又是一声锣响,又一小吏来张贴榜单了。

    大伯朱守仁等人又是一阵仔细的研读,一遍一遍又一遍,最终一人怎么也止不住喜色,抽搐着嘴角道:

    “看到了吗,没有‘丁丑’......”

    一言既出,四周欢腾。

    大伯朱守仁也是不住点头。

    乙榜上没有“丁丑”,甲榜上也没有“丁丑”,案首也不是“丁丑”,那就是说朱平安落榜了。

    落榜了......

    我在庙中许下了心愿,苦等了一天又一天,终于,这一天实现了。

    大伯朱守仁等众位学子,几乎都要留下幸福的泪水了。虽然,此次参加第二场考试的六位同乡中也同样有三人落榜,但是朱平安也落榜了啊,我们最起码还都有银子赚呢,朱平安他可是不仅落榜了,还赔光了家底呢。

    “安哥儿,勿要伤悲,嗯,此次最起码有了经验。”

    “就是啊,安哥儿勿哭,此次归家路费包在某身上了。”

    “彘儿不哭,有大伯在呢。”

    大伯朱守仁等人围在朱平安身边,纷纷安慰起来,有劝说长经验的,有包回家路费的,大伯也是一番仁厚长者模样。

    人们的安慰归结起来就一句话:安哥儿不哭,站起来撸。

    只听声音倒也罢了,可是你们笑个毛线啊。

    这一刻大伯朱守仁等人在朱平安身上找足了优越感,心情别提有多美了。

    就在众人普大喜奔之际,只听一句怯生生的话:

    “咳咳,那个,那个,本次考试我的座位号是‘甲丑’.....”

    甲丑?!

    等等......

    尼玛

    众人抬头,只见“甲丑”二字在甲榜上异常夺目......仿佛化作两个呼啸而来的巴掌。

    听,心碎的声音......

    人们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那个被自己众人围在中间的憨憨少年......

    心碎脸痛,坑爹啊,你换座位号了怎么不早说!

    (今天网络连接问题,直到这会才连上,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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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慧眼如炬,纹银三十两,乃公子所得。⊙四⊙五⊙中⊙文︾,”

    开盘口的那人穿过人群,来到朱平安身边,将朱平安下注所赢的十倍赌金双手奉上。

    “有劳。”朱平安接过钱袋,拱手道谢。

    赌金是在一个小钱袋里,都是大家下注的散碎银子,共三十两。

    “怎敢,公子慧眼独到,令人佩服。敢问公子大名?”

    开盘口那人微微错身,不敢受朱平安这一礼。不管眼前这位小公子刚才下的赌注是慧眼也好,纯属胆大也好,不管哪样,这位外表看似憨厚的小公子,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

    “大名不敢当,某下河朱平安。”朱平安掂量着钱袋,随口说道。

    “啊?”

    开盘口那人异常吃惊,根本没有想到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憨厚少年,就是自己道听途说记在书册中的那位被蛇咬闻啼鸟的柴房狗屎运少年。

    完全对不上号嘛。

    “公子就是朱平安啊。”开盘口那人喃喃自语,微微沉默片刻,继而作长揖道,“书中所记有冒犯公子的地方,还望公子海涵。”

    朱平安将钱袋收到怀里,抬头看他,一脸憨厚的笑道,“怎么会,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托你之福,府试的盘缠现在有了。”

    “公子大度,非常人也。”开盘口那人再次道谢,离去。

    这个时候大伯朱守仁才真正的接受了朱平安又再次高中甲榜的现实,可是却腹内五味具杂,难以言状。这个现实对他们来说真的太难接受了,朱平安只不过年方十三而已,吃过的米还没有自己等人吃过的盐多,可是若说第一次是走了狗屎运,那这一次如何理解,狗屎运这种东西在科举考场本就百年难得一遇,怎么可能连中两次狗屎运的......可是在考场上大吃大喝又睡觉的人,怎么就偏偏两次都中甲榜......

    “恭喜安哥儿,此几次三番是我等孟浪了。”

    本次落榜的一人似乎经过落榜打击,褪去原先的轻浮,变的稳重了一些,对朱平安也有了新的看法,狗屎运那能走两次,可见朱平安也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于是面露歉意的恭喜朱平安再次高中甲榜。

    “哪里,侥幸而已。”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朱平安也不是小度的人,朗然回应,给了别人一个台阶下。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另外三位榜上有名的人,包括大伯朱守仁等人坚持认为此次考试,朱平安或是再次走了狗屎运,搞不好就是恰好遇到原题了等等,就像一头牛撞到了南墙也不回头一样。

    “此番平安侥幸赢了些许彩头,自留府试盘缠二十两,其余十两大约也是诸君赌资,各自取回了吧。”朱平安将所赢三十两彩头,自己留了二十两,另外十两便要还给大伯朱守仁等人。

    其实也并不是朱平安多大度,更不是什么圣母玛丽苏以德报怨多伟大,而是形势所使然也。一方面,毕竟射幸利益,自己以3两银子博的三十两,自己留二十两已经够多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另一方面这毕竟是古代,是一个讲究仁义礼智信的年代,以德报怨,自己用十两银子博得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至于大伯朱守仁等人吧,君不闻春秋郑庄公乎。

    有时候纵容也是一种手段。

    朱平安一言既出,大伯朱守仁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将十两银子拿在手中,然后按照各自下的注,一一的分给众人,到最后大伯朱守仁手中多留了半两银子,不露声色,一翻手放于袖中。

    此次再覆榜,包括甲乙两榜,中榜的人共有五百余人。在榜上的人兴高采烈的返回客栈准备下一场考试,落榜的人失魂落魄的返回故里,只有朱平安波澜不惊,神色如故。

    “前些时日,我等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望安哥儿勿怪,此番吾等即便返乡了。”

    经过朱平安刚才退返赌注的行为,落榜的学子书生对朱平安有了很大的改观,三位学子书生收拾东西返回故里前,特意来到朱平安房间,拱手长揖跟朱平安道别。

    “怎么会,也是我表现太不堪了。”朱平安正在房中看书,立马放下书本,起身一一回礼。

    “安哥儿,可有口信,吾等可顺便带回安哥儿家中。”落榜的学子书生好心问道。

    “嗯,那就有劳了。劳烦谓之吾父母,言某在外一切安好,府试盘缠也有了,不用家中费心了。”朱平安也没有客气,托他们给家里带个口信,家里的钱攒着给大哥成亲用吧,不用再担心自己了。

    “安哥儿至善。”落榜学子称赞道。

    快到要走的时候,有学子看着朱平安摊在课桌上的四书五经,以及正反面反复使用的宣纸,感慨的说:“吾等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安哥儿用功远非吾等所能及也。”

    “吾才智不足,只能多努力了,所谓学如弓弩,才如箭簇也。”朱平安摊了摊手,随口说道。

    没想到一言既出,落榜学子书生眼睛都亮了,反复呢喃道:“学如弓弩、才如箭簇,好句好句,安哥儿大才。”

    呃,看着三位落榜学子佩服的神色,朱平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将清朝袁枚的名句说了出来,但话一出,无法更改了,只得解释道:

    “非我言也,此乃我道听途说尔。”

    也不知道朱平安的解释,这三位落榜学子信了多少,反正最后告别离去的时候,朱平安也没有看出来。

    送走几位落榜学子后,朱平安又返回房间看起书来,朱熹做注的四书,读起来真的很让人伤脑筋。朱老夫子可能上厕所时有了灵感,记下来;也可能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七八天造出一句来,记在书上。看他做注的四书,又得揣摩他的意图,很是伤脑筋。怪不得总有学子书生一边读朱熹做注的书,一边咒骂。

    但不管再伤脑筋,也得努力平心静气的研读,谁让他做注的书是科举参考书呢。

    阳光透过窗,将朱平安染了一身的金黄,在地上、墙上留下一个手不释卷的影子。

    暖暖的阳光懒懒的爬进窗,透过紫色纱绡,染了一室闺阁香。∷四∷五∷中∷文,少女情怀的闺房在阳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暖暖的富有生活气息。

    晕红幔帐紫檀香,云罗绸缎压绣床。

    一位少女慵懒斜靠在绣床上,手持一卷写有《天龙八部》字样的秀气小楷,看得津津有味。

    少女身着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透着狡黠带着任性,此刻慵懒的斜靠在绣床上,愈发显的体态修长妖妖娇俏勾人魂魄。

    “小姐,小姐,听说那坏人去赶考的路上被人打劫了呢......”

    一声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的女声从门外传来,然后一个双鬟带点婴儿肥的包子侍女,一路小碎步跑进房间来。

    慵懒躺在床上的少女正看到有味,被小侍女打断颇有不满,斜靠在床上对着包子侍女勾了勾小手指。

    包子侍女颠颠儿的小跑过去,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

    “不知道本小姐在看书吗!”

    床上的少女支起娇躯,卷起手中的书册,往包子侍女头上敲了两下。

    “小姐,痛......”包子侍女小手捂着脑门,委屈的鼓起小嘴。

    此一对小姐侍女,正是上河村李大财主家的千金大小姐李姝和她的贴身丫鬟画儿。

    “说吧,你这小蹄子咋咋呼呼的怎么了?”李姝峨眉淡扫,水汪汪的大眼睛翻了一个白眼。

    包子侍女放下捂着脑门的小手,一副紧张兮兮的说道,“小姐啊,我刚才在外面听有人嚼舌说,说那个坏人去赶考的路上的被人打劫了呢,好像说他们赶考的都被抢光了呢。”

    “得了吧,别看那坏人外表憨憨的,实则奸猾如狐,谁能抢的了他。”李姝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咬紧了贝齿,小小的红唇与贝齿的白色,更显分明,似乎有些小情绪。

    “是真的呢,大家都传说他们被抢光了呢。”包子侍女画儿信誓旦旦的说。

    “那又怎么样。”

    李姝拢了拢衣袖,似乎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

    “都被抢光了呢,你说,你说那坏人会不会挨冻受饿啊?”包子侍女鼓着嘴巴闻道,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兴奋的。

    “怎么会。”李姝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撇了撇小嘴,对侍女的小紧张不屑一顾。

    “怎么不会啊,他都被抢光了呢。”包子侍女画儿感同身受一样,似乎被抢光的是她一样。

    李姝淡淡扫了一眼小丫鬟,半是打趣半是玩味的说道:“那坏人说不定一路乞讨去考试呢,那坏人乞讨的模样肯定难看极了,说不定就有人看不顺眼可怜施舍给他一二十两银子呢。”

    包子侍女闻言眼睛亮了下,继而又熄灭了,嘟着嘴巴说道,“怎么会,谁会好心给他一二十两银子呢,都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的了。”

    “怎么对他这么上心,等他回来,我把你许配给他可好?”少女李姝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一言既落,包子侍女小圆脸刷一下子红透了,放佛成熟了的红苹果一样。

    “呀,小姐又欺负我......我才不嫁那坏人呢......”包子侍女脸都快垂到胸里了,就像是澳洲将脑袋迈进沙土里的鸵鸟一样。

    “不过试下你而已,我看你这小丫头是怀春了......”李姝用卷起的书册勾起小丫鬟画儿的下吧,打趣道。

    “小姐......”包子侍女委屈的鼓起嘴巴。

    包子侍女觉得自己的脸蛋好热好热,臊的都抬不起头了,继而包子侍女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大着胆子回了一嘴道:

    “我可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呢,夫人说我要陪嫁哩,小姐嫁给我谁,我就陪嫁给谁,若是,若是小姐将我许给那坏人的话,那岂不是小姐要先嫁给那坏人,我才能陪嫁他呢......”

    包子侍女的话,让李姝又羞又怒,将书册从侍女下巴下抽回,用力的往侍女脑门上敲了三下,嗔怪道,“你这小蹄子要死啊,谁会嫁那穷酸坏人,我的夫婿可要是世上最好的男儿,最起码也得是状元郎才可以,那穷酸坏人给我夫婿提鞋都不配......”

    少女的嗔怪,伴随着包子侍女小姐对不起我了啦的声音,活泼了整个闺房。

    当一室再次恢复安静的时候,运动过后的少女一袭粉红袍服微微开了衣领,随着呼吸起伏微微泄出一片夺目的雪白,俏脸蛋也多了一分红晕更显的娇俏,腮边两缕凌乱的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可是,可是,若是那坏人万一.......”

    这时旁边捂着脑门的侍女不解风情的呢喃了一句,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万一什么?”李姝瞪了下杏眼。

    “那坏人万一也考中了状元呢。”包子侍女呢喃道,然后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小姐。

    不过她看到的又是一卷书册在眼前快速的放大。

    当当当

    “哪会有什么万一,让你万一,你以为状元是萝卜大白菜啊......”

    “就那穷酸坏人考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也没有一丁点可能......”

    “根本就不可能,就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那穷酸坏人也不可能中状元......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才歇手的少女李姝听到小丫鬟的呢喃,又爆发了,纤纤素手卷起书册一股脑的再次往小丫鬟画儿脑门上落了下去。

    “小姐,痛......我说的是万一啦......”小丫鬟画儿委屈的鼓起嘴巴。

    “哪有什么万一,没有万一,贪吃、无赖、没骨气就会躲在后面浑水摸鱼的癞蛤蟆怎么可能考的上!”

    少女李姝发起了脾气,可那如波的两汪大眼睛却泛起了涟漪......

    若是那坏人考上了呢

    怎么会

    那就是一个癞蛤蟆、臭蛤蟆、穷蛤蟆、坏蛤蟆,再怎么蹦跶也是蛤蟆,蛤蟆又不是鲤鱼,跃过龙门也是蛤蟆......

    远在怀宁县的朱平安,莫名的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摸着鼻子望着暖洋洋的太阳,有些莫名其妙,天气好身体好的怎么会连着打喷嚏呢,奇怪......

    长达十多天的县试终于落下帷幕,在这个最基础的考试中,大半多数的学子书生纷纷都折戟沉沙了,一千多人的学子书生最后只通过了一百五十余人。△¢四△¢五△¢中△¢文∷,

    朱平安从第一场至最后一场放榜,都是名在甲榜。

    犹记得最后一场放榜时,大伯朱守仁等人瞠目结舌,若不是同乡三人也都通过了此次县试,怕是他们会闹到县尊那里去。即便这样,几人还嚷着县尊不公,为何他们饱读诗书却仅是乙榜,偏偏朱平安这个被蛇咬闻啼鸟的吃货高居甲榜。

    县试放完榜,留在客栈的都是高中榜单的学子书生,县试不设鹿鸣宴,于是这些人就自己在客栈庆祝起来。客栈里一片诗酒趁年华,学子书生一个个放浪形骸,且饮且唱,就像我们曾经高考完一样。

    大伯朱守仁及同乡几人坐在一张桌上,庆贺三人通过县试,酩酊一场,带着几分醉意商量着明日启程去州郡的事情。

    朱平安一人坐在大堂靠窗的桌上,被众人隐隐的排斥着,大堂内没有人认为朱平安的才学能通过县试,即便每次张榜众人都会被打脸,但还是乐此不疲的坚持己见。

    大抵这就是文人相轻吧。

    府试是在四月间进行,现在已是二月末了,加上路上的时间,已经没有时间回家了。

    朱平安此刻不由得想念起家人了,木讷的父亲,泼辣护短的娘亲,憨厚的大哥,甚至家中的功臣—那头大黑牛。

    客栈中弥漫的全是酒味,往日顾念形象的学子书生此刻也都不再顾念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一个个大着舌头撩着袖子拼起酒来。

    “来来来,我们的甲榜大才,共饮此杯。”

    一个晃晃悠悠的同乡,拎着一壶酒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就给朱平安倒了一杯酒。

    朱平安抬头看了他一眼,话尚未出口,那人就大着舌头接着说:

    “你要是不饮此杯酒,那就是看不起我。”

    我为什么要看得起你呢,朱平安真的很想这么回一句,可是这话又不能说出口,十几双眼睛都盯着看呢。

    任你诡计多端,在这群喝高了的人面前,也没什么卵用。

    大伯朱守仁以及其他乡人也都端着酒杯过来,虎视眈眈的样子。

    罢了

    朱平安只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虽然可以趁擦嘴时将酒水吐在袖子里,但是一想到这袍服都是母亲陈氏一针一线缝制的,也就不舍得了。

    山神庙那是无奈,在这就算了,大不了一场醉而已。

    看到朱平安喝干了酒,其他围观的人就像是嗅到鲜血的野狼一样,纷纷围了上来。大体就是嫉妒报复吧,众人都想着将朱平安灌醉,让他出一个大丑才行。

    不要说什么大明朝发酵酒度数低,仍谁被这这么多人一杯一杯的灌过来,也吃不消,再说了现在这身体也不过十三岁而已,喝不了多少酒。

    朱平安也不是什么好面子的人,众人一圈下来,朱平安觉得自己脑袋闷闷的,为了避免被人灌成一滩烂泥,也就索性趴在桌子上装醉了。

    “技止此尔......”

    “酒量竟小如斯”

    “不配做男儿”

    同乡学子书生对着趴在桌上的朱平安,好一通侮辱,然后意兴阑珊的离去,各自捉对拼酒起来,最后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丑态百出。

    有效仿古人,敞开肚皮非说自己在晒书的;

    也有大着舌头,恬不知耻的吹嘘自己一人占了天下三分才气的;

    甚至还有人仿佛中了状元一样,发表着一些感言,什么都是陛下教导有方之类的,真当自己殿试中状元了一样;

    当然也少不了酒后吐真言,嘟嘟囔囔的说县尊有眼无珠,点了一个被蛇咬、闻啼鸟的吃货做甲榜,却不识自己的满腹经纶,糊涂,真是糊涂

    ......

    客栈的老板和伙计对这些个发了酒疯的书生学子可就发了愁了,这些可都是通过县试了的,谁知道将来那个会中秀才甚至举人的,也不敢扫了这些人的兴,只好看着他们发着酒疯,醉的桌上、地下一大片。

    “有劳备一桶热水。”

    一声传来,将发愁的老板和伙计惊了一呆。

    那不是一开始就被众人灌醉了的少年嘛,怎么这会又跟没事人一样了,就连桌上都留了几十文饭钱。

    州郡非同县城,从怀宁县到州郡,需要横跨两县才能抵达,第二日一大早,大伯朱守仁等人就雇了两辆马车准备启程。

    临出发前,大伯去了朱平安的柴房,仅是站在门口不入,怕柴房晦了自己考运。

    “彘儿,行李可打点好了,吾等即将启程矣。”大伯朱守仁站在门口,问道。

    “有劳大伯稍候片刻。”朱平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大伯可要进来用些茶水。”

    大伯朱守仁自然是拒绝的,开玩笑,柴房炮灰也,岂能进。

    “彘儿,此次马车费用,需吾等共筹,路途遥远,每人需银半两。”大伯朱守仁等朱平安出来后,开口便道。

    朱平安背着行囊,闻言看了大伯朱守仁一眼,不露声色的问道,“昨日尝闻大伯与众位叔伯兄长所言,言道是与车夫讲价,夫人均可便宜百文,或许是彘儿听错了吧。”

    大伯朱守仁这个时候仿佛宿醉方醒一样,慨然叹曰:“大伯昨日宿醉,忘了此一茬也。”

    大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浑身坦荡。

    朱平安自然不会明说什么,四百文钱早已备好,交给了大伯,口中对大伯奔波准备马车的辛苦,表示感谢。

    七个人挤在两辆马车里,倒也不算太拥挤,只是一路也太过无聊了,马车空间小,一路上尽是大伯等人之乎者也的声音。

    马车走走停停,大伯等人看到山川河流都是诗兴大发,然后就是下马车作上几首听上去没什么水平的诗词,大家互相吹捧几句才算完,就这样耽搁了不少时间。

    白昼赶路,夜晚投宿,或是客栈或是寺庙或是农家,期间虽说有些波折,但也不算什么大事,走走停停,一直走了五天才终于赶到郡城。

    新江郡城气度不凡,如虎卧平阳,高高的城门楼宛如虎口一样,鲸吞任何过往的行人和车辆。∷四∷五∷中∷文¤,

    如果说怀宁县城富足,那新江郡城就是繁闹。

    即便是入了夜,也是一片繁华,夜市人也多如牛毛,一番繁华宛如不夜之城。

    不是真正来到这个年代,就难以想象这种朝代也能繁华如斯,这还仅仅是郡城而已,往上还有省城、京城,很难想象天子脚下的京城会繁华到什么样子。当然,这种繁华是古色古香的繁华,和现代那种繁华是不同的,但却更为震撼。

    府试就在郡城举行,各县通过县试的学子书生齐聚一堂,地域大了,文人相轻的臭毛病就彰显了,他们可不念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什么的,各个县城甚至各镇的学子书生抱团,对其他县镇的学子书生学子书生看之不起,明争暗斗没有消停。

    朱平安这位怀宁县甲榜五十之一的学子,受到了其他县镇学子书生的重点照顾。于是乎,那首被蛇咬闻啼鸟的诗,以及在考场上吃午饭睡午休的行为,住在柴房等等都被翻了出来。

    然后,其他县镇的学子书生一个个跟喝了半斤老酒一样,兴奋起来了。

    连诗都不会做,考试过程中吃吃喝喝还睡个午休,哈哈,这在怀宁县都能中到甲榜,要是在我们县连第一轮考试肯定都别想过,怀宁县的水准也就是这个程度了。

    这不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靶子嘛。

    整个新江郡通过府试的名额就那么多,若是怀宁县风评差了,知府大人自然也要考虑一二,那我们其他县城的机会岂不是更多了。

    于是,其他县城有心的学子书生纷纷打听更多关于朱平安的消息,包括长相喜好等等,就等着找一个机会让整个怀宁县出一个大丑。

    功夫不负有心人

    于是乎,也仅仅是在朱平安安顿在新江郡城的第五天,在朱平安被大伯等几位乡人拉着去一个酒楼会见大伯的友人的时候,被另外几个县的一些学子书生给堵了一个正着。

    大伯的友人就是大伯以前县城的那个友人,就是那个恩师是什么县学教习的那个,大伯的朋友也是通过了县试府试成了童生,但也是院试一次次折戟沉沙,因为童生不用参加县试府试,所以大伯的友人这些时日一直在郡城潇洒,单等着赴省城参加院试。

    酒楼是郡城有了名的大酒楼,名曰:惊仙楼,位于郡城的黄金地段,规模宏大,装潢宏丽,店内摆设精致,内有衣着华丽的侍女、小厮往来不绝,招呼登楼宾客。

    那料想,朱平安随着大伯等人才进入惊仙楼,便听到一声惊喜的欢呼,然后就被人给堵住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不是怀宁县的几位大才吗?”

    “正好,吾等江宁、任宁等县学子诗会正酣,美中不足的是正少汝等怀宁人,此刻得遇诸君真可谓久旱逢甘霖也。”

    数位手持折扇,衣着俊逸不凡的年轻书生挡住了朱平安等人的前后退路,不由分说簇拥着几人上了楼。

    楼下人间,楼上则是天堂。

    朱平安上楼时正好看到楼上的歌姬身轻如燕红袖舞,扶风柳腰生莲步,忽如间水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完全不同于现代的歌舞,新奇之下,朱平安便多看了两眼。

    可是这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是穷山僻壤来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一个歌姬而已就已经看痴了,能登什么大雅之堂。

    果然,跟我等打听的完全一致,楼上其他县的一些学子书生相视一笑。

    “咳咳咳,吾等此次来会朋友,下次,下次再来共襄诗会。”大伯朱守仁看到楼上其他县的学子书生,坐了七八桌,隐隐觉的不对劲,便出言婉拒。

    江宁县一位长袖善舞的学子闻言大笑道:“吾等以诗会友,来此俱是朋友也。况汝之友人在何,吾等让人一并叫来。”

    坐在桌上的其他学子书生也都纷纷围了过来,你拉我拽,不由分说的将朱平安等人簇拥大最中间的一张大桌子上,热情的就像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尤其是时不时的扫朱平安几眼,仿佛奇货可居一样。

    大伯的朋友也被人从一个包间热情的邀请出来了,这些其他县的学子书生巴不得人越多越好的呢,人越多怀宁县出的丑越大,动静也就越大,府尊大人也就更多得多考虑一二。

    大伯的朋友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眼睛小小的,眯起来都找不到眼球,看上去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众人见了礼后,那胖子便坐到大伯身边,与大伯等人窃窃私语,末了还用异样的眼光扫了朱平安数眼。然后就见大伯及几位乡人脸色有些难堪,看向朱平安的眼神也都带着怪罪和抱怨。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这些其他县的学子书生,究竟是有何贵干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朱平安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桌上后就开始对付起来面前的一碟醉蟹,以前看舌尖上的中国对上海的醉蟹就垂涎数尺了,奈何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这醉蟹就摆在自己面前,怎么忍得住。

    诚然如传言一般无二,贪吃,饭桶。

    其他几县的学子书生对朱平安手筹并用接连吃了两个大螃蟹的不雅吃相,纷纷侧目。

    大伯朱守仁等人也都想离朱平安远一点,脸红的不行。

    惊仙楼办诗会,是其他几个县的学子早就筹备好的,并不指专门针对朱平安等怀宁县的学子书生的,本来只是想在对怀宁县学子发作前相互熟络一下,没想到喜从天降,听闻有人说朱平安等几位怀宁县学子正往惊仙楼这边的时候,其他几县学子一商量,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让他们出一个大丑吧。

    于是,有人去楼下堵,免得朱平安他们只是路过;有人去叫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种好事必须要更多的人一起欣赏才有意思;也有人动用私人关系,去拜访郡城几位有名望的大贤,希望他们能来,大家评点才更有说服力。

    因为叫人的人还没有回来,所以其他县的学子书生也都忍着没有发作,但等众人来了再对朱平安等怀宁县人发出雷霆一击。

    所以,现在大家一起交流甚欢,气氛甚好,谓之曰暖场。

    歌舞升平,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