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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子厚,汝言《关雎》乃男女恋情,甚至相亲活动民俗歌谣,有何凭据?”

    在杨国梁陷入困境的时候,马华亭又一次站了出来,黑着一张脸,正颜厉色的大声诘问朱平安,这一次他采用了围魏救赵的方法,攻朱以救杨。

    “我以为解读《关雎》,解读《诗经》,首先就要看《诗经》的形成背景。周代以乐治国,专门设有采诗之官,每年春天的时候,采诗之官都会摇着木铎深入民间,收集民间的歌谣,把其中反应人民喜怒哀乐、民生疾苦、人民生活面貌的歌谣,收集整理起来,交给音乐之官—太师,太师谱曲之后,演唱给周天子听,周天子通过这些民间歌谣,了解民生,作为施政的参考。其中有歌颂先祖的,有祭祀鬼神的,有贵族宴饮交往的,更有反应民间劳动、恋爱、婚姻、社会风俗的。”朱平安微微笑着,缓缓说道。

    “汝之所言,老生常谈,与汝之论无关,岂可作为凭据。汝之论,有何经何典为证?考证为何?”

    马华亭冷笑了一声,跟只斗鸡一样,目光幽幽的盯着朱平安,从鸡蛋里面开始挑骨头。

    你刚才不是问杨博士考证吗,你有吗?!你能说出来吗?!

    哼!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马华亭幽幽的盯着朱平安,随着这一句道出,心里面似乎出了一口恶气。

    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朱平安看着马华亭,微微勾了勾唇角,在马华亭话音刚落,便缓缓开口道:

    “朱熹《诗集传》‘序’言:‘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关雎》出自《南风》,《关雎》言民俗恋情歌谣,正合朱熹序论,此其一也。”

    “《周礼·地官·媒氏》云:‘媒氏掌万民之判,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书年月日名焉。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凡娶判妻入子者,皆书之。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周代的时候,媒官掌管万民的配合,凡是娶妻生子的都要记录在案,为何繁衍人口,二三月份的时候,媒官下政令,令未婚男女相会,这个时候,不禁奔着。若是无故而不听从政令的话,就会受到惩罚。此即古人仲春之月会合男女的习俗,春耕之前的二月初举行的各种祭祀仪式期间,男女也可自由进行恋爱活动。《周礼》规定祭祀荇菜需未婚女子采摘,于是,二三月份的时候,未婚女子都去河里采摘荇菜去了。这个时候,也是政令会合男女的时候,“好逑淑女”的未婚君子也趁机来河边,于是便有了《关雎》。此其二也。”

    “通读《诗经》就可发现很多情诗的背景,都是发生在春天,就是与《周礼·地官·媒氏》的这一政令有关,且多以花草、水流、鸟鸣‘比兴’。”

    “如《郑风·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这首《野有蔓草》讲的是郊外的野草连成了片,草叶上的露水闪闪发亮。有位美女路过,眉清目秀,惊艳非常。与她不期而遇,正好如了我的心愿。”

    “又如《郑风·溱洧》:‘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这首讲的是三月份的时候,郑国的溱水、洧水流淌远方。未婚的男女青年来到郊外游玩,手里面拿着兰草。男男女女手拿蕑草,到城外河边游玩。女说咱们去那边看看?男说我已去一趟。女的又说洧水对岸好地方,又款又热闹,再去一趟又何妨!于是,男女结伴一起去了洧水对岸,相互戏谑,临别时赠朵芍药,约定毋相忘。”

    “再如《郑风·野有死麕》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再如《周南·桃夭》......”

    “再如《王风·君子阳阳》、《卫风·木瓜》、《陈风·东门之枌》......”

    朱平安一口气列举了数十首诗经佐证周代“春三月,会合男女”的习俗,考证《关雎》为男女恋爱的民俗歌谣,描写的可能就是这一习俗。

    马华亭愣住了,原本想着在他这番诘问下,朱平安会被问的支支吾吾。

    可是万万没想到。

    朱平安不仅没有被问的支支吾吾,反而是口若悬河,而且是在他话音刚落,就口若悬河的引经据典。

    这大大的出乎了马华亭的意料,以至于目瞪口呆的愣在了那。

    在朱平安口若悬河下,杨国梁脸上的肌肉越发的松弛下垂,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朱平安话音落后,讲经处都沉默了。

    良久。

    “如果说《关雎》是男女恋情的民俗歌谣,如此之俗,孔圣为何将此列为《诗经》第一篇呢。”杨国梁抬起头,用充血的眸子看着朱平安,哑着嗓子问道。

    “大俗即大雅。”朱平安回道。

    “不足列首篇。”杨国梁继续盯着朱平安。

    “《关雎》列为首篇,是孔圣‘以人为本’的体现。《论语》记载,马棚失火,孔圣问伤人了吗?不问马,这就是孔圣‘以人为本’的体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追求淑女,成功后,以礼鼓瑟吹笙,行夫妇之德,结成婚姻,组成家庭,繁衍后代,这是国计民生的根本。家庭稳定,则社会稳定,则天下太平。”朱平安缓缓说道。

    以人为本?!

    朱平安从现代搬运来的这个词,一下子镇住了众人。

    以人为本......众人越是研究这个词,越发觉得这词不简单。这个词不仅可以涵盖民贵君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道理,甚至更为广阔。

    当然不简单,这可是国策!领先你们几百年的国策!镇不住你们才怪呢。

    朱平安微微扯了扯嘴角,“其实,不仅《诗经》如此,孔圣在删减六经的时候,每一部的开篇都在强调以人为本。《书》开篇讲‘舜不告而娶’,尧为了试探舜的才干,将两个女儿嫁给他,能齐家者,方能治国平天下,以人为本也;《易》首篇讲乾坤两卦,阴阳合德,生生不息,以人为本也;《礼》士冠礼第一,士昏礼第二,成年后成家,以人为本也;《春秋》开篇讲‘郑伯克段于鄢’,讲的是父母子女之道,亦是以人为本......以此而论之,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关雎》作为《诗经》的开篇,再合适不过了。”

    以人为本的内涵太广了,广到了朱平安信口就把六经的开篇扯到了以人为本上,众人还觉得以为然。

    “一千个人眼中一千篇《关雎》,这只是我的《关雎》,谬误之处,让大家见笑了。”

    朱平安说着,向众人拱了拱手,施施然走下讲台。

    啪嗒

    啪嗒

    ......

    讲经处只有朱平安的脚步声在回响。



    接近午时,阳光炽热。

    昭阳殿寝宫传来一股细细的奶香味,嗅一口都让人骨子发软内心荡漾。

    随着奶香味溢出的还有哗哗的水声。

    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大桶冒着热气的热水往昭阳殿寝宫内走去,走进寝宫后,两人便将脑袋低到只能看到脚尖的程度,眼睛也只盯着脚下的一寸地,抬着热水往里走去。

    “姑姑,热水来了。”

    两个小太监抬到浴室门口后,放下水桶,低头看着脚尖,向里回禀,通知里面的宫女接水。

    事关性命。

    若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他们的小命就不保了。

    宫内规矩森严。

    他们小太监只能这些粗活、累活、脏活,根本没资格接近后宫的女主子,有资格接近后宫女主子的,都是上了一定年纪的,有一定地位的大太监。

    当然,即便是大太监做的也不是近身伺候的活。

    比如更衣睡觉、沐浴净身、值夜侍寝这些近身伺候的活,都是贴身宫女才有资格做的。

    太监也是半个男人,若是做了这些活,那就离死不远了。

    皇上可没这么大的肚量。

    至于野史传的什么太监服侍妃子沐浴更衣,甚至更香艳的故事,都是不懂宫内规矩的人,信口胡说的。

    浴室内是一个花瓣形的大池子,池子边缘坐着三位裹着轻纱的宫女,手里持着花篮,不时的往池子内撒些花瓣和香精,池子内是乳白色的浴汤。

    池子外有一个宫女在抚琴,舒缓悠扬的琴声,在浴室内袅袅响起......

    长腿翘臀的卢靖妃坐在浴汤内泡澡,浴汤水线正好浸在卢靖妃腋窝位置。

    卢靖妃的身材非常有料,半个浑圆飘在水面,随波逐流......

    两个只着寸缕的宫女,贴身服侍着卢靖妃沐浴,手法娴熟,动作舒缓,有序无声......

    浴池内的浴汤并不是普通的牛奶,而是卢靖妃的娘家人专门送进宫的人乳,每周都按时进献到宫里来。

    为此,卢靖妃的娘家专门雇了十余位年轻貌美、身体健康的奶妈,作为新鲜的奶源。

    这是卢靖妃从太医那重金求来的驻颜方子,据说有永葆青春容颜,滋养身体,使皮肤嫩滑弹性的功效,还可以使身体更紧致,保持青春活力。

    “事情打听清楚了吗?”

    听到小太监的禀告后,三个宫女打了帘子走了出来,领头的大宫女看着两个小太监问道。

    “都打听清楚了,刚刚讲经处的刘公公亲自过来传的话,说是......”

    其中一个小太监上前一步说道,将刘公公传的话,一五一十的小声告知了大宫女。

    “嗯,这是主子赏你们的,你们自去忙吧。只是一点要记住了,把你们的嘴巴都给我管严实点,若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闲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大宫女认真听完后,从袖子里取了两个金裸子,赏给了两个小太监,叮嘱了一番后,将他们打发了出去。

    “姑姑放心,猴儿们省的。”两个小太监连连保证,低着头转身离去。

    大宫女率先走进浴室,另外两个宫女吃力的抬起水桶,晃晃悠悠的跟着进了浴室。

    “娘娘......”

    大宫女进来后,除了衣衫,走进浴汤内,准备一边服侍卢靖妃沐浴,一边汇报情况。

    “咯咯......前面怎么样了?”

    卢靖妃眯着眸子,一双小手按着池底,小脚丫扑哒了两下水花,咯咯笑着问道。

    “娘娘,今儿除了景王殿下府上的两位侍讲大人,裕王殿下府上的高大人,还有鸿胪寺的刘伯卿老大人......”大宫女一边轻轻的给卢靖妃擦拭身体,一边轻声回禀。

    “嗯,刘老大人也来了,他在朝野素有名望,父亲给本宫列的名单上,刘老大人排在前面,可惜为人太过谨小慎微,不敢站队,两头都不得罪......”卢靖妃睁开了眼睛。

    “这次刘老大人还称赞景王殿下了呢,没有称赞裕王。”大宫女补充道。

    “咯咯......本宫的皇儿自然是好的。”卢靖妃咯咯笑了起来。

    “除了刘老大人,今儿来讲经的还有国子监的五经博士杨国梁。”大宫女接着说道。

    “嗯,杨国梁这人本宫听过,圣上还夸奖过这人呢,将他写的书列为科举的参考书。在父亲给本宫的名单上,这人比刘老大人还要靠前,说是十年后可以扛鼎四书五经的人物,哦,对了,听说这人的女儿还嫁给了严嵩的一个侄子做妾......”卢靖妃翻过身子,趴在一个宫女大腿上,让宫女给擦拭后背。

    “除了杨博士外,今儿来讲经的还有一个叫朱平安的小大人,听说可年轻了......”大宫女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用洁白纯丝棉,沾了特制的香水,轻轻的均匀涂在卢靖妃的后背上。

    “朱平安啊,本宫知道,是今年的恩科状元,年纪好像不比皇儿大,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太年轻了些。另外,近日风评可不好,被圣上罚了银子,听说在外面鼓捣什么猪下水之类的营生,都成朝野上的笑料了。虽然这人也在父亲给本宫列的名单上,不过名次要靠后的多......这人可不是做讲官好选择,一点也没有读书人的气节,再把皇儿给带坏了。”卢靖妃轻轻摇了摇头。

    “娘娘,今儿讲经的主要就是杨博士和朱平安呢。”大宫女回禀道。

    “哦,都讲了什么?”卢靖妃颇感兴趣的问道。

    “他们讲的都是《诗经》的第一篇《关雎》。”大宫女轻声说道。

    “他们都是怎么讲的?”

    卢靖妃更感兴趣了,诗经里面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篇《关雎》了,因为卢靖妃第一次侍寝嘉靖帝,衣带尽宽的时候,嘉靖帝就说了《关雎》里面的一句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就是这一句。

    卢靖妃依然记得当时的场景,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嘉靖帝富有磁性的声音呢。

    “杨博士讲《关雎》,说《关雎》满篇都是‘王者之风,后妃之德’,说君子是周文王,淑女是周王后,说周文王想找一位有德行的皇后,帮他一起治国平天下。”大宫女按着小太监的描述,重复给卢靖妃听。

    “王者之风,后妃之德?”

    卢靖妃一听,眸子都亮了,像是有一道电流划过她的身体一样,一阵酥爽。

    “咯咯......这杨博士讲的真好。”卢靖妃咯咯的笑道,对杨博士的关雎论分外赞同。

    “可是娘娘,听说杨博士被朱平安问住了呢。”大宫女大着胆子说道。

    “哦,朱平安怎么讲的?”卢靖妃兴趣更浓,朱平安讲的比杨博士还要好吗。

    “朱平安说关雎是男女恋情的民俗歌谣,还说是相亲呢。”大宫女回道。

    “他胡说!”

    卢靖妃闻言,娇媚的脸蛋一黑,激动的出声嗔道。

    “就是,奴婢也觉的他胡说。他说的那么俗,哪里有杨博士的‘王者之风,后妃之德’好呢。可是,小梁子说,杨博士被朱平安问住了呢。”大宫女忙不迭的跟着附和。

    “哦,是了,朱平安是个伶牙俐齿、善于诡辩的,本宫给你看过的那份《厚黑学》,就是他写的。杨博士这等老实做学问的,辩不过他,也在情理之中。”卢靖妃想起了《厚黑学》,脸色释然,微微摇头笑了笑。

    《厚黑学》是卢靖妃上上个月侍寝的时候,从嘉靖帝那看到的,听说是厂卫从翰林院呈上来的。

    嘉靖帝一边看一边笑骂“误人子弟”,卢靖妃好奇之下记住名字,让人给搜集来赏看。

    果然是

    满卷荒唐。

    黑心无耻、自私自利、机诈巧骗......

    都是些误人子弟的邪教歪理。

    “不行,本宫要去找圣上。今儿,圣上明着是讲经,其实是给皇儿选侍讲呢。张大人他们本身就是侍讲,刘伯卿早上了致仕的折子,那就只剩下杨国梁和朱平安两人了,本宫可不能让姓杜的给抢了先。快,给本宫更衣......”

    卢靖妃想到这,便急忙的起了身,吩咐宫女更衣。



    在卢靖妃玉体出浴的时候,裕王和景王联合举办的谢师宴也拉开了帷幕。

    “一池二山”园内,琴声娓娓,丝竹悠扬,歌女轻灵的唱着《诗经》里的篇章。

    莲池中央有一队窈窕少女,身着白色轻纱,步伐清雅的跳着《诗经》采薇之舞,莲足翩翩,起伏进退,下腰轻提,旋转飘飞,环佩作响……

    这就是谢师宴的现场。

    “一池二山”园是京城有名的园林,谢师宴选在这里,是景王的主意。

    其实谢师宴说起来是裕王和景王联合举办的,但是实际上众人都知道,裕王只是挂了一个名而已,这次谢师宴实际上是景王一力承办的。

    从谢师宴选址到菜品、装潢布置,再到最后的伴手礼,事无巨细,都是景王一手操办的。

    “一池二山”园,在京城久负盛名,是一代园林大师东方亮的关门之作。

    一勺代水,一拳代山,不出城郭而获山林之怡,身居闹市而有林泉之乐。

    这就是一池二山园的理念。

    一泓活泼的莲池,两座造型独特的假山,再配上曲径通幽,峰回路转,宛若漂浮在水面上的亭榭楼台,形成了这天下独一无二的“一池二山”园。

    春天的花草、夏日的树荫、秋天的红叶、冬天的雪景,不出园皆可尽收眼底。

    “一池二山”园是醉仙楼的产业,今日一早醉仙楼就宣布“一池二山园”不对外营业,只为了全力招待景王的这场谢师宴,平日里在后厨养尊处优的特级老厨,今日也都一个个披挂上阵,亲自操刀整治料理。

    就连远在通州的一位擅长做鸡的大师傅,都被醉仙楼快马加鞭给请了回来,转呈给景王一行做鸡。

    园内吹拉弹唱的歌女、舞女、乐女,一个个都是京城有名的清倌人,未经人事,色艺俱佳,艳名远扬,寻常富贵人家的精心栽培的千金也不比这些清倌人有才。

    上午讲经后,景王便将朱平安等人请到了这“一池二山”园,举办了这谢师宴。

    谢师宴布置也是仿照先秦之风,每人一个单独的几案,跪坐席上用膳。

    景王和裕王并列主位,其余人按资入席。

    朱平安资历最浅,跪坐于末席,前面一席是上午在朱平安这吃了瘪的杨国梁。

    上午讲经时,杨国梁又讲了一篇《采薇》,赢得了满堂喝彩,挽回了不少颜面。

    现在席位上又高朱平安一位。

    杨国梁自觉高了朱平安一等,瞥了朱平安一眼,便再次仰起了下巴。

    “SB!”

    朱平安将杨国梁的举止收入眼中,无声的扯了扯嘴角,如此美味佳肴在案,你不低头吃菜,昂着头吃空气啊。

    景王很会做人,劝酒添菜,在宴席上将众人照顾的很好,很快宴席就进入了佳境。

    酒酣耳热,文气高涨。

    宴席上开始行起了酒令,以诗词佐酒,对联助兴,将宴席推上了一个又一个高潮。

    刘伯卿老大人被众人推举为谢师宴令官,令官发令,其他人听令轮流说诗词,或者对对联,违令者或者输了的人就要罚酒一杯或者数杯。

    刘老大人经验丰富,在他主持下,宴席气氛更上一层楼。

    一开始对对联,对不上者可饮酒,不过在座的都是高人,基本上少有答不上的。

    鉴于此,刘老大人就更改了规则,改为答对了才能饮酒。

    “诸位且停杯中酒,听老夫之令。此宴之酒为百年陈酿,我等万不可辜负了。老夫出一上联,对出下联者方可饮酒。对出下联者,继续出一上联,对上者方可饮酒,以此类推......诸位可听明白了?”

    刘老大人令宴席上的众人放下酒杯,笑着说出了这个新规则。

    “谨遵令。”众人笑着回道。

    “日在东,月在西,天上生成明字。”刘老大人略一沉吟,出了一个上联。

    这个对联是一个拆字联,又有东西天下方位词,属于比较有难度的对联。

    在刘老大人出了这个对联后,众人开始沉思了起来。

    “子居右,女居左,世间配定好人。”在众人还在沉思的时候,杨国梁第一个对出了下联。

    “善,杨博士请满饮此杯。”刘老大人称赞,亲自执着酒壶给杨国梁斟了一杯酒。

    “彩。”

    众人也齐声称赞。

    “多谢刘老,多谢诸君相让。”

    杨国梁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倒立空杯示向众人,表示他喝干了,转到朱平安那得时候,发现朱平安这厮竟然在忙着埋头于盘子中的那半只烤鸡,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饭桶......”

    杨国梁见状,不屑的撇了撇嘴,无声的动了动唇,讥讽朱平安没见过世面。

    “杨博士请出一联,答出者方可饮酒。”刘老大人提醒道。

    “谨遵法令。诸君且听好了,我这上联是‘取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明灯四十九盏,一心只为酬三愿。’”杨国梁向着刘老大人拱了一手,然后说出了他的上联。

    杨国梁出的这一长联,比刚刚刘伯卿出的还要有难度,对联中含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描述的又是名人诸葛亮的一声,想要与之对仗成联,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在杨国梁出了这个上联后,众人便陷入了思考中。

    唯独朱平安依旧埋头于盘中美食,一副答不出来,索性子我放弃了似的。

    这让杨国梁更是看朱平安不起。

    “嗝......”

    在众人还在思索的时候,一个打嗝的声音传了出来。

    一听这个声音,杨国梁就知道肯定是身旁的朱平安无疑了,转头看去,果然是朱平安。

    吃多了,噎着了。

    朱平安有些尴尬的向着众人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拿起一旁的杯子,准备喝口茶顺顺嗓子。

    “子厚,且住手,需对出杨博士之联后,方可饮。”刘老大人坐在席位上,笑眯眯的制止了朱平安。

    “平安欲饮茶,非酒也。”朱平安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酒是如此,茶也一样。”刘老大人笑眯眯的摇了摇头,“老夫乃是此间令官,老夫说了算。”



    酒是如此,茶也一样,老夫乃令官,老夫说了算......

    刘老大人的这一席话,宛若一股甜滋滋清凉凉的风,掠过了杨国梁的心头!

    “刘老英明。”

    听完刘老大人的话,杨国梁差点情不自禁的为刘老大人叫好,刘老大人的这席话对杨国梁来说简直就是苦旱甘霖、雾海灯塔,杨国梁听在耳中,乐在心中。

    真是瞌睡就送枕头啊。

    杨国梁心里一股子难以自抑的兴奋和喜悦,猛地涌了上来,一颗心激动的如疯牛一样,咚咚咚的不住跳动,怎么控都控制不住。

    呼......

    吸......

    深吸了一口气,杨国梁才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好整以暇的扭过头来看向朱平安。

    看到朱平安一脸愕然的表情,杨国梁内心的疯牛又开始控制不住的跳了起来。

    哈哈哈。

    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啊。上午你让我下不来台,现在该轮到你了。

    “取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明灯四十九盏,一心只为酬三愿。”

    我这一副对联可不是随口说出来的,这可是我去年研读《三国志》的时候,读十五卷《蜀书》有感,又呕心沥血,挖空心思,想了旬日时间才想出来的一副上联。

    这可是我的原创,而且是绝无仅有、难以超越的原创。

    想出这副上联后,我自己也尝试对出下联,可是从去年想出上联开始,到现在,一年都过去了,自己也没有想出合适的下联来。

    因为自己的上联,简直就是绝对。

    自认不是千古绝对,也是数十上百年内少有人可以对出来的百年绝对。

    这个绝对想出后,一直珍藏在心中,就是想着在关键的时候一鸣惊人。

    今天就是关键时候!

    早上接旨的时候就得到风声,上午又从马华亭那里得到了准信,今日明着是讲经,实际上是圣上给两位皇子选侍讲!皇子侍讲,这可是名正言顺的帝师,不是今日讲经这样一日帝师。

    一旦被圣上点为皇子侍讲,以后的功名利禄还不是探囊取物!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所以,杨国梁今日毫不犹豫的把珍藏了一年的压箱底的绝联拿了出来。

    效果很理想。

    杨国梁的绝联一出,全场都被震住了,一个个眉心紧锁,努力的思索了起来。

    哈哈

    至于朱平安,对于杨国梁来说完全是意外的大喜。

    感谢刘老大人!

    杨国梁再一次收拾了激动的心情,饶有兴致的好整以暇的看着朱平安。

    “嗝......”

    恰好此时,朱平安打了一个嗝。

    哈哈......

    活该!噎死你!让你刚刚跟猪一样,吃的像个饭桶似的,噎着了吧!自作自受!

    想喝茶?

    做梦吧你!

    我那副对联可不是好对的,别说今天了,就是今年,估计你都没戏。

    杨国梁看着打嗝的朱平安,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一幕似的,不由眯起了眼睛,眼角的褶子里都蓄满了笑意。

    “呵呵,子厚,接令吧。”刘老大人笑眯眯的看着朱平安,打趣道。

    “嗝......刘老,你看能否打个商量,容小子先喝口茶,再接军令。”朱平安打了一个嗝后,端着茶杯,不好意思的笑着跟李老大人商量道。

    “军令如山,刻不容缓。”刘老大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饶有兴致的看向朱平安。

    “呃,那好吧,平安接令。”

    朱平安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合在手上,拱着手应了下来。

    见朱平安接了令,杨国梁嘴角不由勾了起来,好像中了大奖似的,久久地合不拢。

    “嗝......”

    朱平安接令的话音还未落呢,就又打了一个嗝。

    呵呵。

    众人不由笑了起来,其中杨国梁笑的最是灿烂了。

    “刚刚可能朱大人忙着品味美食,没听清我的上联,那我再重复一遍好了。我这上联是‘取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明灯四十九盏,一心只为酬三愿’。”杨国梁一副好心的看着朱平安,微笑着将上联又重复了一遍。

    “忙着品味美食?呵呵,杨博士言语还真是风趣。”马华亭跟着笑道。

    “哦......”朱平安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哦,哦,哦你个头啊,搞得好像你能对出来似的,杨国梁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然而,下一秒,杨国梁扯着的嘴角就抽搐了。

    “哦,还真是口渴,请诸君见谅,容我献丑先对一个下联,讨杯茶喝吧。”朱平安哦了一声,然后端着茶杯,礼貌的向着众人拱了拱手,轻声说道。

    什么?

    这就要先对一个下联?

    都不用思考的吗?!

    众人愕然,杨国梁的这个对联很难,他们刚刚思索了一会了,还没有头绪呢,朱平安这就可以对出下联了?!

    不可能?!

    杨国梁瞪大了眼睛,震惊的嘴角都抽搐了,我自己想出上联后,想了一年都没想出下联,你这才听到上联就能对出下联了?!不可能!!!我不信!!!

    我那对联不仅包含了数字一到十,还包含了武侯诸葛孔明的一生事迹呢。

    呵呵。

    你肯定是连我的对联隐含的陷阱都没弄清楚,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对联,就自以为是的对了一个实际上根本不对仗的下联!

    对,一定是这样。

    杨国梁点了点头,对他的猜测深信不疑。

    “嗝......我的下联是‘平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变卦土木金爻,水面偏能用火攻。’”

    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下,朱平安打了一个嗝,然后淡定的缓缓开口,对出了一副下联。

    朱平安下联一出,众人如闻雷震,谢师宴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杨国梁完全惊呆了,像是失了魂似的,跟个木头一样,怔怔的看着朱平安。

    “好!取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明灯四十九盏,一心只为酬三愿;平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变卦土木金爻,水面偏能用火攻。”

    裕王的叫好声,打破了谢师宴的平静,在听了朱平安的下联后,裕王忍不住赞了一声,然后又轻声的将这一副对联复述了一遍,忍不住又点了点头。

    杨国梁的上联是诸葛孔明的一生功绩,朱平安对的下联也是诸葛孔明的一生功绩,杨国梁的上联出的精彩,朱平安的下联对的巧妙,真是一副难得的妙对。

    高拱看向朱平安的眸子里有了神采,似乎这一刻才真正认真的看了朱平安。

    “嗯。”刘老大人也微微笑着,看着朱平安点了点头。

    “献丑了。”朱平安向众人拱了拱手,然后端着茶杯就往嘴边放去,才放到嘴边,还未饮呢。

    “慢!”

    此时,一个急促而激动的声音响起。



    一声慢字,响彻全场。

    宛若一声炸雷!

    只是一个字,却有千军万马一样浩浩荡荡的气势,恍若有一群正义之师从天而降,策马奔腾,呼啸而来,一下子就震住了谢师宴全场。

    包括宴席上,已经将茶杯放到了唇边,嘴巴都张开,正准备饮茶的朱平安。

    也被震住了。

    保持着端茶的动作,顿在了哪里,一滴茶水也没能喝到嘴里去......

    是谁喊的“慢”?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视线中,杨国梁正看着朱平安,慢字的口型尚未闭合。

    显而易见,正是杨国梁喊的。

    朱平安端着茶杯,缓缓的扭头看向杨国梁。

    视线中。

    杨国梁正激动的看着自己,眸子跳动着复仇的火苗,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兴奋的抖动着。

    “呵呵,朱大人,且慢。”

    杨国梁看着朱平安,努力的做出一副平静温和的微笑表情,只可惜他脸上的肌肉因为兴奋抖动的太厉害了,让他平静温和的微笑显的有些激动而狰狞。

    呵呵

    能不激动吗?!

    说实话,刚刚朱平安做出对联的时候,杨国梁觉的天黑地转,日月崩裂。

    自己出的上联,自己苦思冥想了一年之久都没能想出下联,自认为可以列为百年绝对的对联,结果这个只知道吃的朱平安想都没想就对出了下联!如何能让自己不绝望呢?!

    可是

    呵呵

    皇天不负有心人呢。

    绝望之际,杨国梁没有放弃,大脑转的飞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和活跃。

    取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明灯四十九盏,一心只为酬三愿;

    平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变卦土木金爻,水面偏能用火攻。

    这副看似完美的对联,还是被杨国梁敏锐的抓住了破绽,一个致命的破绽。

    一个足以让朱平安灭顶的破绽!

    漂亮!

    绝地反杀!

    呵呵

    你说如何能不激动呢。

    这个时候,杨国梁没有激动的仰天大笑起来,都已经是克制又克制的结果了。

    “嗝......杨博士有何见教?”

    朱平安端着茶杯,打了一个嗝,微皱了下眉毛,不咸不淡的问道。

    麻蛋。

    连个茶都喝不安生!

    朱平安在心里热情的问候了一下杨国梁。

    “见教谈不上,只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跟朱平安讨教一下而已。”杨国梁微笑着,故意用上午朱平安向自己讨教时的语气,对朱平安说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果然,这样的复仇,才更加舒爽,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喊着舒爽一样。

    这酸爽。

    杨国梁激动舒爽的声音都有些喑哑了,恍若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一样,自带BGM。

    “杨博士请讲。”朱平安看着杨国梁,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呵呵

    掉脸了?

    这就受不了了?

    信不信,待会你的表情会更好看?!

    杨国梁微笑着看着朱平安,仿佛看到了他点出朱平安的知名破绽后,朱平安目瞪口呆、一败涂地的场景,于是,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和了起来。

    “我的上联是‘收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明灯四十九盏,一心只为酬三顾’,朱大人你对的下联是‘平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变卦土木金爻,水面偏能用火攻’,是也不是?”杨国梁目光灼灼的朱平安,微笑着问道。

    “然也。”朱平安点了点头。

    “呵呵,那么问题就来了。”听朱平安答是,杨国梁笑容更是灿烂。

    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仿佛给他一把扇子,他就能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了一样。

    “学挖掘机到底哪家强?”朱平安微微扯了扯嘴角。

    主要是杨国梁的这句那么问题来了,让朱平安有些情不自禁就来了一句,就像《东成西就》洪七因为欧阳锋站的位置太帅,情不自禁的就踹了一脚一样。

    “啊?”

    朱平安天马行空的接龙,让杨国梁啊了一声愣住了,什么玩意,什么学挖掘机到底哪家强,有病吧你,挖掘机乃何物?!

    “咳咳,我是说有何问题?”朱平安咳嗽了一声,微微笑着解释道。

    有病!

    杨国梁看了朱平安一眼,想到即将点破朱平安对联的致命破绽,心情又立马好了起来。

    “呵呵,朱大人稍安勿躁,请听我慢慢道来。我的上联是写的武侯诸葛亮,朱大人你的下联对的也是武侯诸葛亮,联义上是没问题。‘收二川’对‘平西蜀’,‘排八阵’对‘定南蛮’,‘六出七擒’对‘东和北拒’......这些都没问题。”

    杨国梁微微笑着说道,然后话锋一转,笑声中透着杀气,话语中夹枪带棒、万箭齐发:

    “但是,呵呵,朱大人接下来‘五丈原明灯四十九盏,一心只为酬三顾’对‘中军帐变卦土木金爻,水面偏能用火攻’,这里就有问题了。”

    “哦,敢问杨博士,问题出在何处?”朱平安微微扯了扯嘴角,拱手问道。

    “问题出在何处?呵呵,朱大人还没有看出来吗?你的‘中军帐变卦土木金爻’明显对不上我的‘五丈原明灯四十九盏’,后面的‘水面偏能用火攻’亦然。我的上联可是隐含‘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你前面以“东西南北中”这五个方位词来对都没错,可是后面又用‘金木水火土’五行来对,岂不是可笑。我是统一的十个数字,你却用五个方位加五个五行词,方位词和五行词,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你用这不统一的方位词和我五行词来对我统一的数字,岂不是荒唐与可笑?!”

    杨国梁说到这里时,声音如洪钟大吕,语气怎一个慷慨激昂了得,一个字一个字,宛若化作一支支利箭,嗖嗖嗖,铺天盖地,直刺向朱平安的心窝。

    “嗯,杨博士言之有理......”

    “是啊,杨博士的上联是十个数字,朱平安却是用五个方位词加五个五行词来对的,根本不对仗嘛。”

    “对呀,杨博士这么一说,我才算明白为什么刚刚听朱平安对对联时觉的哪里不对了,原来是这啊......朱大人对的这个下联,不对仗嘛,不行啊......”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谢师宴现场热闹了起来。

    呵呵

    爽!

    看着众人恍然大悟的表情,听着众人倒朱的评论,杨国梁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

    这种感觉真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像是新婚夜与妻子敦伦礼毕,颤抖时的那股感觉一样,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舒爽的撑开了,又怎是一个“爽”字能形容的了。

    太爽

    太刺激

    太过瘾了。

    呵呵,朱平安,你是否感受到了绝望......

    PS:寒冬腊月,长安飞雪,残鳞败甲。小生陋居泥瓦之房,身披三尺难以蔽体,头顶菖蒲胜似纳凉。寒风吹我骨,严霜切我肌,晨夕饮粥,晌午品汤。望诸君,赴起点,阅正版,打赏三五两,济命之恩永难忘。

    “说人话!”

    “零花钱被母老虎限制了,但求订正版,闲银打赏,快过年了,我攒点私房钱……”



    杨国梁点出朱平安对联的致命破绽后,抱着胳膊,哂笑的看着朱平安。

    在他眼中,朱平安就是个秋后的蚂蚱,没什么可以蹦跶的了。

    此时,众人的视线也全都聚焦在了朱平安身上,就像一个个聚光灯似的。

    “并不荒唐,也不可笑。”

    谢师宴焦点中的朱平安像是没事人似的,仿佛杨国梁不是指出问题,而是夸奖了他似的,一双乌黑的眸子笑盈盈的扫了众人一眼,最后与杨国梁对视,微笑着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回道。

    哈?

    朱平安这句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呵呵......”

    杨国梁都被朱平安的回答给气笑了。

    “你用五个方位词加五个五行词,来对我的十个数字词,难道不荒唐可笑吗?”杨国梁气笑了。

    “呵呵,朱大人不会是输不起了吧,你五个方位五个五行,明显跟十个数字不对仗啊。朱大人可是状元郎,不会连对仗这么简单的格律都搞不明白吧?”马华亭看着朱平安,大声的嘲笑道,“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钟......我那还有一本《稚童对仗口诀》,今日宴后,可以送与朱大人观摩观摩。”

    “呵呵.....”

    谢师宴响起了一阵笑声。

    “杨博士错了。”

    在一阵笑声中,朱平安淡淡的说道。

    呃?!

    什么?!

    谢师宴的笑声为之一顿。

    接着

    笑声更大了。

    真是活久见。

    明明是自己答案错了,不认错也就罢了,还指责人家命题人题目出错了。

    怎么,应该顺着你的答案出题么?!

    “咳咳,呵呵呵,还能这样啊。嗯,嗯,呵呵呵,朱大人言之有理,是杨博士错了,杨博士你的上联怎么可以是十个数字呢,应该是五个数字和五个别的词才对嘛,这样才跟朱大人的下联对仗嘛,哈哈哈哈......杨博士,你还不认错嘛?哈哈哈哈......”

    马华亭促狭的看着朱平安,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用嘲讽的语气“配合的”顺着朱平安说道。

    “呵呵......”杨国梁哭笑不得的看着马华亭,“马大人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哈哈哈......”马华亭笑着拱了拱手,笑声怎么也停不下来。

    “朱大人,莫要开玩笑了。”

    杨国梁哂笑的看着朱平安,一副仁厚师长面对胡搅蛮缠熊孩子的感觉。

    “非也。”

    朱平安摇了摇头,向着杨国梁拱了拱手,一本正经的说道,“是杨大人错了。我并非用五个方位词、五个五行词对的下联,而是用十个方位词对的下联。”

    哈?

    卧槽?

    刚刚朱平安说了什么,他说他不是用五个方位词、五个五行词对的下联,而是用十个方位词对的下联?!

    我没听错吧?!

    是我听错了,还是朱平安这吊飘了?!

    这种话都敢说出口?!

    朱平安啊朱平安,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竟然敢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的脸皮怕是得比城墙还厚吧!

    做人不能太朱平安!

    在朱平安说完后,整个谢师宴鸦雀无声!

    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朱平安,就像在看外星人一样。

    “咳咳......”

    杨国梁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一张脸气的通红,脖子上都是一根根的青筋。

    竖子!

    你特么的太不要脸!!

    你但凡要一点点脸面,都不会说出刚才那样无耻的话。

    “你......你是当我们大家都聋了吗?”

    咳嗽过后,杨国梁脸红脖子粗,伸手指着朱平安,激动的手指不住的颤抖。

    “啧啧,古有赵高秦廷之上指鹿为马,吾恨不能一睹当时之场景,不过,呵呵,幸有朱大人今日之举,让我得意一尝所愿啊。”

    马华亭一脸嘲讽的看着朱平安,阴阳怪气的嘲讽道,讽刺朱平安睁着眼睛说瞎话,刚刚明明说的是五个方位词、五个五行词,却硬说是十个方位词,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不要脸程度,跟古代的赵高有的一拼了。

    刚刚你说杨博士错了,我还以为,是你不认错还指责人家杨博士上联出错了。

    这就够无耻的了。

    没想到,你还能更无耻,竟然来一个指鹿为马!

    马华亭真的感觉自己低估朱平安的无耻程度了。

    “朱大人,我们大家都没聋.......你的下联是‘平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变卦土木金爻,水面偏能用火攻’,对不对,我刚开始就向你确认过了,这一点大家都可以作证。‘东西南北中’是五个方位词,“金木水火土”是五个五行词,又何来十个方位词之说?呵呵.......”

    杨国梁摇了摇头,哂笑不已。

    “学不可以已。”朱平安看着杨国梁,微微摇了摇头,很是认真的劝慰道,“杨博士虽为五经博士,但也不能停止学习啊。”

    啊?

    你这是说教起我来了?

    你一个连对联都对不出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教我!

    麻蛋

    好气!

    杨国梁听了朱平安劝慰,气的简直要五孔生烟了。

    “以后有时间,杨博士该多格格《易经》了。”朱平安微微笑了笑。

    哈?

    说什么呢你?有病吧你?!

    你这话题转移的也特么太生硬了吧?!

    此时,杨国梁简直要怒发冲冠了!真想脱下鞋甩到朱平安脸上,一试朱平安脸皮的厚度。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金木水火,土与四象合。五行相生相克,互有次序,又有五方之说。‘金木水火土’对应‘东西南北中’,五行即是五方。日出东方,栩栩如生,与木相似;南方炎热,烈日炎炎,与火相似;中原肥沃,适合生长,与土相似;日落於西,金光闪闪,与金相似;北方寒冷,冰冷刺骨,与水相似。故所谓:东方属木,西方属金,南方属火,北方属水,土属中。金木水火土分别代表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

    “所以,杨博士你错了,平安方才下联所对的是十个方位,而非五个方位加五个五行。”

    朱平安目光灼灼的看着杨国梁,微微笑了笑,端起茶杯向杨国梁遥敬了一下。

    一饮而尽。

    末了,夸张的赞了一声,“好茶......”

    本来怒发冲冠的杨国梁,听了朱平安的五行五方之说后,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五行五方之说,他自是知道的......

    瘫坐在那的杨国梁,像是被人蹂躏了一百遍的小媳妇一样,宛若一滩烂泥。

    原本斗鸡一样的眸子,此刻也生无可恋了起来,局促的转移了视线,找地缝去了......

    “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果真是十个方位词......”

    寂静了数秒后,谢师宴一阵嗡嗡。



    “呵呵,精彩,精彩……取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明灯四十九盏,一心只为酬三愿;平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变卦土木金爻,水面偏能用火攻。杨博士上联出的精彩,子厚下联对的妙不可言,当为一段佳话。”

    刘老大人笑着抚掌,对朱平安的对联赞不绝口,一边敲着桌子一边诵读了一遍对联,在称赞朱平安的时候,将杨国梁也一起称赞了一番。

    在刘老大人的这一番挽尊下,杨国梁才觉尴尬稍减,脸也不是那么烫了。

    “哪里,哪里,平安愧不敢当,主要是杨博士上联出的好,我是狗尾续貂了。”朱平安笑眯眯的摇了摇头,谦虚的回道。

    尼玛!

    一旁,脸上才退了烧的杨国梁,再次觉的满脸火辣辣的,恨不得马上离开。

    “呵呵,子厚该你出上联了。”刘老大人笑眯眯的看着朱平安提醒道。

    “哦,多谢刘老提醒,平安差点忘了。”

    朱平安微笑着拱手向刘老大人道谢,闭目沉思了两秒后笑眯眯的说道,“杨博士珠玉在前,那我就木椟其后,也出一个武侯诸葛的上联吧。”

    也出一个诸葛亮的上联?

    好胆!

    杨国梁闻言一怔,脸色又红又黑又冷,羞恼之余,哼了一声,冷笑了起来。

    朱平安啊朱平安,我的上联可是读《三国志·蜀书》有感,又呕心沥血想了十多天才想出来的,你不过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个呼吸,竟然就敢口出狂言,也出一个武侯诸葛的对联?!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你一个呼吸时间来的对联,能和我十多天呕心沥血的对联相比吗?!

    还真是上天要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既然你不怕丢脸,我又干嘛拦你呢。

    呵呵

    我倒要看看你的上联......

    杨国梁羞恼的脸色如冰河解冻一样,荡起了一圈圈涟漪,笑容沿着眼角荡漾在了整张脸上。

    “我的上联是: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还请诸位大人赐教。”

    朱平安起身向杨国梁等人遥遥拱了拱手,微微勾了勾唇角,缓缓的说出了上联。

    “呵呵,就这啊?!”

    杨国梁听了朱平安的上联后,不由摇头一笑。

    看你刚刚那么自信,还以为你的对联有多厉害呢,原来就这么短,这么简单啊。

    呵呵,我的对联总结了诸葛亮的一生,你的对联呢,还明月照纱窗,怎么不照照你的脑子啊,一句上联,一半的废话,前半句跟武侯诸葛亮有什么关系吗?!

    这么简单的对联也敢拿出来显眼?!

    脑子是个好东西,朱平安你该补补了......

    刚刚你想都没想就对出了我的上联,现在,我也秒对你的上联,哼......

    杨国梁轻蔑一笑,正了正衣服,直起了身子,准备妙对朱平安的对联,一雪前耻。

    “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那我对......我对......”

    杨国梁轻蔑的笑着,重复了一边朱平安的上联,准备脱口而出下联。

    不过

    一秒

    两秒

    三秒的时间都过去了,杨国梁也没能将下联脱口而出,嘴巴干巴巴的张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同时,他脸上轻蔑加轻松的笑容,也开始慢慢的枯萎,迅速凋残了。

    不。

    怎么会这样?!

    杨国梁的呼吸加重,脸色变的越来越凝重了起来,皱纹缓缓的爬上了他的眉头、眼角和额头。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杨国梁也没能将下联脱口而出。

    不止如此,别说脱口而出了,对于下联,他便是连一点头绪也没有呢。

    杨国梁对面的马华亭,身子都站起来半个,也是准备妙对朱平安的对联。

    不过。

    站到一半时,马华亭突然睁大了眼睛,表情讶然。

    然后。

    又默默的坐了下来,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腰,做出一副是我腰酸了,不是要起身回答对联的模样。

    整个谢师宴一片安静。

    众人都皱眉思索了起来,有人一边思索一边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写写画画,良久眼中亮光一闪,像是有了突破似的,继而又摇摇头,发出一声失望的嗟叹......

    “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

    众人都是对联届的行家,刚开始的还以为朱平安这副简短的对联蛮简单的,可是一思索才发现,这对联并不是想他们想的那样简单,反而还挺难对的。

    然而,越思索,他们的看法越被颠覆,眉头也锁的越紧。

    最后,他们发现,朱平安的这副上联并不是挺难对,而是非常非常非常的难对。

    简直是绝对!

    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

    朱平安的这副上联里每一个字都不是多余的,一副对联里起码有六个陷阱,难度呈几何级数倍增,忽略哪一个陷阱,都会让你的努力付诸东流。

    孔明诸葛亮,这是朱平安上联中最容易看出的第一个陷阱。

    前半句的明月,与后半句的孔明,明字既相同,又有因果关系,因为“明月”所以“孔明”,这是第二个陷阱。

    朱平安的上联中除了“明月”和“孔明”是因果关系,前半句的“明月照纱窗”和后半句的“孔明葛亮”也是因果关系,因为明月照纱窗,所以孔明葛亮,这是上联前半句和后半句的因果关系。

    “葛”不仅是诸葛亮的“葛”,也是葛纱,是古代做窗纱的一种半透明薄布。前半句的“纱窗”,放眼看去,就是由“葛”和“孔”组成,所以在“纱窗”被明月照的时候,“孔”也明,“葛”也亮。

    后半句的“明”和“亮”同义,都是明亮之意,“个个”和“诸”也是同义,都是个个的意思。

    所以,若要对上朱平安的下联,这六个陷阱,掉到哪一个里面都不行。

    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道理都懂,但是就是对不出来。

    不过,越是难对,众人越是兴趣浓厚。

    包括令官刘老大人在内,谢师宴的众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似乎下一秒对出下联似的。

    然而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三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

    不知不觉,夕阳都已经西下了,谢师宴也在一片欢乐祥和的道别声中落下了帷幕。

    众人在夕阳余晖中告别,然后头也不回的,迫不及待的往家中而去。

    家是温暖的港湾,家是幸福的源泉,家是心灵的家园......

    家里有一盏灯

    有一个屋檐

    有一个柔软的床

    有一个贤惠的知冷知热妻子

    和

    一壶可以解渴的茶水!!!!!!!!

    麻蛋!

    差点渴死在谢师宴上!



    傍晚,夕阳烧红了半边天空,然后依依不舍的拖着长长的影子,缓缓坠落地平线。夜幕挟着温热的晚风,悄悄的降临,笼罩了整个大地。

    “快点,再快一点,你们没吃饱饭啊!不知道老爷我快渴死了吗?!”

    马华亭坐在轿子里,掀开轿帘,张开干裂发白的嘴唇,冲着抬轿子的仆从斥道。

    “老爷息怒,老爷您可要坐稳了。”

    抬轿子的飞奔仆从不敢反驳,应了一声,以更快的速度抬着轿子飞奔。

    “哎哟喂,稳点!”

    突然的加速让马华亭往后一仰,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不由再次气急败坏的冲着轿外叫骂,骂过之后,想起某位始作俑者,不由再次喋喋不休起来:“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这是人对的对子吗?!这该死的朱子厚,可把本官渴死了!!!”

    前门大街上,马华亭乘坐的轿子,以马车的速度往前飞奔,掀起一道道灰尘......

    “急着去投胎啊?!”

    路上的行人看到了这一幕,不由腹诽不已。

    与马华亭情况类似的还有国子监五经博士杨国梁。

    杨国梁也是坐的轿子,不过没有像马华亭那样催促仆从快些抬轿,而是稳稳的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只是干裂的嘴唇却是不断的开启闭合,隐约可听到什么衣冠禽兽朱平安......害群之马朱平安......

    “阿嚏......是谁在背后想我?”

    朱平安在夜幕中返回了临淮侯府,一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到了临淮侯府的时候还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了一声,将马匹交给了刘大刀他们,自己往内院而去。

    “姑爷回来了……”

    朱平安才踏进听雨轩,就听到了小丫头叽叽喳喳,往里禀告的声音。

    “夫君回来了。”

    很快,李姝便领着包子小丫鬟画儿,带着几个丫头从厢房走了出来,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李姝穿了一身海天霞色的开袖襦裙,不是纯白色,而是白中带粉,粉中又略带紫色,半透明的料子,柔和贴身,穿在李姝身上,很显身材,朦朦胧胧可见里面鹅黄色的抹胸,很是诱人。

    淡极始知花更艳,犹抱琵琶半遮面。

    李姝这个小丫头深知女生的着装真谛,如此一身半透明的海天霞色襦裙,朦胧如梦,雅中藏艳,分外诱人。

    朱平安只看了一眼,就目不转睛,错不开眼珠了。

    这个撩人的小妖精……

    朱平安感觉嘴唇有些干了,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个少儿不宜的想法。

    “你这坏人,往哪看呢……”李姝俏脸蛋泛起一层红晕,挖了朱平安一眼,撅着樱桃小嘴,娇嗔了起来。

    李姝嘴上娇嗔,面上也一副嫌弃模样,可是心里面却是像吃了蜜一样甜,女为悦己者容嘛,朱平安的这副坏坏傻样,让李姝觉的没有枉费自己精心打扮了这么久。

    若是朱平安一点反应都没有,李姝才会真的生气呢。

    “小姐,姑爷的眼神像狼一样呢……”包子小丫鬟捂着小子,莞尔一笑。

    “咯咯……是的呢,姑爷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小姐似的……”其余小丫头们也都纷纷掩嘴偷笑。

    “咳咳,想什么呢!我在太医院认识了一个太医,他教给我一点望闻问切的经验,我看你是在望闻问切。”朱平安咳嗽了一声,老脸一红,给自己找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

    “哦,那是妾身错怪你了呀,朱神医......不知朱神医,你看出了什么?”李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云遮雾缭的,挖了朱平安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

    妾身一词是古代女子对自己的谦称,一般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家女主子的谦称,就跟古代男同志惯常谦虚的自称“在下”、“不才”、“鄙人”一样,并不是说自称妾身的就是小妾了。

    “我看娘子有点贫血,咳咳,今晚我给你补补血吧?”前半句的时候朱平安还一本正经的,咳嗽了一声后,就坏笑着凑到李姝跟前说道。

    补补血?!

    闻言,李姝白皙无暇的俏脸蛋唰一下变的通红,就像成熟的水蜜桃似的,一掐就能滴出水来。

    其他人听不懂朱平安的话,李姝又怎么会听不懂呢。

    上次朱平安就这么一副不安好心的说要给自己补血,当时自己还傻傻的问怎么补,结果这坏人就问自己有没有听过一滴精十滴血的说法,然后就......就......

    “坏人!”

    想到这,李姝一双眸子妩媚流波,用力的瞪了朱平安一眼,乌黑的瞳孔上翻,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啐了一口,娇嗔的骂了朱平安一声坏人。

    接着,又上前一步,用力的踩住朱平安的脚尖,左一下右一下,碾了一个圈,然后一扭柳腰,甩着翘翘的小屁股,头也不回的往房内走去。

    李姝扭着小屁屁走后,包子小丫鬟也紧跟着扭腰,紧随其后,一张婴儿肥的包子脸也是红扑扑的,比李姝还要脸红,仿佛要滴血了似的,就跟一只熟透了的大虾似的。

    包子小丫鬟转身前,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双似乎要滴出水的眸子,看了朱平安一眼,就又飞快的低下了小脑袋,紧紧的夹着大腿,姿势怪怪的,追着李姝走进了房内。

    “这小丫头怎么脸红成这样?”

    朱平安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朱平安不知道,包子小丫鬟是知道“补血”暗语的。

    上一次,朱平安在书房给李姝“补血”的时候,包子小丫鬟正好在书房外值守了,自然也就知道了朱平安所谓的“补血”暗指的什么意思。

    当时朱平安说给李姝补血的时候,包子小丫鬟在书房外听到时,吃惊的张大了小嘴,还天真的感慨:原来自家姑爷会医术呢。

    后面听到朱平安那句“你听过一滴精十滴血的说法吗?”,包子小丫鬟一时半会都没有转过来。

    等到听到书房里传来一阵阵让人羞的不要不要的声音时,包子小丫鬟才加紧了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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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盛夏,正是最热的时候,便是晚上也热的不行。

    听雨轩的三等小丫头们,每隔一炷香时间,便从后院深井里提来了两桶冰凉的井水,在院子里洒上一遍,利用冰凉井水的蒸发作用,来降低温度。

    屋子里,尤其是书房里更是摆了七八盆冰,看着快化完了,便有丫头端来新的冰盆换上。

    朱平安与李姝在书房里下棋消暑,手边放了好几盘水果,靠近朱平安手边的水果都是用深井凉水拔过之后,再分切盛盘的,之所以不用冰,是因为冰镇的水果对肠胃不好。

    李姝手边的果盘都是常温的,盛着的也是橘子、桃子这类温性的水果。

    一开始两人象棋下的还很正常,不过随着对弈进行,象棋就开始带了玄幻色彩。

    “呃,你怎么同时飞了象和卒子?”

    朱平安眼睁睁的看着李姝一手持象,一手持卒,同时各走了一步,顿时无语的笑了。

    这一幕并不陌生,之前自己刚中举时跟李姝下象棋,李姝还念过往生咒复活被朱平安吃掉的棋子呢。

    “因为我的是象骑兵啊,特意从安南征来的呢。”

    李姝一双纤纤玉手托着香腮,看着朱平安,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卖了一手好萌。

    “呃,好吧。”

    朱平安看了李姝一眼,只一眼就溃不成军、缴械投降了,从朱平安的角度看,不仅看到了李姝眨眼卖萌,还看到了李姝鹅黄色抹胸下呼之欲出、若隐若现的一对小可爱。

    怎么感觉又变大了......

    “喂,该你啦......”

    李姝娇声催促,并没有注意到朱平安的眼神,不然的话朱平安又要挨白眼了。

    朱平安被李姝外泄的春光晃花了眼,听了李姝的催促,心一虚就走了一步臭棋,正好将炮走在了李姝炮口上。

    “咯咯咯......我要打......炮。”李姝笑靥如花,伸出纤纤玉手捏起炮就把朱平安的炮给打了。

    我要打......炮?

    李姝肯定不会知道这句话在现代的意义了,不过朱平安可是一清二楚,听了李姝的这句话,朱平安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再加上李姝娇笑时花枝乱颤,春光更是外泄......让朱平安听在耳中热在心中,看在眼中,同样热在心中......

    这个小妖精!

    一时间,朱平安的心咚咚跳的厉害,浑身像着了火似的,喉咙也有些发干。

    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大悲咒,才将心里燃起的火给灭了下去。

    “喂,又该你了。”

    李姝俏皮的伸出小脚丫,在桌子底下轻轻的踢了踢朱平安的大腿。

    一脚就把朱平安念了好几遍大悲咒才熄灭的心火,又给点了起来。

    姑奶奶,你就没觉的踢错地方了?!

    “咳咳......好。”

    朱平安微微拱了拱腰,面色通红的咳嗽了两声,随手就走了一步棋。

    此消彼长。

    李姝自身主场优势,再加上象骑兵、高手卒之利,几个回合下来就把朱平安给将军了。

    “呆子,你要是早这样......”

    李姝还以为朱平安这次是故意让着她,让她赢的,不由得想到了上次下象棋的场景,那次是朱平安中举后来家里借书,自己跟他下象棋,连着赢了自己两局,害自己使出小飞象、高手卒,这个呆子都没让自己赢......这个呆子要是早学会让着自己......说不定,说不定早就......

    想到这,李姝便不由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云遮雾缭的白了朱平安一眼,一张樱桃小嘴弯起一个上翘的弧度。

    呃

    早这样?

    朱平安吓了一跳,还以为李姝发现自己偷看了,不过看李姝的反应,才发现并不是。

    略一思索,便明白李姝是误以为自己让着她了。

    还好。

    朱平安呼了一口气。

    “再来。”

    赢了一局之后,李姝兴奋的又摆开了棋盘,似乎想要把以前输给朱平安的棋局都赢回来。

    在两人下第二盘象棋的时候,包子小丫鬟画儿从外面一颠儿一颠儿的走了进来。

    “姑爷,小姐,刚刚门房往里传话,说是宫里来人了,给姑爷送来了两大筐水果呢。”

    包子小丫鬟一脸兴奋的说道。

    “这时候宫里来人送水果?”

    宫里?朱平安闻言一怔,是嘉靖帝赏赐的吗?怎么大晚上的赏水果啊,这会子外面应该宵禁了吧?!

    “这有什么奇怪的,南方进献的水果都是快马加鞭送来京城的,能赶多块赶多快,别说是这会子了,就是凌晨也有可能,要趁新鲜送到宫里呢,宵禁也不会拦的。每年这个时候,圣上收到进献的水果,都会赏赐一些给底下的臣子。昨天早上的时候,圣上赏赐功勋武将新鲜瓜果,府上就被分了一篓江南蜜桃。”

    李姝听到宫里给朱平安送水果,还是送了两筐,不由得眉开眼笑了起来。

    昨天早上府里收到了宫里赏赐的蜜桃,老夫人、大伯母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不住的说什么感谢圣上恩典,还记得这些功臣......

    还有三小姐、六小姐她们也是荣耀的不行,在李姝跟前满满的都是优越感,不住的在说什么江南的蜜桃最好吃不过了,尤其是御桃更是好吃中的好吃,只有三品以上的大员才有这种福利,其他人想吃都吃不上,去年她们只吃了一次,就忘不了。

    秀了一早上的优越感......

    有什么好显摆的嘛!

    昨天请安回来,李姝就把分到的一个桃子,随手丢给了随行的丫头吃了。

    很快,便有几个壮实的妇人将两大筐子水果抬进了听雨轩,一筐子的江南蜜桃,一筐子的安南龙眼。

    筐子很大,很实在,一筐子差不多能合五六篓子水果。

    也了解清楚了。

    江南进贡的新鲜水果赶在今天宵禁前送到了宫里,嘉靖帝尝后甚喜,责令中官将其中一部分水果赐给两位皇子老师,每位皇子的老师各赐一筐新鲜水果。

    朱平安今天给两位皇子讲经,也算是两位皇子的老师了,正好也有份。

    又因为每位皇子老师赐一筐,朱平安占了空子,作为裕王老师得一筐,作为景王老师又得一筐,一下子,分得了两筐。

    “才说了安南,安南的龙眼居然就到了,这时候江南的龙眼还有一个多月才熟呢。”李姝看了水果后,一张俏脸蛋更是笑靥如花,招了招手,吩咐几个丫头将蜜桃和龙眼各拾了一篓,分别给老夫人和大伯母那边送过去。

    “哦,对了,既然是御赐的水果,二姐姐,三姐姐,四姐姐,六妹妹她们那边,也都送一篮过去尝尝鲜。六妹妹不是爱吃江南蜜桃吗,告诉她,若是不够,就让她再遣人过来取。”

    李姝拍了拍小手,吩咐底下的丫头道,一双眼弯成甜甜的两弯月牙儿。



    临睡前,朱平安去浴室洗了一个凉水澡,没有用李姝的那个大浴池,那个浴池太浪费水了,生在红旗下的朱平安永远也记得那句“不要让你的眼泪成为世界上最后一滴水”的节约用水宣传语。

    当然也没用高价买来的徐阶最喜欢的那个祖传泡澡桶,那个澡桶徐爷爷泡完徐爸爸泡,徐爸爸泡完徐阶泡,日积月累下来,这个年代久远的徐家祖传泡澡桶边缘都被磨得油乎乎的了,朱平安自认无福享用,也不敢享用,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皮肤病之类的隐疾,而且这个澡桶买来就被李姝指派人放到库房,束之高阁了。

    朱平安自己提了多半桶凉水,又提了一大壶热水,自己兑了一桶温凉水,就这么在浴室冲洗了一个澡。

    在大明这么多年,朱平安已经熟练、习惯使用皂角净身洗澡了。

    浴室里摆了很多瓷盅,大约有十多个之多,里面盛着的都是李姝惯常用的皂角。每个瓷盅里的皂角都是不重样的,她们的香料和配方都是不同的。沐浴用的皂角和洗发用的皂角不同,洗脚和洗脸的皂角不同,甚至不同部位所用的皂角都不同......温养的,滋养的,修护的,等等作用不用......

    朱平安就不像李姝那么讲究了,一直用其中味道最淡的那一款......

    男生洗澡向来简单快速,大约只用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朱平安就洗完澡了。洗过澡后,朱平安又习惯性的将换下的贴身的短裤洗了。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了浴室,朱平安出门准备将洗净的短裤凉到外面。

    才出门就碰到了李姝的贴身丫头琴儿。

    “姑爷,以后洗衣服的事都交给奴婢们就好了。姑爷是做官的大老爷,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琴儿撅着小嘴道,“而且,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奴婢们不听姑爷使唤,胆大包天欺负主子呢。”

    “不至于。”

    朱平安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至于呢,姑爷的手是写诗作画,写公文作学问的,那里可以做洗衣服这种事。再说啦,姑爷抢了奴婢们的活计,可是用不着奴婢们,要将奴婢们赶将发买了出去?”琴儿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问道。

    “怎么会。”朱平安笑着摇了摇头。

    “所以,姑爷就交给奴婢去晾吧,以后姑爷的衣服也都交给奴婢们洗吧。”

    琴儿说着伸出小手将朱平安手里的短裤抢了过来,转身就要去晾上。

    之前还以为是件普通的一副,可是转过身,琴儿才发现手里拿着的原来是一件短裤,不由红了脸。

    不过还好是黑夜,没人瞧得见,琴儿低着头拿着朱平安的短裤去晾晒了。

    这个时候天色也不早了,很多人都已经睡下了。朦胧的月光洒在地上,隐约可见五指,温度也比白天时低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些热,但是已经好多了。

    该休息了。

    朱平安转身返回了卧室。

    卧室里只点了一支蜡烛,在靠床的床头柜上,罩着了一个红纱灯罩。

    红色的烛光,朦朦胧胧,映照的卧室很是温馨浪漫,让人不由得心猿意马。

    这种朦胧的红色烛光,让朱平安不由得想起了李姝娇羞时俏脸蛋上飞掠的红霞。

    本来朱平安才洗过澡,降下来的体温,在这种朦胧中似乎开始一点点的升温了。

    这个小妖精......

    昨晚的时候还不是这种灯,今天还特意换了这种氛围灯。

    朱平安不由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又想到李姝这几天生理期,朱平安已经好几天没有和李姝亲热了。

    今晚这灯。

    还有李姝傍晚的衣着,以及下棋时无意外泄的春光......

    这么多信号加在一起,朱平安大脑一下子兴奋了起来,难道说李姝的生理期已经结束了。

    那岂不是说自己禁欲的生活可以结束了吗。

    食髓知味。

    两世为人,朱平安与李姝婚后方享受了鱼水之欢,如同食髓知味一样,早就上瘾了。

    前几天禁欲下来,对于才食髓知味的朱平安来说,仿佛度日如年,早就难忍了。

    呵呵

    幸好,今晚可以开荤了。

    朱平安越想越激动,兴奋的连脚指头都绷紧了,体温也从低温到高温迅速提升。

    激动之下,朱平安快步走进卧室,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将屋门关上了。

    咳咳

    这种事情还是关上门做比较保险。

    关上屋门后,朱平安快步走进卧室,脚下像是生风了一样来到了床前。

    床上换了一床新的床单被罩。

    粉色的床单被罩。

    当然,换床单被罩很正常,李姝换床单被罩的速度跟换衣服差不多,两天一换。

    在朱平安看来,这个洁癖有些夸张了,其实没必要换这么勤。而且,李姝用过的东西,也不肯让别人用,无论是换过的衣服还是换过的床单被罩,有些浪费。

    当然,这是生活习惯差异。这点讲究,对于李姝这种白富美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根本不值一提。

    李大财主,不,是岳父从小就宠溺李姝,都宠了十多年了,这种习惯也不能说改就改,要徐徐图之。

    另外,最近朱平安也取得一定成效了。

    有一天李姝穿了一件很漂亮的衣服,朱平安看后惊艳不已,不由夸李姝的衣服好看,结果从来不穿重样衣服的李姝,竟然破天荒的穿了两天,换下之后还让人洗了一遍,隔了几天后又穿了一天。

    女为悦己者容。

    也就是这了吧。

    这个洁癖的小妖精,还是蛮可爱的。

    有了这个发现,朱平安自然不会浪费。

    李姝近期的衣服还有床单等虽然换的很勤,但是有令丫头洗净重复利用的苗头了,虽然重复率只有百分之几,但是也算是阶段性的进去了。

    哦,好像有些跑题了。

    朱平安之所以注意到这套床单被罩,是因为近期李姝更换的床单被罩都是大红大紫的那种。

    这种粉色的床单被罩,倒是近期第一次。

    不过

    呵呵

    还是有些小清新呢,跟房间的氛围灯也更搭,粉色衬托红色,更显浪漫氛围。

    你这个小妖精......

    还蛮有心的嘛。

    春宵一刻值千金,最难辜负美人恩,今晚,我可要好好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