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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空涂寇,和风送暖。

    一位内侍在夕阳余晖中捧着圣旨,缓缓走进了无逸壂,霎时间吸引了无逸壂众官员的眼球。

    无逸壂众官员的视线随着圣旨,一路前行,穿过大殿,右转,向着司直办公区而去。

    不会是颁给朱平安的迁任圣旨吧?

    来的这么快?

    众官员心里面下意识的猜着,眼睛随着内侍的脚步,也越发的红了……

    景王可是储君的第一人选啊,现在景王府的职位就那么多,被人占一个就少一个啊。

    看着内侍一步步的走近朱平安所在的办公房间,无逸壂不少官员心都快碎了,我们谋求景王府侍讲学士谋求了多少年了,唉……

    “嘎吱。”

    当捧着圣旨的内侍推开朱平安办公房间屋门的时候,无逸壂响起了一片叹息声。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种结局,可是人们心中难免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现在门开了,第二只靴子也落地了,人们最后一丝希望也宣告破灭了,忍不住发出一声准备了多时的叹息。

    当内侍推开屋门的时候,朱平安还在伏案练字,手边已经摆了厚厚一摞写完的宣纸了。

    “朱大人,这字待会再练也不迟,这会还是抓紧收拾收拾准备接旨吧。”

    内侍捧着圣旨走进了房间,看着朱平安微笑着说道。

    “多谢公公提醒,还请公公稍候片刻。”

    朱平安放下手中的毛笔,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向着内侍拱手道谢。

    接旨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累公公久候了。”

    朱平安顶着无逸壂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更衣净手完毕,正好了衣冠,拱手对内侍说道。

    “无妨,朱大人请接旨吧。”内侍微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的展开了手中捧着的黑轴三色圣旨,旨面绣着祥云瑞鹤,两端有上下翻飞、腾云驾雾的五爪金龙,满旨富丽堂皇。

    见圣旨,如见皇帝亲临。

    “臣朱平安接旨。”

    朱平安一撩官服,正襟双腿下跪,上身挺直,恭敬的跪接圣旨。

    周围官员也纷纷下跪观礼。

    “奉天承运

    皇帝敕曰:无逸壂司直郎、翰林院侍读学士朱平安,年少人杰,人品端正;尊师重教,知礼明理;勤学苦练,百折不挠;锐志匡时,宏才赞理。穷不减其志,难不坠其襟,当畿庭之再入,肩重任而不挠,深得朕心。着,无逸壂司直郎、翰林院侍读学士朱平安,即日起迁任裕王府侍讲学士,加经筵官,入裕王府讲经授筵,钦此。”

    立在朱平安跟前的内侍声音洪亮,咬字清晰,抑扬顿挫的将这一道圣旨宣读了出来。

    什么?

    迁任裕王府侍讲学士?入裕王府讲经授筵?

    我没听错吧?!

    周围观礼的无逸殿众官员听完圣旨后,一个个全都怔住了,继而脸上开始露出一阵狂喜之色,努力的忍着嘴上不笑出声来,但心里面早就笑的不行了。

    哈哈哈......

    没想到啊

    万万没想到啊。

    原来圣上迁任朱平安的职位是裕王府侍讲学士,不是景王府侍讲学士,哈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啊,这下我们又有机会了。

    早上听司直的小黄门透露说朱平安要被圣上迁任为景王府侍讲学士的时候,有意于景王府的众人觉的天都要塌了,不过此刻听了内侍宣读圣旨,感觉像是盘古开天辟地了一般,一道圣旨便让崩塌了的天地重新分离重塑。

    从来没有哪一刻,觉的公鸭嗓一样的内侍的嗓音竟然是如此的悦耳动听。

    虽然圣旨是宣给朱平安的,但是这一刻有志于景王府侍讲学士的众官员却觉得圣旨是宣给他们的。

    意外之喜。

    迁任朱平安为裕王府侍讲学士,哈哈,这真是太好,太美妙了,圣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

    众人都忍不住隐隐有些同情朱平安了。

    之前对朱平安有多羡慕嫉妒恨,此刻对朱平安就有多同情。

    哎

    真是可怜啊。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一刻,朱平安应该非常非常失望,非常非常难过吧。

    肯定是这样的。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景王府侍讲学士,前途一片光芒,未来阁老可期,可是眨眼间,这一切都成了水中花镜中月,宛若晴空一阵霹雳,从景王府侍讲学士变成了裕王府侍讲学士。一字之差,可是前途却是云泥之别。

    一个是从龙之臣,一个是藩王旧臣,光明与黑暗一目了然。

    可怜啊,可怜......

    在圣旨宣读完毕后,不少人将同情的目光投到了朱平安身上,当然也有不少幸灾乐祸的声音。

    呵呵

    真是可笑

    早上得信给你道谢,你还摆一副臭脸;下午又是看书又是练字的,装自己是最荣辱不惊的;接圣旨前还牛气轰轰、目中无人的去更衣净手,一副老子要发达了的模样,现在傻了吧。

    从景王府侍讲学士变成裕王府侍讲学士吧。

    不仅如此,注意圣旨中关键的这一句“无逸壂司直郎、翰林院侍读学士朱平安,即日起迁任裕王府侍讲学士,加经筵官,入裕王府讲经授筵”,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从今天起,你朱平安就不是无逸殿司直郎、翰林院侍读学士了,你现在只是裕王府侍讲学士,以后不能在无逸殿司直了,你要去裕王府办公了。

    无逸殿司直郎官职虽小,但却是储相之职,也算是“入阁”了。

    但

    从今天起,这种荣誉你朱平安再也没有了。

    呵呵

    活该!

    让你臭嘚瑟!

    一时间,各种情愫的眼神聚焦在了朱平安身上。

    不过

    跟众人想象的不同的是,处在众人同情和幸灾乐祸眼神中央的“倒霉”朱平安,早在听到内侍宣读圣旨到“迁任裕王府侍讲学士”时,内心就已经是狂喜的了,几乎都要忍不住拍手庆祝一番了。

    Yes,成功了。

    冯保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卢靖妃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这下好了......

    “臣朱平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平安忍着内心的狂喜,双手抚地,叩首领旨谢恩。

    只是在众人眼中,朱平安努力忍着的样子,却是“宝宝委屈,宝宝难过,但是宝宝不能哭出来”,于是众人眼中的同情和幸灾乐祸更盛了。



    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在朱平安接到圣旨后没过了多久,快到放衙时候的时候,无逸壂又迎来了一道圣旨。

    “圣旨到......无逸殿司直、詹事府右春坊左庶子徐溥接旨......”

    一个尖细的嗓音,仿佛二胡拉了最高音一样响彻在无逸壂内,接着一位年约五十来岁的太监,捧着一道圣旨,出现在了无逸壂众人的视野中。

    无逸壂的众人大多都见过这位老太监,姓魏名暮云,偏中性的名字,大家都称他魏公公。这可是一位老资历的太监,比刚刚给朱平安宣旨的那位太监要资历厚的多,魏公公已经在宫里三十多年了,在内廷的官衔也比刚刚那太监高了布不止一点半点。

    当然,朱平安在无逸壂时间短,还没有见过这位老太监。

    听到别人称他魏公公的时候,朱平安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该不会是魏忠贤。

    不过立马就自我否定了,魏忠贤是熹宗时候的大奸,而熹宗还要在半个多世纪才能出生呢,别说他了,连他爹明光宗都得三十多年后才出生呢。

    至于说魏忠贤是魏公公的后人,朱平安自己都笑了,一个太监有个毛线的后人啊。

    传宗接代?

    太监除了收个干儿子,还想传宗接代?!

    等等

    干儿子?

    不对,时间也不对,魏忠贤可是熹宗时期的,距离现在还差两代呢,干孙子还差不多。

    朱平安心里面自嘲笑了笑,否定了这个念头,干孙子,也太不现实了。只是同一个姓氏而已,自己想太多了,姓魏的人不知有几十万呢,相信宫里面姓魏的太监也不止一人吧。

    魏公公是宫里的老资历太监,在内廷的官职若是细论起来,也是三品内侍了。

    而这份圣旨的宣旨对象只不过是个五品而已。

    身份差距在哪放着呢。

    所以,魏公公捧着圣旨进了无逸壂后,并没有像给朱平安宣旨的那个太监一样走到朱平安房间里宣旨,魏公公只是一挥拂尘,喊了一声“无逸殿司直、詹事府右春坊左庶子徐溥接旨”后,就在大殿等着了。

    一个三品内侍来给五品的官员宣旨,这本身就代表了圣上重视的态度,足够荣耀的了。

    于公于私,这个架子自己必须得端着的,魏公公捧着圣旨进了无逸殿后,便端起了架子。

    “见过魏公公。”

    无逸殿大殿的官员纷纷上前与魏公公问好,在皇宫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太监了,即便心里面再看不起残缺的太监,面上也要对他们礼遇尊重有加。

    魏公公也是修炼有成的老狐狸了,像是佛前的弥勒一样,笑眯眯的与无逸殿的众官员周旋。魏公公的记性很好,但凡是跟他打过照面的,他都能叫出人的姓氏官职来,让无逸殿的众位官员,都感觉如沐春风一样。

    “见过魏公公。”

    朱平安练了一下午字,桌上的宣纸都快用完了,趁着下班前朱平安前去大殿供需处再领一摞宣纸。在领宣纸的时候,正好魏公公进了无逸殿,此刻众人都与魏公公联络感情,朱平安也不愿太特立独行,表现什么清高,也跟着随大流的去魏公公那刷了一下脸。

    “嗯,你是朱平安吧,我听下面的小崽子说起过你,今儿个一见,果然是个年轻有为的。”

    朱平安只是简单的刷了一下脸,没想到魏公公竟还笑眯眯的与自己说了一句话。

    “平安可当不得公公‘年轻有为’这四个字,在公公面前只是一个末学后进罢了。”

    朱平安一脸憨厚的摇了摇头。

    “呵呵......”魏公公笑眯眯的看了朱平安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目光还是朱平安菊花一紧,这老狐狸的一双眼睛太亮了,跟他对视了一眼,朱平安都觉的自己被他看透了似的。

    看来宫里面的老太监没一个是简单的,也是,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平安的活到这个岁数,要是没有几把刷子,没有点过人的能耐,哪里能活到今天啊。

    朱平安面上憨厚的笑着,心里面确实打定了主意,以后再跟宫里的任何一个老太监接触,都要打起一百个小心来。

    因为魏公公刚才几乎叫出了所有人的姓氏官职,所以这会叫出朱平安的名字,众人也没觉的意外。

    不过在听到魏公公说朱平安年少有为的时候,不少人心里哂笑不已。

    呵呵

    朱平安当然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的就当了裕王府的侍讲学士,能不年少有为吗,呵呵,只是这个年少有为也就到此为止了,进了裕王府,那就是上了一艘注定沉没的破船。日后景王登基后,跟他争皇位的裕王还能落得了好,裕王都落不了好,更不用说朱平安他们这些裕王的旧臣。

    几乎也就是一分钟左右吧。

    众人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事人无逸殿司直、詹事府右春坊左庶子徐溥从内间快步走来。

    徐溥是嘉靖十八年的进士,当年中了榜眼,一入职就分在翰林院了。徐溥是世家出身,家族中为官出仕的不下十余人,在朝中关系深厚,而且还有一个叔叔与严世蕃关系莫逆,加上徐溥为人处世、个人能力较强,所以官职也是一步一步稳稳的向上升着,从翰林院到鸿胪寺再到右春坊,到了今年,四十余岁的徐溥已经是正五品的官员了。

    早在六年前,徐溥就在无逸殿司直了,比朱平安在无逸殿的关系深厚了不知有几百倍。现在,徐溥已经是无逸殿主管教育方面的部门领导了,与国子监对接,算是一个科室主任。

    “劳烦魏公公前来宣旨,老夫不胜荣幸之至。”

    徐溥到来之后,拱手与魏公公见礼,声音有些气喘吁吁,这是接到圣旨后,快步走来接旨累的,不过脸上倒是一脸的红光满面,显然是兴奋的。

    徐溥对今天的圣旨并非一无所知。

    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就接到信儿,不过当时信儿还不太确定,直到朱平安接到调任裕王府侍讲学士的圣旨后,徐溥才确定自己长久以来谋求的事儿成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无逸殿司直、詹事府右春坊左庶子徐溥,学博而邃,礼和而恭,通达国体,动合机宜,以豆铭过,不负贤名,着,无逸殿司直、詹事府右春坊左庶子徐溥兼任景王府侍讲学士,加经筵官,入景王府讲经授筵,赐银百两,钦此......”

    魏公公与徐溥简单客套了一句,便展开了圣旨宣旨,公鸭嗓的声音响彻无逸殿。

    圣旨中里面对徐溥的评价很高,什么通达国体、不负贤名什么的,听起来挺高大上的,尤其是圣旨里面的提到的“以豆铭过”,更是徐溥的得意之举。

    要说起来,徐溥也是一个善于宣传自己的推手。

    年少的时候徐溥并不出名,也不是天才级人物,在私塾读书时表现的也很普通,从来不是私塾里面的风云人物,一直得不到夫子的重视,在县城里也没什么名气。

    看着别人出风头,年少的徐溥怎么可能不羡慕嫉妒恨呢。

    终于有一天,徐溥看书看到古人用豆子记过名垂青史的时候,灵感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从这一天起,年少的徐溥在私塾里刻意减少了开口,也不再跟朋友吹比胡闹了,在人前努力表现出一副沉稳老成的样子,而且还拿了一白一黑两个瓷瓶放在书桌上,兜里面也常装着绿豆和黄豆。

    扶老奶奶过马路了,徐溥就会当着众人的面往白色的瓷瓶里放一颗黄豆;不小心说了一个脏字,徐溥就当着众人的面往黑色的瓷瓶里放一颗绿豆......就这样,每做一件积极的正确的好事,徐溥就会当着众人的面往白色瓷瓶里放一颗黄豆,每做一件消极的、错误的坏事,徐溥也会当着众人的面往黑色瓷瓶里放一颗绿豆。

    每过一个月,徐溥就会当着众人的面数两个瓶子的豆子,一边数一边跟神经病一样自我检讨。

    一开始的时候,众人对此还不以为然。

    但是当徐溥坚持了半年以后,徐溥的名声在县城里就开始传扬起来了。等过了一年,徐溥的名字在县城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提到徐溥的名字,没有人不伸大拇指的。

    尝到甜头之后,徐溥就把这个做法一直坚持了下来,到现在他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了。家里面装满豆子的瓶子已经数不胜数了,都快放了一屋子了,为了防止耗子进来,徐府专门在屋子里养了一只猫看着。人就是这样,骗着骗着,连自己也骗了。

    这会徐溥在跪下接旨的时候,袖子里还掉出了好几颗豆子呢。

    听着圣旨里“通达国体、以豆铭过、不负贤名”这些个词,徐溥心里面简直都要没醉了。

    “臣徐溥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溥领旨谢恩,一脸的喜不自禁,景王府侍讲学士终于到手了,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哈哈哈哈......

    领旨后,徐溥起身接着就向魏公公道谢不已。

    “呵呵,徐大人了客气了,能给圣上跑腿那是杂家十辈子修来的福气。”魏公公笑眯眯的说道,“恭贺徐大人了,哦,差点忘了,娘娘还托杂家给魏大人带了一句话。”

    “公公请讲。”徐溥附耳过去。

    魏公公凑近徐溥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然后就看到徐溥眼睛亮了,连连点头。

    “呵呵,好了,圣旨宣了,话也传到了,杂家也就不打搅诸位大人了。”

    魏公公笑眯眯的向众人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公公慢走。”

    众人一路相送,一直将魏公公送出了无逸殿宫门,方才止住脚步目送魏公公一行人离去。

    等到魏公公离开后,众人纷纷向徐溥道喜。

    “真是恭喜徐大人了,兼任景王府侍讲学士一职,着实让我等艳羡啊......”

    “呵呵,就是啊。这景王府侍讲学士一职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啊,我等以后还要徐大人多多提携了。”

    “恭喜徐大人,贺喜徐大人,徐大人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我等以后还要徐大人多多照顾啊。”

    “徐大人兼任景王府侍讲学士可是实至名归,日后景王那里,还要徐大人多多美言啊。”

    ......

    很快徐溥周围就围了众多恭喜徐溥兼任景王府侍讲学士的官员,一声声恭喜听的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在恭喜徐溥的同时,不少人还不忘拿朱平安开涮,以朱平安来陪衬徐溥。

    “呵呵,恭喜徐大人了,哦,差点忘了,还有朱大人,恭喜朱大人。咱们无逸殿真是双喜临门啊,刚刚诞生了一位裕王府侍讲学士,现在又诞生了一位景王府侍讲学士,哈哈,咱们这无逸殿还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那还用说,咱这无逸殿可是最靠近圣上的地方,自然是好地方了。徐大人,朱大人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咱们这些无逸殿的同僚啊。”

    上面的这些阴阳怪气恭喜朱平安的话还算好的了,像下面这些赤果果的踩朱平安捧徐溥的也不在少数。

    “早上的时候,听人说的,我还以为是朱大人是景王府侍讲学士呢,没想到最后朱大人是裕王府侍讲学士,徐大人才是真正的景王府侍讲学士。”

    “呵呵,景王府的门槛可不是其他府,门槛高着呢,一般人投机走巧可进不去。也只有徐大人这样学博而邃、通达国体、以豆铭过、不负贤名的才能进得去。人贵有自知之明......当然,我说不是朱大人,朱大人可莫要多想......”

    “这话我信,朱大人可是裕王府侍讲学士呢,张大人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朱大人君子之腹了。”

    “哦哦,是极,是极......呵呵呵......”

    一时间,朱平安成了徐溥之外的另一个焦点,只不过朱平安这个焦点承载的是众人的同情和幸灾乐祸,徐溥那里则是满满的恭喜和恭维。

    不少人在恭喜徐溥之余,都想着通过徐溥跟景王拉上关系,最好能进景王府。

    他们都在打景王府剩余的几个空缺职位的主意,虽然这几个空位地位不高,官职也小的很,但是没关系啊,反正可以兼职,而且只要在景王府谋得了一官半职,日后等到景王继位的时候,他们可就是景王潜龙府邸的旧臣了,有了这个光环,他们日后仕途也是畅通无阻、一帆风顺。

    朱平安冷眼旁观这一幕幕,微微扯了扯嘴角,面上配合的做出一副“倒霉”“恹恹”模样。

    黄泉路上人云稀,总有车神争高低,如今山坡依然在,不见当年老司机!

    各位车神,你们请。

    这条路

    请恕我不奉陪了。



    夕阳西下,卷铺盖回家。

    朱平安是在一众同情、怜悯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灰溜溜”走出无逸殿的。

    至少,众人的眼中是这样的,朱平安在无逸殿收拾了铺盖、书籍、笔墨等物品,一个也不拉的改装包袱的装包袱,该捆起来的捆起来,走的时候背着铺盖,挎这一个包袱,提着一捆书籍,跟逃荒的难民似的......

    “暂时别了,无逸殿,我还会回来的。”

    朱平安背着铺盖回望了无逸殿一眼,微微勾起唇角,扯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弧度。

    “呵呵,强颜欢笑……”

    无逸壂里有人看到了朱平安脸上的笑容,立马不屑的撇了撇嘴,嘲讽了一声。

    呵呵

    你们开心就好。

    朱平安毫不在意的收回目光,淡定调整了一下背着铺盖的绳索,转身离去。

    “子厚,人生的路上,别人的话可以听,但是可不要当成金科玉律。你还年轻,以后还早着呢。此去裕王府,正好可以沉淀沉淀。肃卿早入裕王府,我等同为翰林官,相信肃卿在裕王府也会对你照顾一二的。”

    李春芳帮朱平安提了一个包袱,一边送朱平安到西苑宫门口,一边宽慰朱平安,担心朱平安年纪小、心智不坚,再受了众人的风言风语影响,一蹶不振了。

    虽然李春芳也为朱平安感到可惜,从目前形势来看,景王风头日盛,储君之相日益峥嵘,反之裕王则是一日不如一日。如此一来,景王府侍讲学士自然是炙手可热,前途不可限量,裕王府侍讲学士则有些前途未卜的感觉。

    不过,这些话李春芳都压在了心底,嘴上还是不住的宽慰朱平安,为朱平安鼓舞打气。

    又是帮自己拿行李送行,又是宽慰自己。

    李春芳是一个厚道人呢。

    “多谢子实兄。”

    到了西苑宫门口分别时,朱平安结果李春芳递来的包袱,深深一揖道谢。

    “子厚与我客气什么。肃卿他脾气大了点,其实相处久了,还是很好的,你到了裕王府可以与肃卿多多亲近亲近。改日,我去裕王府寻你和肃卿喝茶。”李春芳笑着摇了摇头,抱拳还了朱平安一礼,建议朱平安到了裕王府,多跟高拱走动走动。

    与高拱多走动。

    李春芳的建议是好的。

    裕王一开府,高拱就入府担任首席讲师。在裕王与景王夺储节节败退,前途未卜,朝廷上下,猜测种种、议论纷纷之际,高拱出入裕王府,多方调护,出谋划策,给裕王很大宽慰,现在已经是裕王最信任的人人。

    如果朱平安跟高拱打好关系的话,以后在裕王府开展工作就容易多了。

    不过

    要跟高拱打好关系,朱平安觉的还是很难的,就这么多次的接触来看,朱平安可以明显感觉到,高拱对自己感官好像并不是很好。

    历史上高拱能看得上眼的,似乎也只有张居正,其他人在高拱眼中都是蠢逼。

    呃

    貌似自己好像也在蠢逼的队列中,最多是一个不是特别蠢的蠢逼吧。

    不管了。

    到了裕王府再慢慢说吧。

    有领先几百年的历史经验,自己再摘不掉蠢逼的帽子,自己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朱平安在宫门口与李春芳分别,李春芳还要赶回去写青词,临近放衙的时候李淳风等人接到了严嵩严阁老的指示,要留在无逸壂赶制青词,估计晚上都不能回去。

    本来,如果朱平安没有接到迁任裕王府侍讲学士圣旨的话,也会被指示赶制青词的。前几次无逸壂赶制青词的任务,朱平安都被分派了的。

    不过,明天朱平安就要去裕王府入职了,也就抓不了朱平安的壮丁了。

    哦

    差点忘了说了,今天帮朱平安搬行李的,除了李春芳外还有一位叫吉祥的小太监,这是冯保派过来的。无逸壂门口司直的小卓子不能擅自离岗,所以冯保就另派了吉祥小太监过来帮朱平安提行李。

    在西苑宫门口,司直的小曹子也主动过来搭把手,帮着将行礼提到了宫门外。

    门外有刘大刀等着,还有两匹马,这点行礼自然一点也不费事。

    回到临淮侯府后,看到朱平安提着大包小包、背着铺盖的,李姝、包子小丫鬟等人一脸茫然,怎么下班回家还带这么多东西啊,跟搬家似的。

    “姑爷这是怎么了?”

    包子小丫鬟等人一边帮朱平安拿东西,一边好奇的问道。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土……姐夫肯定是没干好活,被皇上老爷爷给扫地出门,当不了官了。”熊孩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指着朱平安的铺盖,笑的跟条斗牛犬似的,一张胖脸笑的眼睛都找不到了。

    熊孩子看到朱平安又是背着铺盖又是提着包袱的,脑袋里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府里那些被赶出门的下人,他们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

    于是,熊孩子想当然的觉的自己这个牛的不行的在宫里当官的土包子姐夫,一定也是因为在宫里没干好活,被皇上扫地出门,当不了官了。

    一想到这,熊孩子就乐的鼻涕泡都出来了。

    妞妞妹妹总是在自己面前夸土包子姐夫这好那好啥都好,都不夸我。

    这下好了,看妞妞妹妹还崇拜你不。

    你都被皇上扫地出门了,我可是今天才被夫子夸了呢,我才是妞妞妹妹心里最厉害的。

    熊孩子乐的眼睛都找不到了。

    “才不会呢,姐夫最厉害了。”

    妞妞也跟着跑出来了,站在熊孩子对面,叉着腰大声喊道。

    “我才是最厉害的。”熊孩子脑袋扬得老高,激动的小胖脸通红。

    “一百个你都比不上姐夫的一根手指头。”妞妞叉着小蛮腰,小奶音老响了。

    “一百个姐夫的手指头,都比不上我。”

    熊孩子被刺激的嗷嗷叫,叫完之后觉的不对,怎么是一百个手指头比不上我呢,应该是一百个姐夫也比不上我才对,也不对,是一百个姐夫也比不上我一根手指头。

    等熊孩子掰扯清楚逻辑,准备再次表达雄心壮志压土包子姐夫一头的时候,一抬头就发现可恶的姐夫又把妞妞妹妹给抱起来了,还冲自己得意的笑,笑的跟朵狗尾巴花似的,熊孩子一下子懵了,才掰扯清楚的逻辑一下子又乱了。



    小小熊孩子还不懂什么赢了天下输了她这种大人的感慨,只是觉的即便我比土包子姐夫厉害一百倍,可是如果妞妞妹妹不跟我最好的话,也是一点也不开心的。

    何况

    土包子姐夫现在确实要比我厉害一点点呢,好吧,是比我厉害得多。

    可是

    这是因为我还小,等我长大了,肯定比土包子姐夫厉害一百倍,不,是厉害一万倍。

    熊孩子再次发下雄心壮志,脑海里都幻想起来了,自己长大后先是考了一状元,嗯,比土包子姐夫的状元厉害很多的状元,接着就当上了大官,比土包子姐夫要大很多的官,土包子姐夫点头哈腰的给自己行礼......

    呵呵

    想着,想着,熊孩子都不由的咧着嘴笑了起来。

    不过,下一秒,熊孩子就被小萝莉妞妞的咯咯笑声拉回现实了。

    “咯咯……姐夫,抱抱,举高高……”

    小萝莉妞妞小奶音咯咯地笑着,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熊孩子抬起头就看到土包子姐夫叉着胳肢窝把妞妞妹妹举得老高还转圈圈,妞妞妹妹笑的跟朵小花一样。

    以前妞妞妹妹都是对我笑的!

    熊孩子腮帮子鼓鼓的瞪向朱平安。

    下一秒,熊孩子就看到土包子姐夫看到自己瞪他后,故意冲自己得意的眨了眨眼睛。

    一瞬间

    熊孩子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多大人了,跟小孩子较劲,也不嫌臊的慌。”李姝上前一步从朱平安手中接过来妞妞,娇声嗔道。

    “呵呵……”

    朱平安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熊孩子的脑袋,熊孩子赌气扭头,不过脑袋瓜子还是没有逃过朱平安的魔掌,被朱平安结结实实的揉了一圈。

    “我今天接了圣旨,迁任裕王府侍讲学士,加经筵官,入裕王府讲经授筵。从明天起我就要去裕王府应卯了,自然要把无逸壂的东西收拾回来,明天带去裕王府接着用。”揉完熊孩子的脑袋,朱平安轻声对李姝等人解释道。

    “你不嫌沉呀,这些破破烂烂的扔了算了,你还费力拿回来。”李姝扫了一眼铺盖等物,撇了撇小嘴,嫌弃的嗔道,樱桃小嘴红润欲滴,令人垂涎。

    好吧。

    朱平安了然,在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李姝眼中,这些东西确实不值一提。

    但对于自己来说,这些才用了没多久的东西,等去裕王府的时候正好可以用,出一点力省这么多钱,何乐而不为呢。

    “姐夫,姐夫,你是升官了吗?”小萝莉妞妞从李姝怀里扭着身子问道,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

    底下的熊孩子也支起了耳朵。

    升官?

    翰林院侍读学士,跟裕王府侍讲学士,都是从五品,不过因为圣旨中又规定加经筵官。根据明朝官职规定,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其实并不实际担任讲经之职,实际担任讲经官的需要加经筵官。加经筵官的侍讲学士、侍读学士,要比不加经筵官的侍读学士、侍讲学士高半级,待遇也要高一成,座次排在前面。

    所以,确实可以说升官了。

    看了看小萝莉妞妞期待的目光,又看了看熊孩子,朱平安点了点头,“嗯,升官了。”

    “o(*^@^*)o姐夫真棒,姐夫真棒......”

    小萝莉妞妞高兴的从李姝怀里挣扎下来,围着朱平安一蹦一跳的。

    “又升官了?”

    熊孩子伸出小胖手捂脸,感觉压力山大,土包子姐夫怎么又升官了,更难追赶了。

    “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升官了,前不久不是才升了官吗,怎么又升了?为什么我爹几十年才升一次官,你怎么一年升好几次官,不会是骗人的吧?”

    熊孩子抬起小胖脸,揉了揉后脑勺,有点不相信的问道。

    “可能因为我厉害吧......”朱平安探讨似的回道,说完后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熊孩子翻了一个白眼。

    “你升的官大吗?”熊孩子又担心的问道,如果土包子姐夫官太大的话,自己以后可就不好追了。

    “大,很大。”朱平安勾了勾唇角,点了点头。

    “有多大?”熊孩子抬起头。

    “怎么说呢,皇上大不大?”朱平安问熊孩子。

    “大。”熊孩子点了点头,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全天下皇上最大了。

    “那除了皇上,谁最大?”朱平安又问。

    “好像是......”熊孩子摸了摸脑袋,感觉脑袋有点不够用,不知道谁是第二大,以前听爹说过,那是个什么官来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的,可是记不得了。

    “是不是他儿子,皇子?”朱平安谆谆善诱。

    “咦,是啊。”熊孩子眼睛一亮,觉的土包子姐夫说的很有道理,皇上最大,他儿子就第二大嘛。

    “我现在官是裕王府侍讲学士,用你能理解的话就是皇子的老师、夫子,你说大不大?”朱平安俯下身,摸了摸熊孩子的脑袋,笑的一脸灿烂。

    “啊?你现在是皇子的老师啊?!!”熊孩子张大了嘴巴,然后一脸的苦恼了起来。

    怎么办?

    土包子姐夫现在都已经是皇子夫子了,夫子啊,多厉害,说打人手心就打手心,说罚站就罚站,说让人抄几遍就得抄几遍......

    皇子都是天下第二厉害的了,皇子的夫子当然比皇子更厉害了,那土包子姐夫岂不是只比皇上小一丢丢吗?!那我等我长大了,好像,好像也超不过姐夫吧。

    超不过姐夫的话,妞妞妹妹就不崇拜我,不爱跟我玩了。

    苦恼啊。

    熊孩子的小脸愁的皱成了一团。

    “睿哥儿都被你带沟里去了......”李姝嗔怪的白了朱平安一眼。

    “走喽,吃饭去了......”

    朱平安呵呵笑了笑,一手拎着小萝莉妞妞,一手拉着李姝的手,往屋内走去。

    又上土包子姐夫的当了。

    这个时候熊孩子才反应过来,伸出小胖手赌气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

    “哦哦,开饭喽......”

    小萝莉妞妞迈着小短腿,一走一蹦跶,跟只可爱的小兔子似的。

    “开饭了?!等等我,等等我......”

    听到吃饭,熊孩子都顾不得生气了,轱辘辘的追着跑了上去,五姐姐这儿的饭菜最好吃了,等吃饱了再说吧。得跑快点才行,不然好吃的都被土包子姐夫吃光了。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杜牧《秋夕》

    杜牧的这首诗几乎是给朱平安量身打造的,茶足饭饱之后,朱平安和李姝带着熊孩子和小萝莉去庭院乘凉。古代没有空调,习惯晚上在庭院乘凉。

    丫鬟们在庭院里铺置好了地铺,似床非床,似铺非铺,距离地面10厘米左右的高度,可以看做是古代的榻榻米,上面铺着褥子、亲肤柔软的凉席,靠枕、薄毯等床上用品一应俱全,地铺足足有两米多款,熊孩子和小萝莉妞妞在上面撒欢打滚都不用担心掉下来。

    李姝让人在庭院里洒了驱蛇的硫磺粉,省的有不开眼的小蛇闯进了庭院。

    地铺四周放了几个博山炉,香炉状似海中仙山,点燃驱蚊虫的香料时,不知香料是如何做就的,一部分香雾上升缭绕博山,一部分香雾下沉如瀑布一样顺山而下,博山炉下盘贮存香汤,顺山而下的香雾流入香汤,宛若海中波涛荡漾。

    果盘点心零嘴热茶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李姝揽着小萝莉,手里执着一把小巧玳瑁鹳羽扇,轻轻的扇着微风,很是温馨和谐。

    至于旁边就不和谐了,朱平安镇压着熊孩子,拿熊孩子肚瓜当枕头,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

    “愿赌服输,你的赌品可以嘛。”

    朱平安枕着熊孩子的肚瓜,伸了一个懒腰,夸了熊孩子一句。

    “我可是男子汉,当然要说到做到了。”熊孩子梗着脖子牛气哄哄的说道。

    “嗯嗯,不错。”朱平安弯了弯嘴角,毫不吝啬夸奖。

    想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嘛。

    “你再出题吧,这次我肯定可以答出来。哼,等我答出来,就该我枕着你睡了。”被镇压的熊孩子,又一次斗志昂扬了。

    “嗯,好吧,枕你这么久,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次就给你出一道简单的题吧。”朱平安枕着熊孩子的肚瓜,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旁边服侍的包子小丫鬟画儿等人闻言,不由捂着小嘴咯咯笑了,姑爷又要出题了呢......而且没瞧见姑爷哪里不好意思了,只瞧着姑爷枕的舒服的很,二郎腿都翘起来了呢。

    “才不用你简单,快点出题吧。”熊孩子牛气哄哄、自信满满的催促道。

    “让我想想,嗯,有了,听好了哈。问,青蛙为什么跳的比树高。”

    朱平安摸了摸下巴,听着四周隐隐传来的青蛙叫声,不由得勾起了唇角,给熊孩子出了一道题。

    “青蛙为什么跳的比树高?不可能,青蛙怎么可能跳的比树高呢,压根就不可能。”熊孩子听题后,一下子楞住了,自言自语重复了一遍题目,然后使劲的把小肥脸摇了起来,小肥脸上的肉都摇的忽闪忽闪的。

    “姐夫,你傻了吧,青蛙怎么可能跳的比树高呢?!青蛙又不会飞!”

    熊孩子使劲的摇头,觉的自家的姐夫不会是傻了吧,怎么出了一个这么白痴的题目,谁没见过青蛙啊,青蛙一跳还跳不过我腰呢,树多高啊,它又不会飞,怎么可能会跳的比树高。

    “嗯嗯,是啊,姑爷,青蛙怎可能跳的比树还高。”包子小丫鬟画儿很是赞成的点了点头。

    听到包子小丫鬟画儿赞同自己,熊孩子更是底气十足了。

    “确定吗?”朱平安眯了眯眼睛,微微笑了笑。

    听到朱平安的笑声,熊孩子又犹豫了,皱着小脸再一次苦思冥想了起来。

    想着想着

    熊孩子忽地眼睛一亮,“我知道了,青蛙是站在房顶上跳的的。”

    说完之后,熊孩子沾沾自喜起来,一张小肥脸都扬了起来,似乎满脸都写着“我厉害吧,快夸我吧”。

    “嗯,是嘛,那你看看青蛙站在房顶能跳的比那棵树高吗?”朱平安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一棵大树问道。

    这棵树正好正在了房屋后面,树冠足足高出房顶两三米高,高度对比很鲜明。

    熊孩子看了一眼,脑袋耷拉了下来,好吧,青蛙即便站在房顶上也不可能跳的比树高。

    画儿的包子脸皱成了一团,跟熊孩子一样再度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李姝看着苦苦思索的熊孩子,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弯成了月牙,怀里的小萝莉妞妞也终于想到了答案,一双大眼睛满是鄙视的看着苦苦思索小哥哥。

    “我知道了,青蛙是站在楼顶上跳的。”

    熊孩子自以为再次抓住了重点,兴奋的喊道,一张肥脸再度神采飞扬了起来。

    噗嗤......

    李姝忍不住噗嗤笑出生来。

    小萝莉无奈的给了小哥哥一个大白眼。

    “不行,那棵树比楼顶高多了......”熊孩子瞥见远处一棵高大的松树,好像比家里的最高的楼都要高多了,于是再度耷拉下了小肥脸,皱的跟个苦瓜似的。

    “姐夫,你肯定出错题了。青蛙怎么都不可能跳的比树高,就是站在山顶上也不行,山上也有老高的树。姐夫,你这样可不行,你出一道错题,谁能答得上来啊。”

    熊孩子认真思索了片刻后,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眯着小眼睛鄙视了朱平安一顿,非常肯定是土包子姐夫出错题了,故意用这种错题来蒙我,幸好被我发现了。

    “出错题了?”朱平安微微笑了笑。

    “嗯,肯定是你出错题了。”熊孩子连连点头。

    “哦,那我问你,青蛙跳多高啊?”朱平安问道。

    “也就这么高吧。”熊孩子举起小手比划了比划高度,肯定的说道。

    “那大树呢,大树能跳多高?”朱平安笑着又问道。

    “姐夫你傻啊,大树怎么会跳!”熊孩子很是鄙视的看了朱平安一眼。

    “你才傻呢,大树不会跳,所以青蛙肯定跳的比大树高啊。”小萝莉妞妞翻了一个可爱的白眼,觉的自家小哥哥笨的有些无药可救了。

    包子小丫鬟画儿闻言方恍然大悟的张开了小嘴,忙伸出小手捂着了小嘴,将“啊”声捂了回去,见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熊孩子身上,才松了一口气,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怎么没想到呢,还好没人发现,不然就太丢人了。

    “是比跳啊?我早应该想到的......”

    被小萝莉妞妞鄙视后,熊孩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懊恼的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



    所谓脑筋急转弯,就是看似复杂的问题,但若是转过弯后,答案却简单的一塌糊涂。

    当然,这个弯可不是那么好转的。

    不过,熊孩子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答案出来后,熊孩子觉的土包子姐夫出的问题太简单了,尤其是第二道,青蛙会跳,大树不会跳,所以青蛙肯定跳的比大树高嘛。

    自己就是大意了,才没有答出来。

    下一道题,自己肯定可以回答出来,熊孩子非常自信,毫不怀疑自己的智商。

    我可以的。

    一定要让妞妞妹妹看到我枕土包子姐夫的样子。

    “姐夫,你再出题吧,这一次我肯定不会大意了。”熊孩子再一次斗志昂扬了起来。

    “哦,好吧,听好了哈,问题我只说一遍。说,一只大黑猫远远的看到了一只老鼠,为什么却拔腿就跑?”朱平安枕着熊孩子的肚瓜,有求必应的又出了一道题。

    “猫见了老鼠咋还跑呀?”熊孩子听了问题后,不相信的反问了一句。

    “问你呢?”朱平安把脑袋换了一个位置,再度懒洋洋的翘起了二郎腿。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这只猫它还是个小猫,个子还没有老鼠大,所以看到大老鼠后,小猫它觉的打不过大老鼠,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跑再说,等长大了再收拾那只老鼠。”熊孩子眼睛一亮,答案脱口而出。

    “我刚刚说了,是一只大黑猫,不是小猫。”朱平安拍了一下熊孩子的肚瓜,提醒道。

    “大猫啊?那它咋还怕老鼠呀......”熊孩子挠了挠后脑勺,沉思了起来。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这只猫胆子比较小,它,它怕老鼠。”熊孩子再度给出了答案。

    “睿哥儿笨笨,猫会怕老鼠吗?”小萝莉妞妞斜着圆圆的大眼睛,给了熊孩子一个可爱的鄙视眼神。

    “是哦,猫怎么会怕老鼠,猫天生就是捉老鼠的......”熊孩子点了点头。

    既然猫不怕老鼠,那它为什么看见老鼠就拔腿跑呢?

    熊孩子一张小肥脸再度皱成了苦瓜。

    一秒

    两秒

    ......

    “姐夫,你这道题肯定是出错了,猫不可能怕老鼠的,你那还是一只大猫呢,更不可能怕老鼠的......”熊孩子非常肯定的喊了起来,这一次一定是土包子姐夫出错题了。

    “确定吗?”朱平安笑着问道。

    “确定,肯定,一定是你出错题了。上一道树不会跳,可是这一道不一样,大黑猫不可能怕老鼠的,所以,这一次肯定是你出错题了。”熊孩子非常肯定的连连点头。

    “再给你次机会,题没有错,你还可以再想一想。”朱平安眯着眼睛笑道。

    “不用想了,是你出错题了。”熊孩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再一次认定朱平安出错题了。

    “题没错。”朱平安摇了摇头。

    “还不承认,哼,那你说说为什么大黑猫见了老鼠拔腿就跑?!”熊孩子挣扎着,坐了起来,兴奋的小肥脸都红扑扑的,觉得自己这把要翻身了,可以枕土包子姐夫了。

    “它拔腿就跑,是去追老鼠啊。”朱平安笑眯眯的看着熊孩子,捏了捏他的小肥脸。

    追老鼠!

    是啊,猫去追老鼠,肯定要跑啊。

    熊孩子再度耷拉下了小肥脸,然后很自觉的躺下当枕头了,当然,不服输的又要朱平安出题。

    “冬瓜、黄瓜、西瓜、南瓜,这些挂都能吃,那你说什么瓜不能吃?”朱平安从善如流。

    “苦瓜。”熊孩子想也没想就答道。

    “苦瓜不能吃吗,才吃的苦瓜虾仁,忘了吗?”朱平安扯了扯嘴角。

    “是哦,虽然苦了点,可是就着虾仁还挺好吃的......”

    朱平安一说,熊孩子就想起来了,刚刚晚饭才吃的苦瓜虾仁,所以苦瓜是可以吃的。

    “那,那是什么瓜不能吃啊?”

    熊孩子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瓜不能吃,但凡是能想到的瓜,都是能吃的。

    小萝莉妞妞也眨着大眼睛,掰着手指头,暂时也没想出来什么瓜不能吃。

    至于包子小丫鬟画儿,更是认真的跟琴儿两人探讨什么瓜不能吃,都想出来十多种瓜了,可是都是能吃的,甚至连猫屎瓜都想到了,不过尽管猫屎瓜名字难听,看着也恶心,长的跟猫拉出的臭臭一样,但也是能吃的,味道还很不错......

    唯有李姝,看着苦苦思索的众人,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声的笑成了月牙形。

    “姐夫,那你说什么瓜不能吃啊。”

    想到最后,熊孩子都放弃了,觉的自己肯定是想不出来,不过土包子姐夫也不一定知道答案。

    在熊孩子问完后,朱平安微笑着伸手摸了摸熊孩子的脑门,摩挲了两下。

    “哎呀,你老摸我头干什么,摸傻了你赔得起吗?”

    熊孩子扭头扭头又扭头,可是还是没有躲开朱平安的魔爪,被结结实实的摩挲了两下,不满的鼓起了腮帮子抗议了起来。

    听了熊孩子的话,李姝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还没说什么瓜不能吃呢。”熊孩子抗议完后,再一次提醒朱平安。

    “我已经说了啊。”朱平安看着熊孩子,耸了耸肩膀。

    “你哪里说了啊?!”熊孩子翻了一个白眼,哼,土包子姐夫脸皮真厚,当着大家的面,都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又没聋,你刚刚除了摸我脑袋,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是啊,姑爷,我也没听见呢。”

    同为天涯沦落人,一道题也没答对的包子小丫鬟画儿声援了熊孩子一声。

    小萝莉妞妞也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朱平安,表示妞妞好像也没有听到。

    有人支持后,熊孩子脑袋瓜子又扬起来了,“姐夫你看,画儿姐姐都没听见呢,你没说什么瓜不能吃呢。”

    “好吧,那我再说一遍。”朱平安点了点头。

    熊孩子支起了耳朵。

    画儿等人也支起了耳朵。

    结果

    朱平安再度把魔爪放到熊孩子头上,摩挲了两下。

    画儿等人一脸茫然。

    小萝莉妞妞忽地大眼睛一亮,想到了答案,小胖手捂着小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姐夫,你说答案啊,老摸我头干嘛呀。”熊孩子腮帮子鼓的跟只小蛤蟆似的。

    “这就是答案啊。”朱平安语重心长的说道。

    “什么答案?”熊孩子一脸懵逼。

    “傻瓜不能吃。”朱平安摸着熊孩子的脑袋,悠悠的说道。

    “啊?”

    熊孩子先是一愣,继而整个人都不好了,嗷一嗓子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微风轻轻的吹拂大地,半个朦胧的月亮斜挂在漆黑如墨的夜幕中,稀疏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孩子在打瞌睡,昏暗的月光与打瞌睡的星光一起交织了一张笼罩天地的睡梦之网。

    临淮侯府敬享园庭院内,闹腾的熊孩子已经睡着了,胖乎乎的跟只肉虫一样,小呼噜都打起来了。

    李姝怀里的小萝莉妞妞也睡着了,李姝轻轻地把小萝莉妞妞放到地铺上,小心盖上了一张薄毯,然后张开樱桃小嘴无声的吩咐他们的贴身丫头把他们抱回家睡觉。

    地铺自然由丫头们收拾,用不着朱平安和李姝动手,只需要吩咐一声就够了。

    封建社会就是这样。

    安排妥当之后,李姝起身洗漱回了主卧,朱平安也跟着洗漱颠儿颠儿的跟在李姝身后进了主卧。

    “咯咯,你不去宠爱你的左右小妾,跟着我做什么?”李姝站在床边,笑吟吟的看着朱平安问道。

    “咳咳,我觉的你要管好你的嘴。”朱平安咳嗽了一声,冷不丁的回了一句。

    什么?

    朱平安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

    李姝闻言,笑靥如花的俏脸蛋一下子枯萎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李姝有点生气了,深吸了一口气,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因为我一看到你的樱桃小嘴,就想亲啊。”朱平安灿然一笑,说撩就撩。

    朱平安阳光的笑容,以及**的话语,将李姝心中和俏脸蛋上的阴云一扫而空,这种出其不意的反差撩,效果翻倍,让李姝心里面甜的不行。

    “坏人,净会欺负我......”

    李姝被撩的娇嗔不已,俏脸蛋绯红,水汪汪的大眼睛春水泛滥,故作生气的用力瞪了朱平安一眼。

    这个坏人

    刚刚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原来这坏人刚刚故意那样说,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坏人,这个不懂风情的木头疙瘩什么时候学“坏”了。

    “我欺负谁,也不会欺负了你去。”朱平安急忙表态,嘴上像是抹了蜜一样。

    “油嘴滑舌......”李姝心里喜欢,面上却是娇嗔不已。

    果然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经过了这一插曲后,李姝好像忘了最开始的问题,默认了朱平安晚上在主卧歇息的事实。

    取下发簪,摘下首饰

    卸妆

    合着睡衣上床

    下一秒,李姝就发现朱平安一只不怀好意的狼爪子按在了自己香肩上。

    “干嘛?”

    李姝双手护胸,水汪汪的大眼睛白了朱平安一眼,对刚刚朱平安用那种方式撩她之事,还有些小情绪呢。

    “咳咳,给你说了多少遍了,别总穿着衣服睡觉,这睡衣虽然是云锦丝绸的,但是穿着睡,也是会把衣服弄皱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睡衣从蚕丝到衣服,是多少辛勤劳动的结晶,多么不容易啊,我们要爱惜衣服,懂了吗?脱了再睡,快,脱了脱了……乖,听话哈……算了,我帮你吧……不用谢……”

    下一秒,朱平安道貌岸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说的那叫一个冠冕堂皇,要多正义有多正义,要多勤俭有多勤俭,简直都是勤俭节约的道德楷模了。

    不过,当你知道这一通冠冕堂皇的话用意是脱女生衣服时,那就……

    在耳房值夜的包子小丫鬟画儿听到朱平安的话,都替朱平安脸红的紧。

    “你这坏人说这话都不嫌脸红吗?”李姝左护右拦都没拦住朱平安的魔瓜,眨眼间睡衣就飞到床下,只好一双纤纤玉手交叉护在胸前,俏脸蛋羞的通红红,没好气的白了朱平安一眼,含羞带嗔道:“亏你还是个状元郎呢……”

    “今晚我不做状元郎,我要做探花郎。”朱平安一语双关,意味深长的回道。

    “什么探花郎?呀……”李姝一开始还没明白,不过下一秒她就懂了,这个坏人……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听室内摇床声。

    室内对话声突兀的断了,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然后富有节奏感的摇床声响了起来,这声音宛若在寂静的黑夜里奏响了一声摇篮曲一样。

    但听到这首摇篮曲的包子小丫鬟画儿却是更加的睡不着了,夹着被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双小手捂着耳朵捂了一会,却又鬼使神差的松开了,然后脸蛋红的跟只熟透了的大螃蟹似的。

    终于

    摇床声和其他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消停了,包子小丫鬟松开了夹紧的被子,热的发烫的脸蛋也终于不再增温了,心里面送了一口气,这下可以睡觉了吧。

    然而

    好像才安静了没一会

    那富有节奏的摇床曲再度奏响了起来。

    “姑爷他......”

    包子小丫鬟吃惊的张大了小嘴,继而婴儿肥的脸蛋霎时一片通红。

    一波还未过去,一波又来侵袭,长夜漫漫,摇床声不断,如何睡眠……

    第二天清晨,晨曦刚刚朦胧拉开帷幕,第一缕朝阳还在地平线底下酝酿,东边的天际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一切都纯净的如此心旷神怡,仿佛一副淡雅泼墨的国画。

    朱平安拉开被子下床,站起身时双腿不由自主的一软,要不是及时扶住了床架,朱平安就要出大糗了。

    腰酸腿软,浑身么劲......

    这是标准的纵欲过度啊。

    朱平安再一次的反省检讨了自己,以后一定要注意节制了,自己可不是超人,再不能如此了。

    一定要节制,不要过早的透支身体,细水方能长流,节制,锻炼身体......

    不过,好像反省好多次了吧?

    这次一定要记住了。

    朱平安晃了晃脑袋,打起了精神,年青就是本钱厚,朱平安站了约莫两秒,双腿便又恢复了力气,不再疲软了,腰酸的症状也似乎一扫而空了。

    “你怎么了?”

    李姝从床上支起身体,关心的问道,樱桃小嘴红润欲滴,娇俏脸蛋白里透红,容光焕发,更显倾城,一头青丝随意的垂在胸前,与白皙的肌肤交相辉映,分外勾人。

    薄毯半遮,娇躯横陈,勾勒出一个诱人的轮廓。

    此情此景,朱平安不由唇齿生津,好吧,有这么一个小妖精在,节制什么的,任重而道远啊。



    裕王府位于距离西苑不远不近的王府街上,王府街本命朝阳街,自从裕王和景王同时在这条街上开府之后,朝阳街便被众人自觉更名为王府街了。

    裕王府坐落在王府街偏西的位置,对面再往东一百多米远的位置就是景王府,景王府坐落在王府街偏东的位置。

    两个皇子的府邸,一个位置偏西,一个位置偏东,可能是嘉靖帝随手在堪舆图这么点了两下,并不代表什么,但是很多人却不这么认为。

    紫气东来

    尚左尊东

    ……

    东方代表尊贵,圣上将王府街的东方点给景王开府,将西方点给裕王开府,这还不能代表圣上的心意吗。

    所以,景王府的下人遇到裕王府的下人,总是恨不得把下巴抬到填上去,而裕王府的下人遇到景王府的下人则像低人一等似的,抬不起头来。

    小景人趾高气昂,小景人昂首挺胸,小景人意气风发……

    小裕人瑟瑟发抖……

    总之,在这条街上景王府压了裕王府可不止一头两头那么简单。

    朱平安早晨是从王府街东面进来的,先是路过了景王府,才到了裕王府。

    一路走来,朱平安明显感觉到景王府比裕王府气派不少,光是大门口的石狮子就比裕王府的要威武雄壮的多,听说景王府里面庭院也比裕王府大了一半有余。

    到了裕王府后,朱平安便让刘大刀回朱记帮工了,朱记生意火爆,每到饭点都忙得很。

    其实以朱平安的意思,以后就不用麻烦刘大刀他们接送了,自己又不是小孩,天子脚下治安好着呢,上次赵大膺雇凶那次只是例外,不过不管是刘牧他们还是李姝都坚不同意。

    “因为你稽查太仓,多少人被罚了银子,自己心里没数呀,我可是听说不少官员在背后骂你丧门星呢,你就不怕有人气不过,雇人打你一顿消气呀......”

    李姝翻了一个白眼,坚持要让刘大刀他们接送朱平安才放心。

    刘牧他们也是坚持接送。

    盛意难却。

    朱平安也就没有坚持了,而且李姝说的也不无道理,太仓银库一案,多达千余人被罚了银子,自己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小心点好。

    目送刘大刀回返,朱平安缓步走向裕王府大门。

    裕王府不如景王府气派,但也只是相对景王府而言,相对于其他府邸来说,裕王府足够雄伟气派。

    裕王身份在那摆着呢,王府是除了皇宫外,府邸的最高规制。裕王府门前坐着两个大石狮子,石狮子底座就有半米高,正门门脸四间,正殿五间,后殿四间,后寝五间,左右有配殿。

    “来人止步!”

    大门外有一伍禁军值守,披坚执锐,看到朱平安近前,便按刀走来。

    “吾乃新任的裕王府侍讲学士朱平安,烦请这位将军通禀一声。”朱平安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掏出名帖,双手奉上。

    “原来是朱大人,末将失礼了,大人请进,殿下昨天就已经通知了末将。”

    领头的禁军首领接过朱平安的名帖,迅速看了一遍,然后将名帖还给朱平安,抱拳告罪。

    “不知将军如何称呼?”朱平安收好名帖,边走便问道。

    “末将武万夫。”武万夫回道。

    “武将军,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朱平安微微笑了笑,拱手正式与武万夫见礼。

    “大人说笑了,末将不过是七品中候,日后还得多多仰仗朱大人关照。”武万夫苦笑着摇了摇头。

    中候是古代武官名,与司阶、司戈、执戟合称“四色官”,官级为正七品下,是看守宫门的武将。

    在明朝和平年代,武官地位低下,远不如文官,同级别的武官在文官面前只有听训的份,低级别的武官在高级别的文官面前,只能用一个成语“门下走狗”来形容了,当然这种“门下走狗”也不是随便一个武官都能做的,级别不能低太多,不然连做“门下走狗”的机会都没有。

    自己只是一个七品下守门武官,而朱平安年纪轻轻已经是从五品的大员了,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所以在朱平安说请武万夫多多关照的时候,武万夫才会苦笑着摇头。

    “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自古以来,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宛若人之双臂,缺一不可。将军护卫裕王府,平安入职裕王府,自然是需要将军关照的。”朱平安微笑着说道。

    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这是出自《诗经·国风·周南·兔罝》篇的一句诗,《兔罝》是一篇咏唱国君将士的一首诗。其实《诗经》里关于将士的篇章还是不少的,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在先秦时代武夫的地位还是蛮高的,这篇《兔罝》就是其中的代表。

    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就是说武士威武雄壮,足以堪当是护主卫国的重任。

    “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若是世人都能像朱大人这样就好了。”武万夫闻言,不由感慨道。

    朱平安的这句“赳赳武夫,公侯干城”一下子就搔到了武万夫的痒处,武万夫出自武将世家,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他父亲的寄望,说一个人勇猛善战,常常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个词来形容,武万夫的父亲就是希望他可以做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猛将军,传承家族威名。

    武万夫也是从小苦练武艺,熟读兵法,在上一届武举的时候更是一举夺得了榜眼,仅仅一招之差惜败于武状元戚继光。

    不过,等武万夫以武榜眼步入仕途的时候才发现,武将实在太难做了。这么两年下来,武万夫早已经被现实打磨的,没了当初为国开疆辟土的雄心壮志了。

    自己也是裕王府的老人了,裕王一开府自己就是裕王府中候了,但在裕王府的文官看来,自己始终也就是个守门的而已......

    所以,对比之下,朱平安的这句“赳赳武夫,公侯干城”才会这么难得,让武万夫感慨不已。



    武万夫引着朱平安到了裕王府门房处,验证身份,登记之后,在门房管事那领了一块出入裕王府的腰牌,日后只要出示腰牌就可以自由出入裕王府了。

    “大人请。”门房管事领着朱平安进入裕王府。

    “请恕末将职责在身,就不送大人了。”武万夫站在门口,抱拳相送。

    “武将军留步。”

    朱平安拱手与武万夫回礼,然后又微笑着向门房拱手道谢,“有劳了。”

    “朱大人客气了,大人这边请。”门房管事躬身引路。

    朱平安随着门房步入裕王府,裕王府府邸规制够高,面积够大,但是府邸装潢等远不如严府,仅仅比临淮侯府高上一个档次左右,当然敬享园除外,李姝把敬享园装潢的比严府也不差。

    裕王府分为中、东、西三路,由这三条路将裕王府分割为了中院、东院和西院,门房管事领着朱平安走的中路,这一条路是裕王府的贵客才能走的路。

    汉白玉拱形石门是中路的入口,步入石门,便是裕王府中院了,朱平安顺着中路依次浏览了花园、假山、莲花池,莲花池边上系着两个木舟,莲池中央还有一个亭子,然后就到了中院最大的建筑——长安殿。

    长安殿是裕王府最高的建筑,也是裕王府最重要的建筑,可以说是裕王府中枢所在。裕王平时都是在长安殿办公,裕王属臣也都是在此殿办公。

    长安殿整体庄严无华,明廊通脊,气宇轩昂,殿顶用的是只有王爷才能用的绿色琉璃瓦,显的很是威严气派。高度比西苑无逸殿低了半米,面积大约为无逸殿的三分之二大小,这是规制所在,不能逾过了西苑。

    门房管事将朱平安引进了长安殿内的一个房间,着人倒了一杯热茶,然后请朱平安稍候片刻,他去通禀裕王。

    很快

    基本上门房管事才出门两三分钟左右,朱平安只来得及喝了一口茶,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看到裕王神色激动的大步走了进来,手里面还提着一支毛笔,随着大步走动,毛笔上的墨汁被甩落在地上、蟒袍上。

    跟在后面的门房管事,快走了两步才将将的跟上裕王的步伐,不至于被落太远。

    裕王头戴乌沙翼善冠,身着一身绛红色蟒袍,齐肩圆领,大襟阔袖,做工非常精致。蟒袍下端用银线斜向绣着“水脚”线条,勾勒出波浪之意,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水脚”波浪之上还绣着重叠如姜牙的山石宝物,也就是所谓的“江牙海水“。

    裕王身上的这一身蟒袍是崭新的,价值不菲,是今年过年时嘉靖帝上次的四季服装之一。

    不过可惜的是上面被甩上了一滴一滴又一滴的墨汁,墨汁未干,一看就是刚刚甩落的。

    朱平安看着提着毛笔匆匆走来、墨汁甩落蟒袍而不顾的裕王,内心不免被触动了一下,看样子应该是门房管事刚刚去通禀裕王的时候,裕王正在练字,听说了自己前来报道的消息后,练毛笔都不顾的收起来,便匆匆走来了。

    周公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

    曹操倒履相迎许攸;

    刘备三顾茅庐;

    裕王的甩笔相迎,虽然与历史上的经典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典故相比,还逊色不少,但是不管怎么说,裕王能拿出这个态度迎接自己,就足够了。

    “见过裕王殿下。”

    朱平安急忙放下茶杯,上前一步迎了上去,长揖见礼。

    “子厚无须多礼,快坐......咳咳......昨日我收到父皇旨意时,尚且有些不相信。初时父皇有意将子厚迁任圳弟府上侍讲学士,我听闻消息后失落不已,没想到旨意下来时,父皇竟把子厚迁为我府上侍讲学士了,真可谓是天从天降。”

    裕王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去扶朱平安,手伸到一半,毛笔差点戳到朱平安手上时,裕王这才注意到手里的毛笔,不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将毛笔随手交给跟在身后的门房管事,然后用蟒服擦了一下手,这才伸手扶住朱平安的手,将朱平安往座位上礼让。

    别别

    别拉手行不行......

    朱平安看到裕王伸手时,就有一阵不祥的预感。

    古人表达激动、礼贤下士的方式有毒啊......

    果然

    下一秒

    朱平安就眼睁睁的看着裕王双手攥着自己的手,把自己往座位上礼让。

    咳咳

    话说被男生拉手,还真是不适应。

    虽然朱平安也知道裕王正常很,但是被裕王如此的礼贤下士,朱平安还是不免一阵哆嗦,都是学姐的锅,在现代时,朱平安被某位戴眼镜斯斯文文的学姐坑害看了一部腐片后,只看了个开头,朱平安就落荒而逃,足足一个月都没能从阴影里走出来,最后用舍友珍藏的百G岛国*****才算解了毒。

    也是从这一次,朱平安深刻认识到,对女生,绝对不能从外表判断。

    言归真传。

    由于某位学姐的锅,害的朱平安被裕王古代经典版礼贤下士手法表达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殿下请坐。”

    朱平安借着礼请裕王入座时,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回来。

    呼

    抽出手后,朱平安呼了一口气,幸亏自己现在所在的朝代的是明朝,如果在三国的话......

    朱平安不免想到了三国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刘备刘皇叔,想当年刘备与关羽、张飞桃园三结义,然后三国标志性的礼贤下士、求贤若渴方式出来了,三人同吃同睡抵足而眠......然后刘皇叔三顾茅庐求来了诸葛亮,又是同塌抵足而眠......

    这可不是刘备独有的。

    周瑜。

    三国帅哥周瑜也是如此,蒋干盗书那一章有印象吗,周瑜见到了老同学蒋干,为了表达同学之情,也是跟蒋干同吃同睡抵足而眠,蒋干才有机会偷到周瑜的书信的。

    如果在三国被刘备、周瑜等人如此表达感情的话......

    只是一想,朱平安都不免一阵哆嗦。

    “子厚,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子明,速传府上太医来......”裕王见朱平安一哆嗦,还以为朱平安身体不适呢。

    “没,没,我没事,不用麻烦了。”朱平安连忙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