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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普照,光辉万里,众目睽睽之下,一伍士兵散开从前、左、右三个方向向朱平安逼近,朱平安若是要逃的话,只能后转跳河这一条路了。

    不过,跳河也是行不通的,这是城墙根下运河,河对岸就是城墙了。

    “呵呵,小子,很识相吗,对,就这样,乖乖的站着别动,可别自讨苦吃。”领头的伍长狞笑着说道,他见朱平安站着不动,还以为朱平安是被他们给吓傻了。

    “这些个读书人呐,就会动嘴皮子,一动真格的,一个比一个怂如狗。”另外四个兵士俱是嗤笑不已。

    很快,五人就逼近了朱平安三米之内,伍长一边走一边将手伸到腰后,将腰后随身携带的绳索掏了出来,准备将朱平安给五花大绑起来。

    “慢!”

    在伍长执着绳索准备动手的时候,朱平安向着他们微微一笑,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喊了一声慢。

    朱平安太淡定了,加上这一声慢又喊的突如其然,伍长他们下意识的便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怎么,这个时候知道怕了,想求饶了,早嚷嚷什么啊,穷书生,我告诉你,晚了!”妇人见状,还以为朱平安怕了想求饶,心中畅快不已,但是她却不准备放过朱平安,居高临下的看着朱平安,一脸嗤笑的讽刺道。

    “呵呵。”

    朱平安闻言,扫了那妇人一眼,回以呵呵两字。

    朱平安呵呵之后,将目光转移到妇人身边的武官身上,向他遥遥拱了一手,朗声问道:“这位大人,刚刚你说我是窃贼共犯,不知可有证据?!”

    “证据?本官自己就是证据。本官为官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魑魅魍魉来。你这小子,打扮怪异,行踪诡异,本官一眼就看出你身上的那股子盗窃劲儿,跟昨晚的窃贼,如出一辙。”

    武官听了朱平安的质问,不由的哂笑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一双眼睛,昂然回道。

    “呵呵,大人的意思,小生懂了。换句话说,你并没有证据证明我是窃贼,只是你觉的我是窃贼?!就凭感觉,大人就让人将我拘捕至顺天府衙门,呵呵......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朱平安闻言,笑着摇起了头。

    何其荒唐!

    如此做官,岂非祸国殃民!

    这种官,一日不除,百姓就多遭一日的罪。

    “放肆!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贼,本官的办案经验岂是你能揣度的!”

    武官怒目圆睁,扬声叱了朱平安一顿,然后伸手用力的点了点伍长等人,怒声训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本官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还不快把这小贼给我绑起来。”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被武官训斥后,伍长等人准备将气撒在了朱平安身上。

    “遵命!嘿嘿,小贼,敢跟我们将军顶嘴,那你就别怪大爷我无情了哈。”

    伍长等人看着朱平安狞笑了起来,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准备好好收拾朱平安一顿。

    “住手!”

    朱平安眼瞅着这些大兵就要把绳子套自己身上时,再一次喊了一声,一双眸子射出锐利的眼神。

    呵

    自己当了多半年官了,翰林院待过,无逸殿待过,裕王府待过,官职都是从五品了,像是所说的那样,自己身上怎么也都养出官威了吧。

    自己的这眼神应该是充满了威压和压力,伍长等人一接触到自己的眼神,就会被吓住......

    “住你个头啊!上瘾了是不!”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回应朱平安的是伍长的一声臭骂,然后便是绳索加身。

    嗯

    肋的还特么挺紧,估计是伍长他们报复自己那一声慢让他们挨了武官一顿骂吧。

    麻蛋!

    果然,这不是!

    朱平安毫无反手之力的就被伍长他们五花大绑了起来,然后提小鸡似的,将朱平安推搡上了岸。

    看着朱平安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岸上的妇人高兴的就像在乡下卖猪时似的,围着朱平安转了两圈,满意极了,这才是官太太该有的派头嘛。

    “在乡下就没有谁敢说我!你算老几!”

    熊孩子见朱平安被绑了起来,比妇人还要得意,向着朱平安连着做了好几个鬼脸。

    “奉劝大人一句,贵公子现在小,严加管教的话,还能教的过来......”

    朱平安淡淡的扫了熊孩子一眼,将目光看向朱平安,认真的奉劝道。

    “住嘴!我儿子好的很!那用着你这穷书生多嘴!”

    妇人闻言,立马火冒三丈,护犊子似的揽住熊孩子,冲着朱平安狠狠的瞪了一眼。

    哎

    屡次提醒,毫无卵用,那也就只能言至于此。自己又不是上帝,拯救不了所有人。

    朱平安不再管熊孩子的事,将目光转向武官,本想拱手,但是手被绑着了,只能笑了笑说道:“《大明律·刑律·盗贼》规定,盗窃之案,当场者,须有失主认赃,当时连赃送问,非当场者则有赃物等物证方可定罪。大人,您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如此草率就拘捕在下的话,怕是与《大明律》不合吧,如此行事,实乃公器私用,有滥用职权之嫌。”

    “你以为你读过几本书,就有资格教本官办案了?!呵呵,真是书生意气!给我搜!”

    武官闻言,冷笑不已,随后便指使兵士搜身朱平安。

    兵士闻言,立马上去将朱平安搜了一个遍,从朱平安斜跨的布包里搜出了竹筒、毛笔、书籍等物若干,从朱平安袖袋里搜出了5两碎银子。

    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了。

    那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朱平安昨天已经给李姝了,不然的话,搜身的兵士搜到后一定会吓一跳,能随身携带100两银子的,能是普通人吗?!

    现在嘛

    看着从朱平安身上搜出来的笔筒、毛笔等读书人用的物件,以及那5两碎银子,武官以及兵士都没有将朱平安当回事,5两碎银子也就相当于现在的三千块钱左右。在天子脚下,兜里揣3000块钱都算是少的了。

    “呵呵,你刚刚不是说捉贼拿赃吗,现在人赃俱获了!”武官看着朱平安大笑了起来,伸出脚踢了踢搜出来的毛笔、书籍、碎银子等物,信誓旦旦道,“这些便是赃物!”

    “带走!本官要看看,到了顺天府大牢,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嘴硬!”

    武官冷笑不已,伸手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令兵士将朱平安押解至顺天府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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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如果我是达官显贵,您还会如此办案吗?”

    在被兵士推搡着前行的时候,朱平安淡定的扭头看向高姓武官,微微勾起唇角问道。

    达官显贵?!

    就你?!

    高姓武官听了朱平安的问话,轻蔑的上下打量了朱平安一边,哂笑不已。

    就你这样的还能是达官显贵?!你一个弱冠少年,又大清早的来河边读书,一看就是还在为科举苦苦准备的穷秀才,能是达官?再说了,你这全身上下穿的朴实无华,浑身上下一点贵气都没有,随身就带了5两碎银子,估计这5两已经是你全部的身家了吧,显贵哪有这么穷的?!!

    哂笑之后,高姓武官做出一副刚正不阿、宁折不弯好官员的架势,慷慨激昂道:“所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枉论达官显贵了!本官办案自是一视同仁,铁面无私,无论你是达官显贵也好,你是普通百姓也好,本官办案都是一个尺度,从不因人而异,更不会徇私枉法!”

    “呵呵。”

    朱平安闻言,扯了扯嘴角,呵呵了一声。

    啧啧,这flag立的真是高伟正,希望到了顺天府,你的flag还能屹立不倒。

    “唉......”

    “又一个倒霉蛋啊,真是狗官当道啊,前几日刘掌柜就被这姓高的勒索了十多两银子......这下子,这少年不知道要被勒索多少银子呢。”

    “要是只被勒索银子也就好了,就怕姓高的公报私仇......哎,那书生细皮嫩肉的可吃不刑啊......”

    围观群众看着朱平安被武官一行带走,不由的同情的叹息了起来。

    武官一行押解着朱平安由路东去的顺天府衙,没有在朱记快餐那边经过,不然的话,武官一行人是不可能这么顺风顺水的将朱平安押解至顺天府的。

    “呵呵,这小子还挺识趣的,老子这一路白紧张了,刚刚通过集市的时候,还担心他会借机逃走呢。”

    看着顺天府衙近在咫尺了,一位押解朱平安的兵士松了一口气笑道。

    “百无一用是书生,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他要是想逃走,这一路的时间可不够,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他连主意都下不定,哈哈哈......”

    另一位兵士闻言,扫了朱平安一眼,接过话头,大声的笑着讽刺了起来。

    一行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高姓官员笑骂了手下的士兵一句。

    “遵命。”

    兵士们笑着应声,他们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气,大人笑骂他们,那就证明大人心情不错。

    很快,顺天府衙就到了。

    “刘二,你速去找张顺张捕头来,早些办了关押手续,早些将这小贼关进大牢!本官还有家事要处理。”

    到了顺天府衙后,高姓武官便安排手下一位叫刘二的伍长,去找顺天府的张顺捕头办理犯人关押手续,想要快些把朱平安关进牢里,他好回府,把乡下来的糟糠妻和他儿子安顿下来。

    西城兵马司负责京师西城区的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物,在缉捕盗贼等方面与顺天府衙门存在职权交叉,因而在处理具体事务时需要配合、协调。

    另外,西城等五城兵马司并没有专门的大牢,他们抓捕的盗贼、囚犯等罪犯一般都是关进顺天府衙门的大牢内。要把人关到顺天府大牢,肯定是先要在顺天府衙这边办好关押手续的。不办理手续的话,顺天府大牢平白无故多了罪犯,顺天府衙岂不是懵逼了。

    “大人放心,属下跟张捕头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就去找张捕头来。”刘二得了吩咐,自信的拍了拍胸脯,应了一声,便进顺天府衙门,去找张顺去了。

    见高姓武官令人去找顺天府衙的张顺捕头办理关押手续,朱平安嘴角不由的勾了起来。

    张顺,呵呵,上次赵大膺那个案子,还多亏了张顺帮忙呢。

    “听到要被关进大牢,这小子怕是吓傻了吧?!呵呵......”

    一个负责看管朱平安的兵士,见朱平安勾起嘴角,还以为朱平安吓傻了呢,不由的嗤笑了起来。

    高姓武官扫了朱平安一眼,并没有当回事。

    人都被自己关进大牢了,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不成。进了大牢,那就是自己说了算了,呵呵,那些刑具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说他一个文弱书生了,就是一个硬汉,也得给我猫一样趴着。

    很快,刘二便带着张顺从顺天府衙出来了。

    “呵呵,张捕头,本官又来叨扰贵衙了。”

    看到张顺出来后,高姓武官呵呵笑着,上前走了两步迎了上去,开口道。

    “高大人言重了,下官见过高大人。”张顺很公式化的抱拳与高姓武官见礼,然后问道:“不知大人,此来有何贵干?”

    因为高姓武官身着官服,又长的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刚刚上前了两步,正好走到了朱平安前面,将朱平安挡的严严实实的,所以张捕头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朱平安。

    “哦,是这样的,昨天下午的商铺盗窃案,本官昨晚就带人逮捕了窃贼,关到贵衙大牢,没想到竟跑了一个漏网之鱼。呵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本官的穷追深查之下,今早这小贼便被本官缉捕归案了。这不,一逮到人,本官就来贵衙了。还得麻烦张捕头办了关押手续,本官好将这小贼与昨晚的窃贼关到一起。”

    高姓武官微微笑了笑,轻声解释道,说完后转身伸手指了指朱平安,“喏,就是这个小贼。”

    “哦,原来如......”

    张顺闻言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就顺着高姓武官的手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朱平安。

    瞬间

    张顺目瞪口呆,整个人完全呆住了,嘴巴张的像抽筋了似的,原来如此的此字也被噎回了嗓子里!

    这什么情况?!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怎么了?”

    高姓武官见状,不由的皱了皱眉,难道说这个穷书生是张顺的亲戚不成?!

    呃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也不是不能卖他张顺一个面子,放了这穷书生,只是不能轻易饶了这穷书生,怎么也得让他付出些代价才行,不然本官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朱,朱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张顺回过神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急急忙忙来到朱平安跟前,伸手就要帮朱平安解开绳索。

    朱,朱大人?!

    高姓武官闻言,心里面瞬间咯噔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裹挟着刺骨的凉气从脚底板直达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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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顺的这一声朱大人,不啻于一声晴天霹雳,轰然炸响在现场所有人的头顶。

    什么?!

    朱,朱......朱大人?!

    这,这……这穷书生竟然是个当官的?!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押解朱平安的伍长闻言,脸色惨白,浑身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来,连着咽了三口唾沫,哆嗦着抬起头,满怀期望看向张顺,硬挤出一个笑脸,声音也不受控制的颤抖着问道:“张,张捕头,您不是说笑的吧?!”

    伍长仍怀着百分之零点一的期望,这个现实对他来说太残酷了,他不愿接受,还想抢救一下。

    其他四位兵士也都一样,如果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身体哆嗦着,满怀期望的看向张顺。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张顺铁青着一张脸,瞪了他们一眼,额上的一条青筋都涨了出来,冷声反问了一句,然后便不再搭理他们,忙着去给朱平安松绑。

    开玩笑?!

    我看是你们给我开玩笑吧,堂堂的朝廷从五品大员,能是包子铺窃贼?!!

    张顺简直难以置信,他们竟然能把朱平安当成窃贼同伙?!

    早就听说这位新任的西城兵马司指挥自以为有严党背景,办案行事无法无天,没想到竟然如此无法无天!

    伍长等人闻言,耳朵嗡了起来,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他们的魂儿都吓飞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们竟然将一名朝廷命官诬陷为窃贼同伙,还给捆绑押解到了顺天府大牢,而且路上还那么的不敬……这,这……这不是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吗!

    一想到这一点,伍长等人脸色惨白、面无血色,后背冷汗直流,用力的将额头紧贴地面,连声求饶,“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罪该万死,还请大人赎罪……”

    在不远处一边等着一边看热闹的妇人,此刻也懵了,她在乡下惯是欺软怕硬,万万没想到河边读书的穷秀才,竟然是个当官的?!此刻得知真相后,不由吓得后退了几步,脸色都白了,心跳加速,自己好像惹了大麻烦了……

    现在,妇人只是寄希望那穷秀才官做的没有他官人大。这样,他官人还能以权压人,平息了此事。

    “怎么还不关他进大牢啊。”熊孩子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只是看着朱平安还没有被关进大佬,他就不满的撅起了嘴。

    “嘘。”

    妇人赶紧的将熊孩子揽到怀里,捂住了他的嘴。

    “你捂我嘴干嘛!”熊孩子使劲挣扎出来,抬脚踢了妇人一脚,不满的拉长了脸。

    “小祖宗,你小点声。”

    妇人将熊孩子拉到了一边,紧哄慢哄,才让他消停了下来。

    视线回到众人中心。

    “呵呵,张捕头,许久不见。”

    朱平安微笑着跟张顺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侧身躲开了张顺的手,很认真的说道:“别,张捕头,松绑的话,还是算了,我可不想连累你成了同犯。”

    “朱大人,您说笑了,您怎么可能是窃贼呢。”张捕头用力的摇了摇头。

    “呵呵,我也希望我是说笑啊,但是可惜,我可是被人家高大人‘人赃俱获’来的,喏,看到刘伍长身上的挎包了吗,里面的笔筒、毛笔、书籍还有5两碎银子,都是赃物呢。怎么,你不信啊,不信你问高大人!是不是啊高大人?”

    朱平安勾着唇角,走到高姓武官身前,扬起了一抹灿烂的微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咳咳,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高姓武官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的搪塞了一句。

    “误会?!”朱平安闻言不由笑了,“呵呵,不对啊高大人,您之前可是信誓旦旦说人赃俱获了的,怎么现在又成误会了呢,高大人?”

    “呵呵,在下忝以为西城兵马司指挥,不知大人何方高就啊?”高姓武官没有接朱平安的话,而是亮明了身份,想要以官职压住朱平安,将这件事平息了下去。

    在高姓武官看来,朱平安年纪轻轻的,即便是做官的,也肯定是初入官场,总不能官做的比他这正六品还高吧?!官场上可是很讲究等级的,自己官职比他高的话,那就是自己说了算,朱平安就是再不情愿,也得接受。

    大不了,过后自己给他些补偿嘛。几十两银子,自己还是出得起的。

    “高大人,这位是朱平安朱大人,朱大人年纪虽少,但已经是从五品的裕王府侍讲学士。”

    朱平安尚未开口,一旁的张捕头就已经替朱平安介绍了。

    “啊?!”

    高姓武官闻言,心里面吃了两惊,脸色也一刹间变成了苍白,心跳都快停止了。

    他吃的第一惊,是没想到朱平安竟然比他的官还大,竟然是从五品的裕王府侍讲学士!

    吃的第二惊,则是朱平安的名字!朱平安,这三个字比听到朱平安是从五品官员时还要震惊的多!

    高姓武官对朱平安的名字太敏感了!

    高姓武官是新任西城兵马司指挥的,他之所以能够上任西城兵马司指挥,是因为他的前任赵大膺被砍头了!西城兵马司指挥的职位空了出来,他才有托关系、活动的机会,才得以上任了这西城兵马司指挥。

    赵大膺为什么被砍头,都是被这个叫朱平安的弹劾的!

    还不止此!

    前段时间,就因为这个姓朱的查了太仓,不知道多少人因此掉了脑袋!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流放!不知有多少人被罚了银子!即便是严世蕃严小相爷都被罚了银子呢!

    你说,他对朱平安的名字能不敏感吗?!

    如果他要是事先知道眼前的这人就是朱平安的话,他绝对会当场给他儿子一脚,给他婆娘一耳刮子,然后道歉走人的。

    他们这种身上不干净的,面对朱平安这种人,躲还躲不起呢,又怎么会去招惹!

    “原来是朱平安朱大人,下官高博泰早就久仰朱大人大名了,呵呵呵,误会,误会,今天都是误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呵呵......”高姓武官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脸上堆满了笑容。

    高博泰?!

    朱平安闻言微微一怔,“你是高博泰?”

    “呵呵,对啊,下官正是高博泰,朱大人也听说过下官吗,呵呵,那下官真是三生有幸。”高博泰闻言一喜。

    “呵呵,听过,听过,如雷贯耳呢。”朱平安看着高博泰,嘴角都扯了起来,露出一丝灿烂微笑。

    确实听过!

    在史书上。

    不过你高博泰只是龙套一样的角色,只是被顺带了一笔。

    朱平安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在现代写过一篇明朝土地兼并的论文,其中涉及到屯田,朱平安特意查阅过明朝历史资料,高博泰的名字还出现在朱平安论文中的备注上呢。

    史书记载,明中叶以后,屯田多被将官侵吞。嘉靖三十四年正月十三日,刑部左侍郎陈儒奉命勘核宣府、大同二镇屯田,查出宣府侵没之数达四千余顷,其中侵吞屯田数量最多的就有高博泰的名字。陈儒奏言:请将被侵屯田一概定则起科,将官侵盗边饷以及私役人夫等俱应抵罪。嘉靖帝诏准奏。同年,高博泰等侵没屯田的将官系数被查入狱。

    朱平安看着高博泰,笑的灿烂,看来自己要再上一个奏折了。

    高博泰莫名觉得心中悸动,抬头看到朱平安阳关下灿烂的笑容,竟觉的一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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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阳光普照,天空万里无云,整个京城在灿烂夺目的阳光照射下,涤尽了一切黑暗。

    距离朱平安被高博泰等人押解至顺天府衙门,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了。经过半个多小时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后,双方各自鸣锣收兵回营。

    顺天府衙门前的主干道上,各怀心思的朱平安、高博泰相对而立,表面上一团和气。

    “唉,今日都是误会,都怪下官手下办事不牢,误导了下官,害的朱大人受了委屈,下官真是愧疚万分,等回衙我一定狠狠的责罚这几个不靠谱的兔崽子。还有下官的那个逆子,等回去,下官也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当然,御下不严,教子无方,下官也难逃其咎。还请朱大人给下官一个机会,改日下官一定摆酒向大人请罪,还请大人赏脸。”

    临别前,高博泰拱手如此说道,看上去态度很是诚恳,只是言辞中还是推卸责任。

    “酒就不必了。”

    朱平安扯了扯嘴角,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似乎是心有不甘,可是又无可奈何。

    目送朱平安转身离去,高博泰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回忆着朱平安心有不甘可是无无可奈何的表情,高博泰诚恳的脸庞上,渐渐浮现了一抹自得的笑意。

    高博泰知道,刚刚的唇枪舌剑,其实自己全面处于下风的,处境很危险的,但是幸好自己故意多次表露、强调了了与严世蕃的关系,这才让朱平安心生忌惮,使他心有不甘,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自己跟严世蕃严小相爷可不是普通的关系,那可是很亲的亲戚关系。

    自己的亲小姨,去年入了严府,做了严世蕃的通房,本来也没有什么影响,但天降鸿福,上个月小姨被查出怀了身孕后,已经被开了脸抬妾了。

    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补了这西城兵马司的缺。

    高博泰相信就是因为自己强调了这一层关系,朱平安才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

    “呵呵,朝中有人好做官啊,任你朱平安官高一级又如何,奈我何......”

    回府的路上,高博泰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庆幸自己跟严世蕃拉上了关系,不然的话,他朱平安......

    想到朱平安,高博泰兀自心有余悸,扭头回望了一眼朱平安离去的背影。

    朱平安的脚步似乎很是仓促,看上去有种狼狈的感觉。

    看着朱平安仓促、狼狈的背影,高博泰似乎能看到他不甘却又无奈的脸庞似的。

    于是,高博泰心中的余悸豁然消散,脸上庆幸的笑容悄然开放:

    大树底下好乘凉;

    朝中有人好做官.....

    在高博泰眼中仓促、狼狈离去的朱平安,走的是很快,但绝不仓促,更不狼狈。

    hy?

    因为朱平安急着回去写奏折呢。

    对于高博泰这种官员,他多存在一天,对于人民群众而言,就多以一天的风险!

    朱平安为了快些回临淮侯府拟写奏折,连朱记都没有去,只是在回去的路上随手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吃。

    其实在书坊买纸,现场写奏折的也是可以的,但是朱平安出于隐秘和安全考虑,另外临淮侯府距离顺天府衙门并不远,朱平安选择了回临淮侯府拟写奏折。

    回到临淮侯府后,朱平安为免李姝担心,并没有告诉李姝今日之事,而是与平常一样,若无其事的与李姝调笑了两句,便在李姝的娇嗔声中,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后,朱平安将一张宣纸折成奏本样式,然后提笔在奏本第一面写了一个方正的“奏”字。

    在第二面,将自己的官职姓名公正的写好,然后暂时搁置了毛笔,思索了起来。

    虽然时间紧迫,但奏折内容很关键,草率不得。

    考虑了片刻,朱平安再度开始提笔,他准备参考明朝著名骂神欧阳一敬的文笔,再结合未来三年后刑部左侍郎陈儒勘核宣府、大同二镇屯田的奏文,拟写今日的奏折。

    未来的大明第一骂神最后最辉煌的一战,是与当时的内阁首辅高拱战斗的,欧阳一纸奏文历数高拱的恶行,最为点睛之笔就是用历史上的著名奸臣蔡京与高拱相对比,称高拱比之大奸蔡京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下子煽动了整个朝野上下。

    这一封奏折一出,杀伤力之大,连高拱都没顶住,看局势不对,高拱自己主动请辞回家养老去了。

    骂神文笔的杀伤力可想而知。

    朱平安在奏折中就参考了欧阳一敬这一封向高拱开炮的奏折,并且进一步升级,在奏折中将今日高博泰之行为,与历史上大奸臣赵高指鹿为马之行为,以及南宋奸臣秦桧“莫须有”的行为相对比,称高博泰今日诬陷自己为盗贼的行为,比赵高指鹿为马、秦桧莫须有的行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在王府坐,锅从天上来。

    乾坤朗朗,无凭无据,高博泰胆大包天,屁股断案,悍然诬陷上官为盗贼!

    上官尚且如此,普通百姓奈何?!

    如此,上半部奏折写完,朱平安接着上半部“普通百姓奈何”的话头,另起一行,写下半部奏折。

    “普通百姓火热水深!”

    以此为引子,朱平安将高博泰侵占屯田的行径披露了出来,以刑部左侍郎陈儒未来的那一封奏折为蓝本,用欧阳一敬似的言语润色行文。

    奏折写完后,朱平安在奏折末尾写上“谨奏请旨”,注上年月日姓名官职,加盖自己官印。

    完成后,朱平安轻轻用嘴吹了吹,加速奏折笔墨、印泥干涸,然后将奏折放入怀中,推门而出。

    李姝并不在院内,朱平安听画儿解释,说临淮侯府大小姐在娘家受了委屈,刚刚赌气来了临淮侯府,李姝等姐妹被老夫人叫去陪大小姐散心了。

    后宅的事,自己也插不上手。

    朱平安闻言点了点头,告诉画儿说自己去朱记,让她在李姝回来后给李姝说一声,另外,中午也不用准备自己的午膳了。

    说完后,朱平安便出了敬享园,去马厩牵了杀马特黑马,策马出府,径直投递奏折而去。



    到了通政司,登记存档,顺利投递了奏折。从通政司出来后,朱平安准备去朱记看看。自从朱记开业后,自己还没去过几趟呢,这老板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于是,朱平安翻身上马,往朱记的方向而去。

    不过,最终朱平安还是没能去成朱记,走到半道的时候就被裕王府的刘管事拦下了。

    “朱大人,小朱大人……”

    刘管事看到朱平安后,不由的一脸欣喜,连连高声叫住了朱平安,上前与朱平安见礼。

    “哦,原来是刘管事,不知刘管事有何指教。”

    一开始朱平安还没有看到刘管事,是刘管事再三喊了几声之后,朱平安才注意到刘管事,见刘管事拦住自己,便翻身下马,微笑着与刘管事打了一个招呼。

    “呵呵,小朱大人说笑了,小的哪敢指教大人。小的,是奉裕王殿下之命,专门去贵府求见大人的,没想到在这碰到了大人。”刘管事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解释道。

    “哦,不知殿下有何吩咐?”朱平安拱手问道。

    “小朱大人,这边请。”

    刘管事比较谨慎,没有在人来人往的大道上说,而是将朱平安引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左右观察了一番,确认无人后,这才靠近朱平安耳边小声讲述了起来。

    数分钟后,朱平安便从刘管事口中,得知了裕王遣他来找自己的原因。

    其实,事情还是要从昨天说起。

    昨天自己和陈以勤陈大人去给严世蕃送礼时,中间发生了一个插曲。

    中间,严世蕃问过自己和陈以勤一个问题,严世蕃说他听说裕王殿下好像对他和严嵩多有怨言,请自己和陈以勤告诉他他们父子做错了什么,以便他们父子改正错误。

    虽然,当时被自己和陈以勤机智的化解过去了,也顺利完成了送礼。

    不过,事后,高拱觉得严世蕃当时那么问,绝不是只为了过过嘴瘾,分析了严世蕃的性格和为人后,高拱建议裕王再给严世蕃送一份厚礼,消除隐患。

    听了高拱分析后,裕王深以为然,他好不容易才过上手头宽裕的好日子,可不想再过回岁赐被卡的穷日子了。反正都已经给严世蕃送过一次礼了,面子什么的该掉的早就都掉了,左右也不差这一次了。于是,裕王也就同意了高拱的提议。

    送礼的话,朱平安和陈以勤自然是最佳人选,因为朱平安和陈以勤已经去送过一次了,轻车熟路,肯定事半功倍。

    不过,由于今日是陈以勤老父亲七十岁大寿的日子,封建社会又特别讲究以孝治天下,在人家父亲过寿的日子,裕王自然不能让陈以勤去给严世蕃送礼去了。

    那么,送礼的最佳人选就只有朱平安了。

    所以,裕王就遣刘管事来了,嗯,把送礼的礼金(一千两银子)都一块带来了。

    朱平安听了刘管事的叙述后,不由的对高拱的判断佩服不已。朱平安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以严世蕃的为人来看,高拱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高拱的建议是非常可行的,能够杜绝后患。

    呵呵,自己亲历了严世蕃质问那一幕,都没能意识到这一隐患,高拱只是听了自己和陈以勤的叙述,却能从中敏锐的注意到这一隐患!

    见微知著,高瞻远瞩,高拱果然够厉害。看来自己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朱平安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心中感慨不已。

    刘管事将一千两银子的礼金交给朱平安,朱平安签收后,刘管事郑重抱拳道:“那么,此事就拜托小朱大人了。”

    “刘管事客气了,为殿下分忧,本是平安分内之事。还请刘管事回去回禀殿下,就说平安一定不负殿下所托。”朱平安向刘管事拱手回道。

    “小朱大人放心,小的一定把话带到。”刘管事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刘管事了,时间也不早了,平安这就去严府拜会严世蕃了。”

    朱平安微笑着拱手与刘管事告辞,然后翻身上马,一路向严府的方向而去。

    跟上次一样,朱平安去鹤年书斋买了一把扇子,鹤年书斋的伙计认出了朱平安这个昨日的大主顾,与昨天的态度相比,今天不知道热情了多少倍。

    买了扇子后,朱平安很顺利的进了严府。

    领朱平安进府的还是昨天的门房,等候召见的客房也还是昨天那一间,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朱平安落座后,一杯茶还没喝完呢,严世蕃就已经笑着进来了。

    “哈哈哈......子厚你还真是有福之人,我这宴席才开,菜还没上完,子厚你就来了。”

    进来后,严世蕃笑着打趣起了朱平安。

    看得出严世蕃心情很好。

    这是当然了。

    今天又收到了裕王送来的厚礼,严世蕃心情当然是好了,征服皇权的愉悦再一次油然而生,心中无比舒爽和满足。

    两日之内,天子儿连续给自己送重礼两次,历史上有谁能出严某之右?!

    “呵呵呵,平安见过严大人。昨天没能在大人府上用膳,平安回去后肠子都悔青了,食不下咽,寝不安席,这不,今日就专门掐着时间,专等大人府上饭点了才来拜见,呵呵,大人素有当时孟尝之名,想必不会将平安拒之门外吧。”

    朱平安见严世蕃进门,便上前两步,拱手向严世蕃行了一礼,呵呵笑着回道。

    “呵呵,子厚你呀,对我脾气。”严世蕃开怀大笑,上前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赞许道。

    “呵呵,大人这么说,岂不是平安今日的午膳有着落了,那平安真是有口福了,多谢大人......”朱平安眯着眼睛笑出声来,再以次拱手向严世蕃道谢。

    “哈哈,子厚都说严某是当时孟尝了,严某哪里还能将你拒之门外。”严世蕃大笑不已,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子厚与我一同赴宴。也不是什么正式宴席,只是休沐小聚而已。”

    “多谢大人,大人请。”

    朱平安道谢,后撤了半步,伸手请严世蕃先行,以示尊重。大明官场上的礼节、规矩和讲究,朱平安已经很熟了。



    严府在京城的私宅中属于首屈一指的存在,漫步其中,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奢华,而且还是那种有恃无恐的奢华。

    因为严嵩在十年前接任首辅时,嘉靖帝念在严嵩年事已高,下特旨恩准其营造府邸。故而,严府可以不用避讳外人的眼光,尽情的奢华。

    朱平安随着严世蕃走了大约十多分钟,穿过了一个花园,绕过一个莲池,通过竹林,又走了一个通幽小径,这才到了聚会所在地——寄适园。

    在寄适园门口,立了一块白玉影壁,上面刻了一篇名为《寄适园记》的文章。

    严世蕃见朱平安注意到了这篇文章,故意放慢脚步,让朱平安观看。

    朱平安见状,心中有所明了,估计这篇文章是名家之作,亦或者是严世蕃或是严嵩的得意之作。

    于是,朱平安便停下脚步欣赏了起来:

    《寄适园记》

    获地为圃,中树一亭,以资燕息。种竹数挺,杂莳蕿卉,以供怡玩。命之曰:“寄适“。夫结林木以延清,避喧嚣而豁此,恒情之所欲也。然而委质王室,夙夜在公,万务婴其虑,百责萃其躬。闻君命则行不俟驾,草奏记则笔不停挥。虽欲寓情衎衎,栖志恬旷,岂可得哉?园名寄适,予未尝得一日之适。聊志斯语,以代解嘲云。

    ——嘉靖乙巳仲夏记。

    整篇《寄适园记》也就不到两百字,朱平安很快就看完了。这篇园记虽然没有署名作者,但是看完之后,朱平安基本上就看出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了。

    严嵩!!!

    委质王室,夙夜在公……闻君命则行不俟驾,草奏记则笔不停挥……

    文章的落款时间为嘉靖乙巳仲夏,在当时能有资格如此感慨,并且被刻在寄适园影壁的,也就只有严嵩了。

    这样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严世蕃特意放慢脚步,留给自己足够时间来欣赏这一篇《寄适园记》了。

    只是,大奸臣严嵩做出一副如此忧国忧民、欲求归隐的感慨,为免有些太滑稽了。

    况且,严嵩上任以来,心思都用在讨好嘉靖帝上了,政绩没有多少,青词倒是写了一箩筐,所谓“夙夜在公,万务婴其虑”、“百责萃其躬”、“闻君命则行不俟驾”、“笔不停挥”或许不假,但是“责”和“务”指的都是青词吧。

    “子厚,此文何如?”

    严世蕃见朱平安看完了,微微眯了眯独眼,笑看朱平安,饶有兴趣的问道。

    如何?

    这篇文章的作者是你老子严嵩,你问我如何,在你面前,当然只剩下赞美一途了。

    听了严世蕃询问后,朱平安心里面腹诽不已,面上却是一副赞赏不已的表情:“这篇园记,文字简洁,可是意境却极其高远。读完这篇园记,我仿佛看到了一位身在殿堂、勤于公务、忧国忧民,但是却又向往诗和远方的长者,仿佛看到他在郁郁葱葱的竹林、绿肥红瘦的花间徘徊,听到他欲归隐而不得的叹息。”

    “诗和远方,呵呵,妙极,妙极,子厚这评论若是让老头子听了,一准能破例多喝几杯……”

    严世蕃对朱平安的评论满意至极,不由的拍了拍肚皮,呵呵笑了起来。

    “啊?难道说这篇大作是严阁老所作?”朱平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副后悔的说道,“早知道,平安就不敢妄加评论阁老大作了。家雀评论雄鹰,徒添笑柄尔”

    “切,孔圣人的文章都能评的,老头子的文章有何评论不得。”严世蕃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子厚,走,咱们入园,莫让他们久等了。”

    一进寄适园,恍若别了人间,进了仙境。

    亭台楼阁,翠竹落英山石;池馆水榭,鱼戏绿波花浓;碧波荡漾,水天一色……

    朱平安不由扯了扯嘴角,刚刚园门影壁,严嵩言“获地为圃,中树一亭,以资燕息”,说园子来之不易,特别小,就一个小亭子,仅够燕息而已。

    呵呵,这园子还真小……

    小的,让我一眼都看不到边际了……

    朱平安一边腹诽着,一边随着严世蕃前行,到了宴席所在地——知鱼阁。

    知鱼阁位于碧波荡漾的莲池中心,突入池内,前、左、右三面环水,是一个阁楼式建筑。

    听严世蕃介绍,知鱼阁是严嵩亲自命名的,取自《庄子.秋水》一文中“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之辩。

    临近知鱼阁,朱平安就嗅到了一股子勾魂摄魄的酒肉香味,耳边听到了一阵悠扬的丝竹声、空灵的歌姬吟唱声和宾客的谈笑声.....很是热闹的样子。

    “呵呵,到了。”

    严世蕃笑了笑,率先走了进去,朱平安紧随严世蕃后,缓步步入其中。

    “呵呵,东楼兄终于回来了。”

    “严大人回来了。”

    “呦,还领回来一位贵客啊。”

    一进知鱼阁,阁内众人就纷纷向严世蕃打招呼问好,严世蕃笑着回应。

    朱平安眯着眼睛,一方面适应室内光线,一方面不着痕迹的观察阁内情况。

    阁内面积宽敞,装饰精美奢华,阁内两侧各跪坐着一排姿色娇美的女子在抚琴吹箫,中间有两排衣着暴露却蒙着面纱的舞姬在翩然起舞,身材曼妙,尽显窈窕,舞姿极尽挑逗之能事。

    舞姬前面,也就是阁庭正中摆着一张硕大的圆桌,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有十余位官员围着圆桌而坐,每人手边有一袖珍玲珑的白玉酒壶。

    此刻,见到严世藩进来,围桌而坐的官员俱都是站了起来,向严世蕃问好。

    在这十余位围桌而坐的官员中,朱平安还发现了几位熟人,赵文华、欧阳子士、罗文龙......咦,张居正竟然也在,朱平安即将收回目光时,在人群中发现了张居正,而且看样子张居正跟欧阳子士等人还挺熟。

    厉害!

    朱平安在心里面对张居正伸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张居正!这政治天赋满级了吧。

    真是令人不得不服啊。

    张居正是老师徐阶的学生,出入徐府如入自家,在严党中又吃得这么开,而且在裕王府也混得如鱼得水......

    现在势力顶峰(严嵩),将来势力顶峰(徐阶),以及未来势力顶峰(裕王),张居正都布局落棋了啊,这份政治嗅觉和天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话说,张居正在看到朱平安的时候,他的震惊比朱平安的少不了多少。

    在他看来,朱平安同样也是老师徐阶的学生,又是帮老师修改青词,又是逢年过节送礼(李姝着人送的),拜访的还挺勤快......放着夺嫡占优的景王府侍讲学士不做,却去做裕王府侍讲学士......现在又被严世蕃亲自领着来参加宴席,一副谈笑欢畅的样子......

    自己潜心布局的地方,朱平安同样落棋了......

    张居正心湖中掀起了风浪......



    “这位是今年的状元郎——朱平安,想必诸位也都有所耳闻,在座的也有不少认识子厚的,我也就不过多介绍了。”

    严世蕃应付了众人的打招呼后,转身将身后的朱平安介绍给了众人。

    “平安见过诸位大人。”

    朱平安微微笑着上前一步,向着众人深深的拱了一手,与众人见礼。

    “客气客气。”

    “幸会幸会......”

    众人只是稀稀疏疏的回应了几句,态度比较冷淡,尤其是罗文龙和欧阳子士两人,不仅没有回应朱平安,反而轻哼了一声,对朱平安嗤之以鼻。

    说来也有意思。

    等到众人落座的时候,朱平安正好坐在了罗文龙和欧阳子士两人中间。其实,朱平安也不想的,朱平安个人比较想跟张居正坐在一起,不过没办法,刚刚严世蕃就让人把椅子加在这里了,朱平安也就只好坐在这了。

    “诸位请满饮此杯,今日我等难得休沐小聚,无须客气,我等今日在此,不分官职大小,也不分年龄长幼,平辈平等论交,但求一醉方休。”

    众人落座之后,严世蕃起身提了第一杯酒,笑着敬向了在座的众人。

    “严大人所言甚是,但求一醉方休,严大人请。”众人纷纷起身,共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严世蕃又笑呵呵的提了两杯酒,说了一些欢迎之类祝酒词,宴席便开始了。

    侍女开始给众人斟酒,热菜也开始逐渐上了。

    众人谈笑风生,自由发挥。

    欧阳子士与罗文龙,故意隔着朱平安high聊,间或互相敬酒一杯,刻意冷落朱平安。

    不过,两人的如此一番良苦用心,显然对埋头大快朵颐、吃嘛嘛香的朱平安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这感觉就像两人用尽全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别提有多难受了。

    越看大快朵颐的朱平安,罗文龙心里越不爽。

    忽地,罗文龙哈哈一声笑了,起身提起一杯酒,对众人说道,“刚刚我忽然想起了以前小时候的一件趣事,忍不住想要给诸位分享一下。”

    “哦,有何趣事?”

    “文龙兄,说来听听。”

    众人看向罗文龙,颇感兴趣的问道。

    严世蕃也饶有兴致的转过头来。

    看到众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罗文龙笑的越发的灿烂的,神情也越发的得意,“呵呵,既然大家想听,那我就简单说说。我小时候,我们家有户邻居姓朱,哦,巧了,跟我们状元郎朱大人是本家,呵呵……”

    说到这,罗文龙还特意笑眯眯的看了朱平安一眼。

    巧你妹,这家伙肯定没憋着好屁,朱平安听着这,不由的翻了一个白眼,罗文龙这家伙属疯狗的吧,见着自己一次,就咬自己一次,执着的过分了吧。

    呵呵,有意思。

    在座的众人都是人精,见罗文龙此举,心中自然有所了然,于是兴趣更浓了。

    “哦,这么巧。”严世蕃笑了。

    “可不这么巧,我那邻居姓朱,他家有个小孩年龄与我相仿,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打闹。我家邻居小孩是属马的,他爹娘希望他能像骏马一样驰骋万里,于是给他起名为朱驰。”罗文龙禁不住笑着给众人讲道。

    “朱驰,驰骋万里,这名字还不错。”

    众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呵呵,朱驰他年龄与我相仿,不过小时候,人长的可比我壮实多了,最是爱吃。”罗文龙一脸笑意的接着说道,说着又故意瞥了朱平安一眼。

    哦,喜欢吃啊…….

    吃瓜群众扫了一眼朱平安,兴趣更浓了。整个宴席,就属朱平安最能吃了,从一坐下来开始,嘴就没停下来过,跟逃荒的难民似的。呵呵,罗文龙这完全就是在影射朱平安嘛。

    “我家邻居很宠他家的朱驰,有求必应,常常去集市上给他家朱驰买各种好吃的,经常是一提提很多吃的回来,路上人们见他买了这么多吃的,常常有人好奇的问他怎么买了这么多吃的,每当这个时候我家邻居就会说,这是给我家猪吃(朱驰)的,噗……这是给我家猪吃(朱驰)的……哈哈哈……”

    罗文龙说到最后,将朱驰特意读成了猪吃,为了让众人听清楚,在“猪”音上,语气还特意加重了几分。

    说完之后,罗文龙自己笑的都快喘不过气时,又特意瞥了一眼朱平安,不由的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豪和骄傲,然后笑声更盛。

    言外之意,不言而表。

    “哈哈哈……给我家猪吃的!”

    “给猪吃的!”

    “罗大人所言,果然是有趣非常。”

    众人听了后,轻声重复了一遍,再看一眼朱平安,笑的一个赛一个的灿烂,尤其是欧阳子士,更是笑的前俯后仰,还拍了两下桌子,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听了罗文龙编排的笑话,严世蕃也是禁不住笑了,扭头将目光看向了朱平安。

    张居正并没有笑,而是端起茶杯,以茶遮面,静静的观察着朱平安,想要看看朱平安如何应对。

    处于众人笑声和视线中心的朱平安,波澜不惊,面不改色,颇有一种“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感觉,在众人射光灯一般的视线中,朱平安不急不慢的夹起一筷蟹粉鱼翅,放入口中咀嚼了一口,眼睛一亮,再三咀嚼之后,心满意足的吞了下去。

    吃完蟹粉鱼翅之后,朱平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绣着肥鸭子戏水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然后再叠好放心袖子里。

    一系列动作之后,朱平安才缓缓的抬头,扫了罗文龙及笑着的众人一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殷勤劝道:“呵呵,诸位大人别光顾着笑,如此一桌美味佳肴,大家都不吃吗?哦,对了,罗大人刚刚吃的这道蟹粉鱼翅,我尝了下,味道果然美味,实力推荐。”

    给猪吃的?!

    呵呵

    你罗文龙,还有你,你,你,在座的诸位,你们自己吃没吃,心里没点逼数吗?!!!

    你在讽刺我的时候,何尝不是把自己和大家全都给讽刺了啊。

    猪?!

    又如何。

    我小名小彘,被人喊了都多少年了,你这太小儿科了。

    朱平安对罗文龙和哈哈大笑的众人嗤之以鼻,不屑的向下扯了扯嘴角。

    呃

    卧槽,对啊!

    给猪吃的?!我们刚刚也吃了啊,那我们岂不是也成了罗文龙口中的猪了吗?!

    众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枯萎,将目光转向罗文龙……

    咳咳

    罗文龙脸色涨红,连着咳嗽了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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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朱平安并没有准备这样放过罗文龙,这家伙见自己一次就咬自己一次,不崩掉他一颗牙,这种人是不会长记性的,况且自己又不是属面团的,可以随便由人蹂躏。

    俗话说的好,来而不往非礼也。

    讲笑话是吧?!

    呵呵,跟我比,说句一点也不夸张的话,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现代的冷笑话、荤笑话、脑筋急转弯笑话......随便拎一种出来,都能分分钟碾压古代笑话。

    哦

    有了。

    有一个笑话很合适,朱平安想到了近期听到的罗文龙同志的一些事迹,不由得勾起了唇角。虽然这个笑话在现代时老旧过时了,但是对大明来说,那就再新不过了。

    “呵呵,刚刚听罗大人讲小时候的趣事,我也想到了一件小时候的趣事,是小时候听我们村的几个大叔农忙间隙时讲的,也忍不住想要与罗大人,还有诸位大人分享一下。”

    朱平安呵呵笑了一声,微微眯了眯眼睛,悠悠的看了一眼罗文龙,缓缓说道。

    哦。

    嗅到了一股针锋相对的味道哦。

    一旁的吃瓜群众,唯恐事情不大,即便不喜朱平安,此刻也是很配合的催促朱平安快点讲来听听。

    严世蕃也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咳咳,讲之前,我再说明一下,这则趣事是我小时候听村里大叔说的,并没有针对谁啊,大家都别多想哈。”朱平安扫了一眼罗文龙及众人,咳嗽了一声,声明道。

    这是典型的欲盖弥彰嘛。

    众人见状,心龙,更感兴趣了。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朱平安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开始讲道。

    “老生常谈!毫无新意!”罗文龙一脸不屑,嗤之以鼻,什么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这都是人们讲故事惯用的开头嘛,毫无新意!

    “庙上有个门,门上有一把铁锁挂在门上,有一天来了一把金钥匙和一把造型俊美的银钥匙,金钥匙插进了铁锁里,插进去一阵摇摆,没打开,拔出来,又插进去,再一阵摇摆,还是没打开......造型俊美的银钥匙说该我了,于是金钥匙拔出来,银钥匙插进铁锁里,重复了金钥匙之前的动作,插进扭扭拔出,如此几次之后,同样没有打开......此时,在一旁观察了许久的铁钥匙出来了,铁钥匙插进铁锁,干净利索的一下就打开了。打开锁之后,铁钥匙一脸骄傲和自豪的对金钥匙和造型俊美的银钥匙说道‘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打不开吗?因为我才是原配,无论你们出生再高贵,长的再俊美,你们都得不到她的心。因为我才是她的原配,我最懂她的心。你们,哼......’”朱平安缓缓的讲述道。

    听朱平安讲到这里,众人都觉平平无奇,甚至有点想睡,感觉这是哪门子的趣事笑话嘛,金钥匙、银钥匙、铁钥匙什么的,根本就是讲给小孩听的寓言故事嘛。

    “哼,拿我们当三岁小孩啊。”罗文龙对朱平安更加不屑了,鄙视不已。

    “铁钥匙说完之后,不屑的看向金钥匙和俊美银钥匙,一脸的骄傲和自豪。”

    “闻言,金钥匙和银钥匙扭头将目光转向铁钥匙,像是看白痴一样,不屑的回道‘你特么有病吧,老子没事插着玩玩,我要你媳妇儿的心干嘛?!’”

    朱平安讲述的时候,眼神还有意无意的在罗文龙身上扫了好几眼。

    朱平安讲完之后,宴席安静了两秒。

    第三秒

    众人回过味了,不由的一阵哄堂爆笑,笑声像是要掀翻了楼顶似的。

    呃,插着玩玩......

    本来是一条平坦的道路,可是走着走着,前面突然来了一个急转弯,而且这个弯转的还特别急特别快,众人根本都来不及反应过来。

    猝不及防的,一个弯之后,童话故事就变成成人故事了,不少人都翻车了。

    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

    在座的众人还没有接触过现代这种急弯翻车的笑话呢,越想越是觉得有趣。

    不出所料的话,朱平安讲的这个笑话很快就会通过在座众人之口,传遍京城。

    呃

    等等

    这笑话怎么感觉......

    众人笑着,笑着,忽地若有所觉,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罗文龙。

    男人其实也是很八卦的,尤其是关于桃色事迹,更是消息灵通、传的飞起。

    虽然罗文龙跟他们都是严党中坚分子,都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但是他们私底下可没少八卦罗文龙。没办法,谁让罗文龙是他们圈里神人一样的存在呢,谁让他身上发生的事太劲爆了呢。

    听了朱平安讲的笑话,众人不由想到了罗文龙的两个八卦。

    第一个就是罗文龙的猛男事迹,这个八卦主要是从欧阳子士嘴里面传出来的。

    话说那是五年前了,罗文龙还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制墨大师,经过他手做出来的墨,身价一下就提高百倍,且众人疯抢。那时候,罗文龙在别院养了一个小妾,隔一段时间就会去跟小妾缠绵一次。别院隔壁住着一个俊美书生,常常对着别院吹箫,一来二去就跟罗文龙的小妾私通上了。有一次,罗文龙提前赶到别院,结果就将那俊美书生和小妾给堵在了床上了。

    众人之前听欧阳子士八卦到这里的时候,都觉的罗文龙会将那书生打个半死。

    结果,大大的出乎了众人的意料,罗文龙将那书生和小妾堵在床上后,都给上.......上了。

    真特么猛男!

    当然,更猛的是,那书生现在已经成了罗文龙后院里的一份子了。

    这消息可不是众人听说而已,众人龙家做客的时候,曾经亲眼见到过那俊美书生,已经是女装打扮了,加上人本身就俊美,这种伪娘,还挺让人有感觉的......

    第二件事,也跟第一件事有关。

    这个不知道是从谁那传出来的,但是传的比第一件事还要广,至于真假,众人也都心照不宣。罗文龙的猛男事迹从欧阳子士口龙的那位小妾和那位书生感兴趣了起来,继而有人亲眼见过之后,后来这么一说,众人更感兴趣了,传的更多了。

    然后,就传到了严世蕃的耳中。

    严世蕃好奇之下,趁罗文龙不在的时候,借口去罗府探视,见到了罗文龙的小妾和那位女装书生。

    严世蕃爱美女,但是也好男风,一见伪娘书生,严世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再看小妾,也是温婉可人,想到了罗文龙猛男的典故,严世蕃一阵心猿意马,也想要试试。

    小妾和女装书生见罗文龙的上司来府上探视,自然好酒好菜的招待。酒足饭饱之后,严世蕃支开丫头下人,就开始不老实了,毛手毛脚。

    据说严世蕃手法惊人,再加上罗文龙的小妾和那书生也没多少贞烈属性,抗拒着抗拒着,小妾和书生就半推半就,被严世蕃拉到床榻一通梨花压海棠。

    据说罗文龙从外面回来时,严世蕃还在房里梨花压海棠,不过,这一次罗文龙猛男的传说没有继续下去。据说,罗文龙在外面等着严世蕃结束之后,才做出一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之后,严世蕃去罗府探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罗文龙每次当严世蕃来探视的时候,都会找借口说家里没有好酒了,或者以自家厨子做的菜不好吃为由,主动去外面酒楼叫一桌酒菜,打包食盒带回来......再往后,听说罗文龙还经常主动邀请严世蕃到家里做客......

    就这样,虽然罗文龙的猛男传说没能继续,但是另一段更为惊天地泣鬼神的传说上演了。

    所以,众人听了朱平安的笑话后,才会心有所感,不约而同的看向罗文龙。8)



    “堂堂一个状元郎,插、插、插的挂在嘴边,如此不雅,成何体统,传将出去,岂不让平白人轻视我辈中人?!”

    罗文龙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接着在众人的笑声中,又变的黢黑,咬牙切齿了一阵后,忽地整个人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吹胡子拍桌子,用力的瞪着朱平安,展开了一通道德制高点的批判。

    “哦~~~罗大人所言极是,平安受教了。”

    朱平安很有耐心的听完罗龙龙的批判,勾起唇角哦了一声,尾音拉的很长,努力忍住笑,摸着下巴微微点了点头,作出一副虚心受教模样。

    朱平安的耐心和退让,将罗文龙的恼羞成怒放大了无数倍,衬托的罗文龙越发的滑稽可笑。

    “呵呵,好了,这趣闻听了有一会了,我们也该好喝酒了......”桌上有位名叫夏浩的官员,微微笑着打了一个圆场,将这一茬揭了过去。

    “夏大人所言极是,我等可不要辜负了东楼兄的这一桌好酒好菜啊。”

    又有人附和,跟着打圆场。

    说到这,众人不由又想到了刚刚罗文龙所说的给我家猪吃的......不由有些埋怨的看了罗文龙一眼,这个蠢货,把大家都说进去了。

    当然,因噎废食这种事,众人是不会做的。

    该吃的还是要吃的,只不过一想到罗文龙所说的话,众人心里难免有一点膈应罢了。

    “呵呵,对嘛,诸位可莫要与严某客气,在这方面,诸位可要多像子厚学习学习......”

    严世蕃眯着独眼环视了众人一圈,然后伸手指了指埋头大快朵颐的朱平安,对众人笑道。

    “呵呵呵,严大人所言甚是,我等定要向朱大人学习。”

    众人顺着严世蕃的手指,看到了埋头大快朵颐的朱平安,不由的大笑了起来,嘴上说着学习,心里面对朱平安鄙视不已。这个朱平安还真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吃相虽然不难看,可是这饭量就跟几天没吃饭的难民似的。

    “呵呵,子厚,酒菜虽然可口,不过,也要留些肚子呦,毕竟这些只是开胃菜而已。”严世蕃说完众人后,又扭过头来笑眯眯的对朱平安说道。

    这么琳琅满目的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酒菜,竟然只是大餐前的开胃菜?

    那大餐得是如何壕奢?!

    闻言,朱平安一下子怔住了,筷子顿在了半空中。

    呵呵呵,留些肚子,开胃菜......桌上的其他人听了严世蕃的话,再看朱平安顿住筷子怔住的模样,不由得噗嗤笑了起来,这小子还真的停下了筷子,留下了肚子!

    “烂泥巴扶不上墙,狗尾续不了貂,土包子终究还是土包子......”

    罗文龙趁此机会狠狠的鄙视了朱平安一通,稍稍出了出心中的恶气。

    严大人还是向着我。

    罗龙文鄙视过朱平安之后,想到这一点,心中不由的顿生知遇之情。

    叭!

    “呵呵,传膳,八珍!莫让子厚久等了。”

    严世蕃微微笑了笑,然后一挥手,打了一个响指,大声的吩咐了下去。

    很快

    便听宴席上乐声一变,奏起了乐府的旋律,接着歌姬空灵的歌声响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在乐声和歌声中,一阵清脆悦耳的脚铃声传来,接着便看到一队美貌少女纤纤玉手端着菜肴,赤着玉足,系着脚铃,迤逦着蹁跹的舞步走进门来。

    少女如蝴蝶,左旋右转,舞步蹁跹,手中的菜肴温如泰山,没有一点漏洒。

    待少女进来后,朱平安与众人一样,好奇的看了过去,不过看了两眼后,朱平安便扭过了头。

    非礼勿视!

    这些少女只穿了一件洁白的纱衣,内里是真空的,不着寸缕,纱衣还是透明的,就跟现代的透明蕾丝似的。

    随着她们蹁跹的舞步,少女发育初成的**,一会侧漏,一会直面,一会若隐若现,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动作,满满的都是亮点,令人目不暇接。

    “呵呵,状元郎定力不行啊......”

    坐在罗文龙另一侧的一位官员,名叫罗梓瑜,是工部屯田清吏司主事,与罗文龙私交不错,此刻他瞧见朱平安扭过去头,不由得笑着提醒众人道。

    你眼瞎了吧,我看了两眼觉的不对,就立马转头了,怎么还说我定力不行了?!

    恰恰是你看的目不暇接吧?!

    朱平安一阵无语。

    “呵呵呵,状元郎还不服呢,哈哈哈,这种小场面而已,像我等定力强的人,便是怎么看都无碍。恰恰是状元郎这种定力不强的人,才不敢看。”罗梓瑜笑着说道。

    你妹,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眼珠子都快瞪到人家小姑娘身上去了,这都叫定力强呢?还定力强怎么看都无所谓,我看你是舍不得扭头吧?!

    朱平安腹诽不已。

    “嘿嘿嘿......罗大人所言极是,在我等眼中,不过是些红粉骷髅而已。别说多看几眼,就是看上一天一夜,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

    罗梓瑜说完后,附近官员纷纷笑着称是。

    “平安惭愧。”

    朱平安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并没有与罗梓瑜等人争辩,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辩的。

    在罗梓瑜等人的嘲笑省中,轻纱遮身的真空侍女们已经蝴蝶一样舞到了桌前。

    “汝等,就从子厚那开始摆膳吧。”严世蕃微微笑了笑,指了指朱平安的位置,示意侍女开始摆膳。

    严世蕃话音刚落,便香风一阵。

    领头的真空侍女一个乳燕飞旋,婀娜来到朱平安身边,娇躯紧贴朱平安身上,反身下腰,反手稳稳的将手里的香煎龙肝放到了朱平安面前。

    脚铃叮当。

    一张纤纤玉足立地,一张纤纤玉足高高翘起,凌空来了一个一字马,恰似弯弓射箭,弓弦直对朱平安。

    一张俏脸蛋,娇笑盈盈的看着朱平安,秋波连送,樱唇微启,娇滴滴的介绍菜品道:“好教这位小大人知晓,奴家这道菜,贵为八珍之首,名为香煎龙肝......”u



    薄纱真空侍女乳燕飞旋,下腰反身摆膳,凌空一字马开弓,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弓弦直面朱平安,

    随着侍女开弓的动作,她身上轻薄的纱裙,倏忽滑落,一片纯白,中军大帐不设防……

    在她纱裙滑落的一瞬间,仿佛有一首BGM响起:

    爱就像蓝天白云

    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

    无处躲避总是让人始料不及

    ……

    确实如此,侍女凌空一字马开弓,开的太突然了,让人始料不及,猝不及防!

    比如说我们的欧阳子士同学。

    欧阳子士就坐在朱平安左手边了,挨的很紧,侍女一字马张弓,弓弦方向正对着朱平安,也百分之九十的对着欧阳子士,弓弦前空无一物,中军大帐一览无遗,除了正当其冲的朱平安,他是看的最清楚的人。

    毫无防备,也猝不及防,欧阳子士眼中就出现了一道如此清晰的动人风景,欧阳子士那叫一个激动刺激,血压一下子就冲上了头顶,胸口也是扑通扑通剧烈起伏,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眼珠子瞪的又大又圆,嘴巴张的老大,呼吸又粗又急,还不由自主的吞了两口口水,接着便有两股殷红的鼻血从鼻孔中汩汩的流了下来……

    即便是鼻血都流到了嘴里,欧阳子士犹不自知,依然看的一脸痴迷,只当是普通的汗水流到了嘴中,下意识的抬起胳膊,用袖子一擦了事,结果弄得脸上血糊糊的,袖子上也是斑斑血迹,整的跟凶案现场似的。

    欧阳子士犹如此,那首当弓冲,处在最佳视觉、最佳距离、最佳位置的朱平安呢?!

    呃

    朱平安的反应跟欧阳子士完全不同。

    朱平安也是没有防备、猝不及防的直面弓弦了,甚至比欧阳子士还要猝不及防。

    “差评......”

    但经过了猝不及防的那一瞬间后,朱平安便第一时间淡定的别过了头,无声的吐了两个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都不懂,当然要给个差评了。

    话说!

    严世蕃的荒淫无度,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一个上菜都能弄的如此香艳缭乱,看来,那温柔椅还有玉屏风、白玉杯等等都非杜撰了。

    在朱平安淡定扭过头,腹诽严世蕃的时候,一旁一字马开弓上菜的侍女可不淡定了。

    如果不是刚刚严大人暗示,自己可是不会用这招上菜的。这一招上菜方式可是自己的杀手锏,从不轻易使出的,但一旦使出,都是无往不利。上一次,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儒生被大人邀请来吃酒,在酒桌上张嘴都是之乎者也,闭口都是子曰子曰,看上去那叫一个高风亮节、坐怀不乱,可是当自己用出这招上菜后,那老爷子当场就原形毕露,把自己抱到怀里上下其手了。

    可是,今天怎么失手了,这个血气方刚的小官人,怎么可以如此淡定?!

    不过,当看到朱平安身旁的欧阳子士鼻血长流后,侍女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些。

    “大人请慢用。”

    侍女见朱平安淡定的扭过去头,知道自己诱惑失败了,将腿放了下来,娇声说道。

    侍女放下腿后,风景不存,欧阳子士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然后注意到了朱平安的目光。这时,欧阳子士想起来了,刚刚那侍女开弓的时候,自己看的入迷,但朱平安好像第一时间就转过头了。

    用这种眼神看我?!

    嗯?

    嘴巴有张开的迹象!

    想嘲笑我?!

    哼!

    那我就先下手为强。

    “呵呵,状元郎定力还真是不行啊,刚刚又第一时间扭过头不敢看了......”

    欧阳子士抢在朱平安开口前,呵呵笑了一声,借用刚刚罗梓瑜嘲讽朱平安的话,再一次的开口嘲讽朱平安。

    “你还是先擦擦再说吧。”

    朱平安淡定的看着欧阳子士,从餐盘下取出一条铺设的方巾,随手丢给了欧阳子士。

    自己袖子里的肥鸭子戏水的手帕可是李姝亲手缝制的,自己可不舍得给他用。

    “擦什么?”

    欧阳子士一脸无语的看向朱平安,觉得这一刻朱平安很是莫名其妙。

    给自己递毛巾擦汗?!

    是想自己示好吗?!

    对不起,你我之仇不共戴天,我不接受!欧阳子士想起了朱平安抢他状元功名,又跟严二小姐私会的事情,不由的怒火中烧,一仰头将下巴仰起,不屑的对朱平安翻了一个白眼,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似的。

    “咳咳,欧阳,你鼻血流出来了。”

    在欧阳子士骄傲的抬起头的时候,他身旁的一位官员,咳嗽了一声,推了推他的胳膊,提醒道。

    鼻血?!

    欧阳子士闻言,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缓缓的低下头,往外嘟了嘟嘴,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片血迹斑斑。

    自己竟然流鼻血了?!

    “咳咳......”

    欧阳子士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脸红的像是要燃烧了一样,慌乱之时,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想要袖子擦一擦血迹,可是抬起胳膊就看到了袖子上的血迹。

    于是脸更红了。

    尴尬之下,手更忙脚更乱,怎么也没找到其他毛巾,只好灰溜溜的捡起朱平安刚刚丢过来的毛巾,擦起了脸上的血。想起刚刚鄙视朱平安的样子,欧阳子士都恨不得找个耗子洞钻进去,真是太特么丢人了。

    周围坐着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不过众人都忍住没笑,因为他们都知道欧阳子士跟严世蕃的关系,欧阳子士是严嵩的侄子,跟严世蕃是表兄弟,而且很多人都知道严阁老有意将二小姐许配给欧阳子士,欧阳子士很有可能会成为严世蕃的妹婿,来一个亲上加亲,所以众人考虑到严世蕃的颜面,都忍住了笑容。

    只是众人心里面对欧阳子士是无语的。

    这就是差距啊,面对侍女的开弓诱惑,人家正主朱平安没事人一样,第一时间就扭头摆脱了诱惑;你这个被顺带的,都不是直面诱惑,却看得入了迷,又是大喘气,又是面红耳赤,又是流鼻血的,表现的如此不堪......

    只是不知道,严阁老听说了这一幕后,会是怎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