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军事 > 寒门崛起 > 全文阅读
寒门崛起txt下载

    “朱大人,昨儿看中的那处店铺,东家同意转手了,而且还主动表示每月可以再减一两银子的租金。现在就可以去签契约了。”

    第二日一大早,房牙就一脸红光跑来临淮侯府,唾沫飞溅的告诉了朱平安这个好消息。

    “还有这种好事?”

    朱平安从内院来到外院,听到了房牙说的这个消息后,还诧异了一下,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主动降租的?

    继而朱平安笑着点了点头,将手里提着的钱袋挂在腰上,跟着房牙走出了临淮侯府。

    远处院子里,包子小丫鬟画儿探头探脑的从一丛盛开的蔷薇后露出半个小脑袋,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一张满是胶原蛋白的包子脸又是好奇又是紧张,跟个捉奸ing的小娘子似的,看着朱平安离开的方向。

    姑爷刚刚问小姐借了一百两银子呢。

    小姐怎么问也没问就给姑爷了呢,万一姑爷在外面跟人学坏了,出去喝花酒,或者去哪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怎么办啊。

    现在侯府里都说姑爷现在是大明最年轻的五品官,说姑爷前途不可限量呢,府里好些丫头看姑爷的眼神都不对呢。

    就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紫鹃,最近好像也有些不对劲。

    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呢,小姐怎么也不担心呀。

    如果姑爷再去外面拈花惹草的话,小姐肯定会伤心的。

    不行。

    我得跟着去看看,帮小姐看着姑爷点。

    不能让姑爷做错事。

    抱着治病救人的想法,包子小丫鬟坚定的点了点小脑袋,然后笨手笨脚的远远的辍在了朱平安和房牙身后。

    虽然笨手笨脚,但好在距离够远,朱平安也没有发现。

    当然,也亏的是今日刘牧、刘大刀一大早就去城门口接刘大锤他们去了,没有跟着朱平安,不然凭包子小丫鬟这拙劣的跟踪技巧,早就被刘牧刘大刀这种常年深山里打猎的老猎手发现十多回了。

    此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多的时候了,兴化门城门大开,开禁通行,车如龙人如流,一片繁华昌盛。

    房牙落后朱平安半步,一同向着兴化门走去,准备去那个店铺签契约,这个店铺是前铺后院的格局,东家就在后院里住着。

    昨天下午房牙就已经跟房东协商妥当了,约定的是今早三方会面,然后直接签合同。

    敲定了契约,房牙心情高兴,一路走一路跟朱平安介绍附近的店铺。

    比如这个店铺的东家很抠啊,不仅克扣店伙计工钱,卖东西还经常缺斤少两,以后光顾这家店,一定要注意啊。

    比如那个店铺里上个被盗了,连店铺里摆的花瓶都没放过,全都被搬空了啊。

    又比如前天这个酒楼开业,从塞外请来了五六个胸大屁股大的胡姬,光着脚露着肚脐扭屁股跳舞,比东城窑姐还要伤风败俗一百倍呢,不过房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朱平安明显看到他喉结涌动,咽了一口唾沫,明显对当时胡姬跳舞的场景垂涎不已。

    朱平安一边走,一边点头轻声回应两句。

    胡姬跳舞,嗯,说的大约就是西域的肚皮舞了吧,这是中东地区阿拉伯风情的舞蹈。即便在现代,这类性感、妩媚的肚皮舞也很容易让人跟性联系到一起,在古代被人认为伤风败俗也就太正常不过了。

    嗯。

    开业的时候请胡姬来跳舞,呵呵,看来古代的酒楼也是深谙一些营销之道的嘛。

    不过。

    还是粗糙。

    看来,是时候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营销了。

    朱平安微微勾了勾唇角,迈步向前,阳光下,少年阳光灿烂的笑脸几乎晃花了人的眼睛。

    这就是敲定的店铺所在的街道,街道两侧是店铺,有酒馆、客栈、布店、茶馆、笔墨纸砚店等等应有尽有,在店铺前还有沿街叫卖的小摊位,卖农家产品的,卖水果的,卖冰糖葫芦,看相算命的……摊位虽小,可是生意却都不错,摊主们争相招揽客人。

    帝都脚下,精气神足。

    街道上人流很多,高低贵贱都有,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这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紧挨着街道的是一条京杭运河通往城内的内城河,宽阔的河面上船只往来,首尾相接,船夫喊着号子摇着船桨,岸上有纤夫唱着调子拉纤,简易的码头上堆满了货物,力夫们赤膊扛着货物,紧张有序的卸货。

    码头区前面有一座石拱桥,横跨内城河,连通两岸。石拱桥比不上赵州桥那般宏伟,但胜在高大,桥洞足够高足够宽广,一点也不影响内河船舶通行。

    桥上人来人往,桥下船来船往,使得拱桥这一侧的人流量也格外的多。

    刚路过拱桥没几步,房牙就指着一个店铺提醒朱平安,“朱大人,你看,这个店铺就是了。”

    朱平安停住脚步,顺着房牙的手指看去,这是一个面阔两间的店铺,接近六十平左右的样子。

    这是一个糕点铺子。

    离得很远就能嗅到一股甜腻的味道,这种味道让朱平安想到了以前上大学时,大学校门对面不远处的福佳林糕西点店。

    这是很古典的一个糕点铺子,古色古香的装潢,店铺架子上摆满了各色糕点,什么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合欢饼、吉祥果......

    不过花样虽多,可是这个糕点铺子生意却比较冷清,在人来人往的兴化门一带,这个店铺显的格格不入。

    朱平安定眼看了一下各类糕点后面插着的木标,大约有点明白为什么店铺生意冷清了。

    价格太贵了。

    随便一种糕点的价格都比牛羊肉还要贵,明显就是上层社会才能享用的起的。可是街上来来往往的,多是平民百姓,还有吃苦力的力夫、纤夫,只有少部分过往行商和有钱人。

    对象定位错了。

    北京城,东城富西城贵!宣武穷,崇文破!

    这糕点铺子要是开在东城、西城的富人区,生意或许就大不一样了吧。

    朱平安微微摇了摇头,随着房牙越过店铺正门,从一旁的角门迈步走进了店铺后院。

    后院布置清净,有花有草,还有一丛竹子。

    方入后院,一抹红色映入朱平安眼帘。



    一袭红色,宛若嫁衣,娇蛮而张扬,朱平安初进们就被这一抹红色吸引了眼球。

    红色的主人是位少女。

    一袭张扬的红色长裙,裙上用金线刺绣了一只展翅的金色凤凰,用银丝线勾勒出了白云,长裙领口有些低,不过却没有走光的担忧,一抹白色锦缎裹住青涩初育的胸部,略有曲线起伏。

    一头黑色青丝长发中分后聚集脑后,盘成精致立体的发髻,盘在脑后,发髻立在头顶,一对张扬的百鸟朝凤金簪插在发髻左右,垂下珠串流苏,晶莹圆润的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衬托的少女贵不可言,高不可攀。

    肤若凝脂,皎若朝霞。

    少女看到朱平安进门后,冷哼了一声,挑了挑柳眉,樱唇勾起一抹嗤笑。

    呃

    这位少女就是房东吗?一点也不像房牙所说主动降价一两房租的样子啊,倒像寻仇似的啊。

    朱平安听到少女的冷哼,心中感觉不对经,再看少女嘴角的嗤笑,更是觉的不对劲。

    “哼,大胆狗奴才,谁给你的狗胆,竟敢直视本公主。”少女看到朱平安目光直视自己,不由嫌恶的眯了眯眸子,哼了一声,伸出小手指着朱平安的鼻子,娇蛮无礼的斥骂了起来。

    卧槽!

    还狗奴才,公主......

    神经病啊你!

    听到少女的斥骂,朱平安脸色一黑,扫了少女一眼,毫不客气的轻声回了一句,“有病吧你。”

    任谁一进门,就被人骂一顿,心情能好才怪。

    有病?

    竟然敢说我有病?!

    少女听朱平安说她有病,顿时跟炸毛了的猫儿一样,使劲的跺了下脚,气急败坏的指着朱平安,大声斥骂不已:“呸,你才有病,朱平安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诋毁本公主,信不信我禀了父皇,把你关到大牢去!”

    朱平安闻言,再次皱了皱眉,这女的真是有病吧,一口一个公主,一口一个父皇,公主都在皇宫里养着呢,哪里能出来浪,嘉靖帝怎么可能允许他的公主出宫呢。深宫里的规矩多着呢,古代大家族都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何况是深宫里的公主了,未出嫁的公主,一律不得出宫,这可是皇家贵胄,怎么允许凡人目睹天颜。

    至于穿越,或者古代言情里,某某男主角邂逅私自出宫游玩的公主,继而一番调戏调教,最后成就一番风花雪月旖旎之事的桥段,扯淡吧。

    写之前麻烦先看看宫规吧,别再闹出这些肤浅的笑话。

    如果是皇宫里,嗯,比如前几天自己去皇宫拜见嘉靖帝,碰到了一位莫名其妙叫自己暴露狂的、自称公主的公主,皇宫里面呢,碰到公主能说得过去,所以自己信,并且行大礼。

    但是宫外的,自己不信。

    至于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朱平安,并不奇怪,昨天房牙跟她初步洽谈租房一事的时候,应该就告诉她自己名字了。

    不过,房牙是怎么初步洽谈的?!

    朱平安转头看向一旁的房牙,用目光询问房牙怎么回事,怎么房东跟个神经病似的。

    房牙也是一脸懵逼,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呆若木鸡,不明白怎么回事。

    至于那少女自称公主,房牙也是不信的。

    虽然紫禁城近在咫尺,可是公主都养在深宫里,深宫里规矩多着呢。

    “喂,朱平安你好大狗胆,竟然敢无视本公主!还不快滚过来拜见本公主。”对面的少女又开始炸毛了,恼怒不已的冲朱平安斥骂,颐指气使。

    朱平安用一种关爱智障人人有责的眼神扫了她一眼,然后彻底无视她。

    竟然敢无视我!

    见朱平安无视自己,那少女更是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娇蛮的小脸都气红了。

    “咳咳,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请问这个店铺的东家在哪?就是昨天的时候洽谈的那位公子。”房牙咳嗽了一声,询问道。

    “狗奴才,本公主也是你能叫的吗?!”少女斥骂,浑身威仪咄咄逼人。

    房牙一时间,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刚刚这少女都是面对朱平安了,自己感觉并不是很强烈,可是这一会面对自己,才感觉到少女带来的压力,心里面还真有点怀疑面前这个斥骂自己的少女就是个公主。

    在少女威压之下,房牙下意识的就要下跪请罪了。

    “媜妹,不得胡闹。”

    这时,一声男声从门口传了过来,继而一位年纪不大,胡须却很旺盛的男子从门口走了进来,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比朱平安大不了多少,头戴四方平定巾,穿着一身低调贵气的襦生常服,给人一种富家公子的感觉。

    男子身后跟着四个随从,目光精光闪闪,一看就是身手不凡之人。

    “皇兄你来了,你看这两个狗奴才,竟敢对我无礼。你帮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少女看到男子进门,一双眸子露出惊喜的神采,仿佛没有听到男子进门时说的话一样,迈着莲步走上前来,挽着男子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指使的说道。

    “媜妹,不得胡闹。”男子揉了揉少女的脑袋,温柔的说教,然后又拱手对朱平安说道,“不好意思,朱兄,舍妹被家里当公主宠坏了,一向口无遮拦,还望见谅。”

    至于一旁的房牙,则是被男子忽视了。

    “哪里哪里,令妹天子烂漫......不过还是要注意下称呼。”朱平安拱手回礼,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主动道歉了,自己也不能小气了不是。

    听了男子的解释,朱平安有些释然,怪不得这少女自称公主什么的,原来是被家里给当公主给宠坏了的问题少女。

    不过,在古代自称公主,又说父皇什么的,这可是违禁的,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上纲上线,这也是不小的隐患,很可能带来祸患。所以朱平安委婉的提醒了男子一下。

    “大胆,竟敢说教我和皇兄?!”少女用力的瞪了朱平安一眼,继而又用力的甩开了男子的胳膊,气鼓鼓的绷着腮帮子,看着男子发脾气道,“皇兄!!!干嘛要向一个狗奴才道歉!你不帮我教训他也就罢了,怎么还向着外人!”

    “咳咳,多谢朱兄提醒。鄙人姓黄,所以舍妹叫我黄兄,咳咳,黄妹,不得无礼。”男子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蹩脚的解释了一下,又用眼神提醒少女注意。

    “哼!”少女冷哼了一声,赌气的扭头不理男子。

    “咳咳,朱兄见谅。”男子见状,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拱手与朱平安致歉。

    “哪里哪里。”朱平安还礼,姓黄啊,称黄兄黄妹,虽然有些怪怪的,但也说不过去,也就没有多想。



    虽然问题少女对朱平安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能翻白眼的就不正眼看,能冷哼的就不好好说话,但是在自称黄三的少年热情有加的圆场下,糕点铺后院的洽商气氛还算是融洽。

    一个脑残的问题少女,跟她计较个什么,朱平安自动忽略了问题少女,跟黄三少年相谈甚欢。

    “哦,对了,朱兄是要租赁本店铺对吧。没问题,咱们这就可以签契约了,房租我可以做主,每个月再减一两银子的租金。”寒暄过后,黄三少年如此对朱平安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朱平安客套的推辞了一下。

    “不好意思你还站在这?你不好意思,那就走啊,又没人逼你租。”一旁的问题少女冷笑了一声,讥讽朱平安道。

    “咳咳......”朱平安被问题少女这席话给呛的咳嗽了起来。

    “皇妹!”黄三少年有些无奈的看着问题少女,然后又拱手向朱平安致歉,“咳咳,不好意思朱兄,舍妹就是爱开玩笑,朱兄还请见谅,莫要放在心上。”

    “皇兄!我才不是开玩笑。干嘛要向他道歉!”问题少女不满的鼓起了腮帮子,然后迁怒到了朱平安身上,一双大眼睛狠狠的瞪了朱平安一眼。

    “无妨无妨,小孩子嘛......”朱平安微微勾了勾唇角,扫了问题少女一眼,一副自己是谦谦君子,而对方只是个不懂事小孩子,不跟她一般见识的模样。

    朱平安的轻视,深深刺痛了问题少女的心。

    从小到大,自己从来都是被人捧着哄着敬着怕着,从没听过一句重话,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用这种轻视的眼神看自己!

    可是朱平安这个暴露狂,这个狗奴才,竟然敢轻视看不起自己,还说自己有病,还讽刺自己是小孩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放肆,朱平安!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信不信我让人挖了你的狗眼!”问题少女气鼓鼓的指着朱平安,一张小脸满是愠怒,一双好看的眸子狠狠的瞪着朱平安,仿佛在朱平安受到了奇耻大辱似的。

    呃,又来!

    朱平安觉的自己脾气够好的了,可是被问题少女三番四次指着鼻子骂,心里面仍然忍不住上来一股怒火。

    本来看在你哥的份上,不跟你这一个问题少女一般见识的,可是你还没完没了了。

    在现代有一个很经典的话是这么说的:

    如果你被疯狗咬了一口,

    难道你还要对它回咬一口吗?

    是,不咬回。

    但如果这狗咬起来没完没了了,一口一口又一口,中间都不带休息的呢?!

    “你早上是不是没刷牙?”

    朱平安扭头看着问题少女,灿然一笑,八颗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什么意思?”问题少女被朱平安那口白牙给晃花眼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愣了一秒后,问题少女才反应过来,朱平安这是讽刺她没礼貌说话口臭呢。

    “朱平安,你放肆……”

    反应过来后,问题少女都快被气疯了,自己堂堂大明长公主,竟然被人讽刺口臭。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黄三少年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将的稳住了局面,只是问题少女更加不配合了。

    “朱平安,你走,这里不欢迎你。”问题少女冷冰冰的瞪着朱平安,伸出小手指着门口的方向。

    “皇妹……”黄三少年一脸无奈,伸手放在问题少女肩上。

    “皇兄,我不管,这个店铺也有我的一份,我不要租给他。就是租给一条狗,也不会租给他朱平安。”问题少女耍起了性子,说着又一次狠狠的瞪了朱平安一眼。

    “皇妹,自从店铺开业以来,每日无不在亏损…….”黄三少年苦口婆心的劝道。

    “皇兄,我不租,我肯定能赚到银子的……你就让我开着吧皇兄,求你了……”问题少女拉着黄三少年的袖子撒起了娇,比之她颐指气使的时候,要可爱多了。

    “这……”黄三少年一脸无奈的看着问题少女,“你昨日不是也同意租了吗?”

    “我就是想等他来,再亲口给他说不租给他嘛。”问题少女伸出粉白小手指了指朱平安。

    尼玛!

    耍我啊!

    朱平安对问题少女简直无语了,这小丫头片子,简直是欠揍。原来她一开始就没想租给自己,昨日同意出租就是为了等自己来签契约的时候,当面说不租给自己。

    “朱兄,实在抱歉,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黄三少年再三苦劝问题少女无果,只好一脸尴尬的看着朱平安,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

    “黄兄不必如此,交易本就存在不确定性。”朱平安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微微笑了笑。

    “皇兄,干嘛给他道歉。”问题少女翻了一个白眼,小声的嘟囔。

    黄三少年看了问题少女一眼,问题少女方停了小嘴,不过翻着的白眼却没有落下来的意思。

    “朱某还要去找店铺,就不打扰了,告辞了。”朱平安无视了问题少女,拱手与黄三少年作别,转身离去。

    “算你还有点眼色,知道自己碍眼……都告辞了还不快走,想吃闭门羹呀。”

    问题少女见朱平安告辞,小脸上浮现得意神色,像是一只打了胜仗的小母鸡一样,昂首挺胸的上前两步,追着朱平安的背影,阴阳怪气的拉着长音道。

    朱平安出门的身影顿了顿,然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脸微笑的看着问题少女,若谦谦君子,“买卖不成仁义在,相逢即是有缘,姑娘如此天真烂漫,朱某有首诗送给姑娘。”

    说着,也不等问题少女拒绝,朱平安便走回院内那张备着签契约的桌前,执起毛笔,龙飞凤舞的写下了一首诗:

    《卧春》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

    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文不加点,一蹴而就,整首诗也没用一分钟时间,诗成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谁稀罕你的破诗。”

    等到问题少女反应过来的时候,朱平安早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本来朱平安是准备送给问题少女“三藕浮碧池”一诗的,不过一来这诗言辞过分了些,二来估计再过一百年大明朝也没人看懂,看不懂的话就失去赠诗的意义了,所以朱平安就选择了这首改编自韩寒三重门《卧石》的《卧春》,虽然这个诗在现代早已经烂大街了,但是对于大明来说,新的不能再新了。

    当问题少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穷尽手段,终于破解《卧春》真谛的时候,想必非常有趣。

    朱平安不无恶趣味想了想某人抓狂的场景,不由勾了勾唇角,背着手走出了糕点铺后院。

    才走出店铺,朱平安就发现对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嗯,就是那个笨拙转身,用半张饼子遮脸的包子脸少女。

    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少女正是李姝的贴身丫头画儿。

    “保佑姑爷看不到我,保佑姑爷看不到我……”画儿紧张兮兮的伸出小胖手紧紧的捏着半张饼子,努力的想要把满是胶原蛋白的婴儿肥包子脸藏在半张饼子后面,紧闭的眼睛睫毛颤抖,小嘴里不住的祈祷。

    这一幕让朱平安想到了后世把脑袋埋进沙子里躲避危险的鸵鸟。

    你还真是有才。

    芝麻饼才有多大,还没有巴掌大呢,更何况才是半张了。

    半张芝麻饼连你的半个小脸都遮不住,还想把整张脸藏饼后面?!

    笨啊......

    “你在这干什么?”

    朱平安好笑的走上前,伸出手拨开画儿小脸前的半张饼,笑着问道。

    “我,姑爷你认错人了吧?”包子小丫鬟画儿这一会演技上线了。

    可惜的是智商没有上线,小嘴里明明喊着姑爷,还装不认识说认错人了。

    “哦,认错人了啊。”朱平安哦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像是没有识破包子小丫鬟似的。

    闻言,包子小丫鬟还以为自己的演技瞒过了朱平安,心里面兴奋的不要不要的,谢天谢地谢谢各路神仙听到了自己的祈祷,听到朱平安开口说认错人了的时候,包子小丫鬟一张小脸忙不迭的像小鸡吃米一样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嗯呢,你就是认错人了呢。

    “哎,你刚刚叫我什么?”朱平安若无其事的随口问道。

    “姑爷啊。”包子小丫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然后朱平安便微微笑着看着包子小丫鬟画儿。

    一秒

    两秒

    “啊......”

    包子小丫鬟在朱平安注视下,过了两秒才慢慢的反应了过来,然后啊了一声,一张婴儿肥小脸瞬间红的跟只猴子屁股似的,通红通红的,小脸都羞的发热了。

    “呵呵呵......原来是姑爷呀......”

    包子小丫鬟小脸通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羞赧的吐了吐粉舌,一双小手无处安放的放在小腹前,小屁股还顺着扭了扭,腼腆害羞的拉长了声音。

    羞的不要不要的。

    徐志摩说的“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估计描述的就是这样的羞涩吧。

    朱平安见状无语的笑了笑,“现在认的我了。”

    “呵呵,画儿当然认得姑爷了。”包子小丫鬟伸出小胖手揉了揉后脑勺,脸红的不要不要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朱平安又问。

    “我来.......我来干什么了......饼,对,我来买饼来了。”包子小丫鬟一边说一边想,然后看到了手里的饼,接着就举起了手里的饼,跟举了一个奖牌似的。

    “跑这么远来买饼?”朱平安听了包子小丫鬟想了好久的理由后,不由得笑了。

    “嗯嗯,这里的饼好吃呀,我最喜欢吃了。”包子小丫鬟说着,为了证实自己爱吃,就把手里的饼塞到了嘴里,就跟兔子吃萝卜似的,一口就塞了进去。

    然后。

    尴尬的噎着了,小手拍着颇具规模的胸脯,好一阵才咽下去。

    “小姐,小姐,你还没付钱呢......”一旁的掌柜的忍不住提醒了起来。

    又是一阵脸红。

    包子小丫鬟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太丢人了,而且还是在姑爷面前......

    “那个,我是怕姑爷没带钱袋,才跟过来的呢。”包子小丫鬟低着小脑袋如是说,然后又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跟踪姑爷的。”

    “刚刚不是说买饼吗?”朱平安笑了笑。

    “呃......顺道买饼的。”包子小丫鬟脑袋低的更低了,都快埋进胸里了,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嗡嗡似的,都快听不清楚了。

    朱平安笑而不语。

    “哎呀,知道瞒不过姑爷啦,我是偷偷跟来的啦......”包子小丫鬟好像也觉的自己的借口太幼稚,连自己都不信呢,也就红着小脸坦白了。

    “下次想来,就大大方方的跟着哈。”朱平安微微笑了笑。

    “真的啊。”包子小丫鬟闻言喜笑颜开,两个小酒窝都露了出来,本来还以为会被姑爷责骂一顿呢,没想到姑爷不仅没有责骂自己,还让自己下次大方跟着呢,就像小朋友胡乱涂鸦了墙壁,家长不仅没有责备,反而夸奖画的好有艺术天赋。

    “姑爷,我们不用租刚刚那个眼睛张在头顶上的无礼小姐家的店铺呢。”

    回去的路上,包子小丫鬟手里提着一包芝麻饼,小手晃啊晃,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嗯,我们不租。”朱平安点了点头。

    “是不用租。”包子小丫鬟纠正道。

    “哦,为什么?”朱平安随口问道。

    “因为我们在这条街上有店铺啊,就是前几日,小姐才收了几个店铺,我记得其中就有一个店铺在这条街上呢。现在那个店铺还空着呢,昨天小姐还在想做什么生意呢。”包子小丫鬟点了点小脑袋,认真的说道“那个店铺好像蛮大的呢。”

    呃,这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朱平安感觉像是瞌睡了就送来枕头似的。

    慢慢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消失在了人潮人海中。

    这一日,朱平安虽然没有在房牙帮助下租到房,但是朱平安租房做生意的名声却是被随着房牙之口,一传十,十传百的传了出去。

    朱平安被罚破了产,已经被逼着去做生意补贴家用了。

    一时间传为笑谈。

    很多衙门里面官员闲聊最热门的话题,除了严嵩、徐阶典当卖家什交罚银外,就是朱平安被罚破产做生意最火热了,确切的说朱平安这则话题比严嵩、徐阶的还要火热好几倍。

    堪称古代热搜榜第一了,如果是现代的话,都能上头条了。

    某位被罚了银子,数日茶饭不思、郁结于心的官员,听说了这个消息后,高兴的多吃了五碗米饭,如果不是家人拉着,这官员胃口好的能吃一盆米饭。



    从这一天起,应卯上班的官员到了衙门碰到了,第一句话不再是吃了吗,而是听说了吗,接着朱平安被罚的倾家荡产被迫兼职做生意的消息,就会又一次被提上一遍。

    “开什么玩笑,他要是卖字卖画说不定还能赚个三瓜俩枣的,不至于整天喝西北风,可若是做生意,听说还是要开个食肆经营,我可以保证他朱平安赔的犊鼻裈(古代内裤)都不剩。”

    “子曰有教无类,这读书做文章不分什么高低贵贱,可要说做食肆,他朱平安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在吃食上能有什么见识,不会以为乡下的小食肆随便炒几个上不了台面的菜就能赚到泥腿子的钱,就想当然的以为在京城也能赚到钱吧。京城的食肆是什么档次,他乡下的食肆能比得上吗,还想赚钱,做梦去吧。”

    “他朱平安脑子进水了吧,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放着书本学问不好好研究,偏要自甘堕落去沾染一身铜臭味,我看圣上罚他罚的还是太轻了。”

    “年轻人呐,还是太年轻,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做生意跟读书可是两码事,唉,年轻人就是不听劝啊。”

    “呵呵,还想开食肆赚钱…….我看他能赔到哭……”

    “这也说不准吧,说不定人家朱平安能赚到钱呢,是吧,哈哈哈……”

    “赚到钱?哈哈哈,他要是能赚到钱,我就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人们口中说的基本上都是唱衰朱平安的声音,可以说十个人里面九个半都是不看好朱平安的,剩下的半个也是出于自身修养而没有发表言论,实际上心里面也是不好看的。

    一阵唱衰,一阵笑。

    好不夸张的说,朱平安的这则消息承包了京城官场权力一半的笑点,治愈了不少。

    西苑深宫内,焚香祭祀的香火弥漫,清风送来阵阵檀香,有一行人穿过金鳌玉蝀桥,径直往后宫而去。

    如果朱平安在此的话会认出,当先走的四爪蟒袍少年,便是上午在糕点铺子后院的那位胡须茂盛的少年,不过唯一的区别是,此时少年脸上白皙干净,那有什么茂盛胡须,只是嘴唇上有浅浅绒须而已。

    此人正是大明硕果仅存的两位皇子之一,大明三皇子——裕王朱载垕。

    紧跟裕王身后的是一位活泼任性的少女,身着大红凤鸟裙,满头珠翠,一张小脸满是高傲和目中无人,粉白玉手里一张宣纸,卷成纸筒拿在手里。

    如果朱平安在此的话,也会认出这位少女来,正是上午糕点铺子后院的问题少女。

    能在深宫中自由行走,自然也不是普通人,这少女是大明朝的三公主,也是嘉靖帝最为宠爱的长公主(现存公主中的长公主)——宁安公主朱禄媜。

    “皇兄,你在宫里住上几日吧,杜娘娘在宁安耳边说过好几次想皇兄了呢。”宁安公主上前一步,伸出小手扯了扯裕王的袍袖,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裕王闻言微微一怔,顿住了脚步,继而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忧愁无奈的神色,轻声道:“媜儿你又不是不知,我已开府,不能在宫中逗留。况且,父皇素来不喜我来宫中,今日还是母妃微恙,我才得以进宫探望母妃的。”

    “都怪那陶老牛鼻子,胡说八道什么二龙不相见之类的屁话,蒙骗父皇,害得皇兄不能入宫。”宁安公主气呼呼的说道。

    两人身后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全都低着脑袋,垂手侍立一旁,就像是聋了哑了一样,鸦雀无声。

    “皇妹慎言。”裕王眉宇间有紧张神色,极快的往四周扫了一眼,靠近宁安公主轻声道,“小心隔墙有耳,陶天师深得父皇信任,若是被父皇得知皇妹背后诋毁陶天师,那就不好了。”

    “怕什么,这些都是皇妹信得过的奴才,若是哪个敢乱嚼舌根,拉出去打死不论。”宁安公主扫了身后的宫女太监一眼,抿了抿小嘴,敲打了一句。

    “奴婢(奴才)不敢。”

    一干宫女太监纷纷下跪战战兢兢的回禀,语气谦卑恭敬。

    “起来吧,只要你们守着本分,本公主不会亏待了你们的。知道回去,若是母妃问起,你们怎么回了吗?”宁安公主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又若无其事的问道。

    “公主在清一斋为贵妃娘娘抄经祈福了。”一干宫女太监异口同声的回道。

    宁安公主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樱唇上扬起美丽的弧度。

    一旁的裕王笑着摇了摇头。

    一行人继续往前。

    “皇兄,你说朱平安那暴露狂送给我诗是什么意思啊?”提到朱平安写的诗,宁安公主唇角的笑意便渐渐褪去,皱着眉歪着小脑袋,一脸嫌弃的说道:“我天真烂漫关他什么事了,上赶着送人家诗,哼,他以为他是谁啊,谁稀罕他的破诗。”

    当然,虽然宁安公主一脸嫌弃的这么说着,可是小脸上还是不免浮现有几分洋洋得意的神采。

    就跟上学时小女生收到了小男生的情书时一样,不管是撕碎了也好,丢到垃圾桶也好,可是心里还是不免有几分得意与高兴的,虚荣心也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哼,本姑娘就是这么漂亮、有才、这么讨人喜欢。

    我刚刚可是没有给朱平安一点好脸呢,就是这样,他还上赶着送我诗。

    要是给他一点好脸,那他还不得更蹬鼻子上脸了,不知道做出什么献殷勤的举动呢......

    哼

    谁稀罕!

    宁安公主说完,未等裕王回道,便自顾自的轻声默诵了一遍:

    “《卧春》

    暗梅幽闻花

    卧枝伤恨底

    遥闻卧似水

    易透达春绿。

    岸似绿

    岸似透绿

    岸似透黛绿。”

    默诵完后,宁安公主便摇了摇小脑袋,一脸的嫌弃不已,“他这写的什么破诗嘛,意境好是好,可是诗句都不押韵,格律又不对,还重字,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上状元的。”

    “嗯,这首诗是有些怪怪的,韵脚格律都犯了诗词大忌.......只是意境却是极美呢。”裕王点了点头,轻声道。



    “皇兄,待会宁安去荣福宫给杜娘娘请安,你可别急着走哦。”在长春宫前分别时,宁安公主挥了挥小手,特意对裕王叮嘱道。

    长春宫是沈皇贵妃居住的宫殿,宁安公主3岁时母妃曹端妃涉“壬寅宫变”,被方皇后借机处死,之后宁安公主就被沈皇贵妃收养,一直居住在在长春宫。

    “嗯,快回去吧,别忘了代我向贵妃娘娘问安。”裕王点了点头,然后目送宁安公主一行进去长春宫。

    等宁安公主进入长春宫后,裕王一行人继续向前,穿过了一个花园就到了荣福宫。

    “裕王殿下到了,快去回禀娘娘。”

    荣福宫本来是寂静的,可是当荣福宫的宫女太监看到裕王后,一个个喜形于色,纷纷奔走相告,荣福宫也就热闹了起来。

    回廊,花圃,假山,屏风......

    裕王站在宫门口,看着荣福宫熟悉而陌生的一草一木,不由自主的怔住了。

    那个向阳的回廊是小时候自己最喜欢看书的地方,因为那里的阳光最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自己在回廊看书的时候,还被来看母妃的父皇夸奖了呢,当时夸的是什么,哦,记起来来了,父皇说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假山上的那个老树根还在呢,小时候自己爬假山,一脚踩滑了摔下假山,多亏了中途抓住那个老树根才没有被摔破头......

    还有花圃,小时候自己跟圳弟和宁安很喜欢在里面玩过捉迷藏......

    不过,这里的一草一木,看着熟悉,但却又很陌生。

    比如花圃,记得以前花圃里种的牡丹最多,母妃最爱牡丹了,每年夏天的时候花圃里红一片,紫一群,粉一簇,满园都是五彩缤纷争奇斗艳的牡丹花。

    花季的时候,父皇来荣福宫的次数也多,也时常会有娘娘贵人的来荣福宫求花。

    真可谓是“牡丹春御正稼华,有旨今年不赏花。剪落金盘三百朵,内批分赐近臣家”。

    可是现在呢,花圃里的牡丹花怎么不见了,反倒种了这么多的菊花......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虽说菊花也好,可是母妃什么时候换喜好了。

    “裕王殿下来了,快请随奴婢来,娘娘刚刚还念叨殿下呢。”

    在裕王思绪飘扬的时候,一个身着蓝色宫装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年约二十余岁,温婉而干练,行在裕王跟前行了一个万福,一脸激动的说道。

    “多谢瑾瑜姑姑了。”裕王看到来人,脸上不由浮现笑意,拱手行了一礼。

    “殿下折煞奴婢了。”瑾瑜宫女侧了侧身,避开了。

    “小时候本王捣乱,好多次都是瑾瑜姑姑替我遮掩,代我受过。别人受不得,瑾瑜姑姑受得。哦,对了姑姑,母妃不是最爱牡丹了吗,什么时候改种菊花了?”裕王自小与瑾瑜宫女熟络,说话的时候,语气要比对其他人亲热不少。

    “都是卢靖......”瑾瑜闻言,想到花圃改种菊花的缘由,眉毛不由微皱,正要开口说明缘由,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杜康妃的声音,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垕儿来了,快,快让母妃好好看看我的垕儿。”

    杜康妃一边唤着,一边推开了宫女的搀扶,手里捏着一个金丝凤纹帕子快步走了过来。

    杜康妃身着一袭华贵的粉红宫装,绣着一只金凤,裙幅褶褶如牡丹花瓣盛开于地,一头青丝挽成仙云髻,斜插上一支缀着细小圆润珍珠的步摇,一双眸子看着裕王满是喜色,虽然激动不已,但仪态仍是万千,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子扑面而来的华贵之气。

    虽然早已年过三十,可是杜康妃保养的却是极好,即便是眼角不见一丝纹痕,容颜依旧,风华仍在。

    “母妃。”裕王快步迎上前,面上担忧不已,“母妃身体微恙,怎么不在屋里将养着,见了风可不好。”

    “咯咯......我垕儿长大了,知道心疼母妃了。”杜康妃咯咯一笑,打趣道。

    “母妃,我早就长大了......”裕王面红耳赤,被杜康妃当着众宫女太监的面打趣,很是不好意思,半是转移话题,半是认真的问责紧跟着杜康妃的两个宫女,“你们怎么照顾母妃的,怎么不劝着点......”

    “殿下恕罪。”两个宫女低头告罪。

    “不干她们事。好了,不逗你了。实话告诉你吧,母妃身体好着呢。”杜康妃挥了挥手,微微一笑,柔声道。

    裕王闻言一怔,眸子里满是怀疑。

    “母妃只是太想你了,这才称病的。不然,你父皇怎么肯让你进宫见我呢。”杜康妃眨了眨眼睛,一双眸子如同琥珀半清澈明亮,微微一笑说道。

    “不信,你问瑾瑜。”杜康妃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瑾瑜宫女。

    在裕王和杜康妃的注视下,瑾瑜缓缓点了点头。

    “你看,是吧,瑾瑜可是从不撒谎的。”杜康妃嫣然一笑,然后伸手拉住了裕王的手腕,就像是小时候领着他蹒跚学步时那样,拉着裕王往宫殿内走去。

    路过花圃的时候,杜康妃伸出纤纤玉手,指着花圃里的菊花,一一的向裕王介绍道,“垕儿你看,这一丛赤色若丹,如牡丹般大气的菊花,名叫墨牡丹;那边,那一丛纯白无瑕,像遗世独立的仙子的,名叫白牡丹;这儿,你别看只有一株,可是它却是最精贵的,是岭南百年养花世家进献给你父皇,你父皇赏赐给我的,在整个大明都不超过百株,它名叫瑶台玉凤,你看那白色的花瓣围绕黄色的花心层层相绕,是不是有一种雍容的美感,就像瑶台仙子似的,所以它叫瑶台玉凤真真个名不虚传了;还有,那儿......”

    杜康妃介绍完最后一种菊花后,一双眸子揉着温柔的光,脸上也浮现了如新人妇一样的羞涩红晕,柔声对裕王说道,“所以说呢,皇上待我——也是上心呢。垕儿你在外面才建府,多多用心你父皇分派你的差事,莫要为母妃担心。”

    跟在杜康妃和裕王身后的瑾瑜宫女,听着杜康妃娘娘的话,眼睛不由红红了起来,一滴泪几乎要滴下来,慌忙伸手抹去,脸上挤出笑容,附和道,“是的殿下,皇上对娘娘很上心呢。”

    “皇儿省的。”裕王在杜康妃注视下点了点头。

    杜康妃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美了,人比花娇,拉着裕王拾级而上,缓缓步入宫殿中。



    在杜康妃拉着裕王步入荣福宫内殿的时候,相距两箭之地的另一处后宫寝殿——昭阳殿,也迎来了一位大明年轻的亲王——景王朱载圳。

    昭阳殿是景王母妃卢靖妃的寝宫,卢靖妃是嘉靖九年天下大选妃嫔时入宫的,就像现代北影、中戏、上戏都有一届引以为傲的“明星班”,如北影96级,中戏96级,上戏95级一样,嘉靖帝的后宫也有引以为傲的“后妃班”,嘉靖九年这一年便是嘉靖朝有名的“后妃班”。

    嘉靖九年,与卢靖妃同一年同一批入宫的还有方氏、郑氏、阎氏、王氏、沈氏、杜氏、韦氏、沈氏等九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九嫔“。

    其中方氏,便是前皇后方皇后;郑氏便是“九嫔”之首郑贤妃,若不是郑氏去世的早,以她的受宠程度和能力,也轮不到方皇后做皇后。

    阎氏便是阎皇贵妃,生了皇长子,可惜皇长子早夭,阎皇贵妃也没几年病死了,嘉靖帝对她们母子二人去世非常伤感,在阎皇贵妃去世的这一年晋封所有生育过的后宫妃嫔,可以说卢靖妃、杜康妃之所以由嫔封妃也都是受惠于此。

    王氏便是如今的王贵妃,去年逝去的庄敬太子朱载壡就是她的儿子。庄敬太子是嘉靖帝最为喜爱的皇子,没有之一,庄敬太子还在时,嘉靖帝为了给庄敬太子尊崇,对王贵妃也是宠爱有加。但是,自从去年庄敬太子逝去后,王贵妃后宫地位也就一落千丈,另外因为丧子之痛,王贵妃的身体很是不好,一日不如一日。

    沈氏便是如今的沈皇贵妃,一直以来就很受宠。

    杜氏便是如今的杜康妃,也就是裕王的母妃,虽然近期颇受嘉靖帝冷落,但是杜康妃姿色出众,胸内外都颇有沟壑,再加上有裕王傍身,日后的可能无限。

    韦氏是韦惠嫔,可以说是“后妃班”的绿叶了,不过能稳坐后宫二十余年,任谁也不敢小觑了去。

    现在的卢靖妃虽然妃位不是最高,仅次于贵妃,但论受宠程度可以说是冠绝后宫,也就最近才冒出来的尚美人可以与之并肩。不过在卢靖妃看来,皇上也就是图个新鲜,尚美人也就占了年龄小、身体新鲜的便宜,等到皇上新鲜够了,这个尚美人自然也就沦为广大后宫中的芸芸众生了,说不定一年都见不到皇上一次。

    卢靖妃在后宫最忌惮也最视为眼中钉的是杜康妃,因为现在后宫有皇子的也就她们俩了,可以肯定的说,日后继承皇位的就是她们两人的皇子了。

    不过,卢靖妃现在一脸的春风得意,在于杜康妃的争斗中,她现在优势明显,可以说稳稳胜出了。

    侍寝的次数就可以说明一切,杜康妃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侍寝了,而她卢靖妃但是这一个月就已经侍寝不下六次了。

    昨晚卢靖妃就是承欢于嘉靖帝身下,虽然嘉靖帝粗鲁了些,又有施虐爱好,害的卢靖妃今日粉臀也还不敢坐,但是卢靖妃一脸娇羞如桃花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痛并快乐着。

    “四爷来了。”

    “四爷来了。”

    景王的到来使得整个昭阳殿仿佛过节了一样,殿里的宫女、太监见了景王,欢喜的奔走相告。

    他们喜欢景王是发自肺腑的,从他们对景王的称呼就能听得出来,四爷,这是一个很亲近的称呼。

    隔壁不远的荣福宫内宫女太监对裕王的称呼,为裕王殿下,敬重有之,但是亲近却明显不如昭阳殿众对景王的

    景王谦谦有礼,景王温文尔雅,景王善良大方,景王体恤下人,景王平易近人、虚怀若谷,景王有才华但是却从来不恃才傲物,景王长得帅,说话时嘴角永远都是带着笑容(当然这是某些花痴宫女的看法)……

    在他/她们看来,即便再多的褒美之词用在景王身上都不为过,景王都能担当的起。

    “李公公,小张公公,王姑姑、小兰姑姑……昭阳殿和母妃有你们照应,本王很放心。”

    景王进了昭阳殿,面带微笑的一一拱手与昭阳殿里的宫女太监见礼。即便是不起眼的洒扫庭院宫女,他也能准确的叫出名字,并且温文尔雅的拱手见礼。

    被叫到名字的那一刻,昭阳殿里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倍感荣幸,胸膛挺的老高,浑身都是力气。

    尤其是在景王有他/她照应昭阳殿和卢靖妃,他很放心的时候,昭阳殿的宫女太监全身的血液都有些沸腾了。如果这一刻,谁指摘景王,他/她们都能跟那人拼命。

    士为知己者死,说的就是此吧。

    与昭阳殿众人打过招呼后,景王微笑着步入了昭阳殿,景王身形挺拔,走路龙行虎步,很有气势和风度,给人一种稳重又不失活力的感觉。

    让人只看背影就很有安全感。

    在昭阳殿内殿的卢靖妃听了宫女的禀告,忍不住喜上眉梢,原本春风得意的娇俏脸蛋,此刻更加艳三春之花,一边快步出门,一边吩咐宫女准备景王爱吃的茶点。

    “圳儿来了,怎么也不让人提前给母妃递个信儿。”卢靖妃一脸喜色的走来,声音无比温柔,虽然已过三十,但是却也掩不了姿形媚丽,容光照人。

    与杜康妃相比,卢靖妃或许姿色稍逊了一丁点,但是却比杜康妃多了一大截的媚丽。这么说吧,或许评选最美女人,卢靖妃可能比不过杜康妃,但是评选最想上床的女人,卢靖妃绝对远远甩开杜康妃一大截。

    “母妃。”景王快步迎上前,恭敬的行礼,解释道“后宫自有宫规,儿臣不敢违例。”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无趣,母妃还是喜欢你小时候爬树捉鸟、上房揭瓦的调皮捣蛋样。”卢靖妃笑吟吟的看着景王。

    “母妃若是喜欢,儿臣现在也可以爬树捉鸟,上房揭瓦。”景王微微一笑,说着就往上捋了下袖子,做出一副要爬树上房的架势。

    “混扯~~”卢靖妃笑着嗔了一声。

    一旁的宫女太监也都低着头笑,昭阳殿满是欢快的氛围。



    昭阳殿内。

    景王主动请缨,代替一个宫女,伸出手腕,让卢靖妃虚扶着,一同步入昭阳殿。

    即将迈入内殿的时候,景王忽地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了小路侧的花园内。

    放眼望去,花园内一枝枝牡丹在绿叶陪衬下,开的正妩媚娇人,红的,紫的,粉的,一片一片的牡丹花尽情的舒展着花瓣,如同一位位翩翩起舞的贵女煽动裙摆,美得雍容华贵,美得国色天香,美得倾国倾城,美得绚丽娇艳。

    尤其是其中有两株牡丹最是引人注目,它的花瓣一半是深紫发黑,一半是殷红如血。

    熟悉的牡丹。

    熟悉的记忆。

    小时候跟三皇兄和宁安在荣福宫花园捉迷藏,三皇兄不小心踩折了一棵这样一半深紫一半殷红牡丹,还记得当时还让杜妃娘娘心痛了许久呢。

    “怎么了圳儿?”卢靖妃问道。

    “母妃,孩儿没记错的话,这些牡丹花是杜妃娘娘宫里的吧?”景王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你倒是记得清楚,不过现在不是了。”卢靖妃转身看着花园里的牡丹,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着得意的神采,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牡丹是花中之王,岂非是后宫之主的象征,她杜康妃现在怎么配有牡丹园。

    “母妃喜欢海棠,杜妃娘娘爱牡丹,这牡丹本非母妃所喜之物,母妃又何必夺人所爱。”景王微微摇了摇头。

    “你究竟是谁生的,不帮着母妃也就罢了,怎么帮着那贱人说话。”卢靖妃挖了景王一眼,嗔怪道,“母妃我最近喜欢牡丹了,不可以啊?再说了,我不过提了一句喜欢牡丹,是你父皇让人从荣福宫移植过来的,哪里就是我夺人所爱了。”

    “母妃......”景王见状,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

    荣福宫有一个书房,书房内装潢清秀,有一张古琴一张书桌,还有一室闺阁气。

    “皇兄,你看懂了吗?”

    宁安公主坐在书桌前,单手托着香腮,另一只粉嫩的小手百无聊赖的扯着宣纸一角,划来划去。

    宣纸很熟悉,正是当初朱平安写下《卧春》一诗的那张宣纸。

    书桌对面,裕王手持毛笔临摹了一份《卧春》,立在书桌前,一边看着摹写的《卧春》,一边认真思索。这是他小时候读书养成的习惯,也是源自一次嘉靖帝的教训,小时候过年时嘉靖帝心血来潮,亲自给裕王与庄敬太子、景王教了一首青词,庄敬太子和景王很快就懂了,可是裕王却是怎么也不懂,一遍遍的问嘉靖帝,嘉靖帝被问烦了,生气的让裕王炒一百遍,教训裕王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你笨点,抄写百遍总能会吧。从此,慢慢的裕王也就形成了用抄写来促进理解的习惯。

    听了宁安公主的询问后,裕王皱着眉头,缓缓的摇了摇头。

    “咯咯,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宁安不是看到诗词歌赋八股文章就头晕吗,怎么今儿主动找你皇兄研究起来诗词了。”杜康妃满脸微笑的看着宁安公主打趣道。

    “杜妃娘娘~~我有那么不学无术嘛......”宁安公主微红着脸蛋将手里的诗词放在桌上,颠颠儿的跑过来抱着杜康妃的胳膊晃着撒起娇来。

    “咯咯,日后怕是你父皇要发愁了。”杜康妃忽地咯咯笑道。

    “为什么?”宁安公主抬起小脸,不解的问道。

    “咯咯,因为咱们小宁安不仅天生丽质,现在又知书达理起来了,那得什么样的驸马才能配的上咱们小宁安,怕不是只有状元郎才能配得上了。”杜康妃绣帕捂着小嘴,咯咯的娇笑起来。

    “我才不要嫁给那姓朱的暴露狂......娘娘~~宁安不理你了。”宁安公主听到杜康妃说只有状元郎才配的上她,顿时想到了某个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查银库的暴露狂,浑身一阵恶寒,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反对,不由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说完后对上杜康妃八卦的眼神,顿时俏脸蛋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嗔了一声,又羞又恼的转过身低着头不理杜康妃了。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杜康妃笑着哄道。

    宁安公主这才转过身来,“杜妃娘娘,以后可不能再跟宁安开这种玩笑了。”

    “嗯嗯。”杜康妃点了点头,明显的言不由衷。

    等到这边安静后,书桌对面的裕王似乎研究出来了一些头绪,缓缓的开口了:

    “这首诗如果抛开韵律来说,是一首很好的诗。或许,这就是一首不讲究韵律的诗,受柳宗元反对骈骊文的影响,又有苏东坡、柳永宋词的意境,朗朗上口,易于传唱,似乎是一种新体裁。暗梅幽闻花......一个暗,一个幽,简直把梅花写神了。嗯,还有这遥闻卧似水,用嗅觉写视觉,这种手法运用极妙,遥远的看去,那一树树盛开的梅花,像是一泓红色的湖水。后面这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也是极好,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众人皆是用绿叶来衬红花,而此诗却一反常态,用红花来衬绿叶,点出春意浓,这意境真是美极了,堪与《春江花月夜》相媲美。”

    “那个暴露狂写的有这么好吗?我才不稀罕他的破诗呢。”听了裕王的解读,宁安公主伸出小手将宣纸取在手中,然后又很是不屑的将宣纸拍在桌子上。

    原来他写的这么好啊,哼,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不稀罕,你以为你费心写首好诗,我就能对你刮目相看了吗,戏剧话本看多了吧,做梦去吧,哼!

    当然,虽然宁安公主心里面一百个不稀罕,但是虚荣心还是得到了满足的。

    “什么诗这么好,让我看看。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杜康妃说着将桌上的宣纸取在手中,小声念了一遍后不明所以,接着又看了一遍,眸子里亮光一闪,似乎若有所思,立马又返回去重新又看了一边,小声缓缓又默念了一遍,顿时俏脸憋红,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伸出纤纤玉手捂着了小嘴,香肩颤动不已,一双大眼睛也跟着弯成了月牙。

    裕王见状,一脸懵逼的看着杜康妃。

    宁安公主也是如此。

    看着两人一脸懵逼的样子,杜康妃如此捂着小嘴,也忍不住了,咯咯笑出声来,笑的花枝乱颤,笑的都快要断气了似的。



    “母妃,你怎么了?”裕王怔怔的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杜康妃,一脸懵逼的问道。

    “就是啊杜妃娘娘,你怎么笑成这样了啊?”看到笑成这样的杜康妃,宁安公主也是吃惊的张开了小嘴,目瞪口呆的小声问道。

    在宁安公主记忆中,杜康妃从来都是气质高雅、仪态万千的,向来注意形象,哪里有像今天这般笑的花枝乱插,都快笑的直不起腰来的时候呐,这样失态的杜康妃,宁安公主这还是第一次见呢,所以才会如此吃惊。

    “咯咯咯,因为这首诗......”杜康妃捂着小嘴,笑的直不起腰来。

    “这首诗?”裕王和宁安公主更懵了,“这首诗有这么好笑吗?”

    何止是不好笑,简直是一点也不好笑。

    裕王和宁安公主相视一眼,不明所以,这首诗怎么也跟好笑扯不上边吧。

    “你们读一遍看看。”杜康妃很努力的止住了笑容,可是刚说完就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读一遍?”裕王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说读一遍就能发现其中的秘密吗。

    “嗯?好啊。”宁安公主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轻声读了一遍《卧春》。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宁安公主的声音很好听,语调抑扬顿挫,将这一首《卧春》轻声的读了一遍。

    杜康妃本来已经止住笑了的,可是听宁安公主读《卧春》的时候,听着听着就又忍不住笑了。

    裕王本来听的很认真,想要发现其中的秘密,可是很快就被一旁捂着小嘴忍不住笑出声的杜康妃给影响到了。

    “母妃......”裕王摸了摸额头,有些无奈。

    “杜妃娘娘......”宁安公主拉长了尾音,微微撅着小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人家读的好好的,你怎么笑成这样啊,是不是宁安读的不好啊......

    宁安公主心里面一时间想了很多。

    “咯咯咯,你们还没有发现吗?”杜康妃忍笑忍的很辛苦,脸憋的很红,脸上的小酒窝都笑的露了出来,眯成月牙的长长眼睛都在笑。

    “发现什么?”裕王和宁安公主摇了摇头,一头雾水。

    “小宁安啊,嗯,这首诗是那人送给你的呀,咯咯,你是不是得罪人家了啊。”杜康妃笑吟吟的看着宁安公主问道。

    “嗯?娘娘你怎么知道的?”宁安公主一怔,然后一双大眼睛便转向了裕王,似乎在质询是不是裕王告诉了杜康妃。

    裕王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

    “不是垕儿说的,诗里就能看出来……”杜康妃噗嗤一笑。

    宁安公主一脸怀疑。

    “你再读几遍看看。”杜康妃眨了眨眼。

    宁安公主狐疑的又看了一遍《卧春》,然后小心翼翼的又读了两遍,“《卧春》。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没什么嘛……”读了两遍后,宁安公主摇了摇臻首。

    杜康妃笑而不语,用眼神示意宁安再读一遍。

    还要读?!

    宁安公主不高兴的撅了撅小嘴,带着点小情绪,也不好好读了,读起来都走调了,“《卧春》。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一旁的裕王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哎?!

    等等?

    不对?!

    我好想听出来了什么?!

    笑着摇头的裕王忽地一怔,从宁安公主小情绪走调的吟读的“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冷不丁的好像听出来了。

    如果不是宁安公主带着小情绪故意走调的读的话,裕王还真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要问我是谁,一头大蠢驴?!

    呃?!

    不是吧?!

    裕王惊奇的像一根木头似的,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有的认知被颠覆了,刚刚自己所认为的意境极美的一首诗词,竟然是这样一首“诗”?!

    一旁的宁安还在带着小情绪的走调着:“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听在裕王耳中,宁安读的便是,“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大蠢驴。”

    然后,裕王也忍不住憋的脸红,等到宁安读完后,裕王忍不住的大声笑了起来。

    呃?

    宁安公主彻底懵了。

    怎么回事?

    皇兄你怎么也笑成这样了?!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说是我读的有问题?

    宁安公主一时间满头雾水。

    “皇兄,你怎么也笑成这样?嗯?”宁安公主想不明白,于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露出小虎牙,半是威胁半是撒娇的目光灼灼的看向裕王。

    “媜妹,呵呵呵,你用刚才的语气,再读一遍就知道了,呵呵……”裕王使劲憋着,可还是笑出了声。

    宁安公主狐疑的看向裕王。

    裕王点了点头。

    于是,宁安公主又用刚才的语调小声读了起来,“《卧春》。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

    这一次宁安公主读的时候,分外留意,一边读,一边在心里批判朱平安的诗。

    《卧春》?

    什么破名字嘛,听着好像我蠢啊……

    呃?!

    等等?

    我蠢?!

    宁安公主刚读了一句,忽地停了下来,一张小脸一下子黑了下来,然后回过头,重新小声的读了一遍,越读俏脸蛋越黑,最后都快黑成锅底了。

    “《卧春》—我蠢”

    “暗梅幽闻花(俺没有文化),卧枝伤恨底(俺智商很低)。遥闻卧似水(要问我是谁),易透达春绿(一头大蠢驴)。岸似绿(俺是驴),岸似透绿(俺是头驴),岸似透黛绿(俺是头呆驴)……”

    虽然智商这个词,宁安公主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大体也会理解为智慧。

    可是,其他的文化,蠢驴,宁安公主可是一清二楚。

    文化,这个词在现代多是知识的意思,说你没文化,大体就是说你没知识,没内涵,不学无术。

    在古代,说你没文化,可是比现代严重多了。《说苑?指武》里有“凡武之兴,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诛”一句,在古代文化多是“闻之教化”的意思,一般古代的中原人常常说少数民族蛮子之类的,就是讽刺他们没有文化,化外之人,说他们没有教化。

    所以俺没有文化,这开诗第一句就对宁安公主杀伤力极大。

    气死我了?!

    你才没有文化,你才是头大蠢驴!

    原来朱平安这个暴露狂送自己诗,是为了羞辱自己,气死我了,当时还以为是那个混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气死我了!朱平安那个混蛋肯定在偷笑!

    “朱平安,你个大混蛋!你才没有文化,你才是头大蠢驴!我要禀告父皇,让父皇砍了朱平安你这头大蠢驴的脑袋……”

    越想脸越黑,宁安公主简直要抓狂了,咬牙切齿的声音,简直要冲破荣福宫的房顶。



    “咦,朱平安?你是说这首诗是朱平安作的?”

    听到了朱平安这三个字后,杜康妃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一双眼睛也亮起光来,不由的咦了一声,很是意外的问道。

    “怎么,娘娘也听说过朱平安吗?哦,是了,他是今年的状元呢,可是娘娘不要被他的名声欺骗了哦,那姓朱的可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呢。”

    宁安公主见杜康妃对朱平安很感兴趣的样子,连忙给杜康妃上眼药,将朱平安一通侮辱。

    “哦,欺世盗名之徒吗?”杜康妃嘴角含着一抹微笑。

    “嗯嗯。”宁安公主连连点头,像小鸡吃米似的,末了还给朱平安泼了一桶脏水,“他在外面名声都臭了呢。”

    “哦?”杜康妃轻轻哦了一声。

    “真的呢。娘娘你是没出宫,不知道呢,我听人说,是,听人说哦。”宁安公主说着给了裕王一个眼神,让裕王自己领悟,然后用一副事后听说的语气说道,“听说他很下作呢,好像是办差的时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他脱了个一丝不挂呢。”

    说着,当日朱平安惊天一脱的那一幕就不由得浮现在宁安公主脑海中,宁安公主小脸都不由得红了起来,低声啐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还不止这些呢,听说他人品很差,还不尊重老师。”

    “他还是一个贪财又仗势欺人的家伙,他之所以写这首藏头藏尾的诗给我,就是因为我没有把店铺租给他呢。”

    ......

    总之,宁安公主极尽诋毁之能事,把外面那些扑风捉影的事,全都摁在了朱平安头上。

    不过,看杜康妃一脸微笑的模样就知道,宁安公主的努力显然是白费了。

    宁安公主说的,朱平安光天化日之下脱衣服这事,杜康妃早就知道了,也知道宁安公主说的不全。

    朱平安那一脱可不是下作,而是高洁,简直是一脱成名。

    以后的史书中,肯定会给朱平安浓墨重彩的记上一笔,某事某年某月,年仅十六岁的太仓稽查使朱平安,为了堵住政敌的阻挠和恶言诽谤,当众把自己脱了一个精光,赤身裸体的步入太仓银库,查清了库金库银,一举揭开了大明建国以来最大的贪污大案——太仓盗窃案......

    从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宁安对朱平安是有意见的。

    所以,后面宁安说得朱平安人品差啊,不尊师重道啊等等,杜康妃都是不信的。

    嗯,藏字诗这一件事,杜康妃心里也有数,前段时间就听说垕儿和宁安在宫外折腾了一个铺子,不过好像不仅没赚钱还倒贴进去不少,以垕儿求稳的性格,肯定会转手店铺止损的,不过宁安肯定不会同意就是了。宁安的脾气,杜康妃是清楚的,一定是朱平安来接手店铺的时候,被宁安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所以朱平安就回赠了一首诗给宁安。

    咯咯,估计事情十之八九就是这样了,杜康妃有这个自信,因为裕王和宁安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他们再了解也不过了。

    至于,为什么对朱平安这三个字这么敏感,那就要从后宫最近开始流行的“翻牌子”制度说起了。

    “翻牌子”制度在后宫流行了有一个月了吧。

    在后宫统一的认知是,“翻牌子”这个制度是出自冯保之手。

    冯保在文书房接手了记录彤史的差事,这是记录和安排后宫妃嫔侍寝的差事,然后冯保就不断的受到后宫女主子们的威逼利诱,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在后宫步步维艰、苦苦挣扎,朝不保夕,时刻担心脑袋不保。

    不过,谁都没料到的是,在这种绝境下挣扎了月余的冯保,竟然发明了“翻牌子”这么一个制度,凭借着这么一个制度完成了一个绝境大翻身。

    凭借翻牌子制度,冯保不仅脱离了绝境,而且还在后宫稳稳的站住了脚跟,不仅如此,还更进了一步,在圣上面前也露足了脸,靠着翻牌子和文书房,冯保在后宫获得了不小的权势和地位,一时间风头无二。

    谁都不可否认,翻牌子这个制度是一样完美契合后宫的制度。

    将每一位妃嫔都标记在一个牌子上,每个牌子代表一个嫔妃,牌子上还标注着妃子的擅长和出身等信息,皇上就寝前,由冯保将牌子呈给圣上。圣上看中哪个,就将牌子翻过来,翻了那个牌子,皇上就临幸哪个妃子。之后,冯保会提前先到妃子所在的宫殿通知妃子。

    如此一来,本来最苦最危险差事的文书房,成了最红最肥最安全的美差。

    冯保无异于从中获利最大。

    虽然很多人不信“翻牌子”制度是出自冯保之手,想知道幕后高手是谁,不过冯保口风很紧,一直对外坚称是他为了替圣上分忧,才呈上了这个制度。

    不过,尽管冯保对外口风很紧,但是杜康妃却是知道其中内情,知道翻牌子这个制度,是朱平你给冯保出的主意。

    冯保在宫里有一个对食宫女,也就是灵魂伴侣,挂名夫妻。

    人们都不知道的是,杜康妃在未入宫前就对这个宫女有过救命之恩,这个宫女入宫后就一直是杜康妃暗中的耳目。

    翻牌子这个制度是出自朱平安之手的这个消息,就是一次醉酒后,冯保告诉这个宫女,这个宫女又偷偷告诉杜康妃的。

    所以,杜康妃才对朱平安的名字这么敏感。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侍寝过了,虽然自己生理上并无多少需求,但是为了垕儿的着想,自己得侍寝才可以,只有侍寝了才有受宠的可能呢。

    一个在后宫受宠妃子的皇子。

    一个在后宫被冷落妃子的皇子。

    在外面,这可是两种境地。

    为什么户部太仓敢压着垕儿的亲王福利不发?

    为什么不压景王的亲王福利呢。

    还不是卢靖妃受宠,而自己被圣上冷落吗?!换当年自己受宠的时候试试,看看哪个敢克扣垕儿的福利。

    从户部太仓对垕儿和景王的区别对待就可以看出来,垕儿在宫外有多么不顺利了。

    此涨彼伏。

    如果再这么下去,景王离那个位子越来越近,而垕儿离那个位子就越来越远了。

    所以,为了垕儿的前途着想,自己得侍寝才行。

    要侍寝还得从翻牌子入手,既然翻牌子是出自朱平安之手,那么没有谁比朱平安更了解翻牌子了吧。

    所以,杜康妃才会对朱平安的名字如此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