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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月随着陆妙影,在钱塘江观潮之后,又至天下闻名的西湖游玩。

    时已是黄昏之后,月上柳稍。二人脚踏一叶扁舟,不紧不慢地在湖面赏玩。没过多久,一条高大的官船缓缓驶了过来,船头船尾挂着白色薄沙笼成的灯笼,将湖面照得白晃晃的。其上更有传来管弦阵阵,一群衣着艳丽的婢女,上上下下,忙碌得很。隐约之间,有若干披甲武士,身影晃动。

    扁舟与之交错之际,大船上便有声音传下,“二位仙子,我家主人有请二位仙子上船一叙。”

    陆妙影和张若月,恍如未闻,依旧负手立于船头,自顾自的欣赏湖景。

    那船上的人,见二人如此托大无理,便纷纷出言谩骂。却船上另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立时响起,“不得无礼!你们这些土包子,如今上了岸来,还是一副海盗习气。良辰美景,西湖淑女,岂能如此唐突?!”说罢,便见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男子,从大船中阁楼飞出,直向着陆妙影和张若月的小船飞来。

    这名男子,二十来岁,身材魁梧,面色黝黑,呵呵笑着,正要从空中落下。突然,小船上升起一层蒙蒙白光,将其挡在外面,随后又是一震,将这名男子朝后弹了回去。这男子猝不及防,差点一屁股坐在大船甲板上。

    嗤的一声。一直有点郁闷的张若月,顿时笑了起来。

    这名男子,脸色涨红,双目圆瞪,气得双手发抖,指着下方,对赶过来,簇拥在周围的一名圆脸矮胖的头陀,说道“桃花尊者,快帮本将军拿下这两名妖女!”

    那唤作桃花尊者的头陀,身着一件红黑相间的僧袍,手持一把紫铜月牙铲,走到船边,望着陆妙影和张若月二人,眯着鱼泡眼,大着嗓门,问道,“阿弥陀佛,在下东海桃花岛桃花尊者。不知二位女施主何门何派,为何无端出手加害吴王世子?”

    原来,这企图跳上小船,意存轻薄的男子,乃是张士诚的嫡子,张相虎。

    这一年,张士诚和元朝江南行省的达识帖木儿才合谋联手,趁骁勇骄纵的杨完者大军远征浙东,暗中屯兵杭州城外,与城中元军里应外合,绞杀了杨完者,占了杭州城。

    张相虎乃是此番行军左路元帅,入了杭州城,便乐不思蜀,整日里带着一干人等,四处游荡。今夜,携妓西湖,却不想瞥瞅到陆妙影和张若月,一时惊为天人,便要如何如何。这才闹出事来。

    陆妙影虽然下到人世间没有多久,但一些大致的信息,早已向玄机子问得明白。一听便知道,这些人的底细,淡淡地说道,“原来是东海妖盟。却不知,这吴王,可是经略江浙的吴王张士诚?”

    便见那方才狼狈不堪的男子,挺胸抬指,怒喝道,“大胆!父王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只听啪啪两声,张相虎的两面脸上顿时显出五根手指印。旁边众人中,有识货者,如桃花尊者和其余几个东海妖盟的修士,却是面面相觑。莫说眼前一花,方才众人便是在听到啪啪声的时候,也是一直看着陆妙影与张若月站在船头,一动未动。

    这乃是陆妙影施展宗门的掩月手,以月光聚灵,隔空略加小惩。

    桃花尊者等人,哪里见识过来自天外天的这等玄妙手段。愣在哪里,不敢轻举妄动。

    张相虎,哇哇大叫,却又立刻安静了下来,显然也是知道陆妙影等人不好惹。

    陆妙影无声地飞到空中,周身转动着皎洁的白光,平行地站在张相虎等人对面,问道,“吴王张士诚在杭州?”

    一名中年人站了出来,拱手道,“在下东极岛恨散人门下韩苍水,敢问仙子大名?”韩苍水,乃是恨散人座下第九弟子,一身修为在真人二层后期。张士诚起事后,登岛拜山,求娶郭敏,不料郭敏不应,离岛而去。便由恨散人弟子,腊梅仙子潘若雪代替,与张士诚联姻。而韩苍水等人,也奉师命,辅佐同门师妹潘若雪和张士诚。

    那张士诚见韩苍水修为高深,为人沉稳,便请其陪在爱子张相虎身边,保护提点一二。此刻陆妙影咄咄逼人,韩苍水只得出面。

    陆妙影看了韩苍水一眼,依旧问道,“吴王张士诚在杭州?”

    那韩苍水见陆妙影态度傲慢,但不见杀意,便答道,“吴王此刻坐镇隆平府。仙子有暇,可去一会。”

    陆妙影一听此言,沉身至船头,脚下一使劲,小船飘浮于湖面,飞驰而去。

    。。

    韩苍水口中的隆平府,乃是元至正十六年,张士诚打下平江路,改名隆平府,并以之为都,在后世,称为苏州。

    隆平府承天宫中,一间异香扑鼻,烛影摇曳,精美绝伦的寝宫之中,一名中年男子,长脸长须,搂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娇艳女子,正在宽敞的象牙玉床上翻滚。

    不一会儿,那男子已然将欲拒还羞的女子,粉嫩脂滑的全身剥开,压在身下,粗声道,“爱妃,俺张士诚来也。”顿时,响起阵阵轻哼*之声。

    过了片刻,那下方女子见张士诚似乎用过药物,百余来回,还在那里强自哼哧,便忽地翻身,坐在上面,长发倒立于空中,葱葱十指,轻栊慢捻。张士诚在下面坚持数下,便大叫一声,随即倦意上来,沉沉睡去。

    这名女子,缓缓起身,走出床帏,明亮的火烛下,妖艳雍容,只是眉梢之间,带着一丝煞气。旁边满脸通红的两名侍女,急忙上前,为其披上锦袍,左侧一人,低声说道,“师叔,龙师叔的船队已经到了蠡湖。”

    “哦,如此说来,本宫的天山雪莲,想必也到了。”这女子,伸出右手小指,用粉红修长的指甲,轻轻撩了撩方才云雨之时散乱的鬓发,说道“吩咐下去,明日本宫要去太湖一游。”

    这女子正是东海腊梅仙子潘若雪。其本体乃是东海一条雪炼蛇,修得人身之后,又拜入恨散人门下。如今,且为吴王张士诚的爱妃,深受宠幸。话又有说回来,潘仙子本是蛇身,性中好淫,因为人蛇殊途,对人间男女之事,倒是看得淡;要是郭敏,面对好色纵欲的张士诚,恐怕不知道会闹成什么乱子。

    只不过,这张士诚本是凡夫俗子,气力有限,虽有寻来的药物助兴,潘若雪也只觉无甚趣味,又顾忌师门严令,不能肆意采伐,是以纠缠不清之下,找龙虎山道士学了一门颠龙转凤之法,一到后面便施展出来,将张士诚心满意足地送入梦中。

    潘若雪,修习的乃是东海一处海底遗迹的九幽冥水诀,属性为阴;如今修习到了关口,需要炼制幽冥还阳丹,其中一味主药,便是那天山雪莲。如今听闻,师妹龙静,率船队抵达蠡湖,传告于己,便知道苦寻多时的天山雪莲到手,喜不自禁。

    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同出东极岛来的两个侍女,及张士诚派遣的护卫军士,来到隆平府下面的码头,乘船直奔蠡湖而去。

    。

    蠡湖,实乃太湖的一部分,因越国大夫范蠡而得名,在如今无锡城西北方向。这一日,蠡湖来了一个船队,船头旗帜招展,下方有一名青年儒士,一边看

    着周遭秀美的风光,一边对着一个金发碧眼,几分邋遢的和尚说道,“你说,西施后来随越国大夫范蠡,泛舟于此。那好,我问你,为何他先前要将西施献于吴王呢?”

    “那是范蠡的计谋,遍访美色,得一西施,将其献给吴王夫差,令其贪恋美色,日夜游玩,无心朝政,终致国破人亡。”悟虚随口答道。

    “那到底这范蠡喜欢不喜欢西施呢?”龙公子追问道,“若是喜欢,为何三年声色训练,献于吴王;若是不喜欢,为何最后又带着西施泛舟游湖,一同归隐?其实不过贪恋美色?何为情?若有淫?”

    悟虚,无言以对,摸摸自己的光头,讪讪说道,“小僧一个色目人,这些汉人南蛮所思所想,哪里懂得。”

    “哦,指月大师,不是说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么?说我们东海,淫邪之气甚重!?”

    “哦,小僧其实说的是扶桑岛。”

    “扶桑岛,也是在东海。”

    “好吧,”悟虚认输,“不独扶桑,不独东海,哪里都有淫邪猥琐之徒,哪里都有正直善良之辈。”

    龙公子满意地点点头,“本公子今天可没有以武力相威逼,纯粹就事论事,讲道理、摆事实。”

    悟虚苦笑,昨日还辩论自己不过,将自己一掌击入水中,如今逮着一个范蠡和西施的话题,将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便一言蔽之曰“讲道理、摆事实”了。不由叹道,“以德服人啊。小僧末学,对龙公子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龙静,龙公子,龙姑娘,噗哧笑道,“油嘴滑舌!大师饱读汉人诗书,别的没学到,巧言令色、吹须拍马、虚伪阴险,倒是深得精髓。”

    正所谓

    打下杭州游西湖,仙子翻掌惩世子;

    承天宫里云雨散,蠡湖泛舟叹西施。

悟虚自从离开栖霞山、踏上神州盟的船队,练功走入入魔之后,法界难入,修为跌落,苦坐了几日,便知道急不来。于是彻底“放松”下来,在船行平稳之际,方在住处打坐,也不想着要进入法界,更不敢去胡乱观想,只把神识守在灵台处。

    如此几次下来,每次打坐到后面,便觉得法界无,肉身无,外界波浪声、船摇晃皆无,一切皆无,万物皆空。渐渐地,竟然暮气沉沉,人也变得消瘦和木讷,有一次打坐至半夜,悟虚走到船边,望着漆黑的江面,竟然生起了一丝投水自尽的念头。好在迈出一只脚的时候,被巡逻的水手喝住,这才猛然惊醒:自己似乎堕入了顽空。

    于是,次日早上,大船上便响起了悟虚高声诵经声。这还不算,船上的水手、婢女,只要被悟虚碰到,便会被纠缠住,喋喋不休的闲扯一阵。更有一次,后半夜中,悟虚一个人爬到船头的桅杆上,扯着喉咙,叽里呱啦,唱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歌曲。便连龙公子、邬妖童,还有魏三平,都亲自跑来看过。

    不过好在悟虚还不至于喊打喊杀,或者脱了裤子在船上裸奔,又时不时地诵出几句不知哪朝哪代的诗词,或者冷不丁冒出一两句耐人寻味的警句。

    于是,神州盟船队的众人便知道,这个色目喇嘛,走火入魔,脑子出了问题,有点疯疯癫癫的了。

    悟虚却是不去管旁人如何看,白天跑出来和众人嬉闹,以此冲抵晚上打坐带来的空虚寂灭感。那龙公子龙静,有时候闷了,见悟虚在船头和众人说得唾沫横飞,天花乱坠,便也过来,取笑一番,聊作解闷。

    是以,才有方才蠡湖说西施的事情。悟虚面对其诘难,知道不能较真,便哈哈笑过,借口天色已晚,便回到了船舱。

    用过饭食之后,悟虚因为听龙静说道,今晚有一位排场极大的师姐过来堪验货物,便放弃了饭后百步船上走的新习惯。关上门窗,烧上一壶热水,将栖霞寺吉相大师托惠品相赠的玉匣取出来打开,从上方选了几片顺眼的枫叶红,泡在船上平时喝水的大竹杯中。待浸泡片刻,便举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比先前在栖霞寺里面喝到的要香醇不少,微微暗红的茶液,一旦入口,便顺着喉咙,浸润到心肺,又腾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向着四肢和头顶蔓延开来。

    悟虚,端身坐好,闭上双眼,将心神放开。渐渐地,整个人陷入了梦境中。

    一片白云,缓缓降落在栖霞山脚下,郭敏收了东海龙珠,见寺门久扣不开,便举掌猛击.终有惠品侧身开门,将悟虚二人迎入寺内.中间偶遇蓝玉,说了一番话,然后又与朱元璋等人见面.最后,郭敏不愿陪自己东海一游,悟虚只好站在千佛崖上,默然无语.。

    忽然,看见吉相大师站在舍利塔下,对着自己一个劲儿地招手,嘴里还似乎大声的说着什么。悟虚只好飞到舍利塔下,对着吉相大师合掌示意,欲要辞行。

    一脸倦容的吉相大师,沉吟片刻,说道,“方才老衲,为张元帅马氏运功疗伤之际,本想只是为其稍加调理一番。不想那马氏护身宝物又极其厉害,一经触发,竟然将老衲一身功力,吸走大半。”

    悟虚闻言,讶然,“大师一身功力,居然被吸走大半?竟然有这等事?难怪当时禁止如此厉害,那马夫人之后又全身气韵一变,周围灵气围绕。”心中默默想着,“这也许便是天注定吧。不过你也不亏,以后我那师弟朱元璋做了皇帝的,马夫人到时候便是马皇后,你栖霞寺必然因此兴盛。”

    吉相大师又继续说道,“刚开始,老衲灵气缓缓渡入马夫人体内,不想却是泥牛入海,瞬间被吸纳一空;老衲细查之下,那马夫人根骨奇佳,全身经脉穴道宛如天成,当下便暗自惊奇,以为是天生道体。又以两掌将灵力分别注入其天灵、涌泉,打算确认一下。谁知,却触发了起体内护身宝物,将老衲灵力源源不断地吸纳进去,进而游走于马夫人全身经窍。”

    悟虚,听得吉相大师,如此平静的叙述,浑身却不禁起了一层鸡皮,不寒而栗。照这吉相大师说来,那这个马夫人便是非常有嫌疑了?要么真是天生道体?要么便有什么大魔头夺舍其中,趁吉相大师不察之机,吸纳其功力,或疗伤或壮大自己。可马夫人本是凡尘妇人,体内为何又有如此厉害的护身宝物?难道真的是已经被夺舍?

    可这吉相大师,为何当时便告知众人,却又假托送茶,于枫叶红茶中暗留神识,等到自己喝茶之后,参悟四季变迁,体会人情离别之际,方才在自己的幻境中现身道来?

    吉相大师,似乎知道悟虚有此疑问,又继续开口说了起来。当其被马氏体内的护身宝物定在那里,源源不断地抽取灵力的时候,马氏忽然惊醒,弹开吉相大师,并自言起本是天外天书剑院弟子马灵华,此番转世下人世间,中途除了岔子,灵识被迫封闭于天灵穴窍之中的三阳护心锁内,幸亏吉相大师,触发了体内隐藏的宝物三阳护心锁,宝物自动护主之际,将吉相大师的灵力吸纳,解开了封印,不然还不知道还轮回几世。

    吉相大师说玩这些话,其身影便在悟虚的幻境中慢慢消散。悟虚站在舍利塔下,虽然明知道是饮下枫叶红茶后神识进入的幻境,却念念不舍,穿过大佛阁,来到那日与郭敏一道进入栖霞寺内后,被惠品接引,喝茶静坐的禅房,却是空空如也。正欲返身到去的最多的千佛崖,却一下子从幻境出来,显然是茶效已过。

    悟虚,神识归位,双眼依旧紧紧闭着,不愿匆忙睁开。却听见,面前有女子笑道,“看来还真是个多情种子,梦醒来还不愿睁眼。”

    悟虚猛地睁眼,起身,双手中指相拄上节屈如剑形,暗结大日如来金刚界自在印,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只见,龙静和一名妖娆女子,站在自己面前。这妖娆女子,身穿宫中服饰,头戴凤冠,神态妩媚,眉梢如剑,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望着悟虚。龙静上前,说道,“指月大师,不必惊慌。我与潘师姐,方才在船上阁楼,忽然闻到阵阵幽香茶香,一时好奇,寻到大师这里。”

    悟虚,缓缓收回双手,合掌道,“原来是龙公子和潘仙子,小僧指月,有礼了。”

    那妖娆的潘师姐,绕着悟虚的住处走了一圈,不时地深呼吸,最后看着竹杯中残留的淡红液体,说道,“早有所闻,栖霞山的枫叶红,有佛法加持,有缘之人饮之,便能想起诸多前尘往事,亦真亦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龙静也笑道,“确实名不虚传,不知大师可否割爱一二?”

    悟虚看了看桌上敞开着的玉匣中片片枫叶,脑海中电光石转,不自觉地回道,“此茶乃是栖霞寺方丈吉相大师,慧眼送出。还请二位见谅。”

    那妖娆女子,笑道,“原来还是栖霞寺方丈吉相大师亲手炼制的。指月大师,看你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我潘若雪也不占你便宜。先前听闻龙师妹说你走火入魔,想来也是为情所困,我这里有东海龙珠一颗,可以秘法研成粉末内服,可除心魔,可辟万邪。”说罢,托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

    悟虚一看,确是龙珠无疑,只不过要比郭敏的小了几分。

    所谓龙珠,大多只是蛟龙吞吐日月精华,凝结而成。而不是真正的龙珠,真正的龙珠,按照奠基,莫说真龙,那至少也是蛟龙修炼的内丹。估计人世间,寥寥无几。尽管如此,潘若雪手中的这颗,便若郭敏取出的一颗一般,那也是比较稀罕之物。

    悟虚,呼吸之间,分明感觉到,一股极淡而又颇具威严的气息,流入自己体内,甚至隐隐约约传到了自己如今不能进入的曼陀罗法界。

    旁边龙静,见潘若雪拿出龙珠,愣了愣,急忙对悟虚说道,“你却是赚到了。龙珠换这枫叶红,绰绰有余。”

    真是笑话,先前离别,郭敏以龙珠酬送,我都辞谢,还要你这颗?!

    悟虚无所谓地淡淡答道,“更大的龙珠,小僧都见过。唯独这栖霞山后枫叶红,能让小僧闲暇之时,回味无穷,磨练心志。小僧虽然孤身一人,走火入魔,但是却不需这龙珠来解救!”那龙静,张大嘴巴,大声道“你现在又发疯了是不是?师姐,这喇嘛,走火入魔之后,时常在船上疯疯癫癫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悟虚,仰头,合掌,“小僧悟虚是也。”

    “你看看,你看看,先前叫指月,现在又自称悟虚!疯了,完全疯了!”龙静手指着悟虚,对着一脸寒霜的潘若雪嚷道。

    潘若雪深深地看了悟虚一眼,也不再多言,转身飞去,留音道,“我在蠡湖停留两日,明日月落之前,你还可以与我交换。”

    正所谓

    栖霞寺中枫叶红,多少往事藏心头。

    船上孤身独自饮,走火入魔龙珠酬。

潘若雪和龙静走后,悟虚关好门窗,默默地将枫叶红又泡了一杯,一口饮下,

    独坐至天明。待到早饭之时,悟虚走出舱位,胡乱用过一些饭菜之后,便来到船舷边,怔怔地望着辽阔的湖面。

    那邬妖童缓缓走过来,斜着眼睛看了悟虚一会儿,低声说道,“邬某不管你是真疯了还是假颠了,那枫叶红,我要十片?”悟虚,直视着一脸威胁的邬妖童,沉声问道,“道友用什么来换?”

    邬妖童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到悟虚住处再谈。

    这妖人,大刺刺地坐在悟虚床上,对着一脸戒备站在门口的悟虚,笑道,“怕什么?到了船上,我神州盟难道还抢你的东西不成?”悟虚心中冷笑,“神州盟不过是一个松散的组织,你怎么不提你们东海妖盟东极岛?”

    见悟虚一言不发,邬妖童沉思了一会,说道,“邬某看你也是一个胡乱修习的流浪喇嘛,既无高深功法又无师门指点。这不,前些日子,走火入魔了吧?我们东海之上,有一处桃花岛,岛上有一处安期寺,我与那寺中住持桃花上人乃是好友,可以推荐你到其门下专心养伤修习。”

    悟虚心中更是一阵冷笑,“除了那普陀山,东海哪还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佛道宗门。何况这所谓的桃花上人,一听绰号,便知道不是什么好鸟!”双手指头暗中晃动。

    邬妖童,见悟虚还是不上路,脸色一沉,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根人参,心疼地说,“这里还有一根三百年的野山参,培本固元,安神凝气,走火入魔的修士服下之后,颇有奇效。”悟虚看着此刻已经变做不良药商的邬妖童,缓缓的摇摇头。

    那邬妖童大怒,凡尘后期的气势顿时外放,喝道,“给脸不要脸!”七八只乌黑的触须,伸出两米长,向着悟虚卷来。悟虚早有防备,运转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结出一尊伏地金刚法相,稍微挡了片刻,便顺势倒飞出去,没入水中。

    那邬妖童本是海中乌贼精,其触须最为厉害,不但可长可短,飘浮随心,而其韧性十足,上面带有腐蚀性极强的粘液,最顶端还隐藏有细微的锋利倒钩。平时邬妖童触须齐发之下,对手一旦不小心被一个倒钩钩住,不及脱身,片刻之间,便会被密密麻麻,重重叠叠地触须围住,然后粘液腐蚀之后,便会被其无数触须撕成碎片。

    邬妖童见悟虚居然能够挡住自己的暴起发难,不由一愣。又见其逃入江中,想着借水而遁,不禁又眉开眼笑起来,冲出舱门,急匆匆地说道,“疯喇嘛跳湖了。”说完,纵身一跃,也跳入湖中。

    悟虚之所以选择跳入湖中,主要乃是因为这些日子,悟虚仔细清点须弥戒中,小雪山众喇嘛随喜的礼物,发觉其中有一条三翼蓝鲸皮炼制而成的辟水衣。夜深人静的时候,悟虚还偷偷入水试过。是以发觉邬妖童意有不轨,便显出伏地金刚法相之后,挡住其触须攻击之后,立刻倒飞入水,祭出辟水衣,套在身外,全力向远处游去。

    那邬妖童,见前方悟虚周围泛起一层蓝色光晕,在水中如飞箭一般,离自己越来越远,当即显出原形,全力朝悟虚追去。

    悟虚在水中开始将邬妖童甩在后面老远,回头一望,看不到其身影,又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心想:哪怕你是水中妖精,却也追不上我这鲸鱼的速度吧。

    正暗自庆幸,哪知过了片刻,忽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巨大吸力,在回头一看,一条巨大的乌贼黑影在自己身后百米左右,无数十余米的触须在水中,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有一两条,竟然接近百米长,就伸缩在自己背后,不远处最可恶的是其腹部,一收一缩之间,便有一股吸力,将自己死命地往后面拉扯。

    幸好悟虚这段时间,将须弥戒中的疗伤丹药吃了不少。这些疗伤丹药,虽不算上等,但也颇具疗效。悟虚全身经脉之伤好得七七八八,这才能够大致抵抗住这股吸力,躲闪暴长而来的触须。

    悟虚情急之下,再次试着沟通曼陀罗法界;法界依然紧闭,难以进入。只得全速向前逃去。

    忽然,邬妖童腹部,用力一收缩,悟虚不由的停了停;一道黑箭,猛地射向悟虚。还没近身,悟虚便闻到一股恶臭,知道是这乌贼妖怪的毒液,躲闪不及,只得运转白马寺学来的金刚不坏法藏于肉身。

    这悟虚当日在白马寺齐云塔中从元法大师那里学来的金刚不坏法藏法门,其实主要是用于神识修习。运转在肉身上,悟虚有过几次尝试,不过效果远不及用在神识之体之上。

    只见悟虚身上金光一闪,虽然挡住了这道黑箭,周身的蓝色光晕,却射穿了一个大洞,随后之间溃散。三翼蓝鲸皮炼制而成的辟水衣,被破去。

    此刻,悟虚已离湖面几百米的距离,沉重的湖水顿时涌入,将悟虚挤压得几乎不能呼吸。

    那邬妖童见状,在水中发出怪异的笑声,急速游了过来,伸出触须,要将悟虚围住、钩住。

    悟虚见此,把心一横,不退反进,借着依然飘到自己前方的触须挤压之力,奋力向邬妖童奔去,同时祭出陪伴自己最久碧海珠,双手内缚,右手拇指伸直,结圣观音莲华心印。

    那邬妖童,见悟虚似乎存了必死之心,怕其自爆。反倒连连后退,同时收回触须,挡在悟虚前面,传音道,“疯喇嘛,交出枫叶红,邬某放你离开!”

    悟虚一言不发,依旧欺身向前,怒道“你要战我便战!大不了同归于尽,大不了你我都下阿鼻地狱!”喝出这句,悟虚只觉心头一松,往日萦挂在心头的情愫、念想,尽皆消散,心中空明,无悲无喜,万事万物乃至万法,皆是空。生又何欢,死亦何哀?

    邬妖童,大骂道,“妈的,你们这帮秃驴都是些疯子!真以为本君治不了你?!”说完,身形膨胀一倍,躯体直径变为百米长,加上暴涨至两三百米长的触须,方圆十里海域,尽在其掌控中,便见无数的鱼虾贝类水藻,纷纷被席卷而来,将悟虚层层包裹。

    邬妖童本来也不想使出这招的,不但自己超过平时界限,强行膨胀原形,有损法力;而且自己本是水怪,却席卷如此之多的水类动物植物,用同类生命灵魂来抵挡悟虚自爆,大大有伤天和,日后注定难以进阶,多灾多难。

    悟虚见自己被无数鱼虾贝类水藻层层包裹,心中冷笑道:“以为这样,小僧不忍杀生,便不会就此束手?”正要出手打开一条通道,忽然神识感觉到一阵阵微弱波动,便看见前方几条被定在那里的大鱼,望着自己,露出一丝悲哀和哀求的神情,又见这些大鱼周围无数的小鱼虾乃至贝壳乃至水藻,似乎都对着自己。

    悟虚不由叹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既是草木,亦是有情众生。”顿了顿,也不管这些鱼虾贝类乃至水藻体内是否能听到能听懂,神识传音向四周,“前方乌贼,欲要加害于小僧,今又拉你们来充作炮灰!小僧欲与之同归于尽,也算是为你们报仇了。”

    说罢,悟虚再次全力冲击,双手结成的圣观音莲华心印之上的碧海珠,散发出朵朵白莲光影;只见前方无数鱼虾贝类水藻,尽数消失,化为粉末。悟虚从这空挡中,疾速向着邬妖童奔去。

    那邬妖童,一边后退,一边继续摄来无数水中生命,挡在悟虚前面。如此持续了一里多,也不知死了多少无辜,到了后来,悟虚只见水下一片腥红,只觉自己灵力渐渐不支。又忽然见到一个脸盆大小的乌龟,挡在自己跟前,眼角湿润。

    悟虚微微喘息之际,略一感受,便接收到这老乌龟的神识波动,这片水域家园原先安宁祥和,众鱼虾贝类乃至水藻自得其乐,自由自在..忽然一张大网,捞走了老乌龟的妻儿..。再后来,似乎巨大的战船停在湖面,无数的钢叉鱼钩,齐齐刺向水中,湖面一片血红..最后,悟虚手持碧海珠,在湖底一路杀过来..

    悟虚脑海中见此情景,双手结印不由自主地散开,碧海珠重又挂在自己左手腕。

    “既然难免一死,又何必牵连如此多的无辜呢?”心力交瘁又心灰意冷的悟虚,停了下来,取出枫叶红,奋力将须弥戒扔到湖底深处。之后,将枫叶红茶尽数*嘴里嚼烂,最后盘腿于水中,合掌于胸前,便如当日白马寺中一般,意欲自行涅盘。

    便让自己,在前尘往事、前世今生之幻境中,静静地葬身湖底吧.。

    悟虚发出最后一个念头,随即关闭六识,无悲无喜,身体也缓缓向下方坠落。

    正所谓

    只因灵茶能修心,乌贼水中现原形。

    鱼虾贝类水藻萦,手印佛珠坠有情。

随着悟虚身躯下沉,那些被摄来定住的鱼虾贝类水藻也随之沉坠。

    气息越来越淡,陪伴多时的碧海珠套在并拢的两个大拇指上,暗淡无光,跏趺而坐的悟虚,此刻似乎随时都可以涅盘而去。神识集中于一点,成米粒大小的白光,似乎在脑海中,又似乎在虚空中,如风中残烛;法界似乎暗中有极其晦涩的气息传来,但始终若即若离,若有若无,似乎随时都会随着悟虚的神识消散而去。

    邬妖童不紧不慢的跟着,同时不断的驱动包裹着悟虚的水中生物,不断向着中间挤压。

    这时,已经是来快要到湖底。悟虚正要逆转金刚不坏法藏法门,将肉身连同神识一起归于虚无。

    突然,寂静幽深无光的下方,轰隆一声,裂开一个幽*穴,在湖底形成一个几十米高的漩涡。这漩涡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

    悟虚睁眼看清下方的情形,暗自想到,“安安静静地葬身于湖底洞穴,也不错;何况,说不定,下方还有一线生机。”也不抵抗漩涡,主动进去,快速的朝那洞穴沉去。

    那邬妖童,见前方情景,稍一犹豫,随即咬咬牙,也加速追了上去。哪知,先前怕悟虚自爆,远远的隔了百米远。等到悟虚钻进洞穴之后,邬妖童刚刚赶来,哪知洞穴已经关闭。挡在外面的邬妖童,气得浑身触须在湖底洞穴处一阵抽打翻腾,,有一部分来不及随着悟虚进入洞穴的鱼虾贝类水藻,尽皆化为齑粉,将湖底的水染得一片猩红。

    却说进入里面的悟虚,在洞口关闭水流渐渐平稳之后,双脚踏在地上,在没顶的水中,极目环顾四周,自己似乎身处一条暗河之中。

    随着自己进来的鱼虾等,在前面纷纷四散开来,顺着四通八达的小石缝隙,渐渐欢快地远去。悟虚沉住气,一手托着一颗夜明珠,一手将碧海珠祭起,在水底缓缓的朝前面的宽敞之处走去。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前方渐渐狭窄起来,又走了一段,悟虚一个踉跄,低头一看,原来自己脚下竟然是一级级长满了青苔的石梯。悟虚大喜,小心翼翼地顺着石梯,慢慢向前上方爬去。

    两三百步之后,悟虚的头颅露出水面,只见自己置身于一个方圆不过一里的人工湖中。湖中有一个三米高的废弃花坛,离自己不过十来米。便纵身一跃,跳上花坛,登高一望。湖外环绕着一圈灰石铺成的甬道,东方有一个六角石亭。

    悟虚来到石亭前,望着亭上三个大篆,看不出究竟,便穿过石亭,沿着一条仅可供两人并肩而行的石壁同道,走了十来米,来到一个敞亮的山谷。这山谷中,两边长着不知名的花草树木,中间一块空地上有一片竹林,竹林下方隐约有几间竹屋,错落有致。

    悟虚快步穿过竹林,来带竹屋前,却见门窗紧闭,蛛丝联结,似乎此间主人早已远去不在。悟虚站在外面,整整湿漉漉的衣衫,运足气力,高声相询,只有自己的回声在空中久久不散。

    悟虚抬头仰望,只见离地正上方有一个石洞,发出耀眼的光茫。悟虚祭出羊皮曼陀罗法器,向上飞去。哪知这上方有禁制,越往上,弹压之力便越大;刚刚逃出邬妖童追杀的悟虚,用尽灵力,也只飞到百多米处,便气血翻滚,灵力不支,只得缓缓地飘下来。

    尽管如此,悟虚也不是没有收获,倒是在空中,看清楚了情形。原来,此处不是山谷,而是在一座山的腹部似乎被人布下阵法,作为一个隐居之所。那正上方的石洞,想必便是这山峰最高处的一个隐*口,而那耀眼的光芒,其实是太阳光照投射而成。

    悟虚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及吃食,换上衣服之后,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腌制牦牛肉,推开了中间的竹屋。这间竹屋最大,对着门的里侧有一张大床,也是用竹子编成;左手边是一个木制梳妆台,上面几个白色玉石做成的盒子,里面的胭脂香粉早已化为灰烬。右手边挂着两副娟画,一副画的似乎是蠡湖美景,烟波浩渺,极远处似乎有一只蚂蚁大小的扁舟;一副是仕女图,所画之人,衣着简朴,一块蓝色方帕系着长发,体态优美,可惜面容依然模糊不清,只是看其柔润轮廓,似乎是一名美貌恬静的女子。

    悟虚心中,暗暗想到,“莫非这里便是范蠡和西施归隐之地?”

    又来到隔壁一间竹屋,却是书房,周围四壁上,有字画若干。里面三排竹架上,堆满了竹简和绢布。书房左侧,还有一个坐塌和案几。坐塌和案几上,铺满了灰尘,却唯独那书架上似乎一尘不染,显然是施加了辟尘诀。悟虚取起几卷竹简何绢布,只见上面尽皆是大篆文字,一个不识。用神识感应了一下,也没有任何发现,只好重新放回去。

    余下几间,只是普通的客房,或者杂物间,没有什么发现。倒是最右侧靠着一股潺潺山泉的一间竹屋,里面有一块巨石,中间掏空,形状类似盛水的圆缸。“阿弥陀佛,难道是西施当年沐浴之所?”悟虚双手合掌,扣门退去。

    回到竹屋外刚才站立的位置,悟虚又抬头看了看略微偏移的太阳,回想方才飞上去所受到的弹压,定下主意,推开此间的书房,将坐塌和案几打扫干净,打算疗伤,直到彻底恢复修为,再想法离去不迟。

    这其中关键,便在于曼陀罗法界,能否再次建立与曼陀罗法界的联系,再次神识进入,于法界中修习。这样才是根本。

    端坐在此处书房的坐塌上,悟虚回忆着先前在湖底,被邬妖童所逼迫,囿于水中无辜,自己打算涅盘而去,断绝六识,看空万事万物,生起离世之念,神识之光摇曳晦明,曼陀罗法界似乎也被看空,当其之时,似乎曼陀罗法界反而自发的生出一丝微弱感应。

    可见,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秘密。自己于生死之间,神识准备涅盘之际,于万法皆空中,却是将曼陀罗法界与其中自己所观想的种种恶趣也空掉。是以,曼陀罗法界方再与自己神识生出感应。悟虚心中生起一丝明悟。

    当下不再迟疑,手结金刚界自在印,默诵金刚经,身空念空,法界空恶趣空。随着悟虚的结印诵经,曼陀罗法界中,渐渐地,悟虚周围虚空中有种种恶臭流出,而曼陀罗法界也缓缓浮现在神识面前。

    这个时候,书架上忽然有淡淡的光华升起,一团一团的,有金色有白色,有青色有绿色,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将书房内的诸般恶臭消解于无形。

    悟虚却是没有留意到,实际上,就连这恶臭,悟虚也不曾觉察。因为此刻,悟虚神识已经似乎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虚空之中。悟虚之时隐约有了对曼陀罗法界的感应,但这种感应却是极为奇怪。似乎,这曼陀罗法界,也是可有可无,便和自己这身臭皮囊一般,不过是一种拖累罢了。

    曼陀罗法界当舍,如此才可以无相而住,得大清净,得大光明。。悟虚神识之体,喃喃自语道,“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便一步步迈向前方的光亮。

    忽然,悟虚神识之体,又放缓脚步,不住地打量着越来大越来越亮的前方。前方光亮之处是何处?怎么感觉,自己去了之后,便不是自己了呢?悟虚心中生疑,便不愿在贸然前进。哪知,神识之体在这虚空中,不知东南西北,不见一人一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除了前方光亮之处,竟然不知道何去何从!而且,前方光亮,似乎隐隐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吸引力,自己的神识之体,竟然不自觉地缓缓向前滑动。

    无论悟虚结何种印,诵何种经,都似乎毫无效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神识之体向前滑去,犹如一人在睡梦中,忽觉危险而来,潜意识着急万分,想要避开远去,但是肉身躯体却似乎被巨石压住,丝毫不能动半分。

    。。

    书房内,悟虚肉身周围不再有恶臭流出,代之的是一种灰色的寂灭气息。这灰色气息一涌现,漂浮在空中的各色光团,生出感应,逐渐明亮,同时化作一个个大篆字体,散发出中正浩然气息,飞了过来,,绕着悟虚周围旋转,闪烁不已。

    。。

    一处不知名的虚空世界中,悟虚神识之体,望着已然是一片白色光海的前方,正彷徨失措之际,忽然发觉身边四周又有无数五颜六色的光亮出现,随后身形一顿,似乎前方白光的吸引力消失。悟虚站在那里,看了看,猛地指着前方,一声猛喝,“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后来又有五颜六色.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们都是虚妄!”大叫一声,神识一下飞了出去,回到肉身。

    睁眼一看,周围无数的篆体字光团,漂浮在空中。神识接触之下,每一个字形光团中,都传来无数讯息,无数吟诵: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君子不语怪力乱神。

    。。

    诸子先贤,独立特行的思想神韵,此刻显化为五颜六色的光团,带着浩然之气,充斥在书房中,闪耀着各自的光彩。

    正所谓

    湖底沉坠入洞府,书房端坐陷虚无。

    骤见明亮难止步,巧借诸子光彩出。

这些在空中犹如周天星辰穿梭旋转的七彩光团,在悟虚神识归位之后,纷纷没入其脑海中。虽然是大篆文字,但是悟虚却似乎无师自通,对这些光团中的春秋诸子的语言文字,神识一扫而过,其意自现。

    这些语言文字,以悟虚后世眼光来看,大多属于儒家,道家学说次之。悟虚读之闻之,仿佛看到几个鲜活直立的人,行走在远古旷野,对着山川河流,挥舞着袖袍,问天问地问自己;又仿佛看到,一个躯体嬴弱但双目放电出神的古人,在别馆陋室,奋笔疾书;又仿佛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神明自晦的老人,骑着一头青牛,飘然而去。。

    他们无不是个性鲜明,独立特行,有自己的意趣,自己的追求,自己的信念,自己的大道!

    他们的思想和信念,将悟虚从一片寂灭虚无中,从暗藏危机的一片光亮中,拉了出来,并进而影响者悟虚的心态,感染着悟虚。

    好一会儿,悟虚睁开双眼,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前方的书架,喃喃自语道,“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灵山只在汝心头?涅盘清静,若是连自己的本心,自己的神识都消散,归于虚无,又修个什么佛,求个什么道?”

    悟虚想了一会儿,抛开这些缠人的困惑,略一感应,久已断绝联系的曼陀罗法界如今又可以轻松进入,便有闭上双眼,神识之体进入曼陀罗法界。只见法界佛堂中,原先引入诸般恶趣形成的损坏,全都修补如初,焕然一新,两侧墙壁的画面依旧栩栩如生,虽然色彩淡了几分,但意境更加玄奥,佛龛上佛首依旧青气缭绕,但双目似乎更加有神。

    退出法界之后,悟虚来到书架跟前,将上面的书籍,依次一一取出,一边细细翻看,一边默默记在心头。初看上去,这些竹简和绢布上的文字,并无什么修心功法,只是记载和附加了作者以及书写之人的经历、意趣,以及对万事万物的看法和观点;悟虚以修行之人的神识,快速而过,待到读到最后,悟虚便发现每一卷竹简后面、每一张绢布后面,都有“范蠡”的落款。

    在一卷竹简中,有范蠡自述,以及对此处的介绍。原来范蠡助越灭吴之后,又改头换面,在其他国家呆过,后又经商,巨富之后散尽家财,最后隐姓埋名,与西施隐居于太湖边。因恐世人纷扰,范蠡在太湖无锡边的小青峰中,开辟洞府,上接日月光华垂于竹屋,名为绿竹居,下引太湖清水绕于石亭,名为罢舟亭。行文至此结束,看其语气,应该是范蠡和西施刚隐居此处没多久,所写下的叙事竹简。

    悟虚继续翻看后续的竹简,许多是隐居之后写的文章或者日志,比如某年某月,在后面小湖荷花盛开,在后面石亭观赏,忽然西施想念太湖美景,便乘刻剑舟,从湖底跃出。。

    终于,悟虚在第三排书架后半部分,一堆绢画之中发现一卷暗绿色竹简,入手沉甸甸的,宛如金属一般。悟虚解开外面的海兽筋条,只见露出的一角,有三个暗金大篆映入眼帘:炼气诀。

    悟虚大喜,急忙展看,细细研读。

    原来,春秋时代,诸子一心求学问道,到了后来,自然冥冥中心生感应,或与天地精神相往来,或与花草树木相亲近,或与飞禽走兽相沟通,这中间感应的最基本的媒介便是气,因为玄妙,称之为玄气。此炼气诀开篇明义,玄气乃天地万物之根本,贤明之人,外求不得,内求于己,日久而自醒,纳气入体,再由自醒而自明,炼气于神。

    可惜的是,竹简上面的望气诀只有短短几百字,只是大致讲了一下法门总旨,以及入门的感气功法,至于如何纳气,又如何炼气于神,却是不着一字,语焉不详。

    竹简又提到,此处竹林乃是上界仙竹遗传下来的变种,名曰星云竹,于太阴玄气与太阳玄奇交汇之处,五百年栽培成熟之后,每隔五十年便会长出一截新竹,新竹上有星云隐纹,可用来炼制法器。本竹简便是由成熟星云竹编成。若是炼气有成,以气感应,有种种玄妙之处云云。

    竹简最后,附有一副绢布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了出洞之法。绢布地图左下角落款印章之处后面,有一行略显潦草的字迹,写道“有缘人出去之后,若是可能,还请将此竹简送回观星宗”。

    悟虚合上竹简,默运神识,细细感应,毫无反应。将其摄入曼陀罗法界,神识试探,那竹简之上只是微微闪出绿光;悟虚催动法界,将其炼化,竹简变得通体碧绿,上面有一些状若星云的图纹,品相倒是不错,却没有什么所谓的种种玄妙之处。

    难道自己理解的不正确?这所谓的玄气,并不是我们后世所称的灵气?照理说,自己这曼陀罗法界虽然是修佛门法门而成,但也是神识生成,所谓炼气于神,和修炼到虚空生法界,还不是一回事?

    悟虚想了半天,一头雾水。只哀叹:别人转世,或者死里逃生,到了一处洞府,莫不是又天大机缘,自己倒好,看起来很厉害的炼气诀只有总纲和入门,所谓的仙界遗种星云竹,不是范蠡夸大其词,便是似乎与自己无缘。

    一边想着,一边按照神识记下的地图标注,来到竹屋后面的一面石壁面前,以神识将竹简祭出,源源不断地输入灵力,只见竹简渐渐亮起绿光,然后范蠡在地图上的印章图案浮现在空中,徐徐地投向石壁。石壁上,顿时出现一个五尺高的洞口,悟虚感受着从外界出来的清冷的山风,暗暗佩服范蠡的阵法水平,想不到千年之后,居然还能运转有效。先前,自己可是捏了一把冷汗,尤其是自己神识扫过星云竹,没有如范蠡所说生出任何玄妙感应之后。

    可惜,范蠡没有说明这处阵法是何阵法,不然自己也可以学习一二。悟虚想着,摄回竹简,正要弯腰走出洞府,忽然止步,回头望了望身后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然后,手指运劲弹了弹手中竹简,竹简发出金石之声,将自己手指头回弹隐隐生痛。

    范蠡留言说这个星云竹成熟之后可以炼器,如今一试探,似乎材质果然不同凡响,自己如今修为也恢复到凡尘七层后期,以五层功力弹出一指,这竹子丝毫无损,而且还震得自己手指微麻。

    悟虚飞到竹林上空,从竹简中抽出一片,以竹为剑,认准竹子上有星云暗纹的一段,从关口处一一截断,收入须弥戒。这才一个俯冲,从竹屋石壁洞口飞身而出。

    出了洞府,悟虚站在小青山一处峰顶,感受着混合着野花香草气息的山风,望着远方山下影影绰绰的村庄,一声长啸,惊起飞禽走兽无数。悟虚复用竹简关上洞府入口,随即下山而去。

    刚走到半山腰,便有一阵腥风袭来,却是十几头体格异常的山狼,四面八方扑了过来。悟虚随手挽兰花指,手腕转动,点向这些山狼。十几头山狼便从半空中,纷纷扑通往下掉,各自天灵盖贯穿,有一道血箭喷出,在悟虚身后洒下一片血雨。

    悟虚等了半刻,抬头望向左侧一块岩石,冷冷地说道,“躲在石头后面,便能逃得过与小僧的因果么?”

    一个彪形大汉,缓缓从岩石后面走出来,绿幽幽的眼睛,提着一把斧头,神情戒备地看着也是绿眼睛的悟虚。悟虚一看,便喝问道,“你这狼妖,为何无端袭击小僧?”

    那狼妖,厉声回道“此山是我苍某之地,你无端闯入,还打死我的几名族人。快说,刚才是否是在小青山上那处洞府出来?否则,将你撕成肉片!”说罢,张嘴吐出两排锋利的狼牙。

    原来,眼前这狼妖,在此附近修炼,偶然之间,发现小青山中似乎藏有一个人类修士的洞府,便占了方圆五十里,划为禁地,不许外人进入。只可惜,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刚才悟虚出洞之后,一声长啸,惊动了此妖。赶到之时,才发现派遣巡山的狼群在悟虚一指之下,已尽数毙命。又看不透悟虚的修为,这才躲在岩石后,准备寻机发难。

    悟虚,一听这修为在凡尘五层中期的狼妖,问起范蠡所留的洞府,二话不说,祭出一片星云竹,直接刺去。

    那狼妖见悟虚居然用一片竹子来杀自己,不由一声冷笑,举起黝黑的斧头,对着竹片直劈过去,企图将竹片连同悟虚劈成两半。

    悟虚冷笑一声,身形微侧,将竹片往上一抬,手腕一翻,也反劈过去。只见碧绿的竹片与泛着红光的斧头一碰,便悄无声息的斩断斧头。那狼妖惊见自己以东海寒铁打成的斧头居然一个照面便被劈作两段,如在梦中,还没回过神来,竹片掠过,绿光一闪,已是身首异处。

    此刻悟虚已是在五米开外,回转来,将狼妖尸身破开,取出一颗颜色斑杂的珠子,丢入须弥戒一颗空置的玉瓶中,收好滴血不沾的星云竹片,这才远去。

    正所谓

    洞中薄简炼气诀,寥寥数语精妙阙。

    星云仙竹无感应,且取一片洒狼血。

太湖东南面,蠡湖东环岸,是著名的鱼米之乡、太湖明珠——无锡。如今虽然是改朝换代之时,但是在张士诚“薄赋税、少徭役”的统治下,无锡凭着其南滨太湖、北依长江之地势,依旧人物稠密,繁荣热闹。

    这一日,一个金发碧眼的喇嘛,自西来,挥着宽大的长袍,迈着方正的步子,穿过几条河,跨过几座桥,走进无锡城中。此时此刻,无锡早已被张士诚占去多时,元朝喇嘛几乎在南方绝迹。一路上,大摇大摆的悟虚所经之处,摆摊的也好,行路的也好,更是连有人从酒楼茶肆深处一个脖子,无不略带诧异/

    地侧目而视。好几次,悟虚眼角还瞟到身后有时隐时现的提刀官差。

    当下,快步闪身,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清静上房。悟虚端坐在软床上,暗忖:莫恩这模样,如今在江南地界确实惹眼。须得想个法子,乔装打扮一番,也好掩人耳目,隐世而行。

    想来想去,却是没有一个好法子。修士要改变容貌,变化气质,需要特殊的功法,悟虚到如今只是听闻而已。悟虚几乎翻遍须弥戒中为数不多的丹药瓶,发现居然没有一瓶诸如江湖中传说的易容丹!这些喇嘛,难道觉得小僧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不需要这些奇巧淫技?悟虚正郁闷着,拿起最后一个玉瓶,打开一看,一颗绿中带黑的珠子,在瓶底滴溜溜转动着,发出淡淡的腥气。

    悟虚不由想起了,方才顺手斩掉的狼妖,那绿幽幽的眼睛,以及滚落在山坡上的头颅后面那一撮金毛。莫不如,扮作一个狼妖?悟虚灵机一动,却是不在乎人妖之别。

    想到此,悟虚便回忆绿竹居书房内竹简炼气诀,虽然只有总纲和入门的感气功法,但是自己又不是真的要将妖气纳入炼化,所以应该堪堪够用。

    悟虚先运转金刚不坏法藏法门,将体内五脏六腑护住,然后以丹田呼吸,待在体内形成一个循环之后,神识入曼陀罗法界,催动法界,将这颗狼妖内丹摄在鼻孔下方。待三十六小周天之后,狼妖内丹之内的妖气大半,进入了悟虚体内。只剩下一个山核桃大小的内核,犹如碧绿色的水晶,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质。这便是狼妖存于人世间的妖兽本源,被悟虚摄入曼陀罗法界,抛入缭绕在佛首周围的青气之中。

    这青气乃是人类众生的念力所化,以因果故,在悟虚法界中流转不息。悟虚将吸去妖气的狼妖本源内核置于其中,不但有镇压之用,而且使得自己一呼一吸之间,虽然有妖气流转,但全身又有一股人类的气韵,像极了修到凡尘后期,半人半妖的状态。

    悟虚,从须弥戒取出一套世俗之人的衣服,穿在身上,又默运灵力,将头发催生至齐肩。再对着房内铜镜看了看,不由哈哈大笑,自己已然从原先的平头喇嘛,变为长发妖人。遂大踏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再次来到无锡街道上,悟虚明显感觉路人的侧目少了许多,大概也是因为此处靠近东海,张士诚又网罗不少东海妖修的缘故。没有碰到不开眼的官差,倒是有几个和自己一般容貌奇异之士,看见自己,想要上来搭讪,可待悟虚翻着白眼,稍微放出凡尘七层后期的气势,又讪讪退下。

    悟虚,在城中转了大半圈,颇感无趣,听闻城中人有提到城西有一座惠山寺,始建于南北朝,香火鼎盛,便欲前往,忽然须弥戒中传来动静。神识查探,原来是当日得自破军山妖修坊市的神农阁令牌,发出轻轻的嗡鸣声,上面一个红点,一闪一闪。

    难道此处有神农阁,以及修士坊市?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悟虚便顺着令牌的指引,来到一处珍奇古玩店,进去之后,对着迎上来的掌柜,取出神农阁令牌,便被引入后院。

    悟虚耐着性子,随着接待之人,在一间密室看了一圈之后,方才淡淡地问道,“这里有没有易容丹?”易容丹,在神农阁,当然是普通备货,当然是大路货,也就能易容年余。悟虚用须弥戒中一把禅杖,一口气换了三瓶。

    那精明的侍女,将悟虚一路送出店门外,突然低声言道,“前辈,是否需要长久易容?”正要远去的悟虚听得此话,便知道有戏,收回脚步。

    那女导购,修为在凡尘二层左右,长着一副鹅蛋脸,此刻见悟虚转身,心中一喜,知道可能有大单,沉思了一下,看了看左右,缓缓说道,“小女子,知道有一处有易容法器出售,若是前辈有心购买,今晚子时城西牛头巷,小女子恭候前辈大驾。”

    悟虚看了看这名女子,点点头。

    当夜子时,悟虚来到早已打听清楚的牛头巷,便见到白日里一袭白衣的女子,夜行打扮,戴着面纱,冲着自己微微行礼。悟虚也不多话,随着其辗转来到城中一座高墙大院前。那女子上前,抓着大门左侧的铜扣,有轻有重地扣了三下。门无风自开,一个富态的老人,探出头,看了看这名女子,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辛苦姚姑娘了。”那名女子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着悟虚施礼道,“前辈恕罪,此处乃是陶朱堂,小女子只能将你带到这里。不然便是坏了规矩。”

    悟虚明白,此女子乃是私下带着客户到别处消费,从中抽取一定佣金,也不多说。倒是细细品味了一下陶朱二字,心中暗想,看来是一处交易场所,莫非又与范蠡有关?要知道范蠡可是号称陶朱公。

    一边想着,一边随着热情好客的老人走了进去。一番落座奉茶之后,那老人客气地问道,“客官可是想要购买易容之物?”悟虚看着对面凡尘八层境界却又一身市侩之气的老者,点点头。那老人,想了想,说道,“却是不巧,前几日,这里确实有一面镜花水月面具,戴上之后,真灵之下,难以辨别,不过却被一个大人物得了去。”言下之意,你也不用痴心妄想了,更不要想着杀人夺宝。

    悟虚修佛多年,涵养还是有的,静静地听完这老者一波三折的叙述,也不激动,只是冷冷地问道,“还有没有别的?”

    那老者,翘起二郎腿,打量了一下悟虚,喝了一口茶,说道,“恕老朽冒昧,若是老朽没有老眼昏花,阁下妖气若隐若现,显然是快要迈入真人层级,完全化形的大妖修?”

    悟虚一哼,“这有何关系?”鼻孔喷出一股浓烈的妖气,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之势。

    那老者却是见惯了这些,笑了笑,“想来阁下也是知道我们陶朱堂的,师从商圣陶朱公,万事万物皆可互通有无。那镜花水月面具虽然被人买走,”说到这里,这老者顿了顿,似乎太有些肉痛,“但是却有一本敛气诀。”

    炼气诀?悟虚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双碧眼,绿幽幽的望着这老者,宛如北方荒野饿极了得野狼。

    那老者也站起身,倒不是害怕,而是似乎不喜欢悟虚谈生意的时候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摆摆手,说道,“是敛气诀!不是炼气诀!内敛的敛!不是炼的炼!上古炼气诀,早已失传,你不知道么?况且,如此功法.”老者说到后面,闭口不言,眼神露出一丝不屑。

    悟虚落座,也不去管老者如何轻蔑,心中暗自惊讶,想不到这炼气诀,居然已经失传,而且听其口气,似乎了不得。

    喝了一口茶,悟虚,出声问道,“原来是收敛气息的法门。不过,听起来,似乎只是隐匿气息和修为,难道还能易容不成?”

    那老者听悟虚如此问道,眼神中的不屑更加明显,心中想到,“这个家伙,不知道是哪个野山包跑出来的。也罢,看在你快要化形的修为,如今那边正好缺少这样的。老夫我就姑且周旋一下,看这买卖成不成。”

    想到此处,老者摇头说道,“非也非也。人世间,有句俗话,叫做‘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说完,盯着悟虚看。

    悟虚,装着呆呆得点点头,心中暗骂,“他妈的,后世之时,大家穿名牌,戴名牌,吃名牌,无处不名牌,老子还不懂?”

    老者见悟虚直勾勾地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瘪了瘪嘴,继续说道,“除了衣服装饰,其实气息气质更为重要。譬如说,一个整天杀猪的,穿着读书人的长袍,那还是个杀猪的,没人觉得他就是一个读书人。古人云,沐猴而冠,是也。”言语中间,竟然隐隐拿此刻穿着长袍的悟虚打趣。

    悟虚又憨憨地点点头,心中又暗骂道,“老子还不知道?后世之中,有的人脱了光鲜的衣服,就剩个JB,在那里迎风而立,装玉树临风。”

    老者又摇头说道,“我们修道之人也是一样,你的本体,你的功法,你的修为,无不外放成自己独特的气息。此敛气诀,乃东海秘法,修习到高深之处,不但可以隐匿修为,而且可以隐匿本来气息,从而也隐去本来面容形态,乃至泯然众人矣。”

    这一番道理,却是没错,悟虚细细思量,暗自点头。终于听到了一句有用的话。悟虚便出声问道,“不知,这敛气诀,怎么卖?”

    老者正等着这句,见悟虚问起,坐在那里,摇摇头,吐出四个字“不卖只换!”

    悟虚也不惊讶,你这老头,做了这么多铺垫,搞了这么多营销把戏,无非是要说出这四个字来。便沉声问道,“怎么换?”

    老者见悟虚入港,也不再费唇舌,只将一片玉简送到悟虚跟前。

    悟虚神识感应,神情变幻,好半响,方才对着老者说道,“我接了。却不知事成之后,如何保证我能得到这敛气诀前三层功法?”

    老者一下变得肃然起来,神识传音,“老朽以神识发誓,你若能杀了无锡守城将军,敛气诀前三层功法,必当奉上。若违此誓,身死道销。”

    正所谓

    世间行走难如意,人妖变幻暗交易。

    若要敛气泯然去,先杀一人再归隐。

这老者乃是陶朱堂无锡分堂的主事,姓姚,单名一个松。姚松说完方才的话后,当即以道心起誓,然后看着悟虚。

    悟虚起身,“无锡守军将领的资料。”姚松一抖手,一片玉简飞了过去。

    悟虚伸手接过玉简,转身离去。

    回到客栈,悟虚倒没有急着看玉简,既然姚松敢把这项买卖交给自己做,那么多半这无锡守军将领,修为不可能比自己高。悟虚却是在思索,刺杀之时使用何种功法?用曼陀罗法界,佛门功法?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悟虚想到当日在邯苍山寒潭边,与金蛇子、韩双虎、胡媚儿坐而论道,交流人妖修行心得的情景。大凡妖修,在未曾踏入真灵层级,妖丹未曾化为类似道家金丹的存在,一直大多以天赋神通,配合传承功法,克敌制胜。当然,那些开启灵智,又没有传承的,就只有天赋神通了。

    当然,这些都是要具体而论。比如,金蛇子和韩双虎,没有传承,但是一个是修行日久的上古异种,天赋神通蛇舞金龙,就比双头白虎啸要厉害得多。而胡媚儿虽然有狐族传承,但其功法重在迷惑,所以一般来说,比起金蛇子来,战斗力要弱不少。

    小青山杀的这条狼妖,传承是没有的;悟虚,如今乔装成狼妖,只想要一套狼族功法。

    最后,悟虚放弃了此念,决定到时候,催动体内流转的妖气,施展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击杀这无锡守城将领。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炼到高深处,号称能够将人打入六道轮回,比如畜生道。每一道,对应着一尊金刚,畜生道对应的金刚法相则是青面獠牙,号称青狼眷金刚。悟虚打算借助此,鱼目混珠。

    ..

    无锡守城将军,薛明鸣,原籍舟山,出身书香世家,修为凡尘五层,主修功法沧浪诀,东极岛浩然真君一系。玉简中,一副画像旁边,便是上面的聊聊数语。只不过在浩然真君四字的下方划了一条横线,以示强调和提醒。

    东极岛,浩然真君?不知道是否是白马寺元信大师曾经提醒过自己,这浩然真君赵浩然自己心存杀机。悟虚看着这四个字,心中冷笑,杀机暗起。

    ..

    一日,太阳徐徐落山,无锡城东的将军府内,便灯烛点起。无它,今日无锡守城大将军薛明鸣,要宴请城中乡绅,商议筹粮事宜,以备西征。是以,府上上下早早忙碌了起来。

    大厅中,随着客人陆续到齐,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一个管家模样的年轻人,腆着肚子,满面春风地周旋在诸多贵宾,同时也享受着这些人不着痕迹的恭维,心中得意之极:自己,原先不过是一名放牛娃,如今站在这繁华无锡的将军府,却是在这些平日里高不可攀的老爷们面前,谈笑风生,挥洒自如。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自己一路陪伴的少爷,如今的大将军薛明鸣。

    转眼间,宾客齐至,不但十里八乡的地主老财,就连压阵的无锡府文武官员,都已入席,齐齐望着主席位置,向着管家露出征询之意。这名衣着华丽年轻管家,禁受不住众人灼热的目光,看了看主席位,又望了望侧门,正要打算找一个侍女询问一二。

    却忽然看见,大厅众人全都张大了嘴巴,眼珠凸起,惊恐地望着自己。急忙转身,便见一只巨大的狼形生物,直立站在自己身后,大厅外一处屋顶上,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林的人头,仰天对月长啸,然后腾空飞去。

    不一会儿,一个老妈子,踉踉跄跄地跑进大厅,抽泣着叫道,“不好啦!大将军,被狼妖杀了!”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大厅里顿时闹哄哄起来。那方才志得意满的年轻管家,腿脚一软,瘫倒在地,犹如丢了三魂六魄一般,口吐白沫,抽搐不已。

    ..

    城西陶朱堂,悟虚将那薛明鸣的人头,扔到姚松脚下,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边强忍难以名状呕吐感,一边回想着方才的情景。

    自己趁着夜色,潜入将军府,来到那薛明鸣的住处,正看到其在床上和几名美姬调笑、翻滚。待到悟虚显化青狼眷金刚法相,杀到床前,薛明鸣方才发觉,赤裸着站起来,却被悟虚轻松地挥去的一爪割首。精血喷洒,悟虚另一手爪,发出几缕劲风,点了床上欲要尖叫女子的哑穴。那薛明鸣神识正要夺路而逃,却被悟虚反掌一击六道轮回印,打散在空中,可谓身死道销。

    悟虚在来陶朱堂的路上,一直在想,自己要是将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修炼到高深处,是否真的会一掌将其打入畜生道。

    这种第一次主动杀人的感觉很复杂,尤其是在别人香艳之时,哪怕此人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悟虚心中五味泛陈,自己之所以接受这个买卖,一方面是认为佛门也有怒目金刚,必要时,可以替天行道,惩恶扬善;另一方面也是受了当日绿珠局书房内那些先贤诸子的影响,自己快要寂灭之时,生死之间,被拉了回来,反复之间,生死之间,有许多微妙感悟。

    这些,且待后续细表。

    且说悟虚神情复杂地望着姚松,也不说话。

    悟虚见姚松迟迟不交出敛气诀前三层,以为有变故,那心情怎么说呢?后日,悟虚回忆此刻,曾经自嘲地比喻为,便如鼓起勇气第一次*却没有拿到嫖资的弱女子,处于混乱狂暴的边缘。

    那姚松在悟虚进来之时,看过薛明鸣的首级之后,便没有丝毫兴趣,只是饶有趣味的观察着悟虚。开始,微有失望,待到悟虚见其一言不发,浑身煞气郁积,妖气凛然,双手颤动,似乎马上就要暴起,杀向自己之时,方才暗暗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手法虽然不老道,但是杀意很纯粹。”

    随即起身,取出一块玉简,送到悟虚面前,“玉简里面便是敛气诀前三层。只不过此玉简被主顾以特殊手法加以禁制。道友不妨等上片刻,待那位主顾到来,验明任务之后,当着道友的面,将禁制解开。”

    悟虚没有接过玉简,复又坐下,闭目养神,静待那幕后主顾出现。实则神识入曼陀罗法界,静观外界四面八方。

    过了十来个呼吸,悟虚神识便看到一条黑影,以一种诡异的轨迹,闪现在室内。睁眼一看,一个隐藏在黑色长衫和头罩中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势,静静地看着自己。

    悟虚略一感应,便知道,眼前之人,乃是真人修士。那姚松老奸商早已不知去向,自己仿佛深处深海之中,周围的光线尽皆扭曲,只有一片黑暗,但却又能看到对面的黑衣人。这种感觉很怪异,似乎自己处于这黑衣人的某种气场或者结界之中,对方想让自己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自己便只能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

    更可怕的是,那黑衣人散发出的一种宛如实质的杀意,似乎如滔滔波浪,压在自己身上,看似极平静,实则随时可以将自己吞噬。

    悟虚神识之体,在曼陀罗法界中,催动嘴唇,问道,“阁下何人?”

    那黑衣人,忽然收回气势,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略带欣赏地说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散修,居然也能有如此心志。我乃玄影门门主任长青,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悟虚比较头疼编撰地名人名,随口说道,“我乃小青山苍狼子。”

    那黑衣人问了话,一边听着悟虚回答,一边打出道道灵力,将玉简上的禁制解开,又送到悟虚面前,“此乃敛气诀前三层功法,请道友查验。”

    悟虚将玉简收到须弥戒中,答道,“不必了。前辈无需再这些方面和在下耍心眼。”缓缓起身,迈步朝室外走去。

    那黑衣人,突然说道,“苍狼子,敛气诀后续功法,我这里还有,你要不要?”

    悟虚恍若未闻,依旧迈步向前。

    突然,那宛如实质的杀意又涌现,充斥在悟虚周围。虽然没有方才那么浓烈,但是悟虚却是停住了脚步,因为,悟虚在法界之中神识,没来由感受到了一丝刺骨寒意。杀意投入曼陀罗法界,悟虚还是第一次碰到。

    那玄杀门任长青,也站了起来,缓缓说道,“我玄影门还有狼族望月三式。”

    狼族望月三式,悟虚没有听说过,此刻也不关心,因为随着这任长青的缓缓站起,悟虚的曼陀罗法界佛首周围竟然出现一丝黑色气流,这是惊人的杀意透过肉身,进而影响到法界的结果。此刻,悟虚穿着的衣衫已经被无形的杀气切割无数细条,修炼过金刚不坏藏法门的肉身肌肤上如千万把锋利的小刀加身。仿佛下一刻,便要被千刀万剐一般。

    悟虚一边神识牵引佛首,生起法相,口吐真言,化解渗入法界中的杀意黑气,一边催动肉身嘴唇,涩然道“前辈为何如此为难在下?”

    那任长青,见悟虚此刻竟然还能够开口讲话,暗自吃惊,传音道,“玄影门,乃是一个妖修组织,专杀世间大奸大恶之人。你如果能够加入,功法丹药,美人醇酒,权势富贵,唾手可得。”

    悟虚,挣扎地说道,“在下闲散惯了,恕难从命。”

    “找死!”任长青,猛地击出一掌,遮天蔽日般,如一只鹰爪从天而降,朝着悟虚头顶抓去。

    正所谓

    鱼目混珠青狼眷,拂爪啸月提人头。

    只因心中杀意起,黑袍玄影难相酬。

这一爪,如鹰击长空,又如蛟龙出海,五道指风,竟然伴随着凄厉地尖叫声,似乎有无数冤魂出现,围绕在悟虚周围。

    悟虚将狼妖的本源内核,以法界催动,祭出在头顶,显化出一条白色的狼影,作仰头啸叫状,大有随时自爆之势。同时,通过早已炼化的狼妖内核,将近身的冤魂暗影吸入法界,一一超度。

    任长青,墨黑的手爪停在悟虚头顶,保持着随时往下按去的姿势,面罩后面的两道细眉却微微一竖,脱口而出,“噬魂狼?”

    噬魂狼,相传乃是冥界地府的一种罕见妖狼,天生可以吞噬生魂,不但可以偷取魂魄中的记忆,更是可以以此壮大自身。所以传闻中,冥界但凡有一条噬魂狼出世之时,周遭无不是鬼哭狼嚎,孤魂野鬼逃离百里之外。

    据妖修典籍记载,人世间只有了了几处,有机率诞生此种妖兽。要么是与冥界通道壁垒薄弱之处,要么是怨魂郁结之处。

    悟虚却是第一次听说噬魂狼之名,但见任长青停止了攻击,也默不作声,只是一脸戒备。

    那任长青,看着悟虚头顶的那条白色狼形虚影,心中暗道,“大凡普通狼妖,其内丹及其幻影无不是一片猩红,看如此白色,似乎恰如典籍里面所记载的那般,噬魂狼,因为吞噬一切魂魄,到了一定阶段,其内丹及所化灵影,便由开始的五色斑杂逐渐变为黑色或白色,此乃将所吞噬魂魄尽皆融合之缘故。”

    想到这里,罩在悟虚头顶的巨掌猛地用力往下一按,压得悟虚身体微微一弯,头顶狼妖内核受激发,不由自主的响起阵阵神识方能感应到的嚎叫之声。

    “方才你是否将那些魂魄炼化?”任长青,沉声问道。

    悟虚,见其手底加重了力道,但是似乎语气要较先前平和不少,望了望任长青,一片飞快地思索着:这似乎是因为自己被其误会成什么噬魂狼的缘故?看其杀意减弱,似乎还有所转机。也罢,走一步看一步,且与他周旋一二。便缓缓的点点头。

    任长青,见悟虚点头承认,收回手,不露声色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抑着嗓音,“那你可知方才那些冤魂,是些什么人,有过什么经历?”

    悟虚在曼陀罗法界,以佛法超度那些冤魂的时候,只要愿意,可以悉知悉见这些孤魂的所有一切,只不过这对于自身的神识和境界都有不小的负担。所以,悟虚一般超度魂魄的时候,不会主动去察看,但一般自然而然,也会洞悉其一部分遭遇经历。

    感受身外若隐若现的杀意,悟虚想了想,斟酌答道“这些好像多数是元军,还有几个喇嘛,至于过往经历,仓促之间,看得不清楚,好像是从山东驻地而来,在无锡城外西面军营呆过一段时间。”

    这黑色面罩似乎有隔绝神识的作用,悟虚说完之后,盯着蒙面于面罩之后的任长青。当然,若是悟虚此刻有真灵大修士的境界和修为,便会看到,任长青睁大了双眼,一张灰白渗人的脸上,嘴角裂出一个几不可查笑容。

    任长青此刻心中,却是一片激荡,想不到自己居然碰到了这种奇异妖兽,而且是没有师门和长辈的那种野修!

    只见任长青,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站起身来,双脚离地,漂浮着,绕着悟虚转了两圈,仿佛难缠至极的恶鬼。

    忽然,一块阴冷的令牌和一块玉简,从任长青袖中飞到悟虚面前,散发出冰冷的气息,缓缓转动。

    那块玉简倒也没什么,若是悟虚猜得没错,里面应该便是敛气诀的功法。而这块令牌,通体黑色,似乎是由一种兽骨以秘法炼制而成,正面一个刻着玄影二字,背面一条微微凸起的弧线上面有一个字体稍小的“客”字。以神识略微感应,令牌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储物空间,里面一个石头祭坛上立着一面铜镜,似乎是用来传送影音之用。

    悟虚小心翼翼的探查了一下之后,即刻神识抽回,抬头,然后便似乎看见眼前隐匿在黑衣黑罩的任长青,在那里深出一边舌头舔着嘴唇,一边贪婪地望着自己,嘿嘿笑道“任某也不废话,做我玄影门客卿,这玉简中敛气诀整套功法,便算作见面礼。不然,就算你是天生异种噬魂狼,任某也只能暴敛天物,让你魂飞魄散!”

    悟虚,知道此刻若是说个不字,那便要爆炸炼化的狼妖内核,然后借机看能否从此人眼皮子底下逃走。但狼妖内核,已经亮相,刚才自己做出欲要自爆之势,这玄影门门主似乎也不是特别忌惮,如今离自己如此近,只怕也难以收到扰乱其阵脚,争取时间的奇效。。

    围绕在周围的杀意,又慢慢凝聚起来,在房间内刮起阵阵罡风。那任长青的黑色身影,也渐渐开始扭曲起来,给人一种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感觉。

    悟虚,额头不自觉地渗出汗滴,掌心湿润,双脚微微发抖,苦苦抵挡任长青给自己的无穷压力,令自己呼吸不畅的灵压,还有直透法界施加在自己神识之上的死亡威胁。

    这种杀意的死亡威胁,,悟虚之前在法界也试着用打坐诵经的方式,予以化解。但双方,境界修为过大,悟虚难以用佛法化解,除非如当日绿竹居书房内一般,行涅盘之法,以一颗寂灭之心,将死亡看空堪破。但若是如此,在如此强的血腥杀意的压迫下,估计便真的涅盘而去,但这和被杀死有什么区别?

    被逼涅盘,就类似于被逼自尽。何况自己,当日不愿涅盘,借助先贤诸子的光辉思想,从一片白光面前抽身而退。如今又被逼着去涅盘,重新进入那一片白光之中。不光光是被逼着答应做玄影门的客卿是一种心境上的挫败,被逼着重新回头去进行自己不隐隐认可的涅盘,也是一种心境上的挫败。

    死并不可怕,怕的是人死了,心还败了。

    悟虚,猛地抬头,挺直腰,绿色眼睛中布满血丝,逼视着任长青,低吼道“士可杀不可辱。”

    那任长青见此,反倒收回所有压迫,说到,“好,不愧是噬魂狼,在本真人无间暗影修罗界中,还能有如此狼性。”说罢,又甩出一个玉简,“本真人也不以大欺小,以无间暗影修罗界压迫,以诚意相邀苍道友。这是狼族望月三式的第一式,望月身。想必道友,也知道这部功法对于你们狼族修士的重要性。”

    悟虚沉默片刻了,问道,“如果苍某成为玄影门客卿,需要做什么?事先声明,若是要苍某整日里做一个躲在暗处整日杀戮的杀手,任门主还是把苍某杀了算了;还有,我不可能一直呆在无锡,最多一年便要离去。”

    任长青,哈哈大笑,“痛快!任某就喜欢和苍道友这样的打交道。”一边说着,一边取下黑色面罩,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容,一头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后,发梢末端夹杂着几丝红白。

    只见任长青,儒雅地虚抬右手,邀请悟虚随自己落座之后,沉吟道,“我们玄影门客卿,地位超然,虽然也要参与一些重要的行动,但是可以有选择刺杀对象的权力。”随后详细解说了一下。

    原来若是需要客卿出手,那么便会由门主通过客卿令牌中祭坛上的铜镜,亲自下令,而刺杀行动的资料情报,也会通过铜镜交由客卿。如果客卿有充足理由,那么是可以拒绝的,门主一般也不会强求。当然,客卿也可以主动要求参与一些行动,或者发布一些任务,享有优先优惠的待遇。当然,据任长青说,这最大的福利待遇,便是玄影门,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接受刺杀门中客卿的任务。

    悟虚听得明白,这有点类似半独立的雇佣性质。当然还有一些地方,任长青没有细说,但也不会在这些方面过分隐瞒和误导自己。毕竟若是以自己狼妖身份来看,修行到现在人身常驻的地步,一则算是天赋异常,所谓的什么噬魂狼,二则基本上算是有望冲击真人境界,在这玄影门门主眼中也算是大体可以稍微对等而谈的“道友”。

    悟虚一边低头沉思,一边随口说道,“苍某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可不愿日常行动受约束。”

    那任长青笑道,“作为客卿,那是自然。”

    悟虚也不再思量,当即问道,“不知要做客卿,玄影门,有何仪式?”

    任长青,站起身,弹出一个小巧的三足铜鼎,对着悟虚说道,“道友只需要将一缕神识打入此鼎中即可。”随后,口中念念有词,那铜鼎四壁呈现出种种龙蛇之相,引得霞蒸雾腾,将那鼎盖缓缓掀开一角。

    悟虚不慌不忙,催动法界,将狼妖内核激发出来一道极淡的狼形虚影,射到蒂铜鼎之中。那鼎盖随即合上,切断了悟虚附着在上面的神识,然后隐去异相,飞回任长青手中。

    悟虚故意装出一副吃惊和隐忧的神色,那任长青却仿佛没看见般,只是笑容更甚,“还请道友,将玉简和令牌收好。”

    正所谓

    超度亡魂与噬魂,局外之人难区分。

    生死之间堪不破,修罗界中客卿人。

悟虚收好两块玉简和令牌,出了陶朱堂,只见街道上,一队队手持兵器和火棍的士兵,正神情紧张地巡逻盘问路人。头顶上,不时又有修士架着法器,在黑夜划出一道道绚丽的色彩。

    悟虚回到客栈住处,将那记载有完整敛气诀玉简取了出来,神识小心进入。神识接受信息就是快,不一会儿,悟虚已经将此敛气诀通篇记住。

    这所谓的敛气诀,其实乃是以龟息为基础,辅之以道家功法,先是收敛气息,如北溟玄龟幽沉于万丈深海,到了后来,更是要收敛心神,进入如道家胎息般的境界,只不过,体内气息的行走却是依照龟族内息功法。

    如此,在不熟悉妖兽修行的人类修士眼中,的确算是极好的收敛气息的法门。至于移形换貌,功法中只是隐隐提及到,若是将此敛气诀修炼到高深处,可以有极大几率将气质、肤色,乃至容貌改变。

    悟虚看完,倒是觉得其入门之处,和那炼气诀有几分类似,都是首先要凝神静气,感悟到己身气息。遂关闭眼、耳、鼻识觉,神识进入法界,默默感受肉身体内的气息流转。

    悟虚一直修佛,夺舍莫恩,神识修出法界之后,大多专注于神识方面的修行,只是偶尔以金刚不坏藏法门修炼肉身。此刻以炼气诀其宗义,神识默察己身,便发现身内气息极其缓慢,充斥在全身经脉中,如一滩秋水。

    悟虚将气息按照敛气诀给出的行功路线,缓缓牵引运转,几个循环,便发现,大部分气息逐渐积聚在小腹部位的几个穴窍之内,潜伏了起来,而剩下气息,因为有功法运转,在体内倒显得比平时活泼了一些。只不过这些气息稀少,在体内表层运转起来,显得活泼有余而底蕴不足。

    若是有修士现在在旁边,便觉得悟虚不过是一个气血方刚的年轻人。

    等到悟虚熟悉了这龟族内息之法,那没有被吸纳进入小腹穴窍的少许气息也逐渐平静下来。

    而一身灵力,随着气息的收敛,也随之沉淀在小腹之处,亦即道家所谓的下丹田之处。不过没有进入下丹田之内,而是如云絮状包裹着下丹田。

    悟虚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实际上还是佛门修士,并未曾主修道家金丹之法之故。也不在意,继续默运龟息之法,牵动体内气息和灵力。但却不以道家心法主导,而以佛门心法主导。

    一夜过后,悟虚打开房门,脚步虚浮,气息时断时续,若有若无,慢吞吞地走出客栈。这却是悟虚第一次修炼敛气诀,时间过长,有点过犹不及的态势。

    前台算账的帐房先生,望着远去的悟虚身影,对着一旁的小伙计说道,“二狗,你以后可别这样学坏。”小伙计不懂,帐房老先生,倒转记账的笔头,敲了一下小伙计的额头,“总之,不许从后院小门,偷偷跑到那边的翠翔哥去!”

    走在百米开外的悟虚,听到客栈的帐房竟然最好说出如此后一句,摇头苦笑。转身闪进一个小巷里,调整了一下气息,方又走到大街上来。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喧扰,两队军士冲了过来,将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驱赶到两边,悟虚不欲生事,也随着人群,站在了屋檐下。不一会儿,一辆华贵艳丽的马车缓缓驶到眼前。车头站着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穿着宋朝服饰,正弯着腰,低声朝着车厢内的人说着什么。嘈杂街道上,隐约听见这老太监称呼车内之人“王妃娘娘”。

    悟虚心中好奇,这阵仗,莫非是张士诚的王妃出行?便放出一丝神识,打算看个清楚,一饱眼福。

    神识刚刚靠近车厢上的纱窗,悟虚一看其内端坐之人,急忙将神识撤回,头一低。

    便见得,一支雪白凝脂玉手,略微撩起窗帘,一道犀利的眼神射向所站的方向。好在转眼之后,纱窗便有放了下来,车内之人再无动静。

    悟虚往着缓缓驶过的马车,轻轻吐了一口气:想不到那日船上和龙静在船舱内,要和自己交换枫叶红的女子,潘若雪,便是张士诚的王妃,也就是郭敏的师姐,腊梅仙子!

    。。

    华丽的车厢内,坐在另一侧的一名女子,见潘若雪方才突然撩了一下窗帘,以目示意,轻启朱唇,“师姐可是发现了形迹可疑之人?”

    潘若雪,对着这名俊俏的女子,凤目微转,“龙妹妹可知道我们东海妖盟可有快要化形的狼妖?”

    这名女子,便是龙静。刚才悟虚只看到了靠着自己这侧的潘若雪,见其惊动,便撤回了神识,所以并没瞧见龙静。

    说起来,潘若雪和龙静,之所以来到无锡城,也是悟虚的缘故。因为无锡守城将军被杀,本欲带着龙静从蠡湖返回江平的潘如雪,接到通报,便急急赶了过来。因为这薛明鸣,不但是张士诚麾下独当一面的将领,更是东极岛同门,系出浩然真君门下。于公于私,两人都要过来追查一番。

    却说此刻坐在车厢内的龙静,见潘若雪如此询问,知有深意,想了一下,摇摇头,“我们东海妖盟,虽然有几个狼妖可以化出人形,但是能够白日混迹于街市之中,与众人无异的,却是没有。”随即又惊道,“似乎化形狼妖,天底下只有西北狼王一人。莫非师姐看到的便是他?”

    这西北狼王,是西北大草原的狼修,传说得了草原狼神的传承,得以顺利修炼到真人中期,完全化成人形,统帅草原群狼,被一些小部落奉为图腾。据说若是完全爆发,变成本体,双首四翼碧眼,疾如风,快如电,同时喷出毒火,真灵之下,少有敌手。

    潘若雪,摇摇头,“西北狼王的画像,我见过。方才那人,额头并没有狼印。而且,气息漂浮,似乎修为不高,倒是有可能身上携带着某种幻术之类的法器,这才能混在人群中。”

    所谓狼印,是西北狼王,做了部落图腾,接受部落牧民信仰之后,天地赋予的印记。独一无二,且抹除遮掩不得。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龙静知道潘若雪不但修为高过自己,而且心智也在自己之上,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选中作为东极岛和张士诚一部的联姻人选。如今,见潘若雪说得如此笃定,便不再提及西北狼王,只说到,“那这么说来,此人也是颇为可疑。”

    此刻,马车已经停到了将军府门前,潘若雪与龙静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无妨,我已经记下此人气息。此人若是出城,必然惊动邬师叔,若是不出城,小小无锡城,早晚会遇到。”

    邬师叔,便是悟虚印象中的邬妖童,自号邬余子,一身修为真人四期。当日,邬余子被挡在湖底洞穴外面,搜寻良久,便在附近潜守。不料突然潘若雪和龙静传来薛明鸣的死讯,邬余子又独自留下来,将湖底搅了个底朝天,还是不得其门而入,这才悻悻而去。

    潘若雪和龙静刚进将军府没多久,邬余子便飞到了无锡城上空,却不降落,一边绕城飞行,一边展开神识,将城中扫了一遍。因为被悟虚逃掉,守了数日没有结果,又闻同门师侄死讯,心中憋着一肚子火,顺手抽出鱼叉钢刀,轰杀了几个不顺眼的,这才慢悠悠的朝着将军府飞去。,

    悟虚,站在人群中,看着邬余子,旁若无人地在空中乱杀一通,回想起方才扫过自己的那股阴冷而又熟悉的神识波动,捏了捏手掌。

    回到客栈,悟性故意挺直了腰杆,神气十足地从账房先生和小伙计面前经过,进了客房,取出玄影门的那枚客卿令牌,神识进入其中,按照任长青先前交给自己的方法,手指叩击祭坛上的铜镜。

    不一会儿,一身黑衣的任长青,出现在铜镜中,带着一丝玩味地看着悟虚,说道,“不知道友有何需求?”

    悟虚,看着铜镜中依旧戴着黑罩的任长青,说道,“方才此人,你可知道?”

    “邬余子,东极岛恨散人门下弟子。”

    “我要邬余子的全部资料!”悟虚,顿了顿,“还有腊梅仙子潘若雪的资料。”

    “哦,”任长青隔着阵法传来的声音空洞飘忽,“两人资料,需要三个贡献点。你是客卿,只要两个贡献点即可。”

    任长青口中所谓的贡献点,乃是玄影门的规矩。发布任务,或者接受任务,都以贡献点计算。像悟虚此刻想要邬余子和潘若雪的资料,便也是一种任务发布,需要贡献点。

    悟虚点点头,沉声答道,“可以,没问题。”

    任长青也无多话,“今晚子时,两人资料会显现在铜镜之上。”话音一落,影像也在铜镜消失。

    正所谓

    虽敛气息闹市行,哪有小妖化人形?

    抬头又见邬余子,杀手令牌叩铜镜。

邬余子飞下将军府,与潘若雪和龙静会合之后,听闻两人回来之时碰到过一个貌似化形的狼妖,立刻便用其尖细的嗓音叫道,“此人多半就是前日刺杀薛师侄之人!就算不是,也与刺客脱不了干系!情报不是说,薛师侄是被一狼妖割去首级,望月啸叫而去么?”

    潘若雪,不紧不慢地说道,“邬师叔不必心急,适才若雪观察那人,身上堪堪只有凡尘三层左右修为,而且最关键的是,我的神识在其身上找不到任何薛师弟的气息。这一点,想必龙师妹也觉察到了。”说完,望了龙静一眼。

    龙静,对着邬余子慎重地点点头。

    东极岛上,凡离岛上岸出世的三位真君岛主的门下直系弟子,皆有独门暗记,可以彼此感应到对方的存在。若是死去,那么一般也会将暗记转嫁到凶手身上,以便其余人等找出真凶。

    但他们哪里知道,悟虚杀死薛明鸣之后,在曼陀罗法界中,有诵《无量寿经》,不知不觉中,将薛明鸣的印记消磨一空,归于虚无。

    邬余子,缓下神色,靠在椅子上,看着潘若雪,一字一顿地说道,“也难保有秘法或者法器遮掩。潘师侄,你现在贵为王妃,按照三位岛主的吩咐,凡是岸上事务,须得征求你的意见。追查杀害薛师侄的凶手,你看着办吧。”

    潘若雪,站起身,一脸严肃地答道,“若雪,定会找出真凶,为薛师弟报仇雪恨!”

    龙静,也站起来,走到潘若雪的身边,说道,“师姐,要不今晚师妹陪你一起走一趟?看看那人与杀害薛师兄的凶手有何关系。”无锡城不大,若是邬余子、潘若雪和龙静要找一个已经见过的人,也是不难。

    潘若雪转身,满面春风的看着一脸真诚的龙静,笑道,“若雪也正有此意,到时候,还得麻烦邬师叔压阵。”

    说完,媚笑地看着邬余子。邬余子,看了龙静与潘若雪一眼,阴沉地点点头。

    ..。

    龟息敛气,说白了,是将灵力和气息的波动以某种形式降低,乃至隐藏。此番道理,和佛门的空,比较而言,似乎还是差上不上,不在同一层面。佛门的空,乃是将肉身的灵力和气息,完全看空,心经里面说得好,无眼耳鼻舌身意,实际上也暗含着,无灵力无气息。本来就没有,何须再画蛇添足般加以降低,隐藏?

    悟虚,端坐在客栈房间内,一边依照敛气诀运转收敛体内灵力和气息,一边暗暗以佛经参照印证,渐渐地似乎有了不同的想法..

    不一会儿,悟虚浑身渐渐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这是灵力外溢的征兆。悟虚依据方才所想,停止了龟息功法,放开了对肉身中灵力的掌控,灵力化为灵气,肉身如千疮百孔,灵气逐渐四散开来。房间内,一盆风信子,一下长到了一尺来高。随着以悟虚身躯为中心外泄的灵气,向外摇摆着,也散发出其独有的香味。

    而原先在体内表层流转的狼妖之气,也飘散出来。悟虚体内灵力继续外溢,直到与外面的灵气浓度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方才止住。

    一时间,房屋内,似乎有了一点原始森林味道。灵气充沛,妖兽与花草气息混杂。悟虚一个呼吸间,灵气在室内与体内流转,带起床帏微动,窗户轻响。悟虚肉身就好像房间内的能源供给器一般,维持着这室内小小森林的生态环境。

    悟虚神识在曼陀罗法界,感受这番境况,如痴如醉,好半响才回味过来,“炼气诀总纲里面提到的万事万物皆以玄气为基础么?此刻房间内,似乎有了这么一点味道。”但细想之下,却无任何头绪。

    忽然,悟虚神识感觉到须弥戒中玄影门客卿令牌有动静,不由皱眉:如今刚刚天黑,子时未到,便有消息传来?这玄影门如此神通广大?

    神识来到令牌内,果然,祭坛铜镜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讯息。邬余子与潘若雪的性别、年岁、主修功法,乃至个人秉性喜好,一一列出。悟虚一边浏览,一边快速的记下。

    待到文字的末尾,却又一行猩红的粗体字,“邬余子与潘若雪已经起疑,今晚便要搜寻道友”。

    悟虚一见此警告,立刻进入曼陀罗法界,将体内以及房间内狼妖气息,尽数收入其狼妖本源内核中。然后,将房间内灵气,尽数倒吸回体内,运转敛气诀。

    不一会儿,便有一股阴冷之中杂着些许狂躁的神识,扫了过来。这熟悉的邬余子的神识,在悟虚身上停了一会儿,肆无忌惮的感应片刻,方才如潮水般退去。

    悟虚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是心里默默回想着方才铜镜中传来的邬余子的讯息,潜意识里,已经将其列为了头号大敌,欲要寻机除去。

    却说那邬余子,在潘若雪、龙静后面,神识来来回回扫过无锡城内三次之后,方才说道,“此人身上能够遮掩自身气息!”

    潘若雪马上说道,“无妨,若雪这就下令,封锁城门,许进不许出。”说吧,飞身下去。一时间,无锡城中隶属东海妖盟和张士诚麾下的修士、军士,修士带着军士,连夜行动了起来,四处搜捕盘查狼族妖士。

    那邬余子与龙静对视一眼,颇为默契的各自飞开。邬余子在无锡城上空盘旋;龙静则降落到白天遇见悟虚的街道处,默默感应,片刻之后,飞到空中,对着邬余子摇摇头,传音道,“此人不是我东海妖盟之人。”

    那邬余子听得龙静如此说道,似乎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恶狠狠地传音道,“居然敢杀我东海妖盟之人,叫邬某擒住,必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悟虚,躲过邬余子神识搜寻之后,又听到天空和街道上不时传来破空声,也不敢再继续修习敛气诀,正要装着普通凡人一般,洗漱睡觉。忽然一阵香风袭来,扭头一看,潘若雪站在了房间内。

    悟虚正要装作猥琐男,大呼劫色救命,潘若雪伸出右手,妖娆地画了一个弧形,食指放到淡红的嘴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轻移莲步,来到悟虚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低低地笑道,“指月大师,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悟虚一惊,却听那潘若雪又说道,“白天,我在车上隐约觉得我们似曾相识,如今面对面,才知道原来,果然是大师你。”

    虚生怕潘若雪使诈,正欲开口否认。那潘若雪反倒背过身去,“却不知,大师为何白日里,想要看看奴家,为何奴家掀开窗帘,大师反而低头躲闪?差点儿,奴家便错过了..”言语之间,暧昧带着幽怨。

    悟虚,神识暗中感应,见邬余子等并没有跟来,沙哑着嗓音,装出一副色迷迷的神态,问道,“这位美人儿,这里大师倒没有,苍某在这里倒也一样。”说罢,作势扑上前,要从后面强抱住潘若雪。

    那潘若雪,脚底一滑,丰腴的身体随风一摆,躲过悟虚的双手,旋身,扬手,食指和中指隐隐对住悟虚的咽喉。

    悟虚双手分开,立于眉间,做出了一个韦驮献杵的上半式,随即大叫一声,“妖女杀人啦!”“慌慌张张”地往后退到窗边,然后腰身一扭,从窗户倒飞出去。

    潘若雪紧跟着飞出来,对着站在院墙上,欲要低空飞走的悟虚,传音道,“邬师叔和龙静正在城中上空,四处搜捕,如今无锡城只有我能救得了你。”

    悟虚听得此言,缓缓的落下来,望着这个敌友难测的潘若雪,嗡声问道,“这位仙子的话,苍某却是听不懂。不过是白日里,苍某一时好奇,神识察看了仙子座驾一下,用不着这样天罗地网,打打杀杀的吧?”

    这客栈的院落之中,恰好有一片桃花林,此刻本是夏秋之际,但悟虚方才以无我之法,将体内灵外溢,有少许灵力化作的灵气,飘散到了窗外,结果使得院落中靠窗一侧的桃树,居然开了十几朵粉红桃花,在月色灯光下,令人甚是瞩目。

    潘若雪,双手挽在胸前,脚下雪白的裙袍无声地拖在地上,施施然走到桃花树下,坐在一条长石几上,叹道,“大师好兴致,居然夜间独处陋室,无事散功,灵力化气,催动桃花盛开,不知是寂寞,还是心有所思?”

    悟虚见潘若雪始终咬定自己是“指月”,不似使诈,心中疑惑:这妖女到底是从哪里认出自己来的?嘴上却不说话,只是望着在夜色中,妖娆妩媚的潘若雪,静待下文。

    潘若雪停了一下,“这样说吧,我只不过是想与你做场交易。”说着,托起一颗桂圆大小的龙珠,“若是有枫叶红茶,本宫还是以此龙珠相换。”雪白手臂在桃花丛中隐约可见。

    悟虚摇摇头,莫说枫叶红茶早已被自己在湖底涅磐之前,尽数塞进嘴里,便是有剩下的,也不会自曝身份,拿出来与其交换。

    那潘若雪手持龙珠,见悟虚站在那里,神色平静,心中更是确定了几分,复又说道,“眼下,这无锡城除了邬师叔之外,马上又要有我东极岛高手莅临。大师,想必已经知道了本宫的身份。若要想脱身,也只有本宫能帮大师你瞒天过海了。”

    悟虚,沉默了片刻,说道,“苍某身上若真有枫叶红,此刻早就拿出来与王妃交换了。确实是没有。”

    潘若雪一听,心中暗道可惜,果然如今日邬余子所说,枫叶红茶已经被这指月和尚,在湖底尽数吞下,真是暴敛天物!早知道如此,当初在船上,便无需顾忌邬余子和龙静等人,直接抢了来。最可恶的是,这和尚居然已经是玄影门的客卿,一时倒不好痛下杀手,惹得那任老鬼不快,不然将其生吞下去,估计枫叶红茶的药性还能吸收一些。

    “真是好久都没有吃修士的精血了”想到这里,潘若雪,喉咙一缩,两只毒牙,不觉露到了嘴外,在红唇上,黑夜中,闪着点点蓝光。一双蛇眼,在低矮的桃花丛中,幽幽地盯着悟虚,似乎随时都会忍不住,一口咬过来。

    正所谓

    妖岛暗记法界去,灵力散去无空聚。

    微室森林炼气趣,窗外桃花毒蛇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