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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李鸿基一听,稍微楞了下,这位贵公子问这个干吗?

    不过他既然问了,终归还是要答:“小人为了能在驿站做事,借了艾老爷二贯,现在一共是欠了十贯了。”

    边上拿锣的那人,应该是艾家的家丁头目,听到这话,马上补充道:“是十两银子,不是十贯铜钱!”

    “十两银子而已,我替他给了!”胡广带着保持着淡淡地笑意,用手一挥,毫不在乎地说道。

    李鸿基一下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萍水相逢,前面给了自己一两银子,还可以当作是自己要替他办事。

    可后来他应该明白,自己可能难以完成他要自己办的事情。按理来说,不要回之前的一两银子已经不错了,这还要替自己还十两银子的欠债?

    刘大能也是楞了下,没想到胡广竟然又给银子。他之前也是穷惯了的人,虽然这银钱来得容易,可这么花出去,总觉得有点可惜。

    但他还是记得以胡广为主,因此在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爽快地掏出早已分类准备好的两锭五两重的纹银,递给了刚才说话的这个家丁头目。

    那人傻愣愣地接过两锭银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为好。

    按理说,此刻已经还了钱,那就没事了。可老爷在出门的时候叮嘱自己,让县太爷从严治罪,弄死这厮的。

    “现在两清了,还不把人放了?”胡广见对方呆立不动,眉头一皱,沉声喝道。

    他虽然瘦弱,可后世培养起来的气质却是存在的。那人马上回过神来,感觉到这位贵公子也不好相与,又没了继续游街送官的理由,只好挥手让手下解了绳子后,悻悻而去。

    本来是大祸临头的事情,这一眨眼间,祸事就烟消云散了。

    李鸿基高兴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当即也不管在街头,马上又重新跪倒在地,给胡广连连磕头。

    胡广想扶他起来,奈何没他的力气大,只好任由他磕头了。

    等李鸿基磕完头,站起来时,额头都红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结结巴巴地道:“恩公大义,救小人与水火之中……恩公的银子,小人一定会还……恩公……”

    胡广受不了别人一口一个恩公,当即摇手道:“好了好了,区区小事一桩而已。现在你已没事,就帮我继续查那两人吧!”

    “对对对,小人没事了,小人自当尽力……”李鸿基连连点头应着,忽然想起“没事”一词,就又连忙道,“对了,公子捎待,小人被他们押出家门,送去县衙法办,娘子肯定担心死了。”

    “小人的娘子已有身孕,小人怕她受惊吓过度动了胎气,小人眼见快三十了还没有后,小人……小人想先回去报个平安……”

    他语无伦次地说到这里,感觉又有点对不起胡广,就马上又补充道:“公子还是回客栈么,小人回家报个平安后,马上就过去,绝不会再有事耽搁。”

    胡广理解地笑了笑,向他点点头道:“去吧,向你娘子报个平安是正事!”

    说完之后,又想着自己好像和这个李鸿基也有缘,竟然能在他两次遇到难事的时候相遇。想着他家应该很穷,家里又有怀孕的娘子,不如过去看看,要是可以,就再帮一把。

    于是,胡广就又笑着说道:“反正我闲着也无事,就随你一起去,到你家做客可好?”

    李鸿基一听大喜,这可是自己命中的贵人,要是关系能进一步,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当即连连答应,侧身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邀请胡广前去他家。

    可没走几步,李鸿基的脸又涨得通红,犹豫了一下还是陪着笑脸对胡广说道:“恩公,这个……那个……”

    “无须拘束,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好了。”胡广看不下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李鸿基也觉得这不像自己的为人,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小人家中简陋不堪,小人想……想先一步回去,略作收拾,以恭迎恩公。”

    胡广一听,本想说没必要。可看到李鸿基的样子,觉得会让他难堪,就索性点点头答应了他。

    李鸿基一听大喜,连忙指着前面说道:“恩公,您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到路口右拐,大概十来丈远后左侧的院子有一颗歪脖子树,那就是小人的陋室了。”

    这个应该很明显,胡广点点头表示知道后,李鸿基当即又告一声罪,然后飞奔着先回家了。

    “公子,您真是大好人!”李定国见左右无人了,便仰着脸,一脸钦佩地说道。

    他流浪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像胡广这样的好人。因此说话之时,显得很诚恳。

    一见李定国开口,其他几个小孩也不甘落后,纷纷拍起胡广的马屁。

    刘大能笑了起来,慈爱地拍着他们几个人的脑袋道:“当然了,他可是我们府谷出了名的大好人!”

    胡汉三跟着点头,他在府谷待的时间很短,了解得不多。但光凭胡广那天救下他们这些明军俘虏的事,也足以证明这点了。

    如果王黑子在这的话,估计会引用他老爷对胡广的评语,妇人之仁。不过依他的身份,也只能在心中说说而已。

    胡广转头看了眼他们,微笑着又转回头,同时说道:“我希望在我们中华大地上,有无数我这样的好人!”

    四小听了,很是向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们也不会流浪那么久,甚至差点被吃掉了。

    再说李鸿基快跑回去,很快就回到了家。院门又关着,没听到娘子的哭喊声。他有点担心,怕是有什么事情。直接一纵身又跃入了自家院子。

    这大白天的,声音就比晚上嘈杂多了。因此,他跃入院子的声音被杂音盖过去,几乎听不到。

    院子里没人,李鸿基心急之下,往正房大步迈过去。

    快到门口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极尽欢快,气喘吁吁,欲仙欲死。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在李鸿基的脑门上,就像中了定身法,一下定住了他。

    虽然他很久很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但他能分辨得出,那是他娘子的声音!

    readx;忽然,两声长长地出气声响起,屋里便没了刚才的动静。

    屋里的女人声音极为妩媚,娇声说道:“老爷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奴家都快承受不了了!”

    “哈哈哈,比你家男人如何?”这男人的声音中充满了得意。

    那女人好像不依地撒娇了一声,而后吃吃笑着道:“你这死鬼!奴家撒了个谎,骗他说有身孕了,就是不想让他碰奴家的身子。奴家这身子啊,就只想着服侍艾老爷你啊!”

    这短短一点时间内,不知道有多少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李鸿基的脑门上,娘子红杏出墙,还骗自己有身孕,这每一件事,都是一个正常男人没法容忍的。

    这时屋里那个男人好像捏了那女人什么地方,让那女人娇声痛呼起来,这又使得那男人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当初花银子送他去驿站,方便我们两人行事的鬼主意也是你出的。你一心为了老爷我,不错!哈哈,老爷已经吩咐过管事,让县尊弄死了他,以后就直接娶你过门!”

    那女人一听,心中欢喜,又开始撒娇起来。

    李鸿基原本就是个聪明人,在族中也算是受人尊敬的。他为了这个婆娘,还特意从族中搬到了县城来住,在外累死累活,没想到却戴了绿帽子。

    那男的不用说,就是人称“盖虎”的艾诏艾举人了。之前见他热心帮自己去驿站做事,还以为是好心,原来是藏了这等祸心。

    想着头上绿得发亮的帽子,想着一心期待李家有后,却没想只是谎话而已。

    李鸿基怒火中烧,热血直往脑门上涌。忽然,他大喝一声“奸夫淫妇”,便一脚往房门踹去。

    他也算是个孔武有力的壮年汉子,含怒一踹,那木门“哐当”一声,便被踹离了原本的位置,向里倒去。

    此时,已是大白天,光线明亮。李鸿基看到炕上一对狗男女,大惊失色的抱在一起,转头向自己看过来。

    他瞧得正清楚,就是自己的娘子韩金儿和艾诏艾举人。

    正常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肯定已经丧失了理智,更何况李鸿基又明白了身孕是假,今天送自己去衙门又要置自己于死地。

    因此,他冲向那对狗男女的时候,顺手就抄起了边上的一把菜刀,扑向了炕上。

    艾诏是个快到四十的男人,之所以有盖虎之称,是指他阴谋诡计,利用举人身份等吃人比老虎吃人还厉害,并不是说他的身手比老虎还厉害。

    因此,在李鸿基的雷霆之怒下,这对狗男女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眨眼间就惨死在了李鸿基的菜刀下。

    要了这对狗男女的性命之后,李鸿基愤怒地情绪才慢慢地冷静下来。看着自己身上全是鲜血,他一下又呆住了,接下来怎么办?

    还没等他想清楚,忽然听到门口转来动静,吓得他一激灵,手持菜刀转身,脸色狰狞,一个不对就准备扑过去。

    可当他转头一看时,却又愣住了。只见门口站着那个贵公子和他的手下,把门已堵严实了。

    见到他这个样子,那贵公子的手下纷纷拔出了刀剑,盯着他以防他狗急跳墙,伤害到胡广。

    胡广的目光越过李鸿基的身子,看着炕上那两具白花花的男女尸体,不用猜也能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他沉着脸,对李鸿基喝道:“把刀扔了,坐下说话!”

    李鸿基犹豫了一会,看这阵势,知道就算自己拼命也不可能跑得出去。

    他忽然把刀往炕上一丢,双手抱着头,蹲了下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明明是个族里的好汉,是李氏族人的希望,却没想到戴了绿帽子,杀了奸夫淫妇后又被人堵在现场,逃都没机会逃,这辈子是完了!

    胡广心中也微微一叹,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和眼前这个汉子一样的反应。

    他走前几步,来到离李鸿基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一边的胡汉三一见,连忙搬过一把椅子让胡广坐下。

    其他护卫则成半圆形拥着胡广,手持刀剑小心戒备着。至于四小,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胡广留在了院子里,不想让他们看到这种场面。

    “那个男的是谁?”胡广沉声问道,听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鸿基抬起头来,看看这个阵势,见胡广盯着他,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转头看了下那炕上后,恨声道:“就是想把小人送衙门治罪的盖虎艾诏。”

    几件事情一联系起来,大概的真相便差不多都能知道。胡广脸上的表情好看了点,和缓了语气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李鸿基一听,抬头看着胡广,非常地诧异。接下来难道不是把自己绑了,送去衙门么?

    他是个聪明人,马上就从胡广的话中听出了一点内容,当即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公子……公子是准备放了小人?”

    看这贵公子的气势,他基本可以肯定是官宦子弟,现在眼见发生凶杀案,难道还会放自己走?

    要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凶杀案,那被杀的人里面有一个是举人的身份,还是米脂很有势力的一个人。

    “我又不是县太爷,并且我觉得你这么做也不算错,为什么要抓你?”胡广感觉到了李鸿基问话的时候,有一丝紧张和期待,不由得微笑着回答他道。

    李鸿基一听,顿时大喜。他脑子急速转动起来,马上就有了后续的想法。

    他抱着脑袋的双手放了下去,站起来想说话,发现自己站起来后又高出这位贵公子好多,居高临下的太过失礼,就又重新蹲了下去,抬头说道:“小人在这米脂怕是待不下去了,因此想着尽快**里一趟,收拾下东西离开米脂。”

    “只是……只是小人没法帮公子做事,实在是愧对公子连番大恩!”

    胡广见这人也算是孔武有力之人,心中也存着一点信义,眼下走投无路,说不定可以招进义军之中。因此,他试探着问道:“你可有去处?”

    李鸿基显然已有打算,说出一番话来,却让胡广一下哭笑不得。

    readx;只听他对胡广一本正经地说道:“回公子的话,小人也有想过。眼下秦地盗贼遍地,据说府谷、白水都有民变发生。此等时候,正是报效国家,从军剿贼,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

    “族里在甘肃那边有点关系,小人想着去那边从军,立了功劳回来,也就不怕艾家……艾家找……”

    李鸿基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这位贵公子的护卫们,一个个都对他怒目而视,手中刀剑握得更紧,好像一个不对,就会向他劈过来一般。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往下说,因此最后只好闭嘴了。

    胡广有点好笑,这李鸿基要是知道自己这些人就是他口中的贼人,是他准备升官发财的踏脚石时,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这人的思路还真和别人不一样,如果换一个角度来说,他说得也没错。在乱世从军,能更快获得军功,升官发财也容易。要是和平时代的话,军队没什么仗打,没什么功劳可立,自然就少有升官发财的机会了。

    胡广收拾了下心情,还是保持着微笑问李鸿基道:“你确信去从军,能有你说得升官发财的机会?”

    李鸿基见胡广这个领头人微笑着和他说话,胆子就又恢复了一点,他点点头道:“朝廷一旦真发力,大军开拔,镇压那些盗贼、乱民,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呸,你捏一个看看!”刘大能听到这里怒了,当即向前一步,爆喝一声道。

    李鸿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他抬头不解地看着刘大能满脸怒火,心中想着又不是去捏他,发这么大火干嘛?

    胡广笑着挥了下手,让刘大能退了下去,然后他对李鸿基说道:“我们听说府谷的乱民可是把前去镇压的三千官军打得几经全军覆没,你觉得镇压乱民,还会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么?”

    胡汉三在边上听到,微微有点脸红。

    而李鸿基则有点意外,这事倒没听说过。他忽视了发怒的刘大能,挠了下头,想了下猜道:“可能是意外吧!”

    胡广呵呵笑了下,俯视着李鸿基,再次确认道:“你确信要去从军?”

    看着贵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李鸿基有点迷惑了。不过转头一想,不会是贵公子在考验自己,要是自己立场坚定的话,说不定会把自己推荐到某位大人的手下,如此一来,自己就能少奋斗一些年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神态坚定起来,点点头道:“忠君报国,乃我辈份内之事!直此乱世之秋,自当从军为国效力!”

    说完之后,李鸿基的感觉良好,这几句话平时自己还说不出来,刚才来了状态,才有此良句,该能很好的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了!

    谁知这贵公子听完之后,脸上的神情很怪,盯着自己不发一言。

    “好,人各有志,就祝你从军后升官发财!”胡广突然说出了这句话后,站起来转身就走。

    护卫们一见,都恨恨地用目光刺了李鸿基一眼,才转身跟着胡广往外走。

    李鸿基楞在了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连忙追出门,一边喊道:“公子……恩公,敢问尊姓大名!”

    “有朝一日,你要能混出头,自然会知道!”胡广在护卫的簇拥下,出了院子而去,留给李鸿基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李鸿基听不明白,还想追出再问。好歹留个名字,以便自己日后有成,能有报答之处。

    不过他马上发现自己身上全是血迹,又只能赶紧回房。没办法了,只能赶紧换了衣服,逃出城去,这位贵公子,就只能等自己混出头后,看会不会知道了!

    李鸿基的动作很快,当天就回到了族里。次日一早,就带着他的侄儿李锦上路了。

    虽是寒风呼啸,冰冷刺骨,可李锦的兴致很高,终于能和族叔去闯天下了。

    “叔,你说我们这一去,须得改名为好吧?”李锦走着走着发话道。

    李鸿基侧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是当然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儿私塾念得不错,一时来了兴趣,就问他道:“行啊,你准备改什么名?”

    “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仗剑横行天下,过去那些无所作为的日子太让人羞耻,因此侄儿早已想好了名,就名一个过字,寓意开始新的日子!”

    “哦,那以后你就叫李过了?”李鸿基听得很有兴趣,顺口就又问道,“那你觉得叔该改个什么名为好?”

    未来的一只虎李过,稍微一想,便兴奋地回答道:“叔,你不是说一定要混出头,说不定能见到那个恩公么?如此,就改名自成,就是自当成功的意思,祝叔能实现这个心愿!”

    李鸿基听了,呵呵一笑道:“好啊,自成听了是不错。”

    忽然,他一下如中雷击,整个身子停在那里不动。就算李过连声呼唤,也没有把他换回神来。就只听到他在喃喃自语道:“个子比较高大,二三十岁,做过驿卒,叫李自成……李自成……”

    再说胡广从李鸿基家中出来后,马上就回客栈。在路上时,刘大能还有点忿忿不平,念叨着那是白眼狼。

    胡汉三也没忍住,低声问胡广道:“公子,这人执意要从军和我们为敌,为什么不一刀结果了他?”

    “他又不知道我们是他口中府谷的乱民,反正朝廷大军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他要真能混出头,那就在战场见好了。”

    胡广的话中有那种藐视敌人的气魄,使得胡汉三等人心中暗自佩服,同时让他们也觉得自己的心眼小了,和胡广不是一个档次的。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胡广等人到了客栈后,刚好王黑子他们回来了。他们倒是有收获,打听到是有一个叫张献忠的,是米脂十八寨人,不过早已离家多年。

    胡广心中有点遗憾的同时,吩咐他们马上启程,离开米脂县。

    毕竟他替李鸿基还债,还跟着去了他家,是有很多人看见的。

    等那事发后,官府肯定会来找自己。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只能马上离开米脂了。

    急行一段路,离开了米脂县境后,胡广忽然发现有点不对。

    readx;他见护卫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没有一点精神。哪怕是胡汉三和刘大能也是如此。

    胡广仔细一观察,发现王黑子等几个人还和之前一样,情绪上并没有波动。这几个人,就是一早被自己派出去找人的几个。

    他看到这里,便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看路上前后无人,便放慢了速度,大声问刘大能道:“刘大哥,你们精神如此不振,是不是因为李鸿基的一番言辞?”

    听到他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刘大能本不想承认,可看到胡广炯炯有神的两只眼睛盯着他,只好一声苦笑,点了点头道:“胡小哥,你人称小诸葛,比起我等自然聪明得多了。你说像那李鸿基一般,杀人后不想着落草为寇,反而要从军剿贼。是不是……”

    感觉难以说出口,可已经说到这里了,刘大能一声叹息后,最终继续说道:“是不是我们走的这条路真的是一条绝路,不如……不如远走他乡,隐姓埋名重新来过?”

    他这话,还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如果以后有这样的机会,真不如就这么干了,后半辈子说不定还能有丝希望。

    但胡汉三一听,当即大喝一声“不可”,等其他人都诧异地看向他的时候,他刚才还有点颓废的神情一扫而空,替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

    他向胡广抱拳拱了拱手,然后大声说道:“公子曾说过,我们杀官造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我们就是要让那些当官的看看,逼得我们老百姓活不下去的后果,就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或者我们会死,但那些欺压我们的官也绝好不到那里去!就算我们闹个天翻地覆,也杀不了他们,但朝廷还会怪罪下来,让欺负我们的那些官吏难逃罪责!”

    胡广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由衷的笑容。胡汉三也和明朝土著一样,对造反这条路并不存在期望。但他却是为了一种愿望,为了一种理想,用自己的命来实现,这种做法真值得赞赏!

    想到这里,胡广记起那一个晚上,胡汉三原本死也不愿从贼,但因为这,却又站了出来,要跟着自己杀官造反。

    隐隐地,胡广从胡汉三的身上,看到了以前老一辈革命家的影子。

    只要是人,只要有点良心,对于那种甘愿牺牲自己,而去做某一种利于大众的行为,虽然自己可能做不到,却也不妨碍他们去尊重有这种行为的人。

    当胡汉三的话音落了之后,没有人说话了。

    刘大能很是惭愧,想起儿子的惨死,他脸上也涌现出了坚定之色。之前的方向不明,眼下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看着胡汉三,涨红了脸,点点头坚定地说道:“算我一个,我要再有畏惧逃避的念头,我就不姓刘!”

    谁也没想到,李定国这个小屁孩忽然也出声表态道:“还有我,我也要闹他个天翻地覆。不给我活路,他们也别想活!”

    其他三个小孩一听,也跟着表达了类似的想法。

    这四个孤儿,对朝廷没有一丁点的感情,也不知道朝廷有多大的力量。只觉得活这么大,到处受白眼、欺负,差点被人吃掉。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世道,他们当然希望能闹出个天翻地覆的动静来。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总好过饿死!”王黑子见小孩都表态,连忙也说道。

    其他护卫们在这种形势下,就算还有心思,也不敢当众说存点钱跑路了。

    胡汉三看到众人的反应,心中有点欢喜,当即又抱拳对胡广说道:“公子,当初要不是您那番话,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事还如此值得去做!现在知道了,以后就是被朝廷砍了脑袋,也无憾了!”

    这些护卫当初都在场,因此胡汉三这么一说,他们都看着胡广,心中想着也只有胡家小哥这么聪明的人,才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胡广听了,只是微笑着摇摇头道:“有一点,其实你们都想错了!”

    什么,还有一点想错了?众人一听,脑袋上都有一个问号,不明白胡广指得是什么?

    胡汉三对胡广是相当服气的,他一听之下就再次抱拳请教道:“还请公子提点!”

    “其实,我们杀官造反,并不是走在一条绝路上,而是大有前途的……”胡广一开口,就让众人吃了一惊。

    他们开始以为胡广只是要安慰他们,没想到等胡广把他当初给胡宽分析的内容,一条条更为详细地说给他们听时,他们每个人都被震惊到了。

    就算王嘉胤的心腹王黑子,他原本就早有心理准备,跟着王嘉胤造反的。但在他们的心中,更多的是水泊梁山那种造反,讲究随心随意,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快活一世,好过那种被欺压、饿死、冻死的活法。

    他听胡广说得那么自信,说得这么有条理,虽然有好多内容他并不能确认真假。可凭他直觉,王黑子就觉得胡广说得是对的。

    听着听着,他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胡广比老爷厉害多了!至少老爷绝对说不出这么多东西,这么多振奋人心的话来。

    这念头一出来,又吓了王黑子一跳。他赶紧收拾心神,告诫自己,胡广怎么可能比老爷要厉害呢!

    不过在无形之中,他对胡广在潜意识中,要比以前尊敬多了。

    其他护卫也差不多,听着如此鼓舞人心的话,让他们对胡广的崇敬之心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到海不停留。

    胡广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给他们分析的一番话,使得他们更为死心地听从自己的命令。以至于在延安府出事的时候,做起事来有事半功倍之效。

    这一行人的士气,比在前半场路上高涨了不少。行程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加快了很多。

    终于在十多天后的午后时分,一行人来到了安塞。

    高迎祥是当地名人,贩马为生,本人又善骑射,膂力过人,爱穿白袍戴白巾。听到府谷王嘉胤派人过来,连忙出迎。

    readx;王黑子以前就认识高迎祥,因此一见他出迎,心中高兴,当即给他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府谷的少年英雄,人称小诸葛胡广!”

    胡广按照礼节,连道不敢当,拱手见礼。

    但高迎祥却有点疑惑,看这瘦不拉几的一个少年,说难听点就是个小屁孩,一个手指头都能碾死的,还称得上少年英雄?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胡广,随意拱了下手问道:“你上过学?”

    胡广一听,笑着摇了摇头。这一世的自己,根本没那个机会去上学。

    这一下,高迎祥就有点轻视了。原本以为能称得上小诸葛,那自然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至少是博览群书,否则何以能称小诸葛。真是乡下地方,一点小聪明就号称小诸葛了!

    王黑子见这一见面的气氛好像不对,就连忙又介绍道:“这位就是安塞的英雄汉高迎祥,一身功夫了得,骑射无双。和你哥相比,怕也在伯仲之间。”

    胡广见过的人,比起面前这些人吃过的米饭还多。因此,高迎祥虽然明面上还是按着礼节来,却还是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自傲。

    不过胡广并不以为意,在明末的农民军领袖中,好像就这高迎祥比较特别。眼下见到他本人,看他的身材,听王黑子的介绍,高迎祥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因此,胡广并没有在意高迎祥的态度,拱手真挚地道了句:“久仰大名!”

    高迎祥对此毫不在意,应该是听多了这种话。他的注意力被王黑子的话所吸引,有点意外地问道:“他哥很厉害么?”

    府谷来的人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自傲,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也不甘示落,当即夸起胡宽来。

    高迎祥听得眉毛飞扬,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改日一会。看到底是我高某厉害,还是他厉害!”

    说完之后,他身子猛地一侧身,伸手喝道:“里面请!”

    没过多久,高迎祥和胡广以及王黑子在密室按宾主就座。至于其他人,自然有高迎祥的人接待着,并不在此处。

    高迎祥用手指磕着桌面,眼睛看着王黑子问道:“王大哥派你们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王黑子一见,便知道高迎祥怕是把自己当作主使了,难怪刚才他让自己坐这位置。

    别人不知道,他是很明白,自己和胡广并不是一个档次的。特别是这次在路上听胡广有理有据地分析了造反的前景后,心中就更是确信这点。

    虽然刚才有关座位的事情,胡广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眼下听到高迎祥相问,他还是坐不住了,当即站起来,走到下首的胡广身边,抱拳一礼,恭敬地道:“还请小诸葛把我家老爷的意思传达下!”

    高迎祥见到这一幕,稍微有点吃惊。看王黑子对这胡广的态度,还真不一般。不过他心中虽然吃惊,面上却不显,只是看着这个小伙子。

    胡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站起来走过去双手递给高迎祥道:“王大哥的信中都有说,高大哥一看便知。”

    王嘉胤当初给他信的时候,特意不封口,并且还把信的内容给他讲了一遍,因此胡广知道信里说了什么。

    对于王嘉胤在信中吹捧自己,胡广感觉有点过份热情了。他隐约觉得,王嘉胤如此作为,是想让自己看了高兴,对于让自己来助高迎祥起事的这件事上,就不会再推托了。

    高迎祥看胡广对自己一直保持着恭敬,心中受用,便依着礼节,在拿过信件后,先请胡广坐了。

    王黑子不便再坐回原本的位置上,反正已站那,就索性站到了胡广的下首。

    高迎祥抽出信纸,认真地看了起来。他看着看着,刚才还有点高兴的心情一下便没了。

    王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派个半大不小的小子过来帮自己起事?至于么,需要么?

    说这胡广堪称小诸葛,奇谋妙计甚多。可他连个书都没读过。看这年龄,也不像是个走南闯北的人,能有多大能耐?

    想自己,武勇自不必说,还走南闯北,在草原上闯下赫赫名声。又熟读兵书,通晓军阵之事,自己起事还需要这个毛头小伙子来指手画脚?

    高迎祥在心中暗自埋怨着,却不知道王嘉胤派胡广过来,其实是有两个用意。

    第一个,他这边战马不少,一旦起事,就能组建马军,不容有失。胡广确实在府谷显示出了他的聪明才智,过来查漏补缺是最为妥当。

    第二个用意,则是他要把胡广支离府谷县城。否则胡广和胡宽两兄弟,文武相济,就算王嘉胤是强龙,也难压胡广两兄弟的这对地头蛇。

    特别是胡广几次逆了他的意思后,他就更为迫切地想要在府谷县城建立自己的权威。

    这第二个用意,其实是最主要的目的。但这个目的,又无法宣之于口。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否则就显得他无能。因此,这个用意,谁也不知道。

    再说高迎祥看完了信后,心中有点不满,把信纸随同信封丢在桌子上后,看着胡广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对于安塞之事,有何看法?”

    胡广见他面无表情地发问,心中便知道他不是很高兴。也难怪,谁让人家是个英雄汉呢!

    于是,他当即拱手一礼道:“在下初到贵地,人地两不熟,还需了解清楚后再说。”

    他这是按照后世某位伟人所说,一切要从实际出发的思想做得回答。但在已有偏见的高迎祥听来,却是一种无能的推辞。

    他心中一声冷笑,出于礼貌,也不戳破,当即笑着说道:“如此也好,小兄弟赶了一天的路,先去休息吧!”

    寒冬腊月地天气跑这么远过来,确实是累人。因此,胡广也不推迟,当即告辞,自有人领了去休息。

    王黑子没休息,他被高迎祥留在了密室。

    两人也算是熟人,高迎祥就有点抱怨地说道:“王大哥是什么意思,派这么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子过来指手画脚?”

    王黑子一听,脸色一正,略微有点严肃地回答道:“高大哥,你不要小看了胡广小兄弟,他却是有真本事之人!”

    信的篇幅毕竟有限,王嘉胤也不可能在信中详细说胡广的本事。因此,高迎祥听了有点吃惊,当即吩咐王黑子道:“他有何本事,你说来听听!”

    readx;于是,王黑子把胡广在府谷的事情,从县衙大牢说起,一直说到击败了前来镇压的官军为止,洋洋晒晒,说得口干舌燥为止。

    说实话,高迎祥听了后确实有点吃惊。但他心中原本已有对胡广的偏见,越是像他这种有主见,有本事的人,就越是不容易改变自己的看法。

    因此,高迎祥稍微一琢磨,觉得自己处于那样的环境下,也能做到那些事情,甚至有可能更好。

    当然了,他忽视了一点。就是事后诸葛亮,自然是要容易得多。

    王黑子见高迎祥的脸色,好像有点不以为然的样子,让他心中有点不高兴。难道自己说了这么多,都白说了?

    他心思一动,就又开口说道:“高大哥,我再和你说个事,从中就能知道胡广小兄弟,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就算是我家老爷,怕也只有这等见识。”

    毕竟是要说自家老爷,他可不敢说连王嘉胤都不如胡广,因此才有这个说法。

    在高迎祥的诧异下,王黑子又把胡广在路上,和他们说得有关造反有前途的理由一条条说了出来。

    还真别说,就算是走南闯北,英雄了得的高迎祥,他局限于当时的时代,局限于那个时候的信息流通,交通落后,也无法像胡广那样天南地北,稍微有一丝蛛丝马迹便能推测出一个全局来的。

    在他的意识中,更多的也是水泊梁山那套造反的理由。虽然他口头上会说一些杀了皇帝,金銮殿上轮流坐的话,但更多得也只是说说而已。

    现在他听了胡广的那些理由后,第一次陷入了沉思中。

    信心,对于从事造反这个行业的人来说,那是无比的重要。其重要程度,不亚于后世备受欺负的国家,忽然拥有了核武。

    王黑子看着高迎祥的神情,心中知道他必然震撼。就如同自己刚听到一般,差不多也是如此的反应。

    因此,他很有耐心,慢慢地等高迎祥反应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发出“啪”一声巨响,吓得老神在在,正等得无聊,自己在想事情的王黑子一跳。

    他马上看过去,原来是高迎祥脸上露出一种兴奋之色,可能还夹杂着一丝坚定,拍了桌子后拿眼盯着自己道:“高某决定了……”

    “呵呵,高大哥决定让胡广小兄弟帮忙了吧?我就说过,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决……”

    王黑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高迎祥嘴角一裂,不屑地说道:“哼,高某早已计划周详,无须外人指手画脚。”

    “那……那你决定什么了?”王黑子有点好奇,当即发问道。

    高迎祥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他面前,自信地说道:“你是王大哥的人,告诉你也无妨。高某决定更改计划,这次起事的主要目标,就是打下延安府!”

    “什么?打下延安府?你疯了?”王黑子听得目瞪口呆,大声质疑道。

    延安府那是府一级的存在,根本不是府谷县城可比。这高迎祥是失心疯了,竟然要去打延安府?

    看到王黑子的表情,高迎祥心中有某种快感。他当即点头回答道:“正是,高某决定,打下延安府!”

    他也不等王黑子再来质疑,就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高某承认,那胡广说得话,确实在理。之前高某并没有想到,经过他这么一点拨,犹如云开雾散见到了太阳。既然朝廷无能如此,起事之初,不把目标定高一点,岂不是对不起他这番话!”

    “你不用那么看着我,高某不是蛮撞汉子,心中早有谋划!”

    “你看,延安府虽然官兵更多,可灾民,活不下去的百姓也更多。那州府大牢内的囚犯更是人满为患,就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能率囚造反,我高某手下自有比他厉害百倍的人,难道会不行?”

    “其二,据高某所知,延安府的驻军照样是没发军饷好久了,军中颇有怨言。他胡宽三言两语能说动驻军反叛,我高某事先谋划,胜算更高。”

    “其三,眼下已进入十月,天气更为严寒,能吃的差不多都已吃完。高某再散布一些谣言,说延安府有赈灾,那些活不下去的灾民必然会云集延安府。嘿嘿,到时候稍微鼓动下,就是我高某的一大助力!”

    或者是府谷起事太过容易了,让王黑子也有一种错觉,按照高迎祥这么说的去做,说不定还真的可以。

    心中想着,他脸上就表现出了一丝赞同。

    高迎祥见了,暗自得意。他忽然神秘一笑,而后自傲地说道:“更何况,高某早已为此准备多时,你可知道我高某有多少盔甲?”

    “盔甲?”王黑子一听,大吃一惊。

    要知道民间可以拥有弓箭刀枪,但盔甲是决不能有的。一旦发现,那是按造反论罪的。

    就算是王嘉胤,在起事之初,也才拥有十来套盔甲而已。

    看高迎祥那得意的样子,王黑子试探着猜道:“可有十套盔甲?”

    高迎祥听了,露出一脸的不屑,当即摇了摇头说道:“错,高某的盔甲有一百零九套……”

    看到王黑子一脸震惊的样子,他心中很受用,继续显摆道:“其中四十六套皮甲,剩下的全是铁甲!”

    王黑子这下真得被震惊到了,这盔甲的数量之多,质量之好,让他好久说不出话来。

    在原本的历史上,明末农民起义军中,也就高迎祥是个特例。可能因为他是贩马为生的缘故,因此他很看重骑兵,甚至还组建了众多的铁甲重骑。据说最多的时候,这种铁甲重骑竟然达到了三万骑。

    也因此,他能在明末起义军的众多领袖中出头,纵横中原大地,让京城的崇祯皇帝为之食之无味,夜不能寐。

    “好了,高某接下来会很忙,没时间招待你们。另外就怕那毛头小伙子会依仗王大哥的意思,处处指手画脚,妨碍我做事。”

    “这样吧,你们不是还有事去延安府么?你们就在这休息两天,然后就去延安府吧!”

    readx;谁知道,第二天早上,胡广就去找高迎祥了。

    因为他时刻记得,他要走的路很长,需要付出的太多,根本就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虽然这次出来了,可他始终记挂在府谷的亲人和那边的形势。因为没有情报来源,所以只能根据一些基本情况进行推测官府的进一步动作。如果能早一点回去的话,胡广就绝对不想拖哪怕半天。

    但高迎祥已打定了主意,不想让他去指手画脚,因此托词自己离开安塞去做一些紧要事情,对他避而不见。

    胡广虽不知真假,但他并没有多少在意。当即决定马上前往延安府,先去找匠人磨制水精,做出望远镜。

    王黑子听说后,马上给胡广引荐了一个高迎祥的家丁,叫高大财,说是高迎祥走之前安排了他陪同延安之行。

    对此胡广并没有意见,当即带人出发前往延安府。但在这中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原本胡广是把四小留在安塞的,对他们说道:“你们四个营养不良,需要好好休息静养,就留在这里不用受旅途之苦。等我从延安府办完事之后,再回来带你们走。”

    四小互相看了看,忽然动作整齐地一下跪倒在地。孙可望最大,他首先开口求道:“公子,您带我们走吧!我们身体好得很,没事的。”

    说完之后,他竟然撕开衣服前襟,露出皮包骨头的胸部。

    不止是他,包括李定国和李文秀等人也都跟着做,一边拍打着胸膛,一边齐声说道:“公子,我们身体健壮得很,求公子带我们走!”

    胡广看着他们露出的皮包骨头,脸上装出丝毫不在意寒冷,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在打颤的情形,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公子,我们知道您是好人,求公子不要抛下我们!”李定国脸色诚恳地求道。

    胡广快步过去,替最小的艾能奇拉上衣服,同时对他们说道:“好好,我知道你们都是小牛犊。既然不怕旅途之苦,就跟着我吧,去延安府玩玩也好!”

    他从这四小的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依恋,想着去延安府又不是去打打杀杀,带上他们就带上他们了,见见世面也好。

    四小听到胡广同意了,都欢呼雀跃起来。他们虽然小,但却从小练就了看人的本事。他们通过这些天的相处,能感觉到胡广是真心对他们好,而这个高府里面的人,却和他们平时见到的差不多。

    他们害怕胡广一去不复还,没有了胡广,他们的命运就很可能又和从前一样。这让四个孤儿感觉到非常害怕。因此,就算旅途再苦,只要和胡广在一起,他们都不会怕。

    等到离开安塞,胡广找了个机会,单独问王黑子道:“我看你起得很晚,却知道高大哥对我等已有安排。你是昨天就已知道了?”

    想说谎也没法说,王黑子只好点点头,回答道:“是的,不过我不知道他去哪了?大财昨晚过来和我说,我才知道的。”

    他不敢和胡广说,高迎祥是因为怕胡广指手画脚,才避而不见。因此,高迎祥昨晚那一番话,他都瞒着胡广了。

    王黑子说完之后,看胡广皱了眉头,就赶紧陪着笑脸再说道:“胡广小兄弟,你放心好了。凭高迎祥这三个字,就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我们尽管放心去延安府好了!”

    胡广当然知道,高迎祥在历史中有名,自然是起义成功的。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操心了。高迎祥那么急出去,爱干嘛干嘛去好了。

    于是,他也就不再操心这事,带着四小和护卫,去延安府完成一个简单任务去了。

    但胡广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出现,历史已经产生了偏差,高迎祥改变了目标,他要吃一个大胖子了!

    时间再早几天,河北宣化重镇总兵府的内堂,尤世禄正在暴跳如雷,大声骂着:“他老子的,能指望岳和声那老不死的?还是胡廷宴那老东西有一点尽职之心?他老子的,那都是一群猪……”

    内堂内外只有几个家丁持刀戒备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管事心中松口气的同时,还是提醒道:“老爷,老爷,小声点为妙啊!这要是被人听到了告发出去,对老爷的仕途……”

    “他老子的,谁敢,老子扒了他的皮!”尤世禄一声吼,不过最终还是不骂了,一屁股坐椅子上,拍着桌子上的一份文书生气。

    “府谷县城被乱民占领,守备、知县全都被杀,那岳和声和胡廷宴两个老东西没一个往上报。你看看……”

    尤世禄怒气冲冲地指着文书道,“朝廷说不知道此事,已发文给他们去核查此事,让我稍安勿躁,稍安个屁啊!”

    老爷在府谷的家人全都被杀,家里财物都落入乱民之手,这几乎是被抄家灭族了。朝廷却不准老爷带兵回去镇压,只是行文陕西去核实此事,也难怪老爷会如此暴怒。

    管事想着心中叹了口气,他暗自组织着言辞,准备好好劝劝老爷。就算生气也不要如此破口大骂巡抚,那些文官要知道了,碾死老爷也不是什么难事,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可他还没来及说话,尤世禄忽然一拍桌子,神情坚决地道:“老子家里的仇一定要报,眼下不能指望朝廷,否则贼人早就跑完了。趁着冬日未过,老子这个总兵不当了,带着家丁杀回去,也好过指望那两个老不死的!”

    管事一听,失色惊叫道:“老爷,三思啊!”

    这可是总兵,说不当就不当了?

    尤世禄把眼睛一瞪,怒喝道:“啰嗦个屁,快去准备!”

    不但家里人被杀光,连多年积累的财富也落入贼手,这岂是尤世禄能忍得!

    管事无奈,只好把尤世禄的决定宣布下去,开始准备起来。

    据说在原本的历史上,尤世禄听到府谷王嘉胤起事,当心侄儿对付不了,家里有失,最终也是辞职回家的。

    他有一点没有料错,指望着朝廷行文到陕西,搞清楚了事情经过,再商议如何处置什么的,真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readx;那朝廷询问的旨意到了陕西后,果不其然,地方上的扯皮开始了。

    陕西巡抚胡廷宴说是延绥巡抚岳和声管辖的边兵作乱,有各地文书为证;而岳和声又说是陕西内地的饥民为盗,例举出府谷王嘉胤、白水王二、汉南人王大梁等等,言之凿凿。

    崇祯皇帝年轻,分不清谁真谁假;而朝中诸位大臣忙着内阁辅臣名额的争夺,没那心情关心帝国边陲的一点破事,最终的结果,只是又让兵部行文核实。

    负有监察之责的陕西巡按御史吴焕,最终在奏疏中各打五十大板说:盗发于白水、府谷之九月,则边贼少而土贼多。眼下报盗皆精锐,动至三四千,则两抚之推诿隐讳,实酿之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地方官员在忙着扯皮的时候,更多的农民起义在酝酿之中。宣化总兵尤世禄也带着他的家丁,兼程赶往府谷报仇。

    这一切,胡广都还不知道。此时的他,才刚到达延安府。

    这一路走来,胡广看到的情况一样触目惊心。原本以为离府治近的地方会好一点。可没想到,还是和米脂、府谷差不多。

    连年的大旱让庄稼基本绝收,能吃的树皮都已被剥完,路上的饿殍时有看到。

    一具具的尸体,衣服早被先一步的人扒掉,裸露出的身体上几乎看不到肉,唯有一张皮裹着一副骨架而已。

    据高大财说,这种饿殍连吃人肉的人都不会去碰,因为根本就没有肉。

    随行的明朝土著们都习以为惯,唯独胡广的心情被严重影响。一路上非必要,都不会开口,情绪看着很差。

    李定国和孙可望甚至表演一些他们平时讨吃的时候,所练就的口技对话,也无法逗乐胡广分毫。

    明末百姓之苦,真是比想象中还要苦一万倍。从府谷一路走来,就没有一处地方是像样子的。

    自己既然有如此的机会,能够重生在这明末,一定要为百姓谋求最好的生存环境。所谓振兴中华,领先于世界,首先就是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才行!

    胡广在心中暗自发誓的同时,也有点发愁。这一路走来,就没有一个像样的根据地。哪怕是要接近后世的革命圣地延安,也找不出有一丝可以作为根据地的迹象。

    没有根据地,肯定是不行的。像原本历史上那些农民起义军一样流窜作战,那不叫农民起义军。只会破坏没有建设,那叫流贼,祸害了一地又去祸害另外一地。

    心中有如此多的担心,肩膀上有如此沉重的责任,胡广又怎么开心得起来。

    直到眼下,胡广看到延安府城墙魏巍高大,比起府谷县城,又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就算他已来明末有一段日子了,但看到如此大气磅礴的建筑,终于暂时放开了心思,不由得为之感慨。

    高大财见了,颇为自豪地介绍道:“河套虏贼每年秋冬过来劫掠,就说天启元年,多达六七万人,围攻延安府达五日夜之久,却损兵折将而无可奈何。以至于这些年来,河套虏贼都避而不打延安府城。”

    胡广一听,忽然心中一动,他有点好奇地问道:“他们每年都来劫掠?不是说黄河百害,惟富一套么?”

    高大财听懂了胡广的意思,当即不屑地说道:“那些鞑子知道啥,光知道放牧而已。”

    说完之后,看到刘大能、胡汉三等人在看着他,稍微一迟疑,就又补充道:“当然了,近些年也不知道怎么得罪老天爷了,年年干旱,又冷得厉害,不管是我们,还是那些鞑子都不好过。”

    “哦……”胡广听了,顺口回应着,人却陷入了沉思,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胡广不动,其他人也不好走。因此,一堆人就站在官道上,看着远处的延安府城墙发呆。

    “嘚嘚嘚……”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让无聊的众人闻声转头看过去。

    只见他们的身后有一骑,身穿捕快服饰,风尘仆仆,快驰而来。很快越过他们,直往延安府北门而去。

    李文秀看得清楚,当即惊讶地说道:“这个捕快不就是那个在山神庙被吓跑的捕快么?”

    “就是就是,我也认得,那胡子好特别!”艾能奇也马上跟着说话道。

    两人的这番对话,把胡广唤回了神。他此时的心情竟然比刚才好了一点,听到他们两人说话后,往那骑士的背影看了看。

    这时,那骑士已经离得远了,看得并不清楚。不过他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随口笑着表扬道:“你们的记性真好,不错,我们进城吧!”

    他这表扬还真没表扬错,因为刚才过去的那一骑,就是黄脸长须的张献忠。

    他终结了李自成的驿卒职业,离开米脂后在绥德停留了几天,然后返程回延安府,因此落在了胡广的后面。

    原本历史上当了大顺政权皇帝的他,此时却相当的不如意。他现在身为延安府的捕快,却备受排挤。

    有道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因此,张献忠为了最终能出人头地,脏活累活都抢着做。

    这不,这么天寒地冻的天气,外面还毛贼众多的情况下,他毅然接了去米脂的差事。

    进了延安府后,张献忠看看自己的身上,一身的灰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刚在黄泥地上打过滚。

    如果是一般人,赶紧拍拍身上,整理整理让自己干净点。

    但张献忠却一点都不在意,反而露出很满意的样子,最终在知府衙门口下了马。

    门口的两个衙役见到,对他指指点点,离得近了,便打招呼道:“呦呵,敬轩,动作很快嘛!”

    张献忠号敬轩,他听到同僚打招呼,虽然听出语气中有一丝嘲笑之意,却还是忍气吞声地笑着问道:“通判在哪?”

    “罗捕头有交代,你来了先去见他再说。”其中一个衙役脸色有点不屑,不过不明显,只是大声对他说道。

    张献忠一听顶头上司有吩咐,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敢不从。连忙应了一声,往里而去。

    readx;“原来是敬轩回来了,来来来,快请坐!”

    张献忠一见罗捕头,见他一反常态,如此热情地接待自己,心中不由得很是感激。看来这次出去虽然吃苦受累,不过还是有回报了。

    他当即一抱拳,面带感激地回道:“小人不敢当,做这点事都是应该的。”

    顿了顿,他心中记挂着去见通判,就又问道:“不知捕头让小人先过来,是所为何事?”

    要知道当初通判急着派人去,竟然亲自过来这里。其他捕快都不出声,唯独自己领命了。自己一番劳累,第一时间去见通判,说不定就能得通判赏识,以后就前途无量了。

    “来来来,你坐下,这里有壶热茶,你喝杯驱驱寒气。”罗捕头又是一番客气,让张献忠不好拒绝,只好依言行事。

    罗捕头笑眯眯地看着张献忠喝茶,估摸着差不多了才问道:“这次前往米脂的事很重要,你说来听听,具体经过如何?”

    罗捕头是上级,又一反常态,态度很好地和自己说话,张献忠哪敢隐瞒,当即一五一十地说了去米脂的详细经过。

    听完之后,罗捕头笑着对张献忠道:“原来如此辛苦,路上贼人又多,幸亏敬轩身手厉害。不错!”

    说完,他拍了拍张献忠的肩膀又道:“你先好好歇歇,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说完之后,还来不及等张献忠有反应,罗捕头就急匆匆地出门而去。

    这让张献忠有点奇怪,隐隐地,他感觉那里不对劲。

    他这感觉没错,过了好久后,罗捕头满面春风地回来,见到他时却又没有了刚才的热情,只是挥手让他去见通判。

    张献忠虽然有点纳闷,不知道罗捕头为什么前后变化有点大?但他心急着去见通判,也就顾不得去想了。

    让他意外的是,通判竟然让他等了很久才接见他。并且还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随意夸了几句就让他走人,完全没有让他抱到大腿,甚至可以说,连脚趾头都没有抱到。

    张献忠很郁闷,这一趟米脂之行,原本以为是改变自己前途的开始。可没想到,竟然一点用都没有。

    他刚出办事房时,就隐约听到了通判在里面说话:“小小一个捕快,全靠了捕头精心安排,竟然还故意装出风尘仆仆的样子,想邀功于本官,真是痴心妄想!”

    这番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把张献忠给打懵了。他双拳紧握,银牙暗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如果有人看到他此时的神态,必然以为他要吃人。不过没过一会,张献忠又如同一个漏气的皮球,马上扁了下去。

    再生气又有何用,人家是管自己的上司,只要还想做这份差事,就只能忍气吞声。

    以后要想出头,只有先哄得罗捕头开心,得他赏识才可以。

    可自己以前也常有送礼,陪笑脸就更不用说了,罗捕头依旧对自己这个外来户有成见,同僚们也排挤自己。

    眼下这事证实,要想绕过他们去讨好通判,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张献忠有了一丝顿悟:既然绕不过他们,看来要做出一番大功劳,并且分润给同僚和罗捕头,自己才能在延安府站住脚。

    再说胡广他们进了延安府,就看到城门口附近围了一大群人。

    这么冷的天气,还有人围观,还真是稀奇,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出于本能地,胡广等人一边前行,一边转头往那边看去。隐隐地,还有一些声音传过来。

    “这三天两头的交钱,做点小本生意容易么?”

    “是啊,听说东门街的罗董雀罗掌柜了么,无可奈何下都跑路了!”

    “……”

    胡广听得更为奇怪了,他转头顺口问身边的人道:“大明朝的商税不是三十税一么?而且据我所知,好像官老爷们甚至还收不到三十税一吧?”

    这一世,他只是一个落魄军户的懦弱弟弟,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可后世的时候,他却听说过明朝的两件有关税收的事情,让他一下便记住了。

    一件是明朝的官员爱惜名声,往往收到朝廷要求的最低商税后,便不再收了。甚至为了名声,还常常上书要求朝廷减免税收。更有官员,就在衙门口放一箩筐,想交税的就丢钱到箩筐里,不想交税也无所谓。

    第二件事,则更让胡广惊讶。浙江本是产茶大省,但据说在崇祯年间,一年上交的茶叶税,竟然只有十二两。

    出于本能,胡广觉得这里的猫腻不少。否则按照明面上来说,老百姓什么税都不用交,都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了。

    他正回忆着后世听来的这些传闻,也不知道真假时,高大财脸上显出一丝鄙夷和愤怒。

    他左右看看,发现行人都离得比较远,就凑近胡广低声说道:“公子,您说得都是那些官商!无权无势的人,哪怕是我们老爷这样没多大背景的人,都是三天两头的要交各种名目的钱。”

    说到这里,他更为低声,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在胡广的耳边道:“要不我老爷又如何会走上这条路?实在是那些官老爷压榨得太狠了!”

    胡广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高大财看他的脸色,有被自己点拨而明悟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有点成就感。就又继续显摆自己的见识,在胡广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些钱,基本上都是地方官府巧立名目,获取百姓血汗。而底下做事的那些官吏,又往往再多加几分!”

    “只要有官当,就有权用;有权能用,就有钱捞!公子你信不信,要说哪家富,十之**都是有当官背景的!”

    胡广频频点头,心中想着真是可怜了一心想中兴大明的崇祯皇帝。地方上挖空心思搂钱,对于百姓死活却无动于衷,你皇帝才一个人,就是再厉害,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胡广微微摇头。明朝经历了将近三百年,从根子上已经**透顶,就算没有满清的崛起,也迟早有一天,会被农民起义给推翻。

    自己一定要抓紧时间,在这乱世中尽快展开自己的抱负。

    胡广如此想着,去到高迎祥在城内的一处宅子刚安顿下,看看离天黑还早,也顾不得休息,就准备出门。

    readx;胡广这一动,所有的护卫马上集结起来,跟在他的后面准备一起出门,让他很是无语。

    “我这是在延安府城内,无需那么多人跟着的。你们都休息好了,大财和老三陪着我就行。”

    “公子,临走前胡哥再三嘱托我,一定要保护好你的。还是让我跟着你,否则我不放心!”刘大能摇头,不同意,说着他的理由道。

    四小就在他身边,神情也是跃跃欲试,想着一起出去。

    胡广看了一圈护卫,见他们都担心自己的样子,心中微微有点感动。这些汉子虽然没有读过书,却懂得忠于职守。

    他想了下,最后还是笑着说道:“我们要这么一大群人出去,本来没事都可能引起官府的注意,变得有事了……”

    他说到这里,却见护卫们神情丝毫不变,显然还是担心在这虎穴之中,怕自己遇到危险。

    无奈之下,他只好说道:“那就这样吧,我们分成三组,高矮胖瘦互相搭配,前后照应着出去走走也行。”

    胡广的这番话,护卫们自然不会有意见了。这些情况看在高大财的眼里,心中微微有点不屑。

    乡下来的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在延安府还紧张成这样子,真是没见过世面。

    不过他也没说破,只是催着快出门,说那地方离这多远,沿途有啥,去晚了没得欣赏之类的话。

    当下,胡广和刘大能,带着李定国和艾能奇,在高大财的陪同下先行出门。

    后面则是王黑子和胡汉三各带剩下的二小和其他人,相距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延安府的街道倒还干净,两边的商铺客栈林立,南北货物都有,繁华程度,远非府谷县城可比。

    只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街上的行人很少。就算是有,也是行色匆匆。店铺的生意自然不会多好,路过的很多店铺,都门可罗雀。

    看了一会街景,都是差不多的样子。胡广等人便失去了兴趣,低着头,避着风匆匆赶路。

    走了一段路后,忽然从街边楼房中传来一些声音,让胡广颇为诧异,不由得抬头看去。

    “好,当为王公子的这首诗浮一大白!”

    “看看,月儿姑娘眼中只有王公子了,今晚就别走了吧,哈哈”

    “……”

    只见街道两边的建筑明显精致了一些,屋檐下都挂着大红灯笼。仔细听着,还有歌舞乐曲的声音,伴随着一群人在起哄。

    “怎么,公子有兴趣进去看看?”高大财一见,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挤眉弄眼地问道。

    胡广脚下不停,摇着头道:“没有兴趣,只是好奇而已。如果不知道的,只是身处此时此景之下,又哪会知道城外路边的饿殍。”

    “哦,呵呵,那是自然!”高大财一听,觉得有点扫兴,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先回答了一句,然后又露出那种笑意道,“眼下这世道,只要有钱,就能和那些公子哥一般,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女人可以玩。”

    “公子,这春晓阁在延安府可是有名的,里面的头牌张倩倩,那可是琴棋书画……”

    高大财的话还没说完,胡广便诧异地问道:“你是说,这里是……妓院?”

    “看公子说的,这也太粗俗了。延安府的文人雅士,官吏乡绅常来之地,能称呼为妓院?”高大财心中有点鄙视,嘴上终于不由自主地漏了点。

    府谷县城只有一家这种地方,不过也不是刘大能他们能进的。现在看到这比府谷还高级几倍的地方,不由得都拿眼打量着。

    胡广听了,却是皱起了眉头,侧头问高大财道:“你说那些文人雅士,官吏乡绅常来?”

    “是啊!公子你看眼下天色还早,等天略黑之后,那才叫一个热闹,这两边的轿子都能排到隔壁那街上。”高大财略微得意地解释他见过得盛况。

    “哼,纸醉金迷,醉生梦死!”胡广有点厌恶,当即加快了脚步。

    高大财原本还想着和胡广分享下他曾有过的一次经历,让胡广这个乡下来的毛头小子见识见识城里姑娘的滋味,没想到胡广却是如此评语,只好闭了嘴,心中却暗道:“不懂风雅!”

    在他的意识中,就算是跟着老爷造反,最终的目的,不也是希望能过上像里面那些公子哥一般的生活么!

    一路上,胡广都没有再说话,高大财也只好沉默不语。

    所幸再拐过一条街,就到了目的地。高大财手指着左侧不远的一处店铺说道:“公子,这里就是延安府最有名的水精店了!”

    胡广一听,抬头看去。只见这店铺门口一块金字招牌,绣着斗大的一个“王”字。门口和别处不一样,竟然有一伙计不畏严寒站在外面。

    胡广回头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几个人,露出一丝笑容,对他们说道:“好了,我估计要谈好一会,你们进里面可以歇歇,暖暖身子。”

    刘大能和李定国等人听了,都露出一丝笑容。要是可以,谁也不想待在屋外。

    当他们一行走近“王”记店铺时,那门口站着的伙计早已看到他们,却一点也不动。

    领头的高大财有点奇怪,以前他看到过,这伙计是专门给客人掀帘子的,怎么这会没动手了?

    他在门口稍微一站,人家还是没动手的意思,他就只好自己去掀帘子,因为胡广已到了他身后。

    谁料这时,那伙计却一伸手拦住了他,冷声喝道:“干什么,干什么?里面是你能随便进的么?”

    这伙计的眼睛很毒,胡广一伙人还远着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他看这一行人只是步行过来,没有轿子也没有骑马。这还算了,关键是这一伙人,虽然都穿着锦衣,但看气质也没一个是雅致之人,不像是玩水精的。

    真要说的话,那少年有点像。可他又和其他人很随意的样子,没个上下,没有一点尊卑,身份也就可想而知了。

    特别还是最前头走过来的这个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下人,却也能和那个少年说笑。

    伙计得出一个结论,这批人不会是自个店的客人,很可能进错地方了。

    寒冬腊月的,站外面这么久,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看到有不上道的乱撞,还想着让自己服侍他们,给他们掀帘子,伙计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