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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高大财一见,有点愕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胡广听了,眉头一皱。这伙计的言辞行为,让他感觉到一股浓浓的优越感和对他们这些人的鄙视。

    好言解释,只会引来更多鄙视。这种事情,不管是后世还是眼下,都不会少,至少胡广在后世的时候,也遇到过多次。

    “啪”地一声响,谁也没想到,胡广直接一个巴掌甩到了那伙计的脸上:“狗眼看人低,再哼一声看看?”

    此时的胡广,身上的气质又是一变。仿佛是当惯了上位者,打惯了人的那种。

    伙计挨了打,本能地刚想大声嚷嚷。可一见胡广的气势,马上又心虚了。难道自己真看错这些人的身份了?

    刘大能一见这场景,心中大声叫好。以前的他,何尝不是被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奴仆鄙视,却又奈何不得别人。

    看着胡广打这一巴掌,真得很出气。刘大能当即跨前一步,身体一拱,利用自己高大的身体优势,直接把伙计挤到了一边,然后对高大财喝道:“还不引公子进去?”

    高大财一听,连忙掀开帘子,让胡广先进。

    胡广也没理那伙计了,当即跨步走了进去。

    这店铺的门口是做成夹墙的那种,就是进了第一道门后,一丈左右的距离还有一道门,也是用厚厚的帘子遮挡着。避免有人进到店里,把寒气带进去。一般情况下,这种布置只有在高档的店铺才会有。

    跨进第二道门后,才看到店内的情况。

    这店的屋顶有天窗,用琉璃铺成,光线透过琉璃照进屋内,显得很明亮。

    店倒是不大,但门所对着的地方有一排木架子,陈列着众多五颜六色的水精制品,很是吸引眼球。

    左侧也还有一排木架,放着一些水精,并没有进行雕琢磨制。

    右侧则是一个柜台,里面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掌柜,暖着手炉正在欣赏着一件彩色水精制品。另外还有两个伙计围在那里,低声说着话。

    听到门口的动静,那掌柜抬头看去,发现进来好几个人,连忙站了起来。

    那两名伙计也赶紧迎了过去,正待说话时,却见在门口的那个同伴也进来了。一手捂着右脸,看样子,是被打了。

    “你这店是延安府磨制水精手艺最好的店?”胡广不理他们,看着正走过来的掌柜,沉声发问道。

    李定国和艾能奇站胡广的两侧,他们的身后,则站着刘大能,都冷着脸看着店内。

    掌柜一听口气很大,一看架势,也不似平常人家。他脸上堆起笑容,正待说话时,却听到有个伙计正在小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他们看着没大没小的样子,一点不像守礼的富贵人家。我怕他们进来弄坏了店里的东西,就没让他们进来,结果……”

    他这的话还没说完,胡广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刘大能在边上见到,当即骂道:“大胆!敢说我家公子没大没小……”

    那掌柜一听,走近那伙计,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啪”地一声,打在了那没捂着的左脸上,同时喝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贵客无礼,还不快道歉?”

    说实话,这伙计心中还真有点委屈。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有哪个贵公子是对手下奴仆那么好,就是没大没小的样子,这能怪自己么?

    不止是他,其实刘大能得这伙计的话提醒,也觉得有点不妥。公子要有公子的样子,下人也要有下人的样子,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能和以前一样,随意和公子说笑。

    只是在眼下,形势比人强,那伙计双手捂着两边脸,觉得不妥,又放下手,低着头向胡广道歉。

    “记住了,不是上位者趾高气扬,下位者奴颜婢膝才是守礼的人家。一个礼字,在于尊老爱幼,礼待所有人!”胡广冷声教训道。

    刘大能一听,想着和胡广相处的点点滴滴,发现他平时还真是这么做的。他心中惊讶万分,尊卑有别可是自古如此的啊!

    胡广身上有太多的与众不同之处,如果世上的每个人,都如同胡小哥一般,那会是怎样的世道啊?一时之间,他有点想呆了。

    而那伙计此时不管胡广说什么,都不敢反驳,连连点头称是。

    胡广也不再与他计较,在掌柜把那伙计又撵出店门去守门口后,便对他说道:“我需要磨制水精手艺最好的匠人,帮我磨制一些水精,只要能让我满意,价钱不是问题!”

    “这位公子放心,本店的匠人手艺绝对包您满意,您这边请坐!”

    转头,掌柜又马上吩咐其余两个伙计好生招待贵公子的手下,不得怠慢。

    能做到掌柜的位子,自然不是门口的伙计可比。只要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就宁可当贵人伺候,也不会拿狗眼看人。

    不过他很快就放心了,看着胡广摆在桌面那些透明无杂质的水精,态度更是好了几分。

    而当胡广听说这店里也有存货时,又拿出几锭黄金,表示都要了时,更是让掌柜把他当最高贵的客人招待了。

    胡广说要看看,掌柜二话没说,就去拿了。

    胡广说要看看匠人的手艺,掌柜立马拿出最得意的作品,请他过目。这还不行,要见真人?没关系,马上叫人把最厉害的匠人叫了进来商谈。

    胡广把自己的要求一一说给匠人听,当然,他不会直接要求做出望远镜,只是要求磨制出他要求的镜片而已。

    至于组装成望远镜,这个并不难,就算没有木匠,自己动手做那单筒出来,把镜片嵌进去,一个望远镜自然也就出来了。

    当天色有点暗下来的时候,胡广等人才在掌柜的恭送下出了门。

    这一出了门,高大财才算舒了口气。像这种富贵店,他可没胆子做到神态自若。没想到从乡下来的这些人,反而比自己放得开,让他有点自卑,之前的一些优越感也随之减少了很多。

    李定国随着胡广走着,一边仰头真诚地说道:“公子,您真是大好人!”

    刚才在店里听到胡广的那番话后,他一直憋在心里,现在终于说了出来。尊老爱幼,这世道还有这样的人么,也只有从公子这里听说了!

    另一侧的艾能奇也点头,他一脸羡慕地说道:“公子,我什么时候能像您一样这么聪明,什么都懂?”

    他是看到胡广在店内侃侃而谈,让那些人都佩服不已,感到很羡慕。

    胡广一听,伸手摸着二小的脑袋,心中一动。

    readx;这四小在原本的历史上,都是有名气的人。由此可见,他们四个人的天赋应该不会低。自己既然已经收了他们,自然要好好培养他们成材,作为自己实现理想的一大臂力才行。

    想到这里,胡广当即笑着对艾能奇道:“想要懂得多,就要多看书,你想读书么?”

    说完他又转头对另一侧的李定国道:“你想不想自己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然后能对别人也好,让天底下像你们这样的孤儿,都有好人能照顾?”

    “我要学,我要读书!”

    “我想,我愿意!”

    二小都一下站住身子,惊喜万分,小脑袋瓜子犹如小鸡啄米一般点个不停。

    刘大能等人一听,都有点羡慕地看着这两个孤儿。心中暗叹自己已经老了,要不也可以跟公子学学。

    胡广当即呵呵一笑,反正来延安府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就等七天后验货走人。

    这几天的时间内,自己有点空闲时间,正好可以整理下后世的一些知识,教给他们。

    不过有一件事比较头疼,眼下的书写工具还是毛笔。可用毛笔写写大字还是可以的,要写蝇头小字,自己还真做不到。就算能做到,字难不难看且不说,光是那个写字的蜗牛速度,也是无法忍受的。

    想到这里,他转身对高大财问道:“你能尽快搞到鹅的羽毛么,要翅膀上的?”

    高大财一愣,不知道胡广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他稍微一想,当即点点头道:“不知公子要多少?”

    “越多越好,我准备做些鹅毛笔,记下一些东西,教他们认字!”胡广拍着李定国和艾能奇的脑袋,笑着说道。

    当高大财点头应了后,胡广马上又催道:“我认得回去的路,你不用管我们,赶紧去办这事吧!”

    刘大能看着高大财快速离去,边上二小的神情激动的样子,不由得说道:“你们两人可要好好学,不要辜负了公子的期望!”

    二小用力点点头,一脸郑重地回应着,让刘大能放心好了。

    胡广在一边看着好笑,当即对刘大能也道:“刘哥,你们也要学。以后我们的路很长,多学点终归是有用的。”

    “啊?”刘大能张大了嘴巴,用手指着自己,惊讶地道:“公子,我等一把年纪了,也要和他们一起学?”

    “这个当然,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你们的上进心,难道连他们两个小孩都不如?”胡广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刘大能听了,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在他心中,对于这种机会,自然也不会拒绝。

    胡广想着反正要教,就一起教了。不过如此一来,还有一些东西要准备。

    所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胡广当即大步向前走去,闲不得啊!

    回去途中,再次经过那片烟花之地时,果然如高大财所说,比起之前又热闹了几分。门口已经有几台轿子停在那里,一些下人缩着手躲在墙角。

    “你们这些寄生虫,等着以后老子来收拾你们!”胡广心中想着,大步离去,丝毫不停留。

    到了宅子之后,后面的几批护卫陆续返回,听到消息说胡广要教他们认字,当即都很高兴。

    胡广马上开始着手准备工作,让他们去准备黑板和粉笔。

    简陋的黑板和粉笔都很容易,找块平整的木板刨平之后,用墨水染成黑色,再拿去烤干,就能将就着用用了。要有时间,也可以用黑漆来刷,效果会更好一点。

    至于粉笔,找点石灰和石膏混合,也就是了。

    胡广吩咐下去,让护卫们去准备了。自己则待在房间里,静心回忆,整理下思绪。

    等房间内完全黑下来时,胡广才拉开房门出去。他这不拉房门还好,一拉开房门,当即吓了一跳。

    只见护卫自己的十八个陕北汉子都排成整齐的两列站那,他们的前面,则是四小。

    一见到胡广出来,这些人竟然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口称“尊师在上,受学生一拜!”

    原来他们觉得胡广要教他们读书识字,这可是大事。按理来说,就应该要准备拜师礼,向先生磕头行礼。

    可他们都是大老粗,谁也没上过学,念过私塾,这会儿也没地方去打听具体的礼节是如何的,互相一商量,就自己琢磨着整出了这么一个状况来了。

    这让胡广有点哭笑不得,当即让他们都起来,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自己所教的东西,又不是让他们去应试考状元。

    胡广见他们如此郑重,就还特别强调道:“我要教你们识字的方法,和其他人不一样。包括读音、语调,甚至包括字体都有差别。以后我们之间沟通肯定没问题,读那些普通书的话,只要学好了,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其实问题大了去,光是古代书没有标点符号,需要自己去断句,就是很头疼的事情。至少现在胡广自己看书,就很头疼。

    不过眼下可不能说出来,否则肯定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这第一批学员,可以说是在懵懵懂懂中被胡广拉上了后世文字的贼船上。

    刘大能、胡汉三等人表面上依着胡广,并没有再开口喊先生之类的话,但心中却当胡广是他们的先生,抡起尊敬程度,怕是比他们父母都要尊重了。

    一众人用完晚膳后,高大财才拎着一个袋子回来,里面全是鹅翅膀上的羽毛。

    胡广当即二话不说,马上开始做起鹅毛笔来。眼下这种情况,鹅毛笔是最适合自己书写了。

    胡广房间里的灯光一直亮到了深夜,外面的护卫看着心疼,无形中又让他们更加尊重胡广了。

    第二天一早,胡广就拿出了自己书写的教材,在这群学生惊讶的神色中,开始了有史以来最早的拼音教学,学累了就换着教下阿拉伯数字。

    三天后,这些学生就开始分出天赋的高低了。不出胡广所料,四小的天赋最好,他们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其他人最多只会阿拉伯数字而已。

    而胡广则很苦逼,因为他在整理汉语拼音词典。用拼音学字,这字典才是关键。先从最常见的汉字入手,慢慢地稿子越来越多。

    可惜这样的日子到第四天,就被打断了。

    readx;事情是这样的,因为胡广的要求,他们用膳就围成一大桌,不分大小、尊卑用膳。反正是单独一个小院,也没有外人。

    这第四日中午,一直不见人影的王黑子和高大财竟然罕见地出现在他们院子里,和他们一起用膳。

    刘大能这几天学得头昏脑涨,特别是zh、ing等等的发音,什么前拼音,翘舌音什么的,真是为难他了。

    看着四小学得活灵活现的,刘大能心中就郁闷。用着膳,看着对面的两人,他不由得稀罕道:“黑子,大财,你们乐呵啥,笑得这么开心?”

    胡汉三比刘大能好些,不过他听到问话,抬头看着那两人,也插话说道:“大财外出忙活,没时间跟公子学点东西,那是没办法。黑子,你也是府谷一起过来,跟着跑出去干啥?好好跟公子学点有用的才是正经!”

    被他们两人这么一说,高大财和王黑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一点。

    其中王黑子偷看了下不远处的胡广,发现他在给李定国夹菜,并没有看这边,就笑着拍了拍他腰间,示意有钱道:“你以为我们出去玩的啊!忙到现在,终于有点头绪了。用完午膳,准备出去轻松下,你们有没有想去的?“

    胡汉三听了有点不屑,右手握着筷子点着王黑子道:“一起从府谷过来,也没见你说在延安府有事要做!你骗骗外人可以,我们谁不知道你想跑哪里去乐呵!”

    王黑子一听,有点气愤地回道:“你知道啥,高大哥要做大事,我能不帮着点,好歹我们有府谷的经验……”

    他的话还没说完,高大财就用手肘顶他,打断了他的说话。

    “呵呵,其实还真没啥事。吃完之后,一起出去不?我知道有一家,钱不贵,但那里的小娘子……”高大财说话留半句,可那欲留口水的表情,却包含了无尽的意思。

    王黑子知道自己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偷看了胡广一眼,见他正往这边瞧过来,吓了一跳,连忙掩饰道:“是啊是啊,我们提着脑袋拼命,谁知道能活多久,能快活一日就去快活一日!”

    他这一说,还真有护卫动心了。不少人的眼睛都往他们那边瞄过去,脸上有羡慕之色。

    不过最多也就如此了,他们和王黑子不一样,是胡广两兄弟的手下,一切都要听从胡广的吩咐才行。

    高大财也发现胡广在看他们,好像想说话的意思。他吓了一跳,饭也不吃完,就一丢碗筷连忙站起来走人道:“想起来还有事要做,兄弟们慢用,公子慢用,我先走了!”

    说着他还拉了下王黑子,两人就这么匆忙地走了。

    胡广一见,心中更是怀疑,只是刚才他听得不是很真切,就问胡汉三道:“老三,刚才黑子给你说了什么,摭摭掩掩的搞什么鬼?”

    胡汉三一听,马上就向他复述了一遍,不增一字,不减一语。

    “高大哥要做大事,我能不帮着点,好歹我们有府谷的经验。”

    胡广心中想着这句话,眉头皱了起来。高迎祥做大事,不就是安塞起事么!

    高大财和王黑子在延安府做事,能帮高迎祥什么事?好歹有府谷的经验,能帮高迎祥……

    胡广忽然放下了碗筷,站了起来对胡汉三吩咐道:“老三,你带两个兄弟,快点跟上他们俩,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胡汉三看他郑重的样子,马上也察觉到事情可能比较严重,当即点头答应一声,叫了两名护卫,就匆忙出去了。

    其他人看到这个情况,全都停止了用膳,纷纷看着胡广,等待着他下一步指示。

    “刘哥,我带两名兄弟出去走走,看看外面什么情况。你在这看着家,照顾好他们四个小家伙!”

    刘大能听了,当即摇头道:“公子,既然有事,我不能离开你左右!”

    胡广一听,笑了下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想学拼音,找借口想逃避是不是?”

    “谁说的?”听着胡广要说他孬的意思,刘大能当即大声反驳道。

    胡广听了,马上接上他的话道:“好,那当我想错了,你好好在家学着,有不懂得找他们四个。”

    刘大能还想说话,胡广又先说话了:“放心,我只是出去走走,不会有什么事的。之前你们不放心,非要都出去,不都白白让你们受了冻。眼下你们要多学点,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胡广都说到这份了,想起之前如临大敌一般的跟随,好像确实小题大做了点。刘大能只好点点头,不再坚持了。

    没过多久,胡广就和两名护卫出了门,随便走着,察看是否有异常。

    天气依旧是那么冷,寒风肆虐中,不要说见到官府中人了,就是路人都很少。偶尔看到一些,还是匆忙赶路的。

    不过前几天好像看不到乞丐,这走过两条街,倒是遇到了几波。或在店铺门口徘徊,或躲在屋檐角落避风处缩成一团。

    胡广也不以为意,这种灾年,要是没有乞丐那才叫稀奇。

    不过虽然看不到异常,但他有一种直觉,王黑子他们绝对是在搞什么事,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

    他一边走着一边回想着王黑子说得话,忽然,胡广转身一把抓住边上的一名护卫道:“你去问问,州府大牢怎么走?”

    按理来说,高迎祥要搞事也在安塞搞,可他心中确实不踏实。有府谷的经验这句话,让他想起了囚犯暴动。

    希望是自己过滤了,高迎祥还没胆大到想在延安府起事。去大牢那边看看,也算能安心一点。

    胡广如此想着,便在问到地方的那护卫带领下,往州府大牢而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胡广终于走到了延安府偏南的州府大牢附近。

    寒风呼啸,冻得胡广的脸有点白。这一边,路上见到的人终于多了点,也看到了官府中人。

    只见有几名衙役拷着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在前面走着,隐隐能听到他们在那骂骂咧咧的。

    “他娘的,就这点身子骨,竟然还敢当街抢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两天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这么多乞丐,尽让老子喝西北风了!”

    “……”

    readx;胡广假装路过州府大牢门口,心中想着刚才听到的话。他隐约觉得,这事好像真不对头了。

    这么想着走着,忽然前面一声爆喝道:“不长眼睛啊,小心撞上了!”

    两名护卫此时已越过胡广,用身子护着他。

    胡广闻声抬头,原来自己前面的岔路口拐出来一伙乞丐,被衙役捕快押着,差点就撞上了。

    刚才说话的是一个身高臂长的捕快,一脸的阴郁,额下长须随风飘动,也不知道是算帅还是想保暖?

    胡广认得这人,在山神庙被吓跑的那位捕快,也是让李鸿基在驿站被扫地出门的那位。

    在潜意识中,他感觉是遇到了熟人,当即侧让一边,然后神态诚恳,抱拳请教道:“敢问这位大哥,怎么多了这么多乞丐出来?”

    这捕快就是张献忠,他看看胡广,依稀感觉有点面熟的样子。可仔细一想,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到底哪里见过?

    眼下的他,见胡广像是富贵人家的样子,也就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放肆,举手抱拳回礼道:“一群饿死鬼而已,做梦都想着这有赈灾。拥过来一见没有,偷盗抢劫,什么事儿都干了出来!”

    胡广一听,察看了下这些被押着走的乞丐。他有点怀疑,不会这些人是高迎祥派过来,学自己的做法,在牢里鼓噪起来,拉人越狱造反的吧?

    可仔细观察了一番,却又不像。这些人一个个没精打采的,听到自己和这捕快说话,就仿佛不干他们事一样。怎么看都像是绝了希望,行尸走肉的人而已。

    就算这些是高迎祥派过来的人,演技有那么高明,可看这身子骨,也不会是要来冒险杀官造反的人!

    张献忠见胡广在打量这些乞丐,心中有点诧异。一般的公子哥儿,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主。

    胡广倒没注意张献忠在打量自己,心中否认了自己的猜想后,才抬头看向张献忠问道:“陕北遭灾确是实事,朝廷真没打算赈灾?眼看着最冷的天即将到来,就放任他们不管么?”

    张献忠一听,心中一声冷笑。赈灾?就算有,也是一个笑话而已。那些当官的眼里,怕是想着如何在风月场中争风吃醋的心思,都要多过想着这位公子问的问题。

    他搞不清胡广的身份,心中虽然那么想着,却也不敢乱说,只是拱手回答道:“这个要问那些大老爷们了,在下只是小小捕快而已。抓了这些人,还得去城北那边巡视,免得那些饿死鬼又要闹乱子。告辞!”

    其实胡广问出那话后,心中也知道是什么答案。要官府真能管,哪怕只是一口粥,吊着这些灾民的命都可以,明末那波澜壮阔的农民起义怕也不会有了!

    他见张献忠要走,便拱手回了个礼。

    “公子,我们回么?”一名护卫见胡广呆呆看着张献忠押着乞丐的背影,就上前低声问道。

    胡广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位护卫被冻得发白的鼻尖,摇了摇头道:“不,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去城北那边再看看。”

    他听张献忠的意思,好像那边的乞丐更多。既然出来了,就再过去看看也无妨。

    果然,胡广这一路过去,离着延安府北门越近,路两边躲着避风的乞丐就越多。

    这里的乞丐应该是新到不久,还有力气折腾。不少乞丐在一些店铺门口跪求哭诉,或唱曲说些好彩头的话,期望着能得到一点施舍。

    不过胡广这一路走来,看到的绝大部分情况都是徒劳,甚至有不少店铺的伙计拿家伙赶人。

    不时,还能听到一些伙计的抱怨声:“真是撞邪了,这几天怎么来那么多乞丐,官老爷也不管管!”

    “是啊,打走了一批又来一批,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这么冷的天,还亏这些人能走到这里,怎么不死路上一了百了!”

    “……”

    这些绝情自私的话中,又提醒着胡广。这些乞丐从家里冒着严寒出来,怕是有不少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在半路了吧!

    他正想着,忽然自己的裤子被人扯住。

    胡广一惊,回神一看,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应该有十来岁的样子,跪地上扯着自己的裤子,仰脸看着自己,带着哭音求道:“行行好,大爷给点吃的吧!大爷给点吃的吧!”

    两名护卫一见,连忙上前,想去扯开那小男孩。可小男孩的一双冻肿了的手,抓着胡广的裤子却怎么都不愿松手,眼神中全是乞求之意。

    胡广作为后世的一名特工,也算是一条铁血汉子。可此时此景,却让他心中一酸。

    他当即弯下腰,把小男孩扶了起来,柔声问道:“你爹娘呢?”

    看到胡广如此和蔼,小男孩脸上的希望又多了一分,他转身指着一处屋檐道:“我爹病了,我娘在看着。”

    胡广转头看去,果然在那屋檐下,算是个避风的点吧,破旧的被子里裹着一个人,还有一人跪坐在那里照顾着。

    胡广的手包着小男孩那红肿的手,走到那处屋檐下。那跪坐的妇人看到,膝行几步,向胡广磕头道:“老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话一说完,妇人竟然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勉强爬起来,一脸希望的看着他。

    小男孩见了,连忙过去扶着母亲,跟着跪在母亲的身边,同样带着一丝渴求看着他。

    胡广冲一名护卫点点头,那护卫马上便离开,往不远处的酒楼而去。

    那妇人大喜,转身膝行回去,对躺着的那人道:“孩子他爹,你再坚持会,马上有吃的了。”

    胡广探头看去,却见那男人嘴唇干裂,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看到胡广的样子,妇人连忙解释道:“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却发现根本没有赈灾。孩子他爹舍不得吃最后一点馍,就饿成这样了!”

    胡广看看他们的样子,明白应该是男人不吃,给了媳妇和孩子,媳妇只吃了一点都留给了孩子。因此,他们三个人,就是男的躺了,女的快坚持不住了,小孩还有力气跑出去求吃的。

    胡广看他们样子恐怕要不行,连忙对剩下那护卫说道:“去买些粥过来,温水也要一些!”

    他这话一落,周围不知何时被一大群乞丐围住,以他为中心,跪倒在地。

    readx;“公子,给口吃的吧!”

    “大爷,要人么,只要管吃就成!”

    “……”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对生的渴望,带着对胡广的期望。

    胡广沉默了,看着这一大批人,自己能管他们一餐,可也管不了一个冬天啊!

    这些人中,男女老少都有,但能活过这个冬天的,又会有几个呢?

    自己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了,胡广想着,便点点头,柔声对他们说道:“你们都起来吧,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这些乞丐一听,都是大喜过望,一边狂磕头一边喊着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等称颂胡广的话。

    而远处看到这边情形的其他乞丐,就算已经饿得没有力气的,也是飞一般地赶过来。

    忙活了好一阵,胡广花光了身上带的银钱,每个乞丐都分到了一碗粥,一个馍。

    看着这些男女老幼的乞丐,有的也不怕烫,狼吞虎咽地喝着粥;有的却仿佛在吃天底下最好吃的山珍海味,抿一口,就回味一下。

    只有少数几个人,喝着粥吃着馍,更多的人,则是把馍藏到了怀里。

    胡广没有一丝帮到人的喜悦,心中只有悲哀。

    明朝确实有过辉煌,这点不可否认;可眼下,却是已经烂到根子上了。他们宁可去花天酒地,却根本不管这些治下的百姓。这还不是只有一个地方如此,整个陕西,或者其它省也是如此。就冲这一点,把明朝推翻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度,也是有必要的。

    像后世中看到的一些穿越小说一般,只是做体制内的革新,不要说能不能斗得过那些官场上的人精,就算斗得过,要想推行自己那些后世的理念,可能么!

    胡广看着这一大群乞丐,其实只是灾民,在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便向两个护卫打了个眼色,慢慢地脱离他们,想悄悄地走。

    可这些灾民中还是有人发现了,有几个小孩喊着想跟过去,但都被他们的父母拉住了。没有人串联,也没有人说话,一个,两个,三个,陆续地,所有的灾民都冲胡广跪了下去。

    胡广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他们看在眼里;胡广对他们的那种怜悯,他们感受到;甚至连胡广隐藏着的无奈,不能更多地给他们帮助,他们也都知道。

    他们不愿再去乞求胡广,免得让胡广这个好人为难。他们身无分文,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唯有一跪,才能表达他们对胡广的感激。

    愿老天保佑这位贵公子,好人一生平安!

    胡广看到这种情形,眼眶中有什么东西涌动。这些朴素的农民,很有可能这一别后,就再不可能见,可他实在帮不了更多了。

    他停下脚步,抱拳向那些灾民一礼,然后猛地转身,大步离去。

    可恨眼下的自己,手中没有一点资源,能帮着这些灾民熬过这个冬天。

    在这一刻,胡广忽然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意愿,想要掌握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只有这样,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才不会如此的有心无力!

    胡广下了决定,这边事了,马上返回府谷,他要掌军。不能慢慢等大哥成熟,辅助他,自己要出头,让大哥帮着自己,按着自己的意愿,整顿军民,尽快形成强大的战斗力,征战天下!

    胡广的两个护卫,其实也见过很多生死离别。可刚才的那一幕,让他们还是触动不少。因此,他们陪着胡广,都是沉默不语。

    暮色降临时,胡广回到了居所。迎接他的护卫们,原本为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而高兴。可看胡广他们的神情,不由得都收敛了神情,小心地问着情况。

    胡广扫视了他们一眼,带着他们来到上课的屋子后,看着他们一个个坐在位置上,关心地看着自己时,才缓缓开口道:“延安府来了很多灾民,饥寒交加,不知能撑几日。官府不管,我不能不管。”

    “以前我们可能没时间,也没有银钱,所以没办法管。我也知道,就算我管了,或者也只能管他们一两日而已。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力。”

    “刘哥,你看下一共还剩多少银钱,除去必要的开销外,明天都拿去买粮,我们去城北施粥!”

    在座的这些人,都曾有过类似的穷困经历,对于那些灾民,他们能感同身受。

    对胡广的仁义,刘大能无法劝阻,也不想劝阻。他当即点了点头,马上答应了下来。

    这时,胡汉三和几个护卫才回来,看到胡广在,就先向他禀告道:“公子,黑子和大财去了烟花之地,好像是招待一些人。不过我们没进去,不知道说些什么。但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正经人家。”

    胡广眉头皱了下,原先他的思绪都被灾民的惨况牵动,经过胡汉三这么一说,注意力就又集中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上,黑子和大财到底在忙什么,高迎祥究竟是什么打算?

    他想了会,不好确定,就吩咐胡汉三,去门口处守着,黑子回来后,不要惊动高大财,带他过来见自己。自己的几个问题,终归是要问个清楚。

    胡广的疑惑,其实另外一个人也有。这人就是张献忠,劳累了一天,躺在炕上,想着今天的事情。

    有灾民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些灾民竟然就在这几天内往延安府聚集,并且人数好像还越来越多。

    还有一点更奇怪,一个灾民以为府城有赈灾可以理解,一村的灾民以为府城有赈灾,也有可能。可自己今天押进大牢中的灾民,可不是来自一个村子啊!

    这些灾民聚集在府城,随着人数的增多,闹事犯法的越来越多。不要说自己了,其他捕快也都忙得够呛。

    这么下去,越来越多的灾民迟早要闹出大乱子不可。想到这里,张献忠忽然一个激灵,府谷、白水、汉南的民变马上闪过脑海。

    他是官府中人,知道的情况比外头要多。他也比那些官员更有体会,人要是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想着想着,从中忽然嗅到了一丝机会。自己不是想立一个大功么?要是这些灾民暴乱,那不正是自己的机会!

    readx;张献忠的想法很简单,他需要立功,而且还要是一场大功。没有这种机会,那就创造这种机会。

    从各地民变的例子中,给了张献忠启发。眼下刚好是个机会,只要按他所想的善加利用,绝对可行。

    张献忠这边有了他想要的眉目,可胡广这边却一无所获。

    王黑子打死都不会承认有事情瞒着,只是敷衍着胡广,没有透露一丁点高迎祥的计划。

    胡广无奈,只好吩咐胡汉三暗中盯着王黑子,有什么动静就告诉自己。

    第二天一早,胡广这边正在准备派人去买粮时,情况又有了变化。

    早一步出去的护卫赶回来禀告说,官府出动了军队,把城内所有的灾民都赶出了城。眼下几个城门都有大队兵卒守着,灾民一律不许再进城。说是灾民没了栖身之所,自会返回家乡。

    胡广听完,想起昨日看到的那些灾民,他们还能活着返回家乡?就算返回家乡,没有吃的,又有何用?

    他已经快要愤怒的麻木了,站了起来,吩咐刘大能按照计划买粮施粥,自己则带着三个护卫先行一步。

    一路往北门而去,胡广发现,确实在街上,不再有见到灾民的身影。

    街上明显多了一些军卒捕快,一队队的巡视。看到衣服破旧的穷人,马上就上前盘查,说不出住什么地方就立刻押走,往城外驱赶。

    对于像胡广他们这样身着锦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这些军卒捕快并不敢骚扰。

    胡广沉着脸,到了昨天遇到灾民比较多的地方,也没看到这里还有灾民。不过地上有血迹,还有一些灾民留下的鞋帽之类的物件,仿佛在向胡广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暴力驱赶。

    到了城门口,果然看到有增派军卒守着城门。出城不问,进城要查。锦衣自由通行,衣着破烂一律不许进城。

    胡广远远地看了会,银牙暗咬。他忽然低声说了句:“走,去城外看看。”

    说完,就大步往城门而去,这一下,把几个护卫吓了一跳。他们连忙跟上去,其中一人劝道:“公子,那边查得正严,万一出什么问题……”

    胡广刚才停下来看,就是确认不会有事,因此他脚下不停,随口解释了句理由,就不再说话了。

    护卫们知道胡广心情不好,而且他说得也在理,就不再劝了,只是紧跟在他身后。

    果然他们出城门时,那些军卒根本就当没看到。

    可一出了城,入眼的情景,让胡广大吃一惊。城外灾民之多,超出想象,稍微一估计,怕是有二千人左右。

    这些灾民,就在城外野地里,东一堆,西一撮,用他们能找到的一切避寒东西,努力抵挡着寒风。

    目光所及之处,确实也有灾民远去,可更多的灾民,却还在往延安府拥。

    胡广沉着脸,往灾民聚集的地方走去。几个护卫有点担心,紧握着腰间刀柄,紧紧护着他。

    这些灾民群中看到的一些事情,又让胡广感到一丝悲哀。

    有人死去,第一件事情必然是身上的衣服被趴去。到了后来,有些人不但抢死人身上的衣服,甚至连活人的也抢。

    仗着身强体壮,在如此绝境之下,争夺生存资源,是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

    官府不管,更是助长了这些行为。弱小的开始抱团,聚集起一大堆一大堆的人堆。那些身强体壮的受到挫折之后,也开始抱团。

    如果没有意外,这些灾民之中必然也会分出老虎狮子和绵羊兔子。弱肉强食,在这里将体现得淋漓尽致。

    对于这些,胡广无能为力,灾民太多,他就算想管,也管不过来。

    唯有在刘大能带着粮食赶过来后,借助施粥的机会,他才有机会去帮扶弱小。

    偌大的延安府,总算有几家富户,和胡广想一块去了。派了点人过来,做善事施粥。

    对于这些,官府自然不会管,甚至是持支持的态度。

    因此,参与施粥的人员进出城门,那些兵卒们管得更松。虽有衣服破旧的下人,也不会阻拦进城。

    不过施粥的人毕竟少,所能施粥的量也不会太多,比起灾民的数量,实在是杯水车薪。

    刘大能瞅了个机会,向站边上看的胡广禀告道:“公子,城里的米价很贵,按照今天的量,咱们最多能施粥三天,这还得要看米价不再涨才行!”

    几个人都知道,城外灾民越来越多的情况下,城里的米价岂有不涨之理。那些米商的德行,从来就没好过。

    胡广阴沉着脸,环视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他眼睛定格在了一边,让刘大能有点好奇,跟着看过去。

    竟然有个身材高大,金色头发,穿着长袍的异族,也在领着人施粥。

    胡广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个传教士。他有点惊讶,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

    他当即对刘大能吩咐道:“这里的事情,你操心着办,我过去瞧瞧。”

    能有事情吸引公子的注意力,刘大能还是乐意的。他当即拍胸脯让胡广放心,让他尽管去看稀奇好了。

    胡广也不解释,在三个护卫的陪同下,慢慢踱步过去。

    走得近了,胡广发现这个传教士施粥,是有条件的。就是先要听他用一口不是非常流利的官话演讲,传播所谓主的福音。不管听不听得懂,听完了之后,才可以领到粥。

    胡广就站他身后,不发一言地看着他。

    这西洋人的手下,倒都是汉人。只是也都穿着长袍,显然是已改信了耶稣了。

    他们看到胡广站那听着,也不以为意,反正这种事情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那洋人说了一通之后,好像有点累了,让一个汉人传教士接替了他的活,自己则站一边看着。

    过了一会,他忽然用鸟语自言自语几句。他以为没人听得懂,但胡广却听懂了,当即皱了下眉头。

    这个洋人应该是德国人,因为说得是德语。他刚才赞美主,让他遇到了这个机会。只有苦难的华人,才会有机会,让他传播主的福音。

    对于这种带着幸灾乐祸的话,胡广本能的反感,想着是否上去扇他一个耳刮子的时候,这洋人又开口了。

    readx;“可惜这帝国的贵族太过顽固,非要用自然科学才能打动他们!难得特里戈神父带了成千上万本书籍过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边的胡广听到,真是大吃一惊。这些欧洲人带了成千上万本书过来?不可能吧?

    在前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事。惊讶之下,他也忘记了别的情况,当即大步向这洋人走过去,一边大声用德语问道:“你说你们带了成千上万本书籍到大明?”

    这西洋人听了,如中雷击。在楞了楞神后,豁然转身,满脸的惊喜,正待说话时,却发现眼前站着的人,只是一个东方人而已。

    他惊呆了,听那声音,明明是一口纯正的家乡话,不是应该是自己国家的人么?

    自从踏上这古老的东方帝国之后,他再也没听过如此纯正的乡音。遇到的东方人,不管是普通老百姓,还是王公贵族,基本都不会泰西语。

    刚才听到的声音不可能是眼前这个锦衣少年说的吧,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胡广把这个洋人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见他傻呆在那里,眉头一皱,就又再次问道:“你说你们带了成千上万本书籍到大明?”

    面对面地看着这个东方少年又一次说出一口纯正的家乡话,这个洋人惊讶地张大了嘴,任凭寒风往他嘴里灌,也没有一点感觉。

    胡广见他如此大的反应,心中也回过神来,好像自己听到有那么多书,一时激动,说了德语了。

    他稍微一侧头,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三个护卫,也全都和这洋人差不多,一脸痴呆像。

    反正说都说了,也无所谓了。胡广当即转回头,又问了一次这洋人。

    直到此时,这洋人才回过神来,也用德语连忙回答道:“是是是,特里戈神父带了七千三百多部精装书来大明,就存在北京的天主教堂内!”

    随着他开口说话,惊讶的神情终于有所缓解。不过他还是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位绅士,您是如何学会这一口流利的普鲁士语?”

    胡广得到确认,心中顿时高兴万分。不可否认,这个时期的欧洲,在自然科学方面,确实远远领先于大明。

    虽然自己有印象,可以记录出来成册一些后世的知识。可完整的科学体系,却不是自己随便写写能写出来的。再说了,自己没有三头六臂,要做的事情太多,一心扑在这个文化教育上,也不大可能。

    现在有那么多书籍的话,直接翻译过来后,再由自己来矫正一些重点的内容,这将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果自然科学的完整体系建立起来,在自己全力推动下,全民开始普及,那么西方还有什么能胜过东方?

    胡广想想就很激动,还想进一步了解一些详细的内容,就只能和这洋人先沟通了。

    “这个很难学么?我会也不稀奇吧?”胡广微笑着回答了他的话。

    洋人的嘴成了“o”型,不难学?为什么那些贵族都觉得很难,学了很久都只会一些简单的话?

    他半饷才闭了嘴,不知觉地,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用夸张地表情说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说实话,东西方语言的交流,实在是有点难!”

    胡广听了,嘴角微撇,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忽然又换了法语说道:“我说过,这东西其实很容易,真心不难!”

    在这洋人又再次张大嘴的同时,胡广又换成了英语,再次说道:“你没见过有人会,不等于没人会。泱泱中华,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岂是你能想象的?”

    好吧,装逼完了,胡广就换回德语,微笑着问他道:“我叫胡广,不知你叫什么?”

    这洋人楞了半饷之后,终于在胡广的打击下,回过神来,他脸上满满地全是钦佩之色,态度非常恭敬地回答道:“我叫约翰-亚当-沙尔-冯-白尔,中国名字是汤若望,能在此遇到阁下,真是不胜欢喜!”

    那洋文名很陌生,可这个中文名,胡广却是知道的。他仔细盯着汤若望,看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来一趟延安府,竟然能遇到汤若望,还真是不错。不过他不是应该在北京的么,怎么会出现在延安府?

    不过这是小问题,他最关心的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胡广想了解的更清楚一点,就又问了一次。

    汤若望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即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对胡广说了。

    原来这些西方传教士用他们在欧洲的那一套,在中华大地传教,行不通后,被他们琢磨出了另外行之有效的一套传教方法。就是学中文,通儒家经典,交通西方自然科学,特别是历法和算术,才慢慢地被少数人接受,在东方立足了。

    可他们人数毕竟有限,所学知识也肯定不全。加上他们走得是上层路线,那些都是人精,普通知识,你想糊弄也糊弄不了。

    有感于此,尼古拉-特里戈,中文名为金尼阁奉命回罗马向教宗保禄五世汇报教务,并再次返回东方的时候,收集了七千三百多部精装书,囊括了西方几乎所有学科的精华。

    如此一来,就能保证他们有足够的本钱向东方的贵族交流知识,才能借机增大影响力,从而达到在东方这个大帝国传教的目的。

    一六二五年,金尼阁来到陕西西安传教,并建成了一座教堂。不过去年时候,他身体不好,就回杭州去了。陕西的事物就由汤若望接手,这次刚好他从西安到延安府看情况,发展教会,结果遇到了胡广。

    冰冷寒风,仿佛对汤若望没有一点影响。他口若悬河,用母语叽里呱啦地讲解着他的经历。胡广则静静地听着,不时也用那叽里呱啦的鸟语在沟通。

    这个场景,不但让他的三个护卫惊呆在那里。就连那些汉人传教士,灾民和刘大能那边的人都稀罕不止。

    说到最后,汤若望欢喜异常地向胡广,深深地鞠了躬,态度异常恭敬地说道:“不知先生是否有时间,帮忙校对下鄙人所著的《望镜说》?”

    readx;因为语言的限制,西洋人对汉语总是一知半解,而明人对他们那么多泰西语,也不是很感兴趣。最重要的是,没有像后世那样发达的语言交流机构和机制。

    因此,双方合作,在翻译书籍之类的事情上,常常是事倍功半,让他们感觉到很吃力。

    现在汤若望突然遇到一个精通各类泰西语的东方人,他自然喜出望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拉胡广帮他的忙。

    因为《望镜说》虽然在钦天监官员李祖白的帮助下,已经用中文写好。可里面好多词该用什么中文,总拿捏不准。

    这书将是他在明朝士大夫中扩大影响力的重要敲门砖,因此汤若望很重视,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让胡广帮忙,顺便也可以看看这个东方人是否真有这个真才实学,能帮到忙。

    对于此,胡广自然也有兴趣一看,他当即点头同意。

    汤若望一见,欢喜得很,也不管这边机会难得的传教机会,丢给他的那些手下后,自己马上在前头领路,让胡广跟着他走。

    当胡广走了几步后,发现好像不对,转头一看时,才发现自己的那三个护卫还傻在那里。

    他很无语,就只好先招呼了他们,又去刘大能那边交代了几句后,才随着汤若望往城里走去。

    走近城门口时,刚好从里面出来一个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等胡广走过去之后,忽然有所觉察,马上站住身子,转身看向那个人。

    汤若望正很有兴趣地与胡广边走边交谈,当然,现在是用汉语,否则这一路走下去,还不知道要吸引多少目光。

    他见胡广忽然停住,不由好奇地问道:“阁下认识那人?”

    胡广转回了身子,摇了摇头,随他继续往城里去。

    他其实也算认识刚才那个人,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已经碰见过三回了。

    虽然那人的长须已经剪掉,但那身高,那黄脸,还是让胡广想起来,这个人就是那个在山神庙被吓跑的延安府捕快!

    他很纳闷,不知道这捕快穿着便服,背着一个包袱出城是干嘛?

    不过胡广也就是心中有点纳闷而已,并没有往心里去,随着汤若望走了。

    刚才这人,正是他的老熟人张献忠。他在早些时候上过城头,确认了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就毅然割掉了那养了很久的长须,换了便装出城而来。那包裹里,并没有其他东西,只是一套破旧衣服而已,到了城外换上,有助于他实施计划。

    到了太阳落山,野鸟归林,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各色人等都得回家休息了。

    在汤若望的依依不舍中,胡广没留住址,回到了住处。

    他帮汤若望核对了那《望镜说》,修改了一些错误,纠正了一些词汇。应该不久之后,汤若望就会出版这本书,然后送给徐光启、李天经,甚至献于崇祯皇帝。

    对于这点,胡广并没有什么担心的。科学知识,想传播就传播,并不会因为可能让汤若望得到声望,让朝廷知道怎么制作望远镜而去捣乱。

    对于他来说,只要有利于中华民族,那么就都是允许的。

    胡汉三不久也回来了,不过并没有什么收获。这两天,王黑子和高大财都是以玩为主,好像是在特意放纵。

    倒是刘大能带着人回来后,单独找到胡广,向他禀告道:“公子,这灾民过了一个白天,怕是又增加了大几百的人,全都挤在城外野地里,一个晚上,估计要冻死不少。”

    听到这种情况,胡广从汤若望那边获得的一点好心情,一下又没了。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晚上冻死人,这事情是在意料之中。

    刘大能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又禀告道:“城外灾民对官府的怨气好像越来越多,说是要赈灾,结果却连城门都不让进,任由他们冻死在外面。今日午后,甚至有几个灾民想冲击城门而被官兵抓了。”

    胡广没有说话,低着头沉思着,想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办法,再去帮帮那些灾民。

    “公子,我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之前在山神庙被我们吓跑的捕快,好像割了长须,穿着破旧衣服在灾民群里晃来晃去。”

    听刘大能再这么一说,胡广基本上就确认了:“我也见到了,应该是他没错。可能是官府对那些灾民不放心,就让捕快混进去监视吧。”

    说到这里,胡广由兵想到了对头贼,马上就又想起了高迎祥。

    忽然,他一拍手掌,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兴奋,当即对刘大能道:“刘哥,你去把高大财找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很急。”

    刘大能不知道胡广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说,不过既然胡广吩咐了,他自然不会不从。

    没过多少时间,高大财脸色有点紧张地随刘大能进了房间,客气地问道:“公子,您找我有事?”

    与此同时,在延安府另外一处宅子的炕上,张献忠没有一点睡意地躺着,回想着今天的经历。

    自己混出去,就是想在灾民中煽动他们的不满情绪。有这么多人,只要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肯定会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提前向罗捕头禀告,把功劳分润给他们,在事变发生之前一举镇压。

    可是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动作,那些灾民中竟然已经有人自发地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自己能置身事外,这是最好的事情。可到了后来,事情好像又有点出乎意料了。

    有几个卖力煽动的壮汉,竟然脑子进水了一般去冲击城门。他们这是自找死路么?抓进大牢,还能活着出来?

    前几天那些在城里被抓的灾民,倒还可以理解;今天这些人,明明凭着他们的身强体壮,可以在城外活得更滋润点。却中了邪一般地做事,简直是自个往死路上走。

    张献忠想到这里,翻了个身,准备继续想下明天该怎么办?虽然少了几个能代替自己煽动灾民的人,可自己观察后,好像还是有人在做着这事。

    这些人虽然都互相认识,可没有像那几个人中邪一般去冲击城门。如果他们明天还是满腹牢骚,在继续煽动灾民的,那自己就可以再冷眼旁观,不用出手了。

    张献忠正这么想着,忽然,他的身子一震,整个人就如同中了定身法,一动不动了。

    readx;各地民变的例子再次在张献忠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城外灾民越聚越多,城里大牢人满为患,要是其他环节再有个什么问题,岂不是民变的前兆?

    可这不大可能吧?张献忠想到这里,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如果有人在背后推动着这事,那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这是延安府,驻有重兵,还有各色官吏、富户的家丁也不是吃素的,岂是府谷、白水那种小县城可比!

    虽然在道理上觉得不可能,可张献忠凭着他的直觉,却觉得有可能。他一下兴奋了起来,翻身下炕,在屋子里徘徊了起来。

    如果真有人想在延安府发动民变,那会是谁呢?如果他想这么干,那最好又做些什么事情呢?

    这还真是天赐的机会,要是能利用好这次机会,就是我张某人的出头之日了!

    张献忠考虑着明天的计划,想象着借这次机会的飞黄腾达,不由兴奋地在小小房子里打起了拳。

    再说在胡广的居处,高大财注视着胡广,心中很是疑惑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叫自己?本能地,他心中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事,终于让胡广怀疑了,都怪王黑子前些日子多嘴!

    胡广几步走到他的眼前,面色严肃,认真地对他说道:“大财,城外的灾民越聚越多,大约有三千左右了,而且还在增加中,这个事情,你知道么?”

    高大财一听,心中一声叫苦,不想什么就偏来什么。老爷可是再三交代过,不要让他知道计划,免得指手画脚坏了事,万一事成也会被分了风头,说又是这小诸葛出了好主意才打下了延安府。

    他想到这里,开始装傻,露出惊讶的神色道:“什么,有这么多灾民么,我怎么没见到?”

    “你说你这几天去哪了,那种地方有灾民么?”胡广一听,没好气地说了他一句,然后继续道,“灾民还未在城中流浪开,就被官府赶出城外了!”

    “哦……”高大财敷衍着,打定了主意,反正打死都不承认。

    “这些灾民从各处汇集过来,却根本得不到官府的救济。在此严寒天气下,怕是要冻死无数人。这些人肯定对官府失望之极,因此,我有一个主意!”

    听着胡广的话,好像他并不知晓老爷要做的事情。高大财想着,便有点奇怪了,他不知道这人称小诸葛的胡广,会有什么想法?

    “公子请说!”高大财好奇地问道。

    刘大能一直站边上听着,心中想着,不会公子是想要高大财这边也拿出银子,去买粮施粥吧?

    谁知胡广的话出乎了他们两人的意料,只听他认真地说道:“城外灾民中的大部分怕是都活不下去了,让你老爷派人过来,引导他们去安塞。这样起事的时候,就能多不少人出来,成功的几率也会高不少。既能救他们一救,又能助我们成事,算是一举两得之事,你看如何?”

    刘大能一听,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公子这想法不错,比起我们那施粥的法子要好不少!”

    高大财听了,明白胡广根本就没发现老爷的计划。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头疼,怎么回答他呢?

    城外的那些灾民可是老爷派人散布了谣言,把他们从各县、村聚集过来的。为得就是用在攻占延安府之事上。引导到安塞去,那不是白忙活了么!

    胡广见高大财听了后,低着头沉默不语。以为他是怕给高迎祥增加麻烦,不想做这个事情。

    他眉头一皱,城外那么多灾民,既然有了法子能救一部分人,那就要救他们。

    于是,他替高大财考虑,对他说道:“如果你怕高大哥责怪的话,我写一封信,你带给他便是。等我在延安府的事了,我也会马上赶回安塞的。”

    再过两天,就能拿镜片了。这镜片的好坏,也必须自己来检验。可要等这边的事了,城外不知道会冻死多少灾民,因此他觉得有必要先写一封信,让高大财早点送过去为好。

    高大财闻言,抬头看到胡广眼睛就盯着他,一副你答应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的那种势在必得的样子。

    他不敢顶嘴,只好点头,一脸愿意地说道:“有公子的亲笔书信,那是最好……最好了!”

    胡广一听,当即让他稍等,马上就开始用鹅毛笔,给高迎祥写信。

    他主要是从这么做,会给高迎祥带来多大好处的角度进行了分析,写了很久,才写完了这封信。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为了城外那些灾民,他还真不愿写信。写简体字,怕高迎祥不认识,繁体字的话,自己好多又不记得。写这信,是真得难为胡广了。

    写完之后,他郑重地交到高大财的手中,严肃地对他说道:“明日城门一开,就快马送走,千万不要耽搁!”

    “好好好,公子放心好了,明日一早,我就让人送走。”高大财连声答应,拿了信后,向胡广抱拳拱了拱手,才告辞离去。

    刘大能看胡广松了口气的样子,由衷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一封信能救这么多人,也算是万家生佛了!”

    胡广摇摇头,自己只是尽力而已,没什么值得夸得!

    做完这个,他又扑到书桌上,开始苦逼地整理拼音字典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同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公子,公子?”

    胡广一听,头也不抬,手中不停,嘴上说道:“定国么,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果然是李定国。

    他看到胡广还在埋头疾书,便轻步走到书桌前,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手指用力,轻轻推了过去。

    胡广眼角扫见李定国推过来的是纸张,以为他在自学的时候遇到难题了,便轻笑一声道:“是不是拼音规则有忘记了的?”

    说话的时候,抬头看去,忽然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那书桌上的纸张并不是李定国做功课用的,而是自己刚之前写的那封信,并且是已被撕成了好几份。

    readx;第二天一大早,高大财带着毡帽,穿着厚棉衣,叫上王黑子,早早地出门。

    快到大门口时,高大财见王黑子还一脸未睡醒的样子。眉头一皱,看着四下无人,低声道:“让你不要整天趴娘们肚子上,搞得眼下无精打采了吧!接下来这两天可是最要紧的时候,可千万不能马虎了!”

    王黑子嘿嘿一笑,振作了点精神道:“就算是不成,反正也没啥遗憾了!”

    高大财正伸手去拉门,听到他这一说,当即回头略微大声地训斥道:“你个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听得么?”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高大财跨步出去,同时转回了头。

    这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当即吓了一跳。只见胡广带着胡汉三和李定国等人就站在门口,正冷眼看着他。

    “大财,那信可曾送出?”

    听胡广问话,高大财连忙走出大门,拱手道:“公子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保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老爷手中!”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心中有点惶恐,别是被他察觉到什么了吧?要不这个时辰,胡广应该是在奋笔疾书,写那什么字典吧!

    高大财担心的事没发生,只见胡广点点头,道一声“有劳了”,便让开了路。

    高大财心中松了口气,抱拳致礼,动作飞快地出门而去。

    看着他们两人身影远去,李定国有点不解,抬头问道:“公子,为什么不揭穿他?”

    “当面揭穿他,就等于是撕破脸了。”胡广说着,便低头看着李定国继续道,“就凭他,是不敢撕我的信的。必然是我让他这么做,肯定和高迎祥对他的交代,和他们在忙的事情有冲突。他不用请示高迎祥,就知道这事肯定是不可能的。”

    “哦!”李定国顺口应了一声,似懂非懂的样子,自个慢慢体会着。

    胡广也不再和他解释了,当即转头对胡汉三吩咐道:“这次跟好了,要有可能,尽量跟紧点,一定要知道他们两人去做什么?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胡汉三跟了两天,并没有什么收获。现在知道他们瞒着胡广在干些事情,心中就更是惭愧,当即抱拳回应一声,伸手招过了几个护卫,快步跟了上去。

    胡广马上又转身对刘大能吩咐道:“刘哥,你带人去城外看看情况,注意可疑人物,我怀疑里面混有高迎祥和官府的人。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是!公子。”刘大能也抱拳一礼,招了几个兄弟马上走了。

    客居他处,两眼一抹黑,这点让胡广有点无奈。他隐隐感觉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快探听消息,汇总起来分析,这风暴来不来,有多大规模,结果会如何?

    他这边的情况还不能最终确认,可张献忠那边,他却已有八成的把握,有人想在延安府搞民变了!

    刚出州府大牢的他,很是兴奋。凭他的那双眼睛,又特意去寻找,自然在大牢中给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张献忠站在州府大牢所在的威林街上,盘算着下一步行动。

    此时就去找罗捕头,为时还早了点。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大概什么时候发动民变?这两点最为重要。只有搞清楚了再上报,那时才显得自己有能耐!

    张献忠想到这里,一个转身,便又往北城门而去,他要摸摸煽动灾民的那几个人的底。他刚走到北门时,就看到有人进城而来。虽身着锦衣,却还是一眼被他认出来,是他要盯的几个人之一。

    张献忠当即心中一喜,想着按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跟着此人,绝对会有所收获。

    临近午时时分,一条条消息开始向胡广这边汇集。

    刘大能派人回来禀告说,城外灾民又增加了近千人,怕是这附近所有县的灾民都汇集过来了。更为可疑的一点,是这些灾民都听说延安府赈灾,才扶老携少,从家里赶来的。

    胡广听了,心中恍然。直到此时,他根据已掌握的情况,可以肯定赈灾的谣言,绝对是高迎祥派人去散发的,他的目的,应该就是延安府!

    他还在想着,刘大能又派了人回来,说官府见城外聚集的灾民过多,已下令禁止城内富户前去施粥,说是因为他们的施粥,才使得城外灾民越聚越多。只有绝了城外灾民的希望,才能让他们散去。

    胡广一听,当时就拍了桌子。

    明末是有天灾不假,可这**却更大于天灾。要是官府能一心为民,共同抗灾,不要说小冰河了,就是大冰河,那又怎么样?

    他努力压下自己的怒火时,胡汉三那边也终于派人来回报了,说是有人进城和高大财碰面说了一些话后,高大财正去找一些军汉喝酒了。

    胡广听完这个消息,马上想起王黑子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此时的他,已是了然于胸。

    高迎祥这个猪脑子,就算他再英雄,就凭他那点人,能拿下这延安府?脑子被驴踢了,认不清自己有多大能耐!

    胡广当即让人快速给刘大能传消息,让他注意灾民中官府的爪牙。发现情况不对,随机应变,一定不要让官府发现高迎祥的图谋。

    接着,胡广再派一人,让他前去通知高大财,让他立刻回来,就说有要事找他。

    “公子,我干什么?您也给我分点活吧!”李定国见胡广不断派人做事,心想着自己也要好好表现下,就向胡广要求道。

    他这一说,胡广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他身上。就在李定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公子一直看着时,胡广点头说道:“好,我这里有封信,你们帮我送去安塞!”

    这么冷的天气出城送信,路上还有那些可能居心叵测的灾民,说实话,这任务难度有点高。

    可李定国却兴奋地点了点头,很为自己能做点事高兴。

    胡广很快写了一封信,塞进信封并封好口后递给李定国道:“和孙可望、李文秀、艾能奇一起,马上出城,把此信送到安塞高迎祥手中!”

    临走之时,有一名护卫跟着他们一起走,这让李定国迷惑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让他们四人跟着一起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