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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胡广看在眼里,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不同于胡宽因为绝望而近乎歇斯底里的大笑,他是那种自信地微笑。

    “大哥,大嫂,如果我告诉你们,这明王朝撑不过二十年,必然会灭亡。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在发神经?”

    胡宽和乌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转头看向这位从小抚养大的亲人,眼中就如同看到一个疯子一样担心。

    胡广自然也料到了,他还是用微笑感染着他们,同时继续说道:“我不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哥,大嫂,你们觉得我们活不下去,起来造反是个案,或者说只是极个别而已么?”

    胡宽和乌兰都没有去过多远的地方,凡他们所知道的,都和府谷这边差不多。每过一个冬天,必然会有一批熟面孔再也见不到了。

    胡广问得是他们认知内的事情,因此胡宽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不就得了,你活不下去,我活不下去,只要有人带了头,起来造反,那么其他活不下去的人,也必然会跟从。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拼他娘的,不是么?”

    “我们府谷起来造反了,安塞也要造反,还有米脂等其他地方。再说大点,我们陕西起来造反了,那山西,宁夏,河南那些省份呢?”

    “这么多地方造反,朝廷要出兵镇压吧。既然出兵,就要有粮饷吧?可大哥,我问你,朝廷的军饷多久没发了,什么时候发过足额的了?”

    听到胡广的再一次问话,胡宽哑口无言。要能发军饷的话,自己也不会从军中出来。那天晚上暴乱的时候,自己也鼓动不了府谷驻军跟着一起反了。

    至于足额?胡宽心中一声冷笑,从来没听过还有发足额军饷的!

    “俗话说得好,皇帝不差饿兵。要是不发下粮饷,有多少军队会愿意卖命?”

    听胡广说着自己熟悉的事情,一条条分析出来。不知为何,胡宽忽然觉得,好像造反也并不是那么绝望的事情。

    “还有,地方官员的**和无能,这点相信不用我说,大哥也应该有认识吧!”

    胡广说着,胡宽不由自主地微微点头。这个不用说,自然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胡广说到这里,察觉到了大哥大嫂情绪上的积极变化。他稍微停了下,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些事情,大哥大嫂你们可能不知道,但那些事情也是要明王朝命的。”

    一听这个,胡宽和乌兰就有点好奇了,盯着胡广,静待他的下文。

    “明王朝的地方官**,朝中大臣绝对好不到那里去,否则绝对不至于让地方上糜烂如此。也就是说,明王朝上下已经**透顶,没救了。”

    胡广只能这么说,从地方上往朝中推演。否则直接把后世听说的朝中什么东林党咋咋咋地说出来,会让他们惊讶,难以置信。

    “其二,东北的建虏,都已打的明军没有还手之力,把整个东北都丢了。现在只能龟缩在城里,靠着山海关这些险地防守,早已丧失了和建虏野战的勇气和能力。”

    “这种情况下,如果建虏绕道蒙古,避开山海关,攻击关内会如何?”

    “什么?建虏绕道?不可能吧?”胡宽大惊失色,想象着建虏要拥入关内的话,就算他久经战场,生死已看得多了,也不得不为之色变。

    “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有熟悉关内地理情况的内奸带路,早晚会发生这种事情!”胡广记得明年底好像就发生这事了,但他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一是还存在变数,二是直说出来太骇人听闻了。

    胡宽也是军中老手,脑中按照二弟的说法一细想,就默然了。

    “东北战事不止,辽饷是会增多还是减少?这辽饷又会是谁来出,最终又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胡广的问题一个个问出来,问得胡宽后背直出冷汗,仿佛他就是那个要解决这些问题的崇祯皇帝。

    倒是乌兰没有这个觉悟,听到小叔这些话后,惊喜地问道:“那就是说,天下大乱,改朝换代的时候到了?”

    如果真的这样,乌兰想着说不定造反也能有出路了,也就是有希望能活下去。

    胡广微笑,稍微点了点头。

    乌兰还没来及有反应,胡宽却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天下大乱,苦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大哥有悲天悯人之心,这点不错!胡广心中想着便开口说道:“大哥,我之所以说这么多,是为了让你心中有个底。不要盲目悲观,要做好准备,在这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只要我们够强了,怜惜老百姓的时候,我们也才有能力救他们。”

    胡宽神情凝重,看着弟弟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理解了胡广的用意。

    “大哥,话说回来,眼下努力提升自己实力的时候,也要提防一点王嘉胤他们。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胡宽听了,稍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好!”

    听到大哥答应,胡广觉得自己这番话没有白费。他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不在府谷的这段时间,大哥一点要…”

    “等等,二弟,你不是说大哥让你去延安府,很可能是另有目的么?要不,干脆别去了!”胡宽打断了胡广的话,皱着眉头说道。

    “是啊,小叔,你变得这么厉害,刚好可以帮你哥。”乌兰站胡宽的身后,伸着脖子探过来跟着说道。

    胡广一听,笑了下解释道:“王嘉胤是否别有用心?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过有一点他说得没错,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府谷这边起事了,其他地方都跟着起事,只有这样,府谷这边才能安全不少。”

    “我只是做了个梦,看似长了见识,但现实中到底如何,心中其实没底。出去看看,帮高迎祥起事,查看下以后该怎么走,也还是有必要的。而且,只有我出去了,王嘉胤到底有没有别的用心,也才能知道。”

    胡广知道明军全力反扑的话,农民军肯定是抵挡不住,至少是要挪窝的。但到什么地方去建立根据地这事,他却一点把握都没有。

    这件事情虽然看似不急,但对于一心谋大业的他来说,也是越早定下来越好。

    readx;陕北重镇榆林,延绥巡抚府驻地门口,一骑夹尘飞奔而至门口,滚鞍落马,从身上解下一个长筒子举过头顶,大声喊道:“八百里加急!”

    巡抚门口的校尉早已看见,迎过去接了长筒在手,急忙入内。

    没过多久,长筒便到了巡抚府的大管事岳步群手中。

    他先是挥手让校尉退下,却并不急于动作。只是皱着眉头,翻看了下这长筒,发现这是葭州送过来的而已。

    他心中有点恼怒,地方上能有什么事情,最多区区几个毛贼打劫而已,就大呼小叫地来惊动老爷!

    想起老爷的病情刚刚有点好转,要是不分青红皂白递上去,坏了老爷的心情,影响了他老人家的病体恢复,那罪过就大了。

    想到这里,岳步群忽然开了封条,直接取出了里面的信件看了起来。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就犯愁了。

    要是一般的毛贼骚扰百姓,自己就能做主挡回去,让地方官自己去处理。

    可信中禀告的事情却有点严重,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毛贼闹事了。不但攻陷了清水堡,甚至还攻下了府谷县城,打败了前去镇压的官军。

    这事必须要让老爷知道才行,可老爷都已经七十好几的人了,这病原本就难好。要是知道了这个坏消息,病情加重的话,那又该如何是好?

    岳步群想着就很担心,左思右想后,把信藏在身上,去老爷房里问安。

    延绥巡抚岳和声,据说是岳飞的后代,万历二十年(1592年)中了进士。平素兴趣,爱谈文事,曾建有中天书院和摄城书院。但对于祖先打仗的本事,却是一窍不通。

    他是浙江嘉兴人,老来却任职陕北边陲之地,受不得这边的气候,经常生病。这一次,更是病得厉害,已经好多天起不了床了。

    这一天,喝了药后刚有点好转,在丫鬟的帮助下从床上刚坐起来,就见到自己的大管事鬼鬼祟祟地进来。

    他有点好奇,靠在床上问道:“可是有事?”

    不愧是相处几十年的主仆,一下就猜出了个大概。

    “老爷,没事。”岳步群连忙弯腰低声回答了一句,想想又不对,就补充了道,“葭州来了个急递,说是有民变。”

    “哦。”岳和声不以为意,挥挥手道,“这种事就不要来打扰了,让他们自己处理便是!”

    岳步群偷看了一下老爷脸色,好像还红润的样子,犹豫了下,还是再次补充道:“是八百里急递。”

    “哦?”岳和声有点疑惑地看着他,葭州能有何事,竟然要用八百里急递?

    好奇之下,他伸手示意了下道:“拿来给老夫看看。”

    岳步群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信,递过去的手微微有点颤动。他实在无法把握,老爷看了这信会不会有事。

    只见岳和声的两手握着信纸,皱着眉头看了起来。好一会,没有反应。

    岳步群一见,心中松了口气。这么长时间,老爷肯定是看完了。看来应该没事,在想着怎么处理这事了。

    谁知他还没想完,就听到“噗”地一声,岳和声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晕在了床上。

    忙乱了几天后,岳和声的精神总算恢复了点,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下了指示:令各堡将领,严厉约束手下,不得参与民变。

    至于府谷怎么办,他没说,岳步群也心领神会。就先当普通民变处理,等过了这个寒冬,看乱民还能活下来多少。到时候再筹集粮饷出兵,就有事半功倍之效。

    大概又过去十多天后,天气愈发的寒冷,榆林地区最大的河流-无定河也已经结冰。

    北风“呼呼”地吹着,无定河边的官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唯有十多骑,还在赶着路。

    “三哥,还有多远啊?”有一个骑士忽然问道,听声音,年纪不大。

    他边上的一名骑士听到问话,就转过头去,大声回答道:“那个路口往左拐,再赶二十里路左右,大概就到米脂县城了。”

    说到这里,他又有点感激地提醒道:“公子,三哥不敢当,叫我老三就成。否则别人听到了,会被怀疑的。”

    公子,也就是胡广,听了后笑了下道:“这个我知道,这不是没人么,有人在我自当改口。”

    他是扮成探亲的官宦子弟,护送的家丁从大哥的手下挑选出来的。由刘大能领头,胡宽也放心。而胡汉三之所以跟着,是他认得路,去过延安府。

    胡汉三虽然嘴上不愿意胡广称呼其为三哥,其实心中还是蛮受用的。他担心胡广的身体瘦弱,赶了半天的路会吃不消,就又指着前面的路口说道:“前面那路口往右拐,不远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我们可以过去歇个脚,让马也恢复下体力。”

    他们都是穿着棉衣,戴着毡帽,保暖措施很到位。可这寒风实在有点冷,直往脖子里灌,有个地方能歇歇,吃点东西再上路,也是一个好主意。

    因此,胡广就转头问他另外一侧的刘大能道:“刘大哥,那我们过去歇歇吧!”

    这行队伍本来就以胡广为首,他要得到刘大能的同意,更多的是体现出尊重。

    刘大能心中受用的同时,自然也不会有意见。一行人就催着马,在胡汉三的带领下,往山神庙而去。

    离得近了,便看到山神庙的围墙破败不堪,但要想翻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胡汉三在门口下了马后,牵着缰绳上去一推庙门,竟然没推开。

    他有点奇怪,对跟上来的胡广说道:“奇怪,这庙门怎么推不开,好像被人堵上了。”

    “那可能是比我们先来的路人在里面歇息吧?”胡广猜道。

    刘大能也已走近,他用力一推,庙门马上就被推开了。他先往里面走,一边笑着道:“这里面的人倒是自私,这山神庙又不是他家的,竟然堵着门不让别人进。”

    “就是,难不成里面有婆娘?”王嘉胤的亲信王黑子笑着回应道。他是王嘉胤派来,作为胡广和高迎祥之间牵线搭桥用的。

    这个倒有可能,不过胡广进门的时候,看到堵门的是几块不大的石头。心中就有点疑问,如果里面有妇孺,难道就没有男人随身保护,否则既然要堵门,就不会搬这么小的石头了吧?

    readx;还未走进殿内,就听到刘大能有点惊喜地声音道:“好香啊!”

    他的话音一落,其他人也闻到了。胡广心中一惊,马上想起了府谷县城外山上遇到的那一次。

    该不会又是有人在吃人肉吧?胡广心中暗怒。他又记起自己关在县衙大牢的时候,张招弟就说过米脂的惨况。

    他娘的,这世道真是吃人的世道。这次让我胡广撞见了,管他娘的,就凭他没有做人底线这条,一定要杀了他替被吃的人报仇!

    胡广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拉着马大步往前走。

    其他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纷纷拔出兵刃,回头瞧了他一眼。

    “把里面的人都抓起来,如有反抗,一律格杀!”胡广大声下令,就是要让里面的人听到。先来个威胁,多少都能震慑里面那些没有底线的人。

    刘大能和胡汉三等人当即放开马匹,双双踹脚,踢开了虚掩的殿门,用兵刃护着闯入了大殿之内。

    其他人紧跟着拥进去,也都做好了打斗的准备。

    这些人能被选出来当胡广的护卫,自然是身强力壮,甚至还有个人技艺在身,也算是好手了。

    里面的人就算再多,再凶悍,他们也不会有多少吃亏。

    忽然,首先进去的刘大能,那粗犷的嗓门再度发出惊讶之声:“我以为是人肉呢,原来有人在烤叫花鸡!”

    胡广一听,楞了下,当他跨步走入大殿时,看到自己的人围着一个火堆,神情松懈地站着。

    火堆已经被扒开,露出里面原本被埋着的一只叫花鸡。有一块黄泥已经脱落,飘出来的肉香让赶了半天路的一群人垂涎欲滴。

    大殿内空荡荡地,除了一个怒目圆睁地盯着他们的山神泥像之外,什么都没有。

    胡汉三来过这里,熟悉庙的结构,就叫了几名弟兄,往后殿搜去。其他人等,则又出去牵马进门。反正这大殿够大,让马避避风,也是好的。

    不是吃人肉,胡广的心情好了不少,当即对转向后殿的胡汉三喊道:“三哥,找到人的话,好言相说,不要吓到他们!”

    想着堵门的石头,胡广估摸着还真可能是只有妇孺。

    过了一会,胡汉三带着人转了回来,脸色有点奇怪,向坐在篝火边的胡广禀告道:“里面没人!”

    胡广一听,皱起了眉头。不可能没人的,肯定是听到动静逃了。

    刘大能也有点意外,当即叫起几个人,出门而去。没见到人,心中终归不踏实。

    不过如此一来,这庙里算是安全了。原先的人听到动静就跑,说明对方怕自己这边。

    因此,其他人都放下了心,不用胡广吩咐,喂马的喂马,烤火的烤火。

    而那只叫花鸡,被王黑子拿在手里,嗅了嗅后,揪了一点尝尝,然后对胡广说道:“这鸡没放盐,而且还没熟透,估计刚烤了没多久!”

    他说完之后,从怀里掏出了盐包,洒好盐后想重新用泥包起来,却发现没有泥可用。这大冷的天,外面的泥都被冻成疙瘩了。

    胡广作为后世的特工,野外生存就不用说了。因此他也不在乎,笑着吩咐道:“去找些柴火来,烤着吃也一样很香!”

    他这么一吩咐,自然就有人去做。

    没过一会,胡广把叫花鸡就插在腰刀上,熟练地烤了起来。

    很快,香气四溢,让一众护卫都忘记了说话,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叫花鸡的表皮慢慢变成焦黄色。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在响着。

    忽然,“咕噜”地声音响起,是肚子在叫了。

    王黑子听到,正想拍下胡广马屁,说他烤得真香时,却看到胡广握刀的手腕翻动,刀锋向上,做出防御的姿势看向上方。

    其他人和王黑子一样,有点惊讶,马上意识到了不对,纷纷向上看去。

    只见殿中上方的横梁上,躲着四个小孩,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同时,肚子还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四个小孩很快被抓到地面,护卫们围着他们,由胡广处置。

    这四个孩子,大概最大的也就十岁左右,小的大概还没有丫丫大。他们在胡广的面前,脸上有害怕的,也有愤怒的,还有绝望的,不一而足。

    他们的骨架都比较大,看样子以后长大的话,也是一条真正的秦地汉子。不过从脸上看出,应该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比较瘦弱。

    其中一名年龄较大的孩子怒视着胡广,大声说道:“鸡是我偷的,逃跑的主意也是我出的。你们要吃我们,就先吃我好了。”

    胡广听了一愣,自己什么时候说要吃他们了?

    另外一个孩子忽然眼睛一亮,用手扯着刚说话那个道:“他们好像不是那些人!”

    “怎么不是,刚才没进来的时候都说要杀我们!”先前的孩子马上反驳,眼睛却还盯着胡广不放。

    年纪最小的两个孩子被这两个护在身后,听到争论,也探头出来看。

    “我说他们不是就不是,你没听懂么?”这说话好像很霸道。

    一众人见了,都觉得有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争论,就连胡广也不例外。

    这个大点的孩子好像被激怒了,转过去推了那小孩一把,同时凶狠地道:“你是不是不服气我当这个老大,专门和我作对!”

    “谁让你说这鸡你要吃一半的!”那小孩不甘示弱地推了回去,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

    这还真是搞笑了,几个小孩都被抓住了,鸡也落到了别人手里,他们却还在为之前的分法耿耿于怀,甚至还要打架。

    围着的大人们都卷起了手,神态放松的看戏。这几个小屁孩,还真是有趣。旅途疲乏,刚好解闷。有几个护卫为此还退后了几步,给他们腾出地方来。

    胡广也是差不多的心思,不过他倒没打算看戏。这几个孩子要放在后世,都是刚上小学的年龄。现在却为了一点吃食,甚至身处险地都不自知,也是怪可怜的。

    他想开口劝阻时,那两个年纪小的孩子竟然也加入了吵架,各帮一个,打到了一起。

    胡广一见,眉头皱了下,上前想去分开他们。

    可就在这时,那四个小孩发一声喊,竟然都往胡广扑了过来。

    readx;只见大一点的两个小孩,一左一右扑向胡广的两臂,企图一举把他架住,而小一点的那两个小孩则是去抢胡广的腰刀。

    事情眨眼之间发生,四个小孩就这么分工明确,显然是默契已久。

    可胡广虽然看似身体瘦弱,但他的灵魂却是来自后世的超级特工,这四个小孩一动,他就已察觉不对,马上就侧身躲避。

    结果大一点的两个小孩只是扑到了胡广的脚下,另外那两个小一点的孩子则连胡广的一根毛都没碰到。

    “铮”地一声响,腰刀出鞘,那两名大点的小孩还没来及再扑,胡广的腰刀已经递到了他们的鼻子尖。

    到了这时,围观的护卫们才反应过来。当即喝骂着上前,一人一个揪住这四个孩子,按倒在地,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丝毫不留情。

    胡广见此,还刀入鞘,稍微保持一点距离后,向那四个护卫挥了下手,示意他们放开。

    胡汉三吓出了一声冷汗,没想四个小孩竟然会出其不意,猛地扑向胡广。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想制住胡广来要挟他们。

    实在太大意了,差点被小孩算计,要回去一说,这脸都没地方搁了。

    他来到胡广的身边,再不敢大意。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是刘大能带人回来了。看到殿内的架势,不觉微微吃惊。

    不过他也没问,反正就是四个小屁孩而已。他向胡广摇了摇头,表示外面没看到人后,就也站胡广的身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四人还真狡猾,竟然假装打架,想来抓我,真是好胆量啊?”胡广假装冷着脸,生气地说道。

    他总不能和四个小孩去一般见识,只是有点欣赏他们之间的默契、勇敢和随机应变能力,就想着再吓吓他们看,是否还有什么惊喜。

    “不要废话,小爷我不是吓大的。被你们吃就吃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大点的那小孩一脸的决然,没有一丝害怕。

    两个最小的孩子听了,也都把头颅昂得高高地,跟着说道:“有种先给小爷脖子上来一刀,没卵的才不敢!”

    “我身上有病,吃了毒死你!”

    胡广听了反而笑了出来,他看向另外那个最大的孩子,问他道:“你呢,你怎么不说个话,表个态?”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孩年纪最大,胆子竟然最小。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求饶道:“大爷行行好,我年纪大了,有力气,不要吃我,留下我能做很多事情的。”

    这个小孩终于有点像正常人了,胡广心中暗想着。

    那决然的小孩一听,怒视着那最大的小孩,大声喝道:“孙可望,没骨气!死就死了,求他也不会饶过你的!”

    哦,原来这个最大的小孩叫孙可望。胡广想着。忽然,他猛地一惊,什么?这小孩叫孙可望?

    他脸上的神情惊讶无比,指着那大小孩,确认道:“你叫孙可望?”

    跪地上的小孩被同伴训斥,略微有点尴尬,正在犹豫的时候,听到胡广问话,连忙点点头,很顺从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倨傲彪悍之气。

    胡广的目光转到了决然的小孩身上,试探着问道:“你呢,是不是叫李定国?”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护卫们想着,不会胡广认识他们吧?

    而几个小孩则想着,为什么这个人会叫得出李定国这个名字?

    “哼,明知故问!”李定国说完,把头一扭,竟然理都不想理。

    胡广一点不以为意,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目光扫向另外两个小孩,问他们道:“你们两个是叫……叫什么秀?艾什么?”

    这四个明末著名的人物中,相对来说,只有李定国和孙可望的名声最大。因此被胡广记住,另外两个却不记得了。

    只见那两个小孩诧异着脸,回应着道:“李文秀!”

    “艾能奇!”最小的小孩报了姓名后,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的?”

    “这还用说,肯定是那掌柜告诉他的,要不他怎么可能认识我们四个人!”李定国不等胡广回答,就先解释了。

    末了,他又补充道:“你们别忘记了,那店的东家派来的人,就是穿这种衣服的。”

    护卫们一直被他们的对话搞得稀里糊涂的,直到这时,才模模糊糊知道,应该是这四个小孩从什么店里逃出来,又认错了他们,所以才有这些事情。

    可有一点,胡广是第一次过来米脂,又是如何知道这四个小孩的姓名呢?

    胡广知道了这四个小孩的名字,心中欢喜。看着他们穿着那破烂的单薄衣服,装出视死如归的样子,小身子却在瑟瑟发抖,不由得有点心疼。

    “你们认错人了,我们是第一次来米脂。”胡广说完之后,转身走到自己的马边,伸手解开上面的包袱,拿出备穿的棉衣,转身又走回来,递给昂首站着,脸上却开始有怀疑之色的李定国道:“快穿上,小心冻到。”

    说完之后,也不等李定国来接,就披到了他身上。然后又转头问刘大能道:“刘叔,你们的棉衣呢,先借用下。”

    刘大能刚经历过丧子之疼,眼见这四个孩子的表现,心中很是喜欢。现在又是胡广说话,他两话没说,马上过去取了自己的棉衣过来。

    胡汉三和另外一个护卫也赶紧过去,把自己的棉衣取过来,分给这四名小孩一人一件。

    孙可望已经从地上起来,四个小孩都裹着棉衣,如同一件长袍一般裹身上,裹得很紧。

    毕竟是孩子,得了好处,知道不是追自己的坏人后,都红了脸,没敢说话,低头看着篝火中火焰的跳动。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庙门被人大力踢开,又有人来了。

    四个小孩一听,吓得一激灵站了起来。

    胡广一见,眉头一皱,不会是这四个小孩以为的坏人追过来了吧?

    他当即对身边的胡汉三吩咐道:“照顾好这四个孩子!”

    然后站起来,打开殿门,向外看去。

    其他护卫们一见,也纷纷亮出兵刃,拥到胡广的身边,一起向外看去。

    readx;只见一名高个瘦子,穿着捕快行头,牵着马匹走入庙门。

    他脸色微黄,额下长须极为明显。抬头看到殿门这边,竟然有一伙手持刀剑的锦衣汉子正严阵以待,不由得一怔。

    随即面色一变,马上又牵着马退出了庙门。紧接着,一阵马蹄声响,迅速远去了。

    众人一见,都松了口气,还以为来了什么恶人呢!

    于是,胡广又返回回来,在篝火边坐下,笑着说道:“没事,不相干的,一个过路捕快而已。”

    四个小孩一听,他们的神情也松懈了下来。只是个过路捕快,那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其实,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捕快和李定国四人的关系大了去。

    因为刚才那捕快,就是后世有名的张献忠。他此时身为延安府捕快,奉命前来米脂公干,到山神庙歇息时刚好遇到四小,见他们与众不同,便救下了他们并认为干儿子。

    然而在这个位面,却因为胡广的横插一脚,他们就成了陌生人了。甚至在以后的岁月中,还变成了对手。

    当然,这些事情暂时都没人知道了。胡广的心思又转到了四小身上。那烤好的叫花鸡从一边护卫手中要过去,分给四小道:“你们的鸡,趁热吃了吧!”

    四小都是孤儿,在这吃人的世道挣扎求活,对好人坏人的敏感远非后世同龄孩子可比。

    他们能明显感觉到胡广对他们的好心,又加上肚子饿得狠了,竟然在众多陌生人的环视中,一点不客气的接了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一直到鸡骨头都差点啃下肚去,才算喘了口气。胡广又让护卫再准备了点吃食烤热了递过去,一边问他们道:“你们为什么一口咬定我们要吃了你们四个?”

    李定国与胡广坐得最近,闻言就放下食物,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而其他几个小孩,包括最大的孙可望都还在忙着吃。最多是点下头表示存在感,或者偶尔插个话作为补充。

    原来他们四人在榆林那边流浪的时候就结成一个小团队求活了,后来出城找吃的时候被人掠到了米脂的一家黑店。

    这边的灾情非常严重,人吃人已经很普遍。甚至在县城外的一些地方,已经出现了张招弟说得情况了。

    不过稍微有点夸张,并没有当面剁人的。这四小就是当两脚羊被抓的,只是他们实在太瘦,没什么肉就先暂时养着。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两脚羊越来越少,最近这几天就要对四小动手了。

    四小知道待那店里必死,早就谋划着逃跑了。

    也亏了他们是孩子,不怎么提防他们,因此昨天夜里竟然被他们逃了出来,甚至顺手牵羊还抓了只鸡走。

    他们逃到山神庙,肚子饿得受不了,就想先吃了鸡再跑,没想就被胡广等人撞见了。

    胡广静静地听着李定国叙述,看他一脸平淡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慨。

    这个年龄,在后世的话,正是爷爷疼,姥姥爱的时候,天热了开空调,吃冰激凌;天冷了就躲被窝睡懒觉,不高兴了逃网吧去打游戏。

    可眼前的四个,却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的万分之一,睁着眼睛,还有口气,就要和所有的做斗争,只是为了求活而已。

    李定国语气平淡地在叙述,但不用说,他们这段经历必然有很多的担惊受怕,彷徨无助和惊险刺激。

    这一切,都是因为大人做得不够好,才让这些小孩有如此遭遇。

    就算天塌地陷,恶魔临世,也应该要有大人们去顶着才对。胡广想着,心中的那个愿望就变得更为迫切了,一股沉重的责任感压在了他心头。

    他的护卫们,可能见惯了这种情况,因此感觉并没有胡广深刻。不过刘大能是个例外,他脸上的痛惜之色远较别人明显。

    等到李定国说完之后,他忍不住插话问道:“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听着这话,四个小孩都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摇摇头道:“不知道!”

    其中李定国看着刘大能慈爱地看着他们,忽然福至心灵,马上跪地,恳切地说道:“还请收留我们吧,我们很勤快,能干好多活,只要有口吃的就成!”

    其他三个小孩一见,也纷纷跪下求收留。

    刘大能原本心中就有这个意思了,见他们又机灵,就转头向胡广看了过去,毕竟这次出来是以他为主,带了四个小孩会有拖累的。

    如果胡广不管这四个小孩,又失去了和张献忠相遇的机会,他们不要说扬名了,能否活下来都不一定。

    胡广作为后世的灵魂,以振兴中华为己任,能为了祖国的强大而牺牲自己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不答应。

    因此,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问道:“跟着我们不是不可以,但可能以后的日子会很苦,东奔西跑,甚至有可能会丢掉性命!这样的情况,你们还愿意跟么?”

    四小听了都一愣,孙可望疑惑地开口问道:“我们不是去府上当奴仆么?”

    他们看胡广一行人的穿着,以为是有钱人家,甚至是官宦子弟,至少应该稳定吧?

    边上的大人们听了,都呵呵地笑起来。

    胡广在和刘大能对视了一眼后,稍微严肃了脸,认真地对他们说道:“其实我们是官府口中的贼,也是活不下去了杀官造反的!如此,你们还愿意跟着我们么?”

    周围的护卫听到胡广说出了身份,都有点吃惊,一下安静了下来。不过从他们的神态上,也能知道胡广说得不是假话。

    孙可望一听,犹豫了,这和自己所想的相差太大。

    但李定国的表现却完全不同,在稍微吃惊了一下后,马上昂首对胡广大声说道:“那些当官的就是该杀!我要有这个本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把他们都杀完了才好!”

    想起他们遇到的官,不管大小,就没一个好人,其他几个小孩,包括孙可望也都表态了。就好像他们几个还活着,就是要杀尽天下的官一般。

    不过王黑子对四个小孩有点担心,就怕他们当面一套,背后就跑去告官了。

    他真想和胡广说下的时候,庙门口又传来了动静。

    readx;这一次,殿内的人就没有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大概又是一过路的,再像上次一样,估计马上就又吓走路人了。

    “不抓到那四个兔崽子,我们就没法回去交差。他奶奶的,这大冷的天跑出来,冻死老子了!”

    “要是抓到了,老子活剥了他们的皮。这庙里搜下没有的话,还得往前追!”

    凶神恶煞般地声音传进殿门,让四小的脸色一下变了。之前很多天里,听到这两个人的声音,睡得再熟都会吓醒。

    胡广一见,心知追四小的那些恶人来了。他走过去透过门缝往外瞧了下。

    只见有两个彪形大汉正牵着马,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往殿门而来。

    胡广马上转身,向自己的护卫打了个手势。

    没过一会,门被一脚踹开,冷风马上就灌进殿内。

    这两人一眼便看到了他们正对着的殿内,正站着他们一直寻找的四个小孩。

    不过他们还来不及高兴,忽然就从门两边伸出了许多把刀剑,一下架到了他们两人的脖子上,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们。

    “好汉爷,饶命啊,好汉爷,饶命啊!”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马上开口求饶。

    没人理他们,自有护卫上前用自带的绳子反绑了他们,然后一踹他们的腿脖子,大声喝道:“跪下!”

    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关上,胡广就站在这两个恶人的面前,用手指着他俩问四小道:“是不是就是他们卖人肉,开黑店?”

    李定国首先站出了一步,用冻得红肿的手指着那两人道:“就是他们,好多人都死在他们两人的刀下,他们还自号血手人屠。”

    看到殿内有那么多锦衣汉子,还带着刀剑,似乎与那四个小孩关系不错,他们就意识到不对了,顺从地跪地上,哭丧着脸回答道:“各位好汉,不对,是各位官爷吧,我等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没办法才干这一行的,都是我们掌柜逼得。”

    听到他们诡辩,四小因为有了胡广等人的撑腰,马上怒声控诉着他们的罪行。曾经的恐惧、怨气和无奈,都在此时发泄了出来。

    就算是那些见惯了惨事的护卫们,听到四小那血淋淋的控诉,也都为之诧异和愤怒。

    人在他们的眼中,比两脚羊还不如,极尽侮辱戏弄。杀猪宰羊还会给个痛快,他们却把同类的痛苦当乐趣而慢慢享受。

    胡广听得异常愤怒,冷静到极致,怒火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王黑子走近胡广,正想低声说话,以解决自己所想到的顾虑时,听到胡广沉声开口道:“孙可望,李定国,李文秀,艾能奇。”

    四小听了,转头看向胡广,不知唤他们何事?

    “我给你们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你们敢下手么?”

    如果一般情况下,像这么小年纪的孩子,胡广肯定是不愿意他们去杀人的。

    可这两个禽兽都不如的东西,在四个孩子的心里,已经有很深的阴影。如果不由四个孩子自己去解决掉的话,很可能会让四个孩子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摆脱这个阴影的。

    四个孤儿独自求活到现在,自然也不会是温室里的花朵,听到胡广允许他们动手,竟然争先恐后地去拿胡广手中的那把匕首。

    那两名彪形大汉一见,吓得连忙求饶,其中一个看到软得不行,就来硬的:“我们东家也是官府中人,人称贺疯子,要是在这地界得罪我们东家,小心……”

    明末历史上算有名的贺疯子贺人龙,此时并没有多少名声。也因此,不管是胡广还是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

    甚至胡汉三嫌他们两人呱噪,拿起两根粗如手腕的柴火直接捅进了他们的嘴巴,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有护卫看四小争抢匕首,就顺手拿出他们的匕首,给四小一人分了一把。

    四小的脸涨得通红,咬牙彻齿地上前,竟然不约而同地往那两名彪形大汉的脸上划去,只是一刀一刀的划,而不是立刻杀死他们。

    这实则就是古代的剐刑,厉害的刽子手,能让犯人受尽千刀万剐后才死。这两彪形大汉嘴里塞着柴火,痛苦至极,却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护卫们在边上见了,都大声叫好,但胡广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稍微忍了一会,最终还是忍受不了四个后世刚读小学年龄的孩子,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来杀死敌人。他上前一伸手,拦住了他们。

    四小和护卫们都有点奇怪,看着胡广不知何意。

    “这两个人,以折磨人为乐趣,自然是死有余辜。”胡广说话的时候,脸色很严肃,“他们这种行为,是人神共愤的,是不是?”

    四小不知道胡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他既然问了,根据自己的理解,都掂了点头。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这种折磨人的行为,是人神共愤,那么我们还应该不应该学他们的做法,去折磨人至死呢?”

    殿内很安静,除了外面寒风刮着的声音外,唯有躺地上两名彪形大汉的呜呜声。

    “这不一样,他们是恶人,活该千刀万剐!”李定国马上摇头反驳道。

    孙可望倒有点犹豫,没敢开口。但李文秀也帮着李定国,紧跟着说道:“朝廷也有这种杀人的法子!”

    护卫们听出胡广的意思,好像不想让四个孩子活剐了这两个恶人,心中都有点不以为意。

    他们的想法,其实胡广都知道。哪怕到了后世,他都还听说过,某一个人做了恶事,有人会说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或者说活该千刀万剐!更不用说,古人认为的惩治恶人,用这剐刑有什么错了!

    胡广耐着性子,对四小认真地说道:“他们以折磨人为乐趣,你们这么折磨他们,是不是也以看到他们的痛苦为开心?”

    看到李定国想反驳的样子,胡广马上接着说道:“或者你们还会说这不一样,因为他们是坏人,你们是好人。可他们的亲人来看,你们就一定是好人了么?”

    “还有,要是他们被冤枉的呢?刚才李文秀也说过,朝廷也有这刑法,并且用这刑法杀过很多人。难道这里面就没有一个被冤枉的么?如果有一天,你们被冤枉,要被处死,会愿意遇到这种极端折磨人的刑法么?”

    “我们是人,和他们两个不一样的。我们的快乐,不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不希望你们四个孩子,年纪这么小就有这种心思!”

    readx;最后,胡广深深吸了口气,略微带点感慨地说道:“孩子们,你们是我们的未来。我不希望你们有一颗杀戮之心!”

    他的话说完了,对于从小耳濡目染这种做法的四个小孩来说,可能还是没法理解,不过他们却能感受到胡广是为他们好。

    因此,李定国首先点点头,也是脸色诚恳地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他一刀捅进了面前这个彪形大汉的心脏处。

    那人的脸上血肉模糊,不知为什么,却能感受到他对李定国的一丝感激,也不再痛苦**,很快就躺地上一动不动了。

    其他三名小孩一见,也一样对另外一个动手了。

    护卫们倒是有点不以为然,其他人碍于胡广的面子,并没有说,就王黑子开口说道:“其实,这种连我都看不下去的人,千刀万锅也不为过。否则起不到震慑,以后还会有人犯。”

    胡广一听,抬头向他看去,眼角扫过其他人,心中对他们的想法一目了然。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于这些大人,他原本是不想说的,现在王黑子既然提了出来,他就不得不问道:“你的意思,就是要震慑其他人不这么干,是不是?”

    “是啊,相信自古以来,都是这个目的!”王黑子点头,理所当然地道。

    胡广面对着,脸色严肃起来,沉声问道:“那我问你,自古以来,打不下一座城池的时候,说要不投降,就要屠城,这是不是也是对的?”

    王黑子毫不犹豫,当即点头道:“当然,否则何以震慑他们放弃抵抗?”

    或者胡广的这个问题,和刚才略有不同。但其实本质上还是一样的,都是对人生命的漠视。

    不要说以前了,就是以后这些所谓的农民起义军在攻城的时候,也是用过这手的。

    那些起义军领袖的想法,和王黑子其实一般无二。或者说,这些古代人的想法,都差不多。

    胡广一声冷笑,让王黑子楞了下,自己好像没有回答错吧,大家不都是这样的么?

    “如果你是城里的百姓呢?你没有参与抵抗,却也要被屠杀,你冤么?如果屠城,那城里的老弱妇孺,他们又是何等的不甘?”

    “我知道,你可能会说如果自己在城里,那是自己倒霉。至于那些老弱妇孺,谁让他们在城里了!是不是?”

    胡广在说话的时候,气势有点盛,让王黑子有点怕了,一时没敢反驳,不过心中却在说,就是如此。

    “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失去了不再重来……”胡广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愣,貌似自己好像是个特例吧!

    “也因此,生命是至高无上的,动则剥夺别人的生命,只因你强势。这样的世道,你会喜欢么?”

    “反过来说,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保证,除非犯了不赦之罪,才有可能被执行死刑。这样的世道,你愿意待么?”

    在护卫们的意识中,他们能理解这种。刘大能就首先感慨地说道:“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胡小哥,你说得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吧。我们这些老百姓,谁不愿意生活在太平盛世呢!”

    胡广一听,倒是一愣。他说得,其实是古代社会和后世社会的例子。不过刘大能说得话,也是古代人所理解的那种,意思相差不大。

    因此,他就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现在这种世道,就是乱世,吃人的世道。我们既然杀官造反了,就要杀出条血路,杀出一个太平世道出来!”

    大部分护卫听了,先都是在点头,但马上又都意志消沉了。他们和之前的胡宽一样,走上这条造反的道路,只是迫不得已。

    对于他们来说,这条造反的路,其实是绝路。

    胡广自然把他们的神情收在眼底,心中知道他们的想法。但他没再继续说,只是吩咐该赶路了。

    刚才说得话有点多,而且最初的话题也有点扯远了。不过没关系,胡广总没期望自己这么说一通话,这些古人就能达到自己的思想境界。反正来日方长,慢慢地再影响他们便是。

    至于给他们希望,自己在路上可以慢慢给他们说。

    与此同时,河北重镇宣府所在总兵府门口,有一骑飞骑而至,跌倒在门口,喊着见老爷就昏迷了。

    在一阵忙乱后,总兵府内响起了一声悲愤欲绝的嘶吼声。没过多久,又一个骑士,奉总兵尤世禄之命,往山海关飞驰而去。他的任务,就是向山海中部副总兵尤世威报噩耗。

    至于尤世禄本人,则披盔戴甲,外加披麻戴孝,领人前往巡抚府,要求一起上书,调他前往陕北府谷镇压乱民,报仇雪恨。

    而在陕西巡抚府内,也没什么好事,有一人刚被一顿子棍打后,拖了下去。

    这又来一人,脸色惶恐得很,却也只能再次进去禀告:“大人,白水王二领着暴民往北而去了。”

    他知道,巡抚大人最忌讳听到乱民的事情了。之前的同僚每次来禀告这些事情,都会被训斥一顿。遇到他心情不好,甚至就如刚才那人一般,一顿棍打。

    谁知这回,巡抚胡廷宴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一阵后,他才捋着胡须,一脸笑容地道:“好好好,本官就说过,这些乱民不用本官出手,他们就在自寻死路。”

    “这么冷的天气,竟然还敢离城北上,要去就去吧,冻不死他们,都不用等到明年开春了!”

    他说完之后,也不管这个禀告的人,转身甩袖进后堂去了。北方府谷也有乱民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不过他不操心,照样束之高阁而已。

    对待乱民的策略,他和延绥巡抚岳和声其实一个态度,让严冬先冻死这些贱民,冻不死还要继续作乱的,再出兵剿灭就是。

    大概天色到了傍晚时分,胡广一行人赶着路,看到前面有一排建筑。

    胡汉三自然知道,他凑近胡广大声介绍道:“这里就是银川驿,再过去就是米脂县城了!”

    胡广点点头,不以为意,继续赶路。可他们离驿站还有点路的时候,就见里面出来一骑,貌似有点面熟。

    那骑士也抬头看向他们这边,这一下,让胡广一下认出来是谁,因为那骑士额下的长须极为明显。

    readx;张献忠因为隔得比较远,并没有认出他们来。只是往这边望了一眼之后,便骑马往前方扬长而去。

    胡广等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对于他们来说,张献忠现在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他们也不打算去驿站看看,准备赶在天黑前去到米脂县城就宿。

    可当他们接近驿站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极为不屑的声音:“快点滚!”

    “求求大人,要是没了这份驿站的活,家里就要挨饿的,求求……”

    这个声音有点低沉,显然是一位成年男子的声音,带着哀求在说好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之前的声音打断了:“哼,朝廷正要裁减驿站人员,谁让你丢失了信件,要不是刚才的张捕快过来核实,本官还真愁裁谁好呢!”

    “大人,我可是给了孝敬的啊,大人……”

    “跪下也没用,去,快给本官滚。要不是看在孝敬的份上,都不用张捕快过来,本官就让你滚蛋了!眼下是你自己渎职,就怨不得我了,快滚!”

    “大人,求求……”

    这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驿站的门打开,一个东西被扔了出来。随后又有一个大个子被两人架着拖了出来,扔在了门外就转身回去了。

    黄泥地早已冻得很硬,也很冷。那人丢那,趴在地上好久没起来。

    胡广把他们大声说话的内容都听在耳里,暗自摇了摇头,也不打算管这事,驱马走近后准备远去。

    可就在他们要经过地上那男子时,突然听到他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这一下,让一行人都纷纷转头向他看了过去。

    胡广刚好到了这人边上,见他脸上甚至还挂着泪珠,便勒住马对他说道:“你这汉子,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像个娘们一样哭泣算啥!”

    那人抬头看去,发现是个锦衣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还带着一伙手下,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他缓缓地站起来,捡过地上扔着的包裹,意志消沉地说道:“你们有钱人家知道什么,这么冷的天,要再找一份工有多难!”

    说完之后,他把包裹搭在肩头,转头看了眼驿站。

    自己把仅有的钱都拿出来孝敬了,以为能保住这份工,谁知延安府的捕快一到,使得这钱打了水漂。

    眼下突然被赶出来,身无分文,又如何向娘子交代!

    他步履沉重地往前走去,一边用充满了愁意的腔调叹道:“我家里婆娘有了身孕,要是没了我这份收入,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活,还能不能见到我那未出世的孩子!”

    胡广一听,不由得沉默了,或者自己刚才说得话是有点过了。

    他驱马赶了几步,和那汉子并肩而走,柔和了语气,友好地问道:“汉子,你是本地人么?”

    那汉子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又转了回去,开口的意向都没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我在米脂县城要待两天,找两个人。你帮我跑腿的话,一天一两银子!”

    胡广这话刚说完,那人就豁然转身,满脸的惊喜,用不确定的语气吃惊地问道:“一天一两银子?”

    胡广微笑地点点头,他对财物看得并不重。开出了一天一两的天价,其实就是帮这汉子而已。

    这人一看胡广点头,当即跪下来磕头,那脸上的喜悦,就仿佛读书人高中状元一般。

    王黑子在边上见到了,不由得暗自埋怨,这小诸葛真不把钱当钱了,这种天气,没收入的人大把,几文钱就能让一堆人争着跑腿。

    不过他虽然如此想着,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而刘大能见了,心中则很无奈,胡家小兄弟的慈悲之心又发作了。

    倒是胡汉三见了,心中对胡广愈发佩服的紧。因为那一天,当自己绝望的时候,是胡广用自己的功劳相抵,救下了他们。

    眼下这汉子的绝望,他能理解。这个时候胡广伸手拉了他一把,这喜悦绝对能感同身受。

    “无需磕头,这只是你的报酬而已。”胡广微笑着伸手做了个扶的姿势,同时开口说道。

    那汉子还是连磕了三个头,然后才一咕噜爬下来,动作利落得很。

    “公子,不知道您要找谁。只要是我们米脂人,就算是挖地三尺,小人都能给您找出来。”

    这汉子说完,感觉到北风呼啸,就又向前一伸手道:“公子,您继续走,耽搁在这野地里冻得慌。”

    胡广点点头,开始驱马前行,不过控制着马速,就怕这汉子跟不上。

    谁知这汉子明白胡广的用意,马上又笑着对胡广说道:“公子,您尽管驱马前行便是,小人走惯了,能赶得上!”

    胡广一听,有点好奇,微微提高了马速。侧头看去,却见这人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并没有落后。

    这种天气,就算再提高马速,也快不起来的。因此,这汉子才有把握如此一说。

    “公子,不知道您要找谁,如若可以,不妨先告知要找的人姓啥名谁,或者住什么地方?”

    胡广一听,便侧头看着他,带着点期望问他道:“我要找的两个人,只知道他们的姓名,其他吗,应该个子比较高大,二三十岁左右。”

    那个汉子一听胡广开口,当即侧耳倾听,很是专注。

    “一个叫李自成,另外一个叫张献忠,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两个人?”

    本来从府谷去安塞,再去延安府,完全可以不经过米脂的。就是因为胡广记得明末两个最著名的农民军领袖李自成,张献忠都是出自米脂。

    因此才想着过来一趟,看看这两个最著名的农民军领袖如何,是否有合作的可能性。

    他说完之后,看着那汉子,见他脸上显出一丝迷惑之意,不由得心中咯噔一声,怕是他不认识。

    果然,这汉子脸上显出惭愧之色,之前听到一两银子一天的兴奋劲一下降落了下去,有点不甘地回答道:“小人真是米脂本地人,可公子要找的这两个人,却是从未听说过。或者公子先去歇着,小人再去细细打探下,说不定会有好消息。”

    他说话小心,脸上努力挤出笑脸,就怕胡广不高兴,就不雇他了。

    胡广虽然有点失望,却不会泯了帮他之心,当即点点头说道:“好的,那就麻烦你帮忙打听一下,我在米脂最多只能待两天。”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问这汉子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人贱姓李,名鸿基。”

    readx;“哦,李鸿基是吧,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信息,或者对你找人有帮助。”

    胡广就记得明末起义军领袖叫李自成,李闯王,却不知道李自成的本名叫李鸿基。

    他要找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却因为这个原因,相识不相认。

    李鸿基自然也不知道胡广要找的李自成,其实就是他。此时的他,马上又变得一脸的专注,侧耳细听,只希望能从胡广的补充信息中得到一丝蛛丝马迹,佛祖保佑能找到这位贵公子要找的人。

    “他以前好像和你一样,也是做驿卒的。不过我不清楚,他现在还有没有在做这份工。”

    胡广补充了这么一个信息,却让李鸿基更为迷惑了。做过驿卒的话,不管是否已经离开,自己应该都知道才对。可为什么这个叫李自成的名字,却是从未听说过呢!

    他很想问胡广,是不是他记错了,但又有点不敢问,就怕自己质疑这位贵公子,会惹恼了他。

    李鸿基那纠结的表情,被胡广看在眼里,就宽容地问道:“是不是还是没听说过这名字?”

    李鸿基惭愧地摇摇头,反正到这地步了,他咬咬牙,抬头问胡广道:“公子,您是否记错了?要是做过驿卒的话,小人不可能不知道的。”

    胡广的眉头皱了起来,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有错。可这人也是驿卒,他说没有的话,可能真的没有了。

    难道是历史记载有误?还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胡广也不敢确定了,他摇了摇头说道:“可能吧,那这李自成回头你再想想,不用局限于当过驿卒这事。”

    李鸿基一见胡广并没有生气,当即连连点头,非常地感激胡广的宽宏大量。

    胡广转头看了下身后,由四个护卫一人一个带着的小孩,看到他们都在好奇地看着这边。

    就冲他们微微一笑后,才转回头,问李鸿基道:“另外一个叫张献忠的,我没有更多的信息了,现在怕说了,又说错误导了你。你回头仔细帮忙找找,两个人,哪怕找到其中之一都可以。”

    李鸿基自然连连点头,连声应着。

    过了一会,他又好奇起来,声音稍微低点问道:“敢问公子,您找他们是恩是怨,小人明白了也好对应着找人,不敢怠慢也不敢任由他们听到公子来了而逃跑!”

    胡广听了,抬头望着前方,米脂县城已远远在望。他出神了一会,正当李鸿基以为胡广不方便说的时候,他开口了:“应该是无冤无仇,无恩无义,只是听说他们是个英雄……嗯,也可以说是枭雄,就是有本事的人,因此特意想见上一见而已。”

    李鸿基一听,心中就又有了一个方向,当即点头,也不怕风大,顺势恭维着胡广,说些英雄惜英雄,胡广就是英雄之类的话。

    而刘大能和胡汉三等人,也是到了这时,才知道胡广专门来米脂,原来是为了见这两个人。

    刘大能有点奇怪,根据他的了解,胡广貌似根本就没出过府谷县。自己都没听说过的人物,他怎么就听说了呢?

    不过想想他也麻木了,以前的时候,又如何料得到胡广现在如此的了得!

    这么一行人在寒风中赶路,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找了个客栈安顿了下来。

    这期间,李鸿基作为本地人,一直殷勤地伺候着。还不用说,有他在,少了很多不必要得麻烦。

    他一直到胡广他们都安顿下来后,才陪着笑脸说道:“眼下用不着小人了,小人先回去和家里说下,顺便再去找找人,探听下那两名英雄好汉的消息。”

    见胡广点点头,他欲走还留,不过最终还是转身要走。

    胡广心中一笑,哪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当即喊住了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两碎银,丢给他后才让他走。

    李鸿基喜出望外,原本他是没资格要这钱的,而且就算要,最多也是要个几文钱,作为预付金之类的。

    没想到胡广竟然如此大方,直接先给了一两银子,让他不住地感恩后才离去。

    出了门后,他摸摸藏在怀里的银子,心中高兴异常。虽然丢掉了驿卒的活,却总算是有了过冬的钱了。

    要知道银子这东西,在南方或者流通较多。但在这西北内地,却是不多见。但朝廷缴税,却又一定要用银子,以至于银价远比南方要贵。

    刘大能等李鸿基走了之后,认真地对胡广说道:“公子,你现在就给了他一两银子,要是他明天不来怎么办?”

    能捞到一两银子,确实是有可能会搞消失的。因为从之前的迹象看,这人很可能找不到胡广要找的人。

    胡广一听,笑了下说道:“来不来都没关系,只是一两银子而已。”

    刘大能听了,笑着摇摇头,明白胡广的用意,最多的其实还是帮助人而已。

    他不知道,第二天的情况还真被他给说中了。虽然情况有出入,但李鸿基还真得没来。

    再说李鸿基在回家的路上,早已打好了腹稿,到时候先怎么怎么说,然后再怎么怎么说,借助这到手的银子,尽量让娘子少受点刺激,以免影响她的心情。

    李家要有后,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事!

    这时候,夜色已深,李鸿基到了自家门口,伸手便要敲门时,忽然又住了手。要是娘子睡着被惊醒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他先是轻声喊了几声娘子,果然没有听到动静。便来到半丈多高的围墙边,手搭上去,轻轻一纵身,便翻到了院子里。

    李鸿基翻过去的时候,眼睛便看见房子里有灯光,心中一喜,原来娘子还没睡。

    可他落地的时候,虽然尽量小心了,但这黑夜很寂静,发出的声音便有点响。

    那房子里的灯火一下灭了,同时一个女声传了出来:“谁?”

    李鸿基一听,柔声回答道:“娘子,是我。”

    自己当了驿卒后,总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回家。眼下虽说不当驿卒少了份稳定的收入,却也能回家陪娘子了。

    李鸿基想着,便走向房门去,隐隐听到房子里有杂声。

    他有点担心,连忙小声说道:“娘子小心,先点亮了火烛再来开门吧!”

    里面一下没了动静,李鸿基一推门,发现门被插上门栓了。

    就在这时,里面的女人声音又响起,似乎还带着一点慌乱。

    readx;“奴家已睡了,天寒地冻地,起来怕冻到孩子,你自己睡柴房去吧!”

    李鸿基听了一愣,是啊,这天寒地冻地,睡柴房还不冻死自己!

    不过又一想,娘子说得未必就没有道理,要是万一过来开门,受了寒,冻伤了胎儿就不好了。

    他想到这里,无奈地应了声“好!”然后转头想走时,里面的女人又说话了,语气中隐含着一丝恼怒:“好好地为什么不在驿站待着,多捞一点钱回来家用,天色这么黑回来干什么?”

    李鸿基心道算了,既然娘子问起了,晚说不如早说。

    于是,他调整了下语气,尽量陪着小心说道:“娘子,我丢了公文,被延安府一个姓张的捕快给揭发了,因此丢了这驿卒的活……”

    他说到这里,脑中闪过那个留长须的黄脸汉子,心中暗恨,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报复回来。

    历史上李自成和张献忠貌合神离,最后公开反目,未必就没有这个因素。当然了,到底有没有,谁也不知道了。

    李鸿基马上加快了语气,赶紧汇报好消息,免得娘子生气:“但我得遇贵人,有了个活,现在已赚得一两白花花的银子。娘子,是真的,我回来的路上已验了,确实是真银子……”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里面那个女人传来气恼地声音道:“滚,你这个败家爷们,好好的一份驿站的活都丢了,你给老娘滚!”

    李鸿基一听,心道娘子最终还是生气了,他怕娘子气坏了身子,连忙答应着去了柴房。

    这大冷的天,要睡这柴房,确实够受的。李鸿基翻腾了一宿,快到天亮时才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在他睡着时,从正房里出来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走了。

    第二天,他还在睡着,就听到吵吵嚷嚷地声音传来。紧接着,有人踹开柴房的门,向他扑了过去。

    而在客栈内,一直到天色大亮,胡广等人用过早膳,等了半天还没见到李鸿基过去。

    王黑子首先就骂骂咧咧地,说这米脂人还真是懒,日上三竿了还不过来做事。

    刘大能则无言地笑了笑,冲胡广摇了摇头。意思是告诉胡广,估计他昨晚的担心是对的。

    说实话,胡广也是微微有点失望。不过自己既然是决定帮他一把,那他不来也就不来了。

    又等了会还不见李鸿基的踪迹后,胡广嫌王黑子呱噪,被他派了出去打听李自成和张献忠。而他自己,也打算出去走走,看看这米脂的情况。

    胡广带着护卫,转了一圈,发现米脂其实比府谷还不如。物资缺少,物价奇贵。

    按理来说,这里的环境更适合造反。因为活不下去的人更多,只要有人带了头就成。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府谷已造反了,而米脂却没有。胡广纳闷了,那李自成和张献忠不是米脂县人么,怎么不带头造反,还要再等几年?

    这天气冷,街上的行人稀少,胡广也没什么再看下去的兴致,便打道回客栈。

    刚转过一条街道,马上要回到客栈时,就听到前面传来敲锣声,同时有人还在大喊着:“大家快来看,快来瞧啊,敢欠我家老爷钱不还者,一律送官法办!大家快来看啊……”

    胡广等人转头看去,见一伙人手持棍棒,五花大绑着一个汉子,正押着他迎面走来。

    虽然动静很大,可围观的人很少,大都张望了下就又缩回去了。

    胡广此时站在一处店铺的门口处,那店里的伙计也好奇张望了下,马上缩了回去,最终还嘀咕着:“也不知道谁欠了艾举人的债不还,真是胆大包天了,不知道他外号叫盖虎么?”

    胡广听了,也没什么触动。吃人的事情都见多了,何况这种欠钱不还,被抓的老赖呢!

    他的护卫们也都散落在边上,瞧着那边看戏。四小则拿着一点吃食,嘴中不得停,更是不会管这种闲事了。

    那个老赖披头散发地,好像还很不配合,以致押着他的人也费劲,推推搡搡地闹着。

    也是了,老赖肯定不愿意见官!

    离得近一些了,隐隐有声音传过来。

    “你们放开我,让我去下客栈……我保证不跑……”

    “哼,你们姓李的人多,放开你肯定跑了没影,被你们族人一藏,又去哪里找你……”

    “不是的,我就去客栈找个人,我收了银子,不能不去……我真得不跑……”

    听到这里,胡广的眉头皱起来了,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再近了点后,李定国忽然惊讶地指着那人说道:“咦,这不是昨天那个人么?”

    胡广也刚听出来,他实在没想到李鸿基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老赖,被人绑去衙门了。

    他当即走了过去,拦在路中间,带着一丝好奇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敲锣的那人看到一名锦衣公子出来问话,当即一指被绑的李鸿基道:“这厮欠债不还,我家举人老爷说了,送他去县衙治罪!”

    他特意在举人两字上咬了重音,突出自家老爷的身份。

    李鸿基被反剪了手,头向下抬着,听到声音,当即挣扎起来,抬头一看,确实是胡广。

    他连忙大声说道:“公子,小人惹了事,没法替公子找人了。想去客栈禀告您一声,却又脱身不得,实在无奈……”

    听到李鸿基竟然认识这位带着护卫的锦衣公子,那些押着他的汉子不由得放了手,让他能够直起身子。

    “小人没有做一点事情,本该还您那一两银子,可现在已落到了他们手中,也实在还不出来,小人愧对公子!”

    说着他竟然跪了下去,低着头又道:“小人先给您磕头了,他日若有机会,一定会还这银子的!”

    胡广皱着眉头,伸手去扶住了他道:“你到底欠了他们多少银子,需要这么喊打喊杀的?”

    他对于李鸿基刚才被押着还挣扎要去客栈告知自己这事,颇有好感,又想着这人家里还有一个怀孕的妻子,要是没了他,怕是一家人都要遭殃,因此便有此一问。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就不是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