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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胡广已经意识到,延安府在这几天,必将有一场大的风波。四小都是好苗子,现在年纪太小,要是在这场风波中有损失,就太不划算了。

    因此,他才找了个借口,赶紧把四小送出城去。否则的话,四小又会像在安塞一样,死活要跟着自己。

    送走了四小,胡广的心思又回到了城外灾民身上。这个高迎祥,他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以延安府周边众多灾民为棋子,丝毫不顾及他们的死活,真是太让自己失望了!

    明末这些所谓的农民起义军领袖,一个比一个心黑。人命在他们眼中,只是如同普通一猪、一狗而已。

    今后的道路,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寄希望于这些古人,还不如现在一头撞死算了。

    理念不同,价值观不一样,这决定了自己和这些所谓的农民起义军也必将是两路人。从此以后,这世上,只有对手,没有同伴。

    明朝要推翻,满清要消灭,农民起义军……不……这算哪门子农民起义军,也要剿灭。从今往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己将于天下为敌!

    反正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就算这条路再艰险,那也无所谓,不成功就成仁也不错!

    胡广想到这里,未来的目标又明了一分。他的神色坚毅,转身走回宅院。现在要好好想想,怎么样阻止那自大的高迎祥,不做这蚍蜉撼树的举动!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这里众多的人命!

    现在自己联系不上高迎祥,只能通过高大财这条路子了。找他回来的人已经出发,等他回来,要是再不和盘托出高迎祥的计划,就别怪自己翻脸了!

    虽然胡广如此想着,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准确地说,是晚了张献忠一步。

    此时的张献忠,正在向罗捕头禀告道:“捕头,属下发现有贼人鼓动灾民,准备在延安府发动民变。眼下……”

    罗捕头正悠哉地喝着热茶,一听张献忠的话,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差点就喷到正抬头讨好地跟他说话的张献忠脸上。

    “你他娘的想呛死我啊?”罗捕头一脸的怒气,放下茶杯,指着张献忠骂道,“你想功劳想疯了是不是?"

    一直以来,罗捕头其实还真对张献忠有点忌惮。他知道张献忠是有本事的人,如果任由他施展,搞不好就爬到自己头上去了。幸亏这家伙只是个外来户,自己才能压着他。

    张献忠知道他不会相信,因此脸上的恳切之意更浓,认真地禀告道:“捕头,属下有证据的……”

    看罗捕头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态,张献忠赶紧把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当然,他不会说一开始他想去城外煽动,而是改为察觉有异,才出去探听消息的。

    说到最后,张献忠脸上也露出一丝得色道:“属下认得那接头之人,就是安塞高迎祥的家奴。如此一来,这背后之人就很明了了,绝对是高迎祥不会有错!”

    “捕头,平时在您的教导下,属下才有此发现。眼下他正和几个破落军户在密谋,属下以为,是不是把他悄悄抓了,就不信他在三木之下,不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

    罗捕头听到后来,那狐疑之色已尽去,露出得意的笑容,摇头晃脑地想着。

    高迎祥这人,作为延安府的捕头,自然也是知道的。如果说附近有能力发动民变的人,说不定还真是他。

    但以他的能耐,要说在安塞搞七搞八,还有可能。可这里是延安府,他要还是想搞事的话,那真是胆大包天了!

    原本以为城外那些灾民聚集,是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府城有赈灾。现在灾民数量如此之多,要说是有人故意散布了谣言,也是理顺成章的事情。

    高迎祥,这可是富户,凭着有点本事就很嚣张。哼,你再有本事,官场上没人罩着,就算这次没你的事,也能把你搞死了!

    想到这里,罗捕头看着眼前张献忠那讨好的笑容,当即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夸道:“不错,这次你做得很好。你先去召集弟兄们,我去去就来!”

    张献忠知道罗捕头怕是会把自己禀告的这些,当作他自己的功劳,去向上头禀告。这功劳的大头,自然就又落到他手里了。

    不过,经过多次的教训,不这么做,回头罗捕头收拾自己才叫一个狠。张献忠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希望罗捕头看在这份大功的份上,把自己当心腹看待。

    再说胡汉三和两个兄弟在酒楼大堂的角落内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一般人进来,也根本不会去瞧这样的普通食客。眼下的时辰,加上这种鬼天气,有钱人家在此消遣是很平常的事情。

    但如果有人用心看,可看到他们压根就没喝什么酒,就一小盅酒,举了那么多次,也不见减少。眼睛不时抬头四顾,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酒桌上。

    不一会,从二楼下来一个锦衣汉子,不着眼地看了下这边后就走了出去。

    胡汉三知道他是公子派过来找高大财的,显然是有事要说,他边上的一名兄弟马上站起来跟了出去。

    果如其然,过了一会,那跟出去的兄弟就转了回来,坐下来后低声禀告道:“那高大财不愿回去,还在上面喝酒聊天!”

    “难道没说公子是有紧急之事找他么?”胡汉三手中捏着酒盅,皱着眉头问道。

    “说了,没用!”这名兄弟说完,有点愤愤不平的样子。这才几天,竟然就对公子如此不敬!

    胡汉三正在想着这事,却见门口帘子一掀,进来一伙人。

    这些人全都穿着捕快服饰,手拿铁尺锁链,气势汹汹而来。

    掌柜和小二们看到这个场景,都吓住了,一时没人敢上前招呼。看这架势,明显是来拿人的。

    胡汉三认得最先的那个黄脸捕快,只见他熟门熟路地一进门,就直接往二楼快步而去。

    不好,他们怕是冲着高大财和王黑子来的。胡汉三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

    但眼下,他们却又无能为力。因为这些捕快不但人多,而且丝毫不停留地往二楼而去,就算想提个醒都没时间。

    readx;“快,马上去通知公子,这边可能出事了!”胡汉三马上低声对一位兄弟吩咐了一句,自己和另外一名兄弟则坐着不动,继续观察后续情况。

    在二楼雅间内,此时的高大财丝毫不知危险正在临近,仍然和几个破落军户推杯换盏,热闹异常。

    刚才胡广派人过来叫他回去,也只是稍微影响了一下他的心情而已。

    那胡广能有什么破事,还不是纠结城外灾民的事情而已。

    老爷举事也就在这两天,城外的准备都已差不多。大牢那边也已潜伏了人员进去,驻军那边估计也差不多吧,老爷在那边可是花了重金的。

    眼前这几个破落军户,在军户亲属那边算是有点势力,到时候可以一起闹起来,声势更大一些,也算是锦上添花。

    高大财想着,心中很是轻松。这延安府看着犹如老虎一般不可触摸,其实也不过是纸糊的而已,一捅必破!

    王黑子倒没有他自在,见胡广竟然派人过来找他们,却被高大财随意打发了回去,他就有点不安了。

    派人过来找他们,可是从没有过之事。要是为城外灾民,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刚说过的么?

    高大财不重视胡广的话,这个可以理解。自己可是从府谷出来的人,知道胡广在府谷所做的事。并且一路而来,对胡广的见识也有了新的认识。

    王黑子正一边敷衍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时,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雅间内的人都有点好奇,上二楼雅间来吃饭都如此争先恐后。没人有那个自觉,觉得会有人冲他们而来。

    猛地光线一亮,门帘被人一下掀开。张献忠一马当先,迅速扑了进去。

    高大财看到如此情景,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一下惊呆在那里。

    王黑子看到当先的捕快冲高大财扑去,马上一声爆喝,站起来踹翻桌子,同时摸出藏着的朴刀,准备厮杀。

    他和高大财之间不同的反应,大概也是已经造反并杀过人,和正在准备造反的人,看到官差过来的两个本能反应吧!

    可惜这些捕快是有备而来,当前那人,又是勇武过人的张献忠。不到几个回合,一干人等,都已经被擒拿锁住。

    一楼大堂,胡汉三阴沉着脸,侧耳倾听楼上的动静。其他大堂内的人,也都好奇地向楼上张望,不知道出什么事情。

    没过一会,只见刚才那些捕快已经用铁链锁了一伙人下来。伴随着喊冤声,求饶声,训斥声,一下传遍了整座酒楼。

    或者是看到这些官差下楼时心情不错,掌柜走前抱拳,低声问道:“罗捕头,敢问这几位是犯了什么事,要劳驾到您老人家?”

    罗捕头自然了解这家酒楼的后台是谁,见掌柜问起,知道他要有个交代,就抱拳拱手回礼道:“胆大包天的贼子,密谋造反。刚才事急从权,多有得罪了!”

    “哦,那就恭喜……”

    胡汉三已经听不到掌柜接下来在说什么了,眼中就只有在高声怒骂的王黑子和垂头丧气的高大财。这两个家伙,就不会干点好事!行事不周密,会拖累到公子的!

    等这些捕快一出了酒楼,胡汉三马上结账,带着剩下的那位兄弟一起赶回去。

    为防万一,高迎祥的宅子不能再待了。

    等他赶回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胡广领着护卫出门,他连忙高喊了一声。

    等到了胡广的面前,胡汉三稳了稳呼吸,开口急切地说道:“公子,大事不妙,我们得赶紧走!”

    胡广这次出来,是因为高大财竟然叫不回来,他决定亲自过去一趟。

    看到胡汉三匆忙跑回来,又听到他这话,顿时心中一紧,连忙问道:“老三,出了什么事了?”

    “高大财和王黑子被捕快抓了,看那样子,是事先得了消息,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事!”胡汉三说到这里,马上又恳切地说道,“公子,我们快出城吧,迟了怕出不去了!”

    胡广并不是别人一说什么,就连忙做什么的那种人。他听了后,反倒沉下心,只是脸色严肃地要求道:“别慌,你把详细情况给我说说!”

    胡汉三一见胡广那么镇定,无形中,他的心情也稳了下来,当即把自己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做了禀告。

    胡广一边听着一边心中想着,又是那黄脸捕快,看来他是在城外发现了什么。

    听老三的描述,官府确实是查到了什么才动手。就算王黑子和高大财不招供,官府也会采取必要的行动。

    等胡汉三一说完,胡广的心中已有了腹稿,他当即吩咐道:“老三,你马上去城外,找到刘大能。你们别进城了,在灾民中找到高迎祥的人,把城里的情况告诉他们,阻止高迎祥别自投罗网!”

    “是,公子!”胡汉三抱拳答应一声,便转身要走。

    但他的脚步还没举起,却又转回了身子,脸上带着疑惑之色问道:“公子,那您呢?”

    “我要收拾下东西,马上转移。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一早拿到水精后就出城!”

    胡汉三一听,脸色一变,当即说道:“公子,那太危险了。趁眼下官府没封城快走,否则怕是走不了!”

    胡广听了一笑,摇摇头道:“王黑子和高大财到底会不会投靠官府还不知道,我们就先慌了,这种心境可做不了我们这行。”

    “另外这次来延安府,就是为了那水精,也不能丢下就跑了。”胡广说到这里,拍了下胡汉三的肩膀道,“你放心,事情未必有想象的那么糟!”

    胡汉三根本就不信,他当即摇头道:“公子,城里实在太危险了,你要不走,我也不走!”

    他要认定的事情,就是砍他的脑袋,他也是不会改的。比如当初作为明军俘虏,一开始死也不肯投降就是一个例子。

    胡广见他神情坚定的样子,知道要说服他不容易。眼下时间宝贵,他也不废话了,当即又叫了另外两个护卫,严令他去给刘大能报信。

    然后马上转回宅子里,主要是把他好不容易写下的那些字典草稿收集起来,鹅毛笔也带上,都交给一个护卫,让他马上出城。

    “告诉刘大能,让他去安塞等我,五天内要是还见不到我,就马上回转府谷。告诉我哥……”

    胡广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readx;直到这个时候,胡广忽然发现,自己不是穿越小说中的主角,有不死光环。要是自己意外死了的话,这历史怕是还要走原来的轨迹。

    此时的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应该留下点什么。就算自己突然没了,也能让留下的东西去改变大哥一家的命运,改变华夏的命运。

    就算有一点点影响都成,都好过原本那个被满清占领的历史!

    不过后悔药是没得吃的,胡广只是那么一想,就放开了心。

    自己是干什么出身,特工!就是在敌后混的,这古代的州府,能限制住自己?

    这么想着,胡广也放下了心,他带着胡汉三和另外两名护卫离开了高迎祥的宅子,在附近找了个酒楼,要了个雅间。

    他要看看,王黑子和高大财到底有没有把他们供出来,官府的人马到底什么时候过来这边?

    胡广关心的这两人,此时正坐在刑讯房的老虎凳上。

    罗捕头坐在一侧,喝着小酒,看着张献忠开始审讯。

    “你们是自个识趣点招了呢,还是受尽皮肉之苦,然后再招?”张献忠就站他们两人面前,好像朋友谈心一般地问道。

    那些破落军户刚进来就已全部都招了,不过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高大财只是鼓动他们的情绪,发泄对官府的不满而已。

    眼前这两人,明显是主事的,特别是高大财,作为高迎祥的家奴,更是要重点关照才行!

    听到他问话,王黑子和高大财互相看看,脸上都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根本就不理他。

    张献忠也没期望这两人会这么爽快的招,因此他只是露出一丝冷笑,随手掂了两块砖,就开始往王黑子的脚下垫。

    王黑子坐在老虎凳上面,上身被迫坐正挺直,紧贴着靠背。双手反绑在靠背后面,脖颈还被绳索缠绕勒住。

    他的大腿和膝盖部分也用绳索牢牢地绑缚在横凳上,每加一块砖,腿部就仿佛要折断一般的疼。

    可王黑子脸上虽有痛苦之色,却是一脸的坚毅,甚至还“呸”地一声,企图吐口痰到张献忠脸上去。

    高大财在边上看到,大喝一声道:“好样的,兄弟!”

    张献忠转头向他看看,却也不以为意,又拿起一块砖,垫了进去。

    这老虎凳,一般的极限就是三块砖,再多一块的话,很容易使犯人致残。

    “爷爷要喊一声疼,就跟你姓!”王黑子面容扭曲,却还倔强地狠声说道。

    张献忠转头向罗捕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微一衡量,又拿起一块砖垫了上去。

    王黑子也是好样的,脸已疼得扭曲到极点,赤膊的上身,虽然是寒冬腊月的,却已全是汗水。但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哼一声。

    高大财一开始还在为王黑子大声叫好,但看到后来,声音却弱了下去。

    张献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非常小的小事一般,拍了拍手,走到罗捕头那,也坐了下来喝酒吃菜。

    没过一会,王黑子忽然头一歪,晕了过去。

    高大财的脸色苍白,连忙低声呼喊道:“黑子,黑子?”

    王黑子没有任何反应,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晕过去,其实是人体的一种自然保护,可以少一点痛苦。

    忽然,张献忠手中握着酒盅,开口问道:“捕头,属下有一事想请教下。”

    “哦,何事?”罗捕头也仿佛在酒楼喝酒一般自在,浑然不觉旁边有犯人晕过去,好整似暇地问道。

    “如果有人在犯法作乱之前,弃暗投明,戴罪立功的话,不知会如何处置?”张献忠说话时,还是不紧不慢,眼睛根本就没有瞄向犯人。

    高大财听到这谈话,眼睛已经看了过去,侧耳倾听。

    罗捕头在这一行也是多年的老手,自然知道张献忠的用意,当即悠哉悠哉地回答道:“就看功劳多大了!要是足够大得话,搞不好还能飞黄腾达,吃香的,喝辣的,好处多了去了!”

    张献忠慢慢地喝完了杯中酒,悠哉地放下了酒盅后,才再次问道:“那要是顽固不化呢?”

    “那有什么说的,边上那个不就是例子么!”罗捕头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嘴努了下王黑子。

    张献忠听完,又拿起筷子夹了小菜吃了吃,然后放下筷子站起来道:“这酒菜味道都不错,头,属下先忙下,一会陪您喝。”

    高大财一直盯着他们两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到张献忠站起来,忙又把目光收回来,露出一副死也不说的样子。

    张献忠根本就不管他,伸手拎起边上的一桶水,“哗啦”一声倒在王黑子的头上。

    刺骨的冷意一下冻醒了王黑子,那腿上的疼痛转瞬又刺激着他的神经。冷不丁下,王黑子“啊”地一声,不过马上闭上了嘴,不知道是那冷水还是汗水从额头滚滚而下。

    张献忠放下水桶,拍了拍手,掏出了一把匕首,走到了高大财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高大财努力地抗衡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干什么?”

    “看来你也是一条汉子,不怕这老虎凳是不是?”张献忠面露微笑地问道。

    高大财一听,大声喝道:“老子死都不怕,这区区老虎凳,老子会怕?”

    他在内心已经说了很多遍,再三告诫自己,老爷对自己恩重如山,不就是老虎凳么,黑子都能抗,老子自然也可以!

    王黑子听到了,努力挤出了一个字道:“好!”

    张献忠缓慢地蹬下身子,眼睛看着高大财的裆部,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你这么有种,要是没了软蛋,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有种呢?”

    他的爱好之一,也是女色,这点从他进了四川之后可以看出来。眼下见这高大财想硬抗,马上就想起这厮好像也好这一口,就准备来这一招了。

    高大财脸色惨白,之前针对老虎凳的打气,一下全没了用处。猛地看着那匕首往自己的裆部慢慢移去,身子想扭动着躲避,却被绑得一动不能动。

    就在匕首快要下到他的裆部时,他终于崩溃了,大喊道:“我招,我招!”

    要是没了底下那家伙,以后就算有钱,就算超过了那帮子公子哥,又还有什么乐趣!

    readx;王黑子惊呆了,甚至忘记了腿部的疼痛。过了一会,整个脸扭曲着,克制着疼痛,努力吼道:“不要……”

    他没想到,高迎祥的亲信家人,这些天以来,一直臭味相投的高大财,竟然什么刑都没用,就招了!

    除了愤怒,他还有失望,心底隐隐有点作疼,一厢情愿地喊出口,希望这位老伙计能重新坚强起来。

    可是,他失望了。高大财在说出要招的话之后,仿佛松了口气,侧过头,看着王黑子,带点冷笑道:“你在府谷都杀过官兵,罪孽深重自然抵死不招了,我基本上什么都没干过,为什么要陪着你死!”

    张献忠和罗捕头一听他这话,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有点意外,没想到还有府谷的贼人被抓了。

    “府谷那边的贼人情况如何,要是你全都招来,说不定大人们开恩,也能免了你的罪责!”罗捕头走到了王黑子的面前,低头看着他道。

    张献忠也站他面前,微笑地跟着劝道:“人活世上,图得是啥?识相点的,就老实招来,不但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以后说不定还能有好日子过!”

    “兄弟,听哥哥一句劝,王嘉胤在这大冷的天派你出来,也没把你当心腹看。以后朝廷大军一到,你以为能逃过劫难?”高大财的立场马上变了,竟然开始拉王黑子下水。

    王黑子脸色痛苦,眼睛盯着高大财看,又看看罗捕头和张献忠,只是不开口。

    就在罗捕头要失去耐心时,他忽然开口了:“快……快放了我,我的腿要……要断了……”

    张献忠一听,心中一声冷笑。没想到他之前这么硬气,其实也只是一个软货而已。

    他向罗捕头看了一眼,见他点点头,就把砖头取了下来。王黑子整个人明显垮了下去,显得筋疲力尽的样子。和边上高大财一比,更是两个极端。

    “你这是何苦呢,一开始就招了,也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黑子,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等出去后,哥哥请你去怡红楼三天,看中那个娘们都行!”高大财显得很大方,得意地在边上安慰道。

    还是自己机灵,最终什么罪都没受到。

    这天渐渐地到了傍晚,胡广等人就在街对面的一处酒楼雅间,远远地监视着高迎祥的那处宅子。

    “公子,现在都没官差过来,看来他们两人也是条汉子,没把咱们供出来!”胡汉三有点感慨,低声向坐他对面的胡广说道。

    人被抓,能受住刑罚而不招供,这是需要极大毅力的。胡广看看这时间,不由得也点头低声赞道:“确实没看出来,他们两人还都是汉子。”

    胡广说完之后,转回头,看着温在热水中的酒壶发了一会呆,忽然轻轻敲了敲桌面,正待说出自己决定时,胡汉三的脸色稍微一变,语速非常快地低声说道:“公子,有情况。”

    胡广一听,连忙扭过头,往街上看去。

    就见他们这个方向过来一群捕快,在头前两名便衣的带领下,快速往前走去。

    “是黑子和大财!”胡汉三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带着一点愤怒低声说道。

    亏了自己刚才还以为他们是条汉子,没想到还是叛变投靠官府了。

    胡广和另外一名护卫的脸色也不好看,不着痕迹地盯着街上这伙人。

    说来也巧,走到他们楼底下时,忽然他们这一伙人都站住了脚。胡广他们看不到情况,却能听到声音传上来。

    “看看你的伤,走路都不利索。这里有我带路就可以了,你还非要过来!”听声音是高大财,应该是在对王黑子说话,“你要是一开始就像我一样直接招了,也不用受这罪过了!”

    “废话少说,还有多远?”

    胡广听得耳熟,马上想起这个声音应该是那个黄脸捕快。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高大财的媚笑夹杂着讨好的声音传过来。

    “这样,你们两人陪着他,后面跟上。高大财,你先带路,不要让他们跑了!”张献忠的声音又传过来,语速略微有点急。

    “不用,不用,财哥,你扶我一把就成。只有看着公子被抓,我这心里才踏实!”

    是王黑子,他这话一说,顿时让胡汉三捏紧了拳头,一拳砸向桌面。

    幸好胡广注意着,立刻伸手抓住了他的拳头,才没发出动静。

    谁也没想到,楼底下好好地,忽然“啊”地一声惨叫。

    接着传来一阵打斗声,转眼又没了动静。不过声音传了上来,让胡广等人一下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黑子,你发什么神经,你砍我?”这是高大财愤怒而惊讶的声音。

    “砍不死你,我……”王黑子的声音,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好像是吃疼住了嘴。

    高迎祥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你这厮原来是假降,幸好老子动作快,才没让你得逞。”

    顿了顿,他好像在斥责同僚:“你怎么搞的,竟然被他抽了你的刀,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还不是给他得逞了!”

    接着传来一阵打人的声音,应该是王黑子被他们在发泄愤怒。

    “架着他走,把嘴塞了!”

    “公子,快跑,高大财反水了!官府来抓……”王黑子拼命的喊叫,却只有一下,声音就断了,应该是被塞住了嘴。

    脚步声马上又响起,这伙人在高大财的带领下,向前跑了起来。

    胡广这时拿眼瞧去,高大财的一只手做了包扎,直直地垂着,在前带路。

    最后面是两名捕快拖着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东西的王黑子。隐隐地,那两名捕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人得志,回头罗捕头一样收拾他!”

    “就是,咱们这,就只听罗捕头的,什么时候轮到他发号施令了!”

    “……”

    酒楼的二楼,三个人都没说话,脸色显得很凝重。

    “公子,怎么办?”胡汉三先开口了,低声问道。

    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搞清楚了其实只有高大财叛变,王黑子其实还是好样的,但结果还是一样,就是他们很危险了。

    胡广的脸上显出一种决然,看着胡汉三和另外那名护卫一眼,低声说出了他的决定。

    readx;“走,我们快去取水精。去晚了,就拿不到了!”胡广说完,马上站起来就走。

    胡汉三一听,连忙跟上,一边低声劝道:“公子,这太危险了,那水精不要也罢!”

    眼前这伙捕快去搜了宅子,扑空之后,肯定会找胡广的下落。高大财知道胡广去做过买卖,虽然不知道是干嘛,但他们肯定也会去查的。眼下就去取水精,就很容易被逮个正着。

    “没事,只要我们动作快点,应该能在他们到之前拿到已做好的水精。”胡广说完,已经下了楼。

    一名护卫见了,马上过去会账。胡广和胡汉三则脚下不停,出了酒楼,急速往那水精店铺而去。

    “公子,我们现在出城或者还来得及,那水精不要也罢!”胡汉三一脸的焦急,忍不住再三劝道。

    胡广脚步根本不停,只是低声回答他的话道:“放心,延安府而已,他们抓不住我的。那水精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下次再磨制出我需要的水精,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所谓艺高人胆大,胡广后世当特工的时候,什么惊险的场面没见过。他心中有事要做,自然就不在乎延安府的这点点危险。

    不过这些话不能对胡汉三说,因此他只是解释了水精的贵重而已。

    不一会,那名会账的护卫也神情紧张地赶了上来,和胡汉三一左一右的跟着他。

    “公子,这……”胡汉三忍不住还是想再劝。

    对于他来说,以前只是一个普通军户,那经历过这种事情,心理素质更是不能和胡广相比,加上他又不知道胡广其实最擅长的就是在敌后活动。因此,心中的焦虑就不用说了。

    “行了,不用再说了。”胡广停下脚步对他说了句,然后转头对另外一名护卫道,“你去买一些东西,我让你们看看我的易容术如何!”

    胡汉三和那护卫一听,对视一眼,都有点吃惊,没想到公子竟然还会易容术?

    这易容术在古代说起来神秘,其实后世真是很普遍。随便一个人,特别是女孩子,都有一手。恐龙变美女,这种还真不稀罕。

    也难怪后世有人说,要想找对象,最好约她去游个泳,才能见到她的本来面目到底如何!

    当然,胡广自然不会和他们提这些。简要地说明了几样东西后,便约定了碰头地点,马上就分开行动了。

    看胡广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胡汉三终于不再劝了。不过他担心也肯定还是存在的,这点从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头查看情况就能看出来。

    胡广也不管他,只是埋头赶路。他倒不担心身后的那些捕快,就只担心全城戒严,这样就不能随意在大街上走了。

    不过担心的戒严并没有实施,路上还是和平常一样,除了行色匆匆的路人,并没有多少人会在街上喝西北风。

    到达那水精店铺门口时,还是原先那个伙计守在门外。看到胡广出现,连忙殷勤地掀开帘子等着。

    他可是记得这富家公子出手不会留情,那脸上的一巴掌隐隐还疼着呢。事后还挨了掌柜好一顿骂,也长了记性。

    等胡广走近,他露出讨好的笑容,正想搭个讪,说几句好话时,胡广犹如一阵风似的进去了,让他那张开的嘴,一下发不出声来。

    过了第二道帘子,胡广一出现在店铺里面,他的神情马上一变。就算是跟他后面的胡汉三,也看不出他有一丝匆忙的痕迹。

    “呦,原来是客官您啊!”掌柜一眼便看见了胡广,连忙招呼一声,一边走出柜台的同时,一边对边上的伙计吩咐道,“快,泡茶,泡好茶!”

    话音落的时候,就已到了胡广的面前,脸上全是笑容道:“客官,约好交货的时间是明日,不知您此时过来,是……”

    胡广也不啰嗦,直接拿出了一张单据,递给他说道:“现在磨制好多少水精,就拿走多少水精,剩下的明日再来取!”

    “哦,这样啊,客官稍等。”掌柜一听,说了一句,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问道:“客官,不知您府上是哪里?要不明日我让伙计送去?有护院跟着,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胡广把眼一瞪,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他不用说话,光这神态就让掌柜讪讪一笑,改口道:“是我多嘴了,客官这边请,您亲自过去查验。”

    胡广听了,脸上这才露出一点满意之色,甩步前行,那露出来的气势,完全是一名官宦子弟。

    胡汉三在他身后看得挺吃惊,公子扮什么像什么,要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公子就是官宦子弟。又有谁能知道,公子以前也只是一个破落军户的弟弟而已。

    按照胡汉三的想法,应该是直接拿到水精走人。可没想到的是,胡广竟然还检查了下,留了其中一片下来,说是有什么瑕疵,要返工。

    掌柜见此,也不敢坚持,连忙点头应下来。

    胡广让胡汉三收好磨制出来的水精后,从容地问道:“掌柜,今天我带出来的护卫少了点,这么多水精带身上,走大门不是很安全,你这里可有后门?”

    “有,有,有,您这边请!”掌柜一听,连声答应,一边引路的同时,还不忘记夸奖下胡广道,“公子想得周到,您要是不介意的话,鄙店有两名护院正在休息,您可以用用!”

    他正说到这里,就看到胡广一丝不满的眼神,连忙又住了嘴,不敢再提这个话题,只是前头领路。

    他知道这公子怕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干他这一行的,也明白客人这么做,都是人之常情。毕竟都是贵重东西,谁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免得有人会惦记。

    这后门刚送走胡广,掌柜还没回柜台,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过去一看,竟然是一群捕快。开这种贵重店铺的,自然后台也硬。他是不怕这些捕快的,一阵扯皮后,这些捕快才追到了后门。

    可这时,哪又还有胡广的影子。气得张献忠一掌打在门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不过他的脸色马上恢复了正常,因为他还有线索。

    readx;“掌柜的,您能再描述一遍那贼人的言行么?”张献忠陪着小心,露着笑容补充道,“那贼人是从府谷过来的,企图在延安府发动民变。事关重大,大人们都很关注,还请掌柜不要遗漏什么!”

    那掌柜原本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普通小事,他才懒得搭理。但听张献忠补充说了之后,考虑了下,最终还是有点不耐烦地把胡广在店里前后言行都说了一遍。

    当掌柜说到胡广看似一点不急的样子,甚至还把水精挑出毛病来要求返工时,张献忠的眉毛禁不住一扬,显然是非常在意这点。

    等掌柜说完之后,张献忠陪着笑脸,再三致谢地出了店。

    跟着的高大财有点不解,官差抓人还这么小心,他忍不住问道:“这掌柜牛气什么,要是因为他的原因跑了胡广,他怕也要吃官司吧?”

    张献忠像看白痴一般看着他,要是普通人,还需要自己陪笑脸?不过眼下还正用得着他的时候,因此他不得不解释道:“延安府有哪些商家不是我们能动的,捕头早已交代明白。这水精铺子就是其中之一,懂不?”

    高大财一听恍然大悟,自家老爷就是差这后台,才被逼着要造反。呸,什么老爷,眼下已是朝廷要犯而已!

    张献忠站定身子,扫了下跟着的这群人,最后把眼睛定格在高大财身上,对他说道:“高大财,我有个活要给你……”

    在这条街道比较远的一条小巷子口,有一个人正探头在盯着张献忠他们。这人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人,神情紧张,不时查看街道另外一侧有没有人,巷子里面又有没有人。

    过了好一会,他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对那探头的人说道:“公子,快走吧,要是被他们发现,怕是跑不了的!”

    这说话之人就是胡汉三,而那探头查看之人自然就是胡广了。他们两人出了后门之后,并没有马上逃离,反而在这边小巷子里等着。

    胡汉三不知道胡广要搞什么鬼,但他知道胡广肯定是有用意,因此一开始还耐心等待。谁知那些捕快都从店里出来了,胡广还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他就不得不急起来了。

    倒不是说他怕死,而是能走就走,没必要硬是要和官府去硬碰硬。就这么被抓,实在不值得。

    就在他忍不住,想把胡广拖进巷子再劝时,就见到胡广带着一丝微笑转回了头,对他说道:“好了,今晚我们应该可以除掉高大财!”

    胡汉三一听大吃一惊,今晚就除掉高大财,这是做梦吧?

    不说高大财的反水,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危险,光是这种反水本身的行为,和王黑子一对比起来,就更是让人厌恶。如果能除掉高大财,不但对这种人是个警告,而且还能让自己大幅度的降低危险,可谓好处多多。

    可是,高大财都反水了,跟着捕快在一起,自己这边就两个人,算上另外一个兄弟,也才三个人,怎么干掉他们?

    他正纳闷着,被胡广瞧见他那疑惑之色,就不等他问,胡广直接解释道:“大部分捕快都走了,就留了两个捕快和高大财三人在边上一处房子中监视着水精店铺。我们也有三人,出其不意,制服他们三人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胡汉三一听大喜,要真是如胡广所说,那还真的有可能干掉高大财了!

    他连忙越过胡广,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刚好看到一大群捕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这时,胡广也探出头,用手指着个方向说道:“高大财和另外两个捕快就进了那房子,正好能监视到水精店铺的门口。”

    胡汉三马上缩回头,惊讶地问胡广道:“公子,你出了后门不走,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胡广微笑着点点头,转头往小巷子里面走去,一边说道:“走,先去汇合另外那位兄弟。”

    胡汉三紧追几步,跟上了胡广,还是好奇地问道:“公子,你就有那么大的把握,知道他们会留高大财在这里监视?”

    胡广一边走着,一边低声回答道:“当然,这些捕快又不认识我们,因为要留下人来监视,那就只有留高大财了!”

    胡汉三点点头,不过马上又有一个疑问冒了出来:“那您怎么知道他们会要留人监视呢?”

    胡广侧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不说个明白,怕胡汉三会问个不停。

    因此,他就一口气说道:“第一,这些捕快对我们是志在必得,必然不甘心我们跑掉。”

    “第二,他们肯定会问掌柜有关我们的一切。我在店里的时候,故意找了一块磨制好水精的毛病,留了下来要求返工,说好下次去拿。”

    “一般情况下,如果我们知道有人反水,捕快在抓我们,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是不管水精好坏,拿了就走。又怎么可能还要仔细验收水精,并留下水精呢?”

    “第三,我也不确认高大财到底是留在这水精铺子这里监视,还是去高迎祥的那宅子里蹲点,因此就要先看个清楚了。”

    等胡广说完,胡汉三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公子在水精铺子的时候,就已经留了陷阱让那些捕快踩,公子真是厉害,不声不响就留下了后招。

    他也不傻,整个过程再一想,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道:“公子,那些水精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也认识我们,如果他们让那些伙计偷偷禀告的话,不也可以么?”

    胡广一听,回头看了他一眼,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是有这个可能。但世事无绝对,我也不可能等到一件事有百分百的把握才去做。”

    胡汉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还没发表看法,胡广又有点凝重地说了:“只是我还有几个问题没解决,一时不好规划后续整个行动。”

    胡汉三一听,心中一紧,公子这么聪明都还有问题,这可怎么好?他憋不住连忙问道:“公子,还有什么问题?”

    readx;“第一,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官府这个时候应该是要全城戒严才对。可眼下看到的情况,却好像和平时没两样,不知道官府在搞什么鬼?”

    胡汉三一听,也觉得奇怪。明明知道有民变要发生了,还不戒严,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刚才没看到黑子,不知道他被押到那里去了?我们要救他,从何下手为好?”

    胡广这话刚一落,胡汉三就惊讶地道:“什么,公子,你还要救黑子?”

    “他既然没有叛变,当然是要救了!”胡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胡汉三脸上马上有了一丝激动,不过这丝神情转瞬即逝。他担心地问道:“能救出他来当然是好,可他是落到了官府的手中,我们怎么救?”

    “怎么救?我也不知道!”胡广在回答的同时,心中暗叹手中的情报太少,“走一步看一步,不管如何,总要救他一救!”

    胡汉三点点头,公子有此心思,就算救不出王黑子,他要是知道了,怕也会感激不尽的。

    他还待再说话时,胡广一指前面道:“到了,我们先汇合了再说!”

    寒风呼啸,偶尔可以见到街上的垃圾被风卷起,飘舞在空中。

    路上行人很少,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也只是看到他们匆匆路过,甚至连看都不看水精铺子一眼。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让高大财从半掩的窗户边缩回了头。他向一只手上哈了口热气,然后使劲揉了揉冻僵的脸,心中的怨气满满的。

    该死的张献忠,竟然分派了这个活给自己。那胡广就算要来,也应该是明天。真不知道蹲这里有多累,还冷,他老子的!

    高大财想到这里,又回头看了下后面那两个捕快,正坐在火炉边烤着火,一边小声交谈着。

    “你看哪里呢!还不盯着铺子?”一个捕快见高大财看过去,马上低声喝骂道。

    听得出来,这捕快心里不痛快,对高大财也没个好脸色。

    高大财一听,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两位大哥,您看这天都要黑了,那胡广要来肯定也是明天来的。再说,现在也是饭点了,您看……”

    “老实给我盯着,没看到我们也没吃么?”这捕快说完,又回过头对另外一个捕快说道,“也是,要不,我先去找点吃的来?”

    眼下是饭点,高大财肚子饿了,他们捕快也是人,当然肚子也是饿了。因此,那捕快点点头,还让他同伴带啥啥好吃的。末了,还呸一句小人得志的张献忠,拿了鸡毛当令箭。

    高大财最苦逼,他知道眼下也不能和这两个捕快去顶嘴,只好转头又凑向窗口。

    谁料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他右臂的伤口,一呲牙后心中又暗恨王黑子。自己把他当兄弟,还想着事后请他逛怡红楼,没想他却打了杀自己的心思,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自己得想想,这王黑子告诉自己的话中,有什么事情是罪责重大的,回头在罗捕头那边狠狠地告他一状。最好官府判他个千刀万剐之刑,方能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他正想着,忽然楼底下“哐当”一声,好像碰倒了什么东西。

    高大财转头看过去,那捕快看了他一眼,往门外喊道:“搞什么事情,叮里当啷的?”

    楼底下静了一会,马上响起了道歉之声,带着一点惶恐。

    听声音,好像是这个店铺的主人,一个开杂货铺的老头。

    那捕快听了,随口骂了句便继续缩着身子在烤火,也不再管楼下的动静了。

    高大财心中也是暗骂一声,转过头继续盯着外面,却发现不知何时,那水精铺子关门了。

    他心中松一口气,转头对那捕快说道:“这位大哥,这水精铺子都关门了,您看小人是不是可以过去烤个火,这窗口待了这么久,人都快冻僵了!”

    那捕快看了他一眼,终归没有绝情,同意让他过去烤火。

    有了这个情份,高大财又自来熟了一点。他脸上堆着笑脸,想着说说话,拉拉关系道:“也不知道张大人什么时候过来?要是能早点过来,我们也能早点回去不是!”

    他说这话是因为张献忠临走之前说过,他不来,他们几个就不能走,要一直在这监视着。

    谁知这捕快一听他这话,马上变了脸色,怒声道:“张大人个屁,他是哪门子大人?我呸!”

    高大财一下懵了,虽然他也瞧出那张献忠和这些捕快的关系好像一般,但没想到这关系好像还不是一般的差!

    他不管是附和着这捕快,还是替张献忠说话,都不是好主意,因此,他选择了沉默。

    这个房间里堆满了杂货,之前两个捕快就靠在门口,远离窗户烤着火炉,一则这里空旷点,二来也少受点寒风。

    高大财眼下坐的地方是面对着门口,他随意抬了下头,忽然看到门外面的楼梯间冒出一个人头,一个托盘高举着,看不到脸。

    “你他娘的,走路像个鬼一样吓死人啊!”高大财不敢对捕快有一丝不满,看到这个情况,以为是那杂货店老头,当即怒骂着,发泄心中的怨气。

    一边的捕快听了,转头看去,见托盘上都是吃的,心中欢喜,连声道:“快点,快点,老子饿死了!”

    他们两人都以为是刚才的兄弟让杂货店老头先送吃的上来了,并没有多想。

    可没想到,那上来之人忽然加快了速度,就好像一下从楼梯上蹿了上来,身手之敏捷,绝非那杂货店老头可比。

    惊变骤然发生,也亏了是捕快,马上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是去拔刀。

    可对方也是有备而来,那托盘劈头就砸了过去,一个虎扑,同时扑向了那捕快。

    高大财哪有这反应,吓得目瞪口呆。等到那人把捕快扑倒在地,他才回过神来,吓得连忙往回退。

    可这时,楼梯上紧跟着又上来一人,手中拿着匕首,进入了房间。

    火炉子被捕快压在身下,光线一下就暗了下来。但高大财借助昏暗的光线,吓得指着那人失声惊叫道:“胡……胡广?”

    可一转眼,他又疑惑地道:“你……你是谁?”

    readx;没多大一会功夫,那捕快和高大财都被制服,捆绑了丢在楼面上。

    火炉也已经扶正,里面的煤炭稍微洒了一点出来,也已处理干净。一盏油灯被拨亮,使得房间里一下亮了不少。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才过了一天,就连公子都不认识了!”胡汉三把捕快丢一边,上前踢了高大财一脚,怒声喝道。

    高大财一听,仔细一看,总觉得不像,可又看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像。

    他心中确实可以确定眼前这瘦弱之人肯定就是胡广,可这相貌怎么就变了呢?

    “啪”地一声,冷不丁地就是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打断了他心中的疑惑:“亏你还是高迎祥的亲信家奴,竟然一点刑都没受就背叛了!”

    “饶命啊!”高大财吓得脸色全白了,这才刚过去一个白天,怎么就又落到了胡广的手中呢,“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忽然他想起什么,马上又抬头看向拿匕首的胡广,哀求道:“公子,小人是假装投降而已,小人并没有真得反水啊……”

    胡汉三转头看了一眼胡广,见他没什么表示,就又是一个反手,一掌打在高大财另外一边脸上,怒声道:“还敢狡辩!”

    要是只在这里碰到高大财的话,他说假降还真难分辨真假。可胡广和胡汉三等人刚好在酒楼雅间,听到了他们在街上的动静,自然不可能被高大财给骗了。

    胡广重新放好了匕首,指了下那捕快对胡汉三吩咐道:“我要审一下他,这叛徒就交给你处置了!”

    对于这种叛徒,胡广自然不会存怜悯之心的。

    高大财一听,心知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连忙想大声喊叫,却被手疾眼快的胡汉三又是一掌打在嘴上,把他的呼喊声硬生生地打了回去,随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破布塞进了他的嘴巴。

    没过一会,这房子里就只剩下那捕快和胡广两人了。

    胡广就坐在他原先坐的位置上,伸手烤着火,一边和气地说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让我满意了,你的小命就能保住,明白么?”

    这捕快也是很识相的人,从头就没有大喊大叫。因为他知道,既然已经落入贼手,要是那样做的话,反而会死得快。

    他眼看着贼人去处死高大财,心中正七上八下,非常忐忑不安的时候,听到胡广和蔼地跟他说话,连忙点头道:“小人也是混口饭吃而已,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稚儿,还请好汉可怜小人一条狗命。只要好汉吩咐,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胡广无语,这捕快也算是能人了,竟然一口气能说这么说。

    “闭嘴,抬头看着我。”胡广不得不打断了他的求饶话道,“楼底下的捕快我已经问过,要是你们俩有对不上的,不好意思,你们得有一个人要去见阎罗王!”

    捕快一听,只是低声头,连道不敢。

    胡广一见,眉头微皱一下,当即又说道:“我说了,让你抬起头来!”

    那捕快身子明显抖了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了头,但眼睛却闭得死死的。

    胡广一见,马上明白过来,这么亮的光线下,他怕看清自己的相貌后,会被杀人灭口。

    那可不行,总要让他看清自己的相貌为好。不过胡广并没有直接要求,只是开始发问道:“高大财一共招供了些什么内容,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

    在胡广问得差不多的时候,胡汉三回来了,向胡广禀告道:“公子,那厮已经解决了!”

    胡广听了点点头,让胡汉三坐了,两人凑着头在火炉边窃窃私语。

    那捕快听不清,等了一会还不见胡广再问他,不由得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过去。

    在明亮的光线下,他一下便看清了胡广的长相。心中不由得暗想,要是今天能逃过一劫,那高大财死了,立功的机会怕是会到自己的手中。

    忽然,胡广站了起来,吓得那捕快马上又紧闭双眼。

    只听那胡广对他的手下吩咐道:“你去把另外那个捕快押上来!”

    “是,公子!”胡汉三答应一声,便下楼而去。

    按照公子的意思,现在要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了。

    很快,另外那个倒霉鬼也反绑着手押了上来。两名捕快成了难兄难弟,一起蹲在房间里。

    胡广和胡汉三则站到了房间外面,依旧低声说着话,隐约有几句话传进去,好像要杀这两捕快的意思。

    这让两个捕快相视失色,就只差要吓得屁滚尿流了。

    就在这时,楼底下传来“砰砰砰”地敲门声。

    这个声音,让两个捕快心中大喜。他们马上想起,应该是张献忠来了!

    这个声音也让胡广和胡汉三吓了一跳,这好像不是计划内的事情。

    原定的计划,这两个捕快都集中到楼上后,楼底下的兄弟就悄悄解开杂货店老板的绳子,让他跑出去大叫呼喊。这样胡汉三马上就会拉胡广离去,放过那两个捕快,以便下一步的行动能顺利。

    这突然出现的敲门声,让胡广当机立断,稍微提高点声音说道:“走,下去看看什么人!”

    他打定了主意,就算外面是条狗在敲门,他也会假装惊吓之下跑掉。如此一来,还可以少走杂货店老板这步棋。

    另外哪位兄弟已在楼梯底下等着,看着胡广下去等他拿主意。

    胡广正想说话时,敲门那人等了好一会,还没见有人开门,已是开口喊了:“快点开门,我是张献忠,过来巡查了……”

    胡汉三等人一听,不由得都转头看向胡广。他们可都是记得,公子特意绕道米脂,就是想拜访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叫张献忠的。不会这么巧,延安府捕快里面就有一个叫张献忠的吧?

    胡广刚才审问那两个捕快时,已知道那黄脸汉子就是张献忠。他心中刚刚还感叹过相见不相识,没想这么快,张献忠就又找上门来了。

    他不知道张献忠是怎么走上造反的路,不管如何,眼下是敌对关系,还是不见了吧!

    readx;胡汉三看向胡广,见他点点头,就走到楼梯底下,仰着头轻声喊道:“风紧,扯呼!”

    门外的张献忠敲了好一会门,却没听到有一点动静。他知道不对,往后退了几步,抽刀在手,一脚踹向了大门。

    他也是艺高人大胆,独自一人前来,却也不怕里面有什么动静,挥舞着刀护着身子就冲了进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屋里并没有灯火,看不清楚。但他隐隐看到前面地上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心中便暗道一声坏了!

    火折随之亮起,只那么一照,张献忠就认出地上那人是高大财。

    他已知情况不对头,可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不用过去看,这高大财十之**是没命了。

    张献忠提了一百八十个醒,非常警惕地扫视四周,就怕黑暗中扑出贼人来。

    走得近了,他伸脚踢了下那尸体。马上一低头,火折子一照,果然,地上这人确实是高大财,看那样子,是被人勒死的,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张献忠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此时的他,微微有点后悔。

    那些捕快都不愿意跟过来,蹲在高迎祥那边的宅子里。要早知道这个情况的话,就算得罪他们,也要让他们冒着寒风再过来一趟的。

    眼下贼人有多少不知,身手如何不知,是否还在不知……每一项情况不明,都让张献忠多了一丝后悔。

    他忽然猛地往前方黑暗处投出火折子,同时自己一个闪身,马上换了地方。

    火折子原本就燃烧得差不多了,落到地上后很快熄灭,房子里又恢复了黑暗。

    张献忠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又开始持刀小心地搜索起来。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是最头痛的。

    过了好一会,他看到不远处的后门开着。但他不敢托大,以前就有个先例,贼子假装已经跑走,结果让失去警惕的同僚又着了道。

    等到张献忠搜完一楼搜二楼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看到那两个同伴倒地上没事,才松了口气去拔掉他们嘴里的破布。

    这两捕快在听到张献忠叫门声音的时候,心中是满心欢喜。当他们听到贼人喊风紧扯呼的时候,更是高兴万分。多亏了张献忠及时赶到,才保住了小命。

    可他们两人左等等,不见张献忠的身影;右等等,不见张献忠的影子,肚子咕咕地叫,身上都被绑得麻木了,这心思就慢慢地转变了。

    这不,这两个捕快口中的破布一被拔出,就破口大骂起来:“姓张的,你是后娘生的,胆子那么小,小半个时辰才摸上来!”

    “贼人早跑了,看把你吓的,回家抱孩子吧,别混这一行了!”

    此时的他们,对张献忠就只有怨恨。要不是他把鸡毛当令箭,让他们守在这里,就不会吃这个苦,更不会差点丧命。

    高大财丧命,贼人一个没抓到,让张献忠没了底气。他也满肚子怨气,暗骂两个废物,表面上却也只能好言问情况。

    相比他们几个的狼狈相,胡广等人却士气高昂。此时的他们,早已躲在一处大户人家的空闲厢房里休息。

    “公子,那高大财还真是软骨头。你不知道他的屎尿都吓出来了,真不知道高迎祥这么一个英雄汉,怎么就有这么一个亲信家奴!”胡汉三啃着手中的干粮,一边兴奋地低声说道。

    胡广听了,只是一笑,低着头一边也吃着东西一边想着事情。

    另外那名护卫也是兴奋的样子,跟着公子,往往一个不小心,就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事情能发生。

    高大财刚一反水,公子转眼就能灭了他,看以后谁还敢背叛公子!

    他看胡广没有答胡汉三的话,就跟着也问道:“公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胡汉三见胡广还是低着头,明显是在想着事情,便代替胡广答道:“公子说了,要救黑子!”

    “什么?要救黑子?不可能吧?他应该是被关在大牢中啊!”那护卫吃惊了,一脸的惊讶。

    在州府劫狱,就是再多他个几倍的人,怕也不可能啊!

    胡汉三发觉自己好像把话说满了,就连忙再解释道:“公子说如果有机会,就要救黑子,走一步看一步!”

    那护卫听了,便看向胡广,等着他说话。

    胡汉三也不言语了,看着胡广,不知道公子这次还会不会有意外之举。

    过了好一会后,胡广才抬起头来,见两名同伴都在看着自己,便微笑了下道:“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就换个地方,等机会救人!”

    胡汉三和那护卫一听,顿时大喜,不约而同地低声问道:“公子,有法子了?”

    胡广笑了下,算是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不过他马上发现他们看不清自己的脸色,就轻声说道:“嗯,有个大概的方案,到时候再看具体的情况调整!”

    他说完之后,见他们变得很兴奋的样子,就又打击他们道:“没有十全的把握,但一定要试试,而且我们的行动要尽快,抢在官府行动之前动手才行。”

    “公子,官府有什么行动?”胡汉三一听,好奇地问道。

    胡广此时吃完了手中的干粮,搓了搓手后才低声说道:“官府现在外松内紧,等着高迎祥在明天傍晚起事,打算一锅端。因此,现在城里都没戒严。”

    “我们要救出黑子,并且成功逃出城外,就必须在官府戒严之前行动才行。”

    胡汉三一听,马上想起这应该是公子审问那两个捕快得来的消息。要想在明日傍晚之前完成救人并逃离,好像难度很大。

    他兴奋的心情一下回落,低声询问道:“公子,那我们怎么做?”

    胡广伸了个懒腰,显得很轻松的样子,低声问他们道:“你们休息得怎么样了?”

    在敌后活动,心态很重要。胡广用自己的言行,影响着同伴,让他们能消除紧张。回头还要他们两人深入虎穴,不放松不行。

    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拍胸脯说没事,休息够了。

    胡广见此,轻笑一声,站了起来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去干活吧!”

    readx;“捕头,没错,那几个贼人就是如此模样!”一名捕快点着头,一脸当然地确认道。

    罗捕头阴沉着脸,转头看向桌子另外一侧的那个捕快,见他也是连连点头,他才松了口气,对那画工吩咐道:“照此画像,多画一些备用,再不能有错!”

    原本在那两个贼人招了之后,为了赶时间去抓人,并没有先招来画工画出画像,反正有贼人指认,也错不了。

    可没想到,就那么快出去抓人,可还是被人家逃了。不但逃了,还顺带回来说,有个贼人是假降,企图杀了另外一名贼人。

    这也就罢了,但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那软骨头贼人就被他的同伙给害了。

    想起大人全权给自己侦缉此案,却落得如此下场。要是这几日能抓到那些逃走的贼人,那眼下犯得纰漏也能堵上。但要是抓不到的话,自己该如何交代?

    罗捕头看着边上站着的张献忠,不满地“哼”了一声。原本以为他是能人,又在此事上首先立功,才让他带兄弟去办事,结果给自己出了如此大的难题。

    张献忠听到那声“哼”,知道罗捕头心中很不满。他当即跨前一步,大声保证道:“捕头,属下连夜再审那府谷贼人,就不信他的骨头是铁打的!”

    罗捕头根本不理他,踱步到桌子正面。那画工一见,连忙侧身让过。

    罗捕头站那位置,低头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三张画像。就是这三个贼人反手一招,破了自己的好事,让高大财的这颗重要棋子一命呜呼!

    这个叫胡广的贼人看着就是一个瘦弱少年,没想这么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

    罗捕头想着,忽然抬头对张献忠道:“我可是顶了天大的压力,剩下那个犯人要再出纰漏,我有事之前,你也别想跑得了!”

    “还有你,你,你们都是!”罗捕头语气不善,训完张献忠又指着另外几个捕快说道。

    公事房内众人噤若寒战,没人敢在罗捕头发怒的时候出声。

    “高大财已经死了,那王黑子最好能把他劝降。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威逼利诱什么都成。这人要是能降,对抓捕那几个贼人有好处,而且大人们的意思,可能还要放长线钓大鱼,你们懂么?”

    罗捕头这么说,不管这些捕快能不能听懂,都连忙点头,谁也不想这个时候找晦气。

    “今天我就不走了,就在这等着,什么时候有结果,什么时候报给我,明白么?”罗捕头忽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

    几个捕快连忙大声答应一声,张献忠首先退出房内,其他几个捕快也跟着退了出去。

    身上的捕快服饰有一块窟窿的那位,走出去的时候显得有点犹豫,想转头说点什么,却被他的同伴一拉,便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两人到了偏僻地方,看左右无人,那人就问道:“刚才拉我干嘛,那几个贼人问了好多事情,或者也应该让捕头知道才行,说不定会有线索能抓到贼人!”

    “你疯了,捕头要是知道你告诉贼人那么多事情,你觉得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另外那捕快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提醒了他一句。要不是两人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才懒得管他。

    先前这捕快恍然大悟,连忙说些感激的话,两人才往大牢而去。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一点都没说错。

    胡广知道了罗捕头的重要性,知道是他负责抓捕城内的“贼人”,又问明白了他的住处,便在那等罗捕头下值,准备逮他作人质去解救王黑子。

    可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他的关系,罗捕头竟然不回住处了,害得他们三人等了一个晚上。

    也幸好是三人,可以轮流着来,否则光是这么折腾,就得耗掉一大半精力。

    天色微明之时,胡广当机立断,带着两名护卫前往下一个地点。

    白劳累了一个晚上,胡广他们要说还高兴那是假的。

    不过,与他们同病相怜的,还有另外一群人,同样是忙碌了一个晚上,也还是一无所获。

    罗捕头在办事房内歇着,天色微明就已经醒了。看到手下还没过来禀告好消息,便知道那贼人还硬着。

    心中失望的同时,他按照平时的习惯,前往衙门对面的酒楼吃早点。

    凌晨的寒风能冻死人,这个时辰,路上连个行人都没。进了酒楼,里面的伙计也是刚开始张罗。看到罗捕头进去,努力抑制住哈欠,殷勤地把他引进专用的雅间用早点。

    堂堂延安府的捕头,管着整个延安府地界的治安,这点待遇还是有的。

    不过,他的心情不好,也没给伙计好脸色。伙计们也乐得不去招惹他,让他一个人在雅间用早点。

    罗捕头一边吃着早点,一边想着心思。忽然,听到有动静,抬头看去,却见有一名陌生的伙计大步走了进来。

    他当即“啪”地一声,用力拍着桌面,大声怒喝道:“干什么,我不是说过,没招呼就不要进来打扰我么?”

    “大人,这里有样东西,要让您过目!”那伙计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往外掏东西。

    罗捕头的眉头皱了起来,凭他多年的直觉,感觉到事情有点蹊跷。不过这里是衙门口,他就是脑洞再开,也没想过会有危险。

    那伙计的手拿出来,却是寒光一闪。罗捕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匕首。

    心中暗道要糟,连忙想动作,却已来不及,那匕首已经横到了他的脖子上,同时伙计的声音响起:“想活命的,最好别动!”

    那冰冷的铁片贴着皮肤,稍微一动,就能割破皮肤。罗捕头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动。

    这时,雅间的门帘一掀,又进来了两个人。

    罗捕头一看当先进来的那个瘦弱之人,一颗心就沉了下去。他记得那画像,眼前这人和画像中的人很像。他绝对可以肯定,这人就是那贼首胡广。

    “罗捕头,你好,听说你在找我,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胡广笑着坐到了他对面。

    拿住了罗捕头,事情就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