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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所有人的目标,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尤府。

    对于府谷县的人来说,尤府代表的是金山银山和粮仓。眼下他们最缺的东西,里面都有,看到有人冲进去抢了,自己怎么都不能落后!

    因此,仁义街上人流犹如潮水一般涌向尤府,趋势已成,根本就没有阻拦的可能。

    胡广握着手中火铳,很想学后世的某些电视剧,对天开一枪,镇住这些不理智的人,然后大声讲道理。

    但他没有这么做,看那些人的眼神,看他们的疯狂劲,就知道别说开一枪了,就是拿挺机枪扫,也不会有用。

    这次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事先谋划,有组织、有纪律的一次农民起义,而是迫不得已地一次反抗而已。

    如果有一队亲信,自己下个命令他们就能执行,那么还有可能防止这类事情的发生。

    刚才胡广开门之前,是有担心,但没意识到会演变成这种疯狂的举动。

    加上嫂子和工匠们都急于出来找自己的亲人,在危机已经解除的情况下,让工匠们继续听自己,严格执行自己的命令而放弃去找自己的亲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胡广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过他心中却明白了一点,不管以后的路怎么走,要想实施自己的想法,必须要有能听自己话的手下。

    他皱着眉头问道:“刚才是什么人最先冲进去的?”

    胡宽不知道,但乌兰看到了,她用手指着道:“是原本围着他的一堆人先冲进去的,然后其他人看到也跟着进去了。”

    胡宽抬头一看,连忙大步向那人跑过去。胡广和乌兰相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廷贵兄弟,你怎么样,要撑住!”胡宽来到吴廷贵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已包扎起来的手,关心地说道。

    江湖中人对处理伤势还是有一定能力的,此时吴廷贵的断手包扎后,并没有再涌出血来。不过他躺在地上,上身靠在一名手下的身上,惨白着脸,看着胡宽冷冷地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胡宽听了一愣,有点无奈地问道:“廷贵兄弟,你这是何意?”

    “你是不是故意耽搁时间,等我受了重伤,或者是等我死了你才来,就是想要独吞夺下县城大功是不是?”吴廷贵一脸的愤怒,以致脸色通红,大声地喝问道。

    胡广一听这话,不由得皱了眉头。

    胡宽的神情有点不可思议,他根本没想到吴廷贵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马上解释道:“廷贵兄弟,我只带了几个兄弟过去,要把驻军都争取过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大和他的手下控制着队伍,我要先立威,再……”

    吴廷贵根本不想听解释,把头扭到了一边。胡广一见,拍了下胡宽的肩膀道:“大哥,不用解释了。他已先入为主,你说再多都没用。”

    胡宽有点无奈,转头看了眼弟弟,他实在不想和吴廷贵有误会的。毕竟吴廷贵是大哥的人,奉了大哥的命令好心过来帮自己救弟弟和娘子,现在落了断手残废的下场。幸好现在是秋天,伤口应该不会腐烂,否则命都可能要交代了。

    吴廷贵听到胡广的话,又转过头,怒视着他。

    胡广没给他好脸色,冷声说道:“你不用这么看我,反正你现在听不进我哥说的话是不是?告诉你,这事其实也容易解决。”

    “你可以派你的手下去了解我哥那边的情况,可以找刘大能或者其他人问,也可以找驻军中的任何一人去问,自然就能清楚我哥有没有说假话!”

    “不过我猜你会说,那些都是我大哥的人,他们也会撒谎之类,你还是会选择不去相信是不是?”

    在这过程中,胡宽见弟弟说得有点难听,就拉了下他,不想让他说下去。

    不过胡广没理,继续说道:“我在围墙那边看得清楚,是我大哥一箭救了你,你不但不感激,还……”

    “住嘴,你才是忘恩负义的东西!”吴廷贵气得身子都有点抖了起来,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指着胡广喊道。

    胡宽见此,站起来训道:“二弟,你怎么说话的呢!还不给廷贵兄弟认错!”

    “呵呵!”胡广一声冷笑,不理大哥,只是盯着吴廷贵道,“你指得是来县城救我?但我想你来的目的好像是搅乱县城,掩护在清水的王嘉胤造反吧?”

    “你?……”吴廷贵一时语塞,竟然没话可说。他实在想不明白,胡广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事的?

    “如果王嘉胤没动作,说明我猜错了,我向你赔礼道歉。但如果王嘉胤真的在杀官造反,我们兄弟俩在县城干的这些事,就是帮了他大忙。而你,不但不感激我兄弟俩,反而给王嘉胤拖后腿……”

    “你放屁!”吴廷贵一听,大怒喝骂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污蔑我拖哥哥后腿!我豁出去,连手都没了,为的就是搅乱县城……”

    无意之中,他直接承认了过来的目的。

    胡广也没听他说完,直接打断他的话道:“哼,如果你真想帮王嘉胤,那是不是应该及时把他们都组织起来,封好金银财物,武器粮食,在王嘉胤来之前,就算要分也要有秩序地分,你看现在,你能给王嘉胤带去什么人力,财力,物力?”

    “现在倒好,你的人第一时间去哄抢,又带动了所有人去抢,你说你是在帮王嘉胤,还是在拖后腿啊?”

    吴廷贵哑然,一下说不出话来。

    明末农民起义,大部分领导人,眼光都不怎么样,自顾着眼前的利益,很少能多想几步。

    吴廷贵自然也不会例外,比起后来有名的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人,就更为不如,也就不奇怪他这么做了。

    吴廷贵的手下,过来县城五十人,最终没事的只有十三人,轻伤有十六人,重伤七人,包括吴廷贵本人,其他则都已战死了。

    在胡广嘣了尤大贵后,活下来的都围到了吴廷贵身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下的胜利,基本和他们无关,是胡宽胡广两兄弟打下来的。

    有个受伤的手下盯着尤府看了会,然后问他之前说让他们进去抢一个时辰的话还算不算数时,吴廷贵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不过此时他已后悔万分,在调节了下心情后,抬头问道:“胡广兄弟,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readx;胡广皱着眉头反问道:“现在这个时候,你的手下还能听你的话么?”

    要是他的手下还听他的话,那么就简单了。以这些人为核心,下发命令去做事,只要措施得当,就能如同滚雪球一般很快影响到所有人。

    吴廷贵不答,转头看看已乱成一片的尤府,无语地摇了摇头。

    胡广其实已经猜到了,但他毕竟不清楚吴廷贵他们的具体情况,因此还是存在了一点幻想。

    现在幻想破灭,他心中有点无语,这就是农民起义么?和想象中的相差太远,真是有点扯淡!

    胡宽犹豫了一下,开口对胡广说道:“要不,我去试试?”

    “大哥,你行么?”胡广有点怀疑,“他们有从属关系的都不行,更何况你没有一个真正的手下!”

    “小叔,你哥可是府谷的好汉!”乌兰见胡广怀疑,当即毫不犹豫地站前一步,自豪地说道。

    “好,那我们一起过去吧!”胡广听了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不过还有一件要紧事必须要做!”

    这件事情,原本他是不想提的。可没有办法,原本只是救嫂子的行动,演变成了集体越狱,接着又上升为攻占县城。这一切都在一夜之间转换完成,因此有很多细节并没有做到位。

    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人力有限,因此并没有去攻占城门。

    经过这么一夜,原本在城门处的守兵估计不是跑了就是加入到暴动的人群中来了。因此城门肯定大开,有不少人肯定逃出城去了。

    此时,城内已是一片混乱。有多处地方着火,但基本就没人去救火。所有的人,都在城里最富有的几处地方打砸抢。

    要想把混乱的县城恢复秩序,并形成一个有上下关系的队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胡广宁可按照最糟糕的情况去估计,那就是城里还没有理出头绪,先前逃走的人就引了官军杀过来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便宜了王嘉胤!

    他在说完之后,转头问吴廷贵道:“你有没有把府谷县城的情况通知王嘉胤?”

    吴廷贵之前也在忙战事,后来又身受重伤,因此早已把及时禀告战况这种事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胡宽听了,脸色一紧,也赶紧提醒道:“要是没有的话,就赶紧让大哥过来主持大局,越快越好!”

    吴廷贵已经得到提醒,自然就不会不做了,他连忙让照顾自己的那名手下赶紧去禀告。

    这事做完,胡广便笑着道:“不管怎么样,这次起事,差不多是我们三个人为首。现在我们一起过去,就看我们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最好能尽早把城里的骚乱平息才好!”

    确实,这次暴动的势力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

    一是吴廷贵带来的人,人数虽少,但也算是支精兵了。

    二是胡广领头的县衙大牢内的囚犯,人数很多,男女大概有四五百人。

    三是胡宽说动驻军,参与到了这次暴动中。人数比胡广这边要少一点,但战力自然是要强不少。

    现在城里的乱局中,其实还有另外一部分人,就是看着乱起来,而趁机浑水摸鱼的人。

    胡广在说完之后,便和胡宽一起,找了一块门板,抬着吴廷贵走向尤府。

    因为尤府是府谷的土皇帝,他家的财产,只要是个人,就都知道这里最多,因此在尤府打砸抢的人也最多。

    现在还是打砸抢的早期,除了原先在仁义街上的人已冲进去抢了之外,还有其他地方闻讯赶来的人,也成群结队地在涌进尤府。

    尤府大门的左侧靠墙侧,绑着那些投降的家丁。没人理他们,或者准确地说,是没人有空理他们。

    这让尤七他们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很是眼红那些能冲进尤府抢东西的人。

    不过当他看到胡广两兄弟抬着吴廷贵,经过他们这侧的街道,往尤府大门而去时,连忙喊道:“胡家兄弟,胡家兄弟……”

    看到胡广胡宽转头看过去,尤七连忙露出媚笑,讨好地问道:“不知两位胡家兄弟如何发落我等?”

    说实话,尤大到尤十是尤府家丁的头目,他们的坏事没少干。基本上尤府欺男霸女,侵占良田,害人性命的事,他们都有份参与。

    虽然之前胡广说过投降免死,可他心中还是很惶恐的。

    第一,他不知道胡广会不会说话不算话?

    第二,他不知道这次暴动中,到底胡广说得话能不能一言九鼎?

    为此,他看到胡广胡宽都在,而且躺门板上的那人好像也是一个头目,他就赶紧趁这个机会问一问。

    吴廷贵伤势重,想理都没那力气理。

    而胡宽却对他没有好印象,只是知道弟弟答应过人家,就冷声回答道:“眼下正忙,如何处置你,等忙完再议!”

    胡广虽然没想过要毁诺,但尤七这个人,两面三刀,为一己之私,丝毫不顾及同袍的命,能拉自己的主人当挡箭牌,对阵之中还能杀同袍反水,这些事情都是破了胡广底线的。

    因此,他转回头去,就让大哥去打发他便是。

    可忽然,胡广又马上转回头去,不过并不是看尤七,而是看向其他被绑在那里的人。

    再说那尤七一听胡宽的话,吓得差点尿裤子。要是如何处置自己,得让人去议一议,那绝对没有什么好结果。

    他不是甘心束手待毙的人,在暗自咬了咬牙之后,忽然大声说道:“我知道尤府的密库在那里,只要你们答应不追究我任何事情,我就告诉你们!”

    原本吴廷贵还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话,眼睛立刻睁得很大,转头看过去,同时大声问道:“此话当真?”

    尤七一见有了反应,当即面有喜意,连连点头。

    胡宽和胡广听到这话,也很是意外,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大富大贵的人家,一般都有存储财物的密室。

    他们听到尤七再次确认之后,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过还没等他们说话,那吴廷贵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连声说道:“好好,只要你说出来,我包你没一点事情!”

    readx;天色大亮,清水堡的攻防早已结束。

    战事中所放的火已扑灭,明军的尸体也已被处理。一队队衣衫褴褛的灾民排着弯弯曲曲的队伍,正在等粥喝。

    而在施粥所在再往前百米,则是清水边仓,门口也是一排长长的灾民队伍。他们是喝完粥后自愿加入义军,并排队领粮的。

    王嘉胤就站在附近的箭楼上,满心欢喜地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场景。眺望远处,还能看到不断地有灾民赶过来。

    他捋着自己的额下长须,贪婪地看着汇集过来的人群。

    这秦地灾情严重,官府却一点不管,反而变本加厉的收取赋税。相信这里开仓放粮的消息传出去后,赶过来的灾民会一直源源不断。

    等官府反应过来再来镇压时,自己这边已经拥有一支大军了。那时,是打是走都已有本钱。

    王嘉胤虽是这么想着,但他还是转头看向县城方向。要说最快能赶过来的官兵,只能是县城过来的了。

    虽然这里离其他边堡也不是很远,可边军是不能擅自行动的。如果他们擅离职守,前来镇压自己的时候,被河套虏以可趁之机,那就是立再大的功劳都难逃去职。

    王嘉胤本身就出自边军,因此他还知道边军中有一个最大的弊端横在那里,这才是边军不会快速过来镇压自己的原因。他明白,因此就很放心。

    县城离清水有四十来里路,要是昨晚战事开始的时候有人逃走报讯,而吴廷贵在县城又没有作为,那么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可能就会发现官军了。

    想到这里,王嘉胤微微皱了眉头,也不知道县城那边怎么样了,这个吴廷贵也真是,是好是坏,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自己要做最坏的打算才行,王嘉胤想着,便转过身子对身边的一名护卫说道:“去,把杨六兄弟找来!”

    这些护卫是他的亲信家丁,忠诚度上最为可靠。不过这护卫还没说话,就听到楼梯口响起一个兴奋地声音道:“不用找了,我到了!”

    “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王嘉胤大笑,快步走到楼梯口,伸手拉了杨六一把,然后问道,“队伍整得怎么样了?有多少兵力了?”

    “哥哥,兄弟我就是来报喜的。”杨六咧嘴笑着道,“四方蜂拥而来的灾民远比预想的要多,就单挑着身体强壮者就有三百多人了。这些人都已配备了兵器。身体次等者也有五百来人,兵器不足,棍子大棒暂时用着。”

    王嘉胤一听大喜,连声道好。他来回走了几步后,马上指示道:“去,派我们原本的兄弟前往县城方向探听动静,要是有事,就去山口埋伏,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要是没事,就整队去打下黄浦堡,那里的边军逃了不少,但军械还有好多。”

    “好,听哥哥的。”杨六马上答应一声,随后犹豫了一下,面有忧色地开口问道,“廷贵兄弟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会不会是凶多吉少了?”

    王嘉胤一听,沉默了一会,像是回答杨六的话,又像是安慰自己道:“他是带了五十名最好的兄弟过去,再加上胡宽是县城人,按理来说不会。”

    停了一会,他又摇摇头道:“可县城毕竟是尤家的老巢,经营了这么久的地盘,要是被尤家发现,双方硬拼起来的话,尤家家丁不但人数比廷贵兄弟的多,且装备精良,战力强悍……”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面有忧色,没有往下说了。

    箭楼上安静了下来,唯有外面传进去的喧哗声。

    王嘉胤考虑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来,强颜一笑道:“瞧我这个当哥哥的,尽在这瞎猜。这样,要不你亲自走一趟,看看县城的情况,别人我还不放心。”

    “好。”杨六抱拳答应一声,不过他犹豫了会,又问道,“那这边的事怎么办?”

    “我让不沾泥兄弟暂时替着,你尽快回来就好。”王嘉胤早有考虑,马上回答了。

    接着他走近杨六,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又道:“我们下一步怎么走,就全在你这边了!”

    杨六也深知县城那边动静的重要性,因此不再犹豫,当即抱拳拱了拱手,便快步下楼而去。

    听着“噔噔噔”地脚步声远去,王嘉胤又来到窗口看着热火朝天的发粮场面,默默地看着,脸上已没有了之前的兴奋。

    可才一会,又听到“噔噔噔”地脚步声急促地传来。王嘉胤一听,心中一惊,别是什么要紧事情吧?他还没来及走过去看个究竟,就听到杨六欣喜地声音在喊:“哥哥,哥哥,好消息,大喜啊!哥哥……”

    王嘉胤一听,松了口气,快步走到楼梯口,果然看到杨六满脸喜气地上来,有好消息。

    一看到王嘉胤露头,杨六就在楼梯上站定,抱拳恭喜道:“托哥哥的虎威,廷贵兄弟拿下了县城,尤大贵枭首。”

    “什么?此话当真?”王嘉胤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赶紧确认道。

    要拿下府谷县城有多困难,王嘉胤是一清二楚的。就是因为太困难,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府谷县城定为目标。

    杨六连连点头,一边往下一指道:“廷贵兄弟派人回来禀告了,千真万确,绝不会有假!”

    “好好好!”王嘉胤连道三个好字,然后热切地吩咐道,“快,把信使带上来,我要亲自问问!”

    杨六刚要答应,王嘉胤又改了主意,一边伸脚踏上楼梯板,一边兴奋地道:“算了,我下去见他!”

    于是,两人匆匆走下楼梯。在这过程中,王嘉胤还踏空了一次,差点摔下去。幸好身手不错,及时站稳了。

    他一到地面,就看到了吴廷贵派来的人,忙疾步上前,一把扶住刚要下跪的信使,同时欣喜地问道:“尤大贵死了?县城打下来了?”

    那人点点头,不过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的神情道:“是的,不过……”

    王嘉胤一听,心中一凉,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还没控制住场面,眼下县城很乱,吴头领要哥哥快带人去……”

    readx;没过多久,清水堡的上空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然后就是一团乱,大约有一百多骑兵首先呼啸着跑出了清水堡。

    大队的步卒也在开拔,这里面有穿鸳鸯战袍的,也有穿青衣的,还有破破烂烂,也不知道穿了多久的破衣服。他们手持各种武器,如刀枪剑戟,木棍大棒,锄头叉子等等,依稀有个队形,拖出了一条长龙。

    杨六恭送王嘉胤离去之后,带着一些兴奋,还有一点紧张,大声命令着剩余的手下。

    “快快快,把边仓里面的粮食都装上车。”

    “你你你,传出消息,就说想要吃的,就去县城!”

    “还有你们,赶紧收拾东西,不重要的东西就丢了,县城里什么没有?动作要快!”

    “……”

    通往县城的路上,骑士们伏在马背上,快马加鞭,马蹄如雷,带起漫天的尘土。速度之快,犹如一条黄龙飞扑向前。

    就算是这样,王嘉胤还觉得不够快。他不时抬头观察周围的情况,忽然他伸手转了几个圈示意后,把缰绳一带,竟然冲入了官道边上的一处沟壑中。

    他身边的一名护卫紧追几步,大声喊道:“老爷,这条路有点危险,要小心塌方!”

    “管不了那么多,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赶到县城。快,传令,都跟上!”王嘉胤大声喊道。

    此时的他,心急如焚。要是官兵比自己早到的话,就功亏一篑了。

    眼下好不容易攻下了县城,这真是老天要助自己成大事。这意外之喜可千万不能浪费了。

    自己这边起事后,去到各地的兄弟也都会先后起事,再领军过来和自己汇合。那时候,兵力雄厚,就算是任何一支官军过来,都有对抗的本钱了。

    原本自己为了能等到他们过来和自己汇合,一是尽量延迟自己这边起事的时间,可惜事与愿违,不得不提前起事。

    二是想着要是在清水堡不能坚持的话,就转入黄龙山的苜蓿沟,那边有自己的一处临时山寨,官兵难以找到。

    可那个地方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的,因为水源和粮食问题,还有严寒就更是要命。

    但要是拿下了府谷县城,并以县城为据点进行坚守,坚持到各路人马前来汇合,王嘉胤有十二分的信心。

    因为府谷县城建在坡上,南临黄河,断崖峭壁,东、西甘露、马家二沟均通于河。北部“咽喉”与高梁山、五里墩一脉相连,负山阻河,形势险峻,当与铁葭州比雄。

    其本身环城三里许,呈靴形;城高二丈五尺。有东、南、西、北、小西、小南六门;四大门均有城楼,转角重檐,南门、北门、小西门外挂瓮城,东门、小南门、南门外又设控远门。

    简而言之一句话,府谷县城易守难攻。想当年宋朝时期,折家以此为据点,和西夏、金等国厮杀多年而没有被攻下过,由此可见一斑。

    越是想到占据府谷县城的好处,王嘉胤就越是心急如焚。他不断地提高马速,就是想第一时间赶到县城。以至于有几处拐弯的地方,有好些个骑士没拐过弯,搞得人仰马翻。

    终于,到了午后时分,转出了沟壑之后,远处山顶上的府谷县城便远远在望了。

    虽然距离太远,县城的情况看得不是很清楚。可王嘉胤却心里一沉,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他看不到城里有冒烟的情况,也就是说城里的火势被扑灭了。另外也没有人群从城里逃出来,哪怕是稀稀落落地人群都没有。这就只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城门被控制住了。

    而火势被扑灭,城门被控制,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吴廷贵及时控制了城内的乱况,把暴乱的人群重新组织了起来,扑灭了火势,并且控制住了城门。

    可这好像不可能,王嘉胤自己知道,在那种乱况下,要想把一群疯了的人唤醒,让他们忍住金银财宝和粮食的诱惑,并听从指挥的可能性非常小。

    就算是自己在场,都很难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内完成这种力挽狂澜的举措。吴廷贵到底有多少本事,自己心中明白的很。

    王嘉胤也想到过胡宽,不过他也一下就否定了。因为胡宽是只身一人跑去清水求援,由此可见他根本就没人跟随,又怎么可能做这事!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性了。那就是官兵早已赶到,控制了城门并用雷霆手段镇压了暴民。

    可这多少又有点不合理,就算是官军提前赶到了,要在这不到半日的时间内完成这些,恐怕也不可能。至少以官军的习性,也没可能扑灭了火势,恐怕更多的是趁机在捞钱而已。

    王嘉胤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赶着路。不管如何,已经到了这里,那是一定要凑近去看看。就算万一有事,自己这边都是骑军,怎么都能跑掉的。

    近了,近了,更近了。

    王嘉胤的速度也在慢慢地减下来,心情越来越差,眉头都快皱得竖起来了。

    这时的他,已看清城门确实是关着的。城头人影晃动,显然是有兵在值守。

    远远望去,那些兵卒身上带着红色。不用猜也知道,这只能是明军的红色鸳鸯战袍。

    王嘉胤的手下也发现了这点,他们原本非常兴奋的神情都慢慢地冷了下来,转为失望之色。

    一名护卫犹豫了会,凑近王嘉胤提醒道:“老爷,县城好像落入官军的手里了,我们再走近,怕会有麻烦。”

    已经到了这里,天大的馅饼就在眼前。不过去确认清楚这馅饼到底有没有带毒的,王嘉胤实在不甘心。

    因此他摇了摇头,也没说话,只是继续催马前行。

    城头上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毕竟一百多骑狂奔而来,带起的尘土就算再远,也不难发现的。

    护卫发现了这点,心中焦急,连忙再劝道:“老爷,不能再往前了,城里的官军马上就要冲出来。再近就肯定会有麻烦的。”

    他这么说着,却突然发现老爷的脸色在变化。原本阴沉着的脸露出了微笑,最后裂开了嘴,没有一点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readx;护卫很是诧异,转头望去,发现正对着的县城西门大开,从里面飞驰出一骑,挥着手向他们而来。

    他还是搞不明白,但王嘉胤已笑着抚掌赞道:“好一个吴廷贵,我真是小看了他!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竟然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好!好!好!”

    连道三个“好”字,让边上熟悉王嘉胤的护卫们都知道,老爷这是太高兴了!

    刚才那护卫凑趣地问道:“老爷,缘何是吴头领而不是官军到了呢?”

    王嘉胤笑呵呵地用手一指道:“要是官军得话,看到我们后就不会城门洞开,而且只有一骑驰出。”

    “眼下这距离太远,城头并不能确定来的是友军还是敌人,你看他挥手示意的,除了廷贵兄弟知道我们来了之外,官军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边上的护卫一听,都笑着拍起了王嘉胤的马屁,连赞“老爷英明”之类的话。

    离得近了,果然认得是自家的兄弟。只见那人到了近前后,马上滚鞍落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吴头领身负重伤,不便前来迎接老爷,现在城门处恭迎老爷!”

    王嘉胤一听,在马上伸手虚扶道:“辛苦你了,快快请起!”

    这人闻言站起来翻身上马,在边侧引路,一行人,慢跑着前往县城。

    快到城门处时,王嘉胤遥遥望见吴廷贵领着人迎在了门口。他心中欢喜地同时,连忙下马大步走过去。

    只有几丈远的时候,王嘉胤看到吴廷贵惨白着脸,一手绑着绷带,挂在脖子上。一手握拳,要躬身向他行礼。

    “廷贵兄弟,你怎么样?怎么伤得这么重?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县城事小,身体为重啊!”

    王嘉胤疾跑几步,上前扶住吴廷贵,不让他躬身,同时一脸痛惜地责怪道。

    吴廷贵见此,也不坚持,只是一脸郑重地说道:“哥哥所托,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要完成的。现在只是区区丢了一只手而已,这没什么,关键是终于没有辜负哥哥的托付,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王嘉胤一听,连声叹息,而后脸色一正,严肃地说道:“事已至此,后悔已是无用。兄弟大才,竟然能夺下县城。哥哥会记得此事,以后如能有所成,兄弟必然能传名天下!”

    吴廷贵又怎么能听不出,王嘉胤这是在向他许诺,以后要是造反成功,自己定然能功成名就,位列朝班。

    他当即大喜,连忙笑着谦虚说道:“这只是县城而已,拿下易如反掌。他日等我伤好之后,必然助哥哥去夺取府州,京师……”

    吴廷贵正说到这里,忽然被身后一个不屑地声音打断:“今天真是见识到了脸皮有多厚!”

    这声音虽然不高,可此时只有吴廷贵在说话,因此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楚。

    王嘉胤听得有点愕然,拿眼望去,发现不是自己府里出来的人。

    吴廷贵的脸色本来就因失血过多而惨白,听到了这声音后,却变得红一阵,白一阵了。他见王嘉胤向自己身后望去,也没回头,开口解释道:“哥哥,今日这县城能拿下来,还多亏了胡宽……”

    王嘉胤是个精明之人,听那挖苦之言,见那人装扮,便已隐隐明白,这拿下县城的功劳不可能是吴廷贵一个人的。刚才吴廷贵这话,已引起背后那人的不满。

    这么一想,他也就解了之前的疑惑。原本自己就奇怪,以吴廷贵的能力,他怎么可能会拿得下县城,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县城的秩序!

    听到吴廷贵说起胡宽,王嘉胤心中恍然,三弟的本事比吴廷贵只强不弱,这里又是他的地头,趁县城守军不备,一举拿下来也就有可能了。

    想到这里,他不等吴廷贵说完,就说话打断道:“对了,廷贵兄弟,我三弟在哪,怎么没见到他?”

    吴廷贵用没受伤的手往后一指道:“胡宽还带着人在城里巡视。”

    “好,你的伤势不轻,要好好养伤,哥哥先去见见三弟。”王嘉胤安慰了吴廷贵之后,便翻身上马,往城里而去。

    没想到三弟才是大将之才,他的武勇自己早已知道,没想他还有手段及时安顿民心,稳定城内,真是难得!

    王嘉胤一边想着,一边跟着一名自己府里出来的兄弟,由他带着前去找胡宽。

    吴廷贵本来还有喜讯要告诉王嘉胤,但见他急着要去见胡宽,加上刚才被身后的人揭短,一时也无颜再说,只好下次再说了。

    王嘉胤一进城,便发现城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除此之外街上没什么人。

    行没多久,便看到前面街上,胡宽那高大挺拔的身姿,手持长枪坐在马上沿街巡视。

    他身后还跟着一队穿红色鸳鸯战袍的兵卒,持长枪押着一批人走着。

    王嘉胤大喜,赶紧过去相见。在互相见礼之后,王嘉胤笑着说道:“三弟,大哥本知道你打仗厉害,可没想到你不但能夺下县城,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已经混乱的局势。哥哥自恃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也很不容易。”

    说到这里,他摆出十二分的诚意,虚心求教道:“三弟,你能给大哥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么?”

    没想到胡宽一下给了他一个红脸,不过马上又释然了,笑着说道:“大哥,不瞒您说,这次的事情,其实最大的功劳不是小弟……”

    “不会啊,廷贵兄弟已承认不是他了,那不是你是谁?”王嘉胤一脸诧异地打断道。

    胡宽一听,自豪地笑了起来,把缰绳一拉道:“走,小弟带大哥去见他,他才是这次的最大功臣!”

    王嘉胤见胡宽没有开玩笑,当即惊讶万分,他一边驱马和胡宽并行,一边好奇地问道:“那是谁?”

    “我亲弟弟,胡广!”胡宽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没掩住,自豪地回答道。

    “哦?”王嘉胤这下更奇怪了。

    以前没听胡宽说过他有一个有能耐的弟弟,而且就在昨天,胡宽还赶往自己那里,求自己派人来救他弟弟。怎么一眨眼间,这夺取县城,妥善善后的功臣就成了他了?

    readx;于是,王嘉胤连忙问胡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弟弟能有此能耐,胡宽在欣慰的同时也很自豪。在他的内心,他也非常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弟弟很厉害,有出息了!

    因此,他也毫不隐瞒,就从他和吴廷贵摸进县衙大牢开始说起,详细地给王嘉胤说了个清楚。

    王嘉胤越听越惊讶,他想象不出,如此有能耐的一个人,竟然以前从没听说过。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听到后来,王嘉胤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意愿,就是想一见这位少年英雄的英姿。

    于是,他等胡宽说得差不多之后,就连声催他快走。

    见到大哥如此,胡宽心中高兴,便催马小跑了起来,没过多久,就到了仁义街上。

    王嘉胤注意到刚拐上仁义街的这一片,地上尤有火烧的痕迹。想象昨夜这一把火,把尤家大部分精锐家丁都烧死,不由得神驰向往!

    这一招真绝,否则要是尤家的精锐家丁都没损失的话,就算自己派过来的五十人,加上县衙大牢的囚犯和那些驻军,怕也打不赢。

    “大哥,我弟就在那边的尤府里!”胡宽用手指着前方两只石狮子所在的宅门口说道。

    王嘉胤抬头望去,发现那门口有一群手持武器的人把守着。比较奇怪的一点是,这群人的穿着各异。

    他是个精明的人,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这些不同服饰的人,怕是分为三方势力,或者也可以说是分为两方势力。反正自己府里出来的人,从衣服上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一进府门,王嘉胤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弟弟到底在哪里?可是在清点库房?”

    胡宽摇摇头,笑着说道:“不是,库房已封了,等大哥来了才开启。至于我弟,他在尤府的书房。”

    王嘉胤听得心中满意,同时也很好奇,没想到胡广这个时候,竟然会是在书房。

    于是,他又催促赶紧带他去书房见上一见。至于库房那边,反正封在那里,又不会跑掉。另外也可以等到自己的人都赶到之后再动手,场面就会更可控一点。

    拐进书房所在的院子时,他们两人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好,总算把这些书整理得差不多了!”

    “这些,帮我包好,放到箱子里去!”

    “他奶奶的,看得真累,又是竖着排版,又是繁体字的,眼睛都快瞎了!不过幸好都差不多了。”

    “……”

    王嘉胤和胡宽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得是什么意思?

    这时,从书房里面走出来两名女子,看到胡宽和一个陌生人站门口,便福了福身,然后一名带着笑意的女子转身向后招呼道:“小诸葛,胡大哥到了!”

    听到这个称呼,胡宽连忙向王嘉胤解释道:“都是他们瞎叫的,给我弟起了这么一个外号!”

    王嘉胤稍微回顾了下胡宽所说的经过,却赞同地点点头道:“不错,当得起小诸葛之称!”

    “让你们不要这么叫了,真是!外面是谁啊,不要跟着瞎起哄!大哥,进来吧!”

    胡广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一口气对着不同几个人说话,让王嘉胤等人哑然。

    胡宽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王嘉胤进书房,一边笑着训道:“说话没个规矩,过来,哥帮你引见一下。”

    胡广听见,抬头看过去,看到大哥和一名长须大汉,貌似关公一样的人物站在一起。

    看大哥的恭敬模样,看那人的气势,胡广不由得站了起来问道:“哥,他就是王嘉胤?”

    王嘉胤在跨进书房后,发现里面的光线明亮,地上摆着一堆堆的书,有一名瘦弱的少年就坐在一堆书边的地上,毫无形象地翻看着手中的书。

    看到自己进来后,竟然一口猜出了自己的来历。王嘉胤真是已吃惊到麻木了,他好奇地问道:“胡广小兄弟,你认得我?”

    胡广心底暗赞一声,不愧是明末农民起义的老大,有身材,有气质,言辞之间平易近人。

    他笑着走过去,右手拿着本书,左手学着古代人的样子,抚掌在右手行礼道:“小子听我大哥提起过,又看您气宇昂扬,能让我哥在边上恭敬地陪着的,不是一大早就去请的王嘉胤还会有谁?”

    王嘉胤还没说话,胡宽已在一边冷下脸,训他道:“二弟,不得没大没小的!”

    在这古代,直呼其名,除非是长辈对晚辈,否则便是不敬。之前在私下说起的时候,提下姓名也还无妨,现在当着面称呼,就很不好了!

    王嘉胤哈哈一笑,侧身拍了下胡宽的肩膀道:“你弟不是凡人,又岂会在意这人间虚礼,无妨,无妨!”

    得大哥提醒,胡广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对了,当即改口说道:“是小子不对,还望王大哥不要介意!”

    胡宽见王嘉胤神态自若,并不介意,而且二弟也已道歉,他也就不追究了。

    王嘉胤为避免尴尬,便好奇地问道:“小兄弟识得字?这看得是什么书?”

    说到这里,他又一指地上的道:“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胡广一听,便递上自己手中的书道:“认识一些字,只是看得吃力。有些字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听他这么说着,王嘉胤呵呵一笑,他伸手接过书一看,是嘉靖年间著名兵法家戚继光大帅的著作《纪效新书》。

    “难怪小兄弟被人称之为小诸葛,原来平时就爱看这兵书!不错,不错!”王嘉胤连连点头。

    胡广只是淡淡一笑道:“小子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对将来会有用,就看看而已。”

    说完他一指地上的那些书又道:“这边这些是兵、农、匠书,那边是经史子集什么的,小子做了个筛选,想要这些书!”

    王嘉胤听了心中又是奇怪,一般识字的人,或者说读书人,都重经史子集,而轻杂学。没想胡广这个人,却偏偏挑出了经史子集不要,反而要这些杂学,真是想不到!

    也因此,他就非常好奇胡广这个人。有心想多了解一点,便对胡广说道:“小兄弟,你可否把如何力挽狂澜,在半天不到的时间内平息城内动乱的事再说说?”

    readx;胡广一听笑了笑,先是请王嘉胤和大哥找了个座位坐了,然后他才开始说道:“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心理学……就是人心的问题。”

    接着他就把具体的事情一件件说出来,并分析给王嘉胤听。

    “比如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挑选了那些手中没有人命的家丁出来,这些人就不容易引别人反感、愤怒,进而反对要做的事情……”

    王嘉胤很认真地听着,一边捋着长须一边微微点头。

    “其次,那些急于进府去抢东西的人,我们并不拦。因为他们都急红了眼,不好拦。就比如一个饿了一天一夜的人,看到前面有一大桌美味,你要是拦住他不让他去吃,肯定不会有什么效果,甚至都可能和你拼命……”

    胡宽虽然在今早开始的时候,已经由胡广解释过,但此时听来,却也和王嘉胤一样,频频点头。

    “等那些人发泄了那种急于把尤家财物占为己有的情绪,返回回来,想通过大门的时候,把他们拦住,就会比较好说话……”

    “这个时候,我和大哥,以及吴廷贵,嗯,是吴大哥,我们三个人也算是为首之人。事情能否成功,就要看我们三个人在他们心中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了……”

    他说到这里时,胡宽忍不住就插嘴笑着说道:“其实全凭我弟的影响力,那些人在我弟说话之后,都比较听,特别是几个女囚犯先行喊出了小诸葛的外号,他们就都信服了……”

    “呵呵,哥,你都夸得我不好意思了!”胡广笑了笑,打断了大哥的夸奖。

    王嘉胤见此,也是哈哈一笑,他对胡广的这种从人心角度来阐述的说法,感到很是新颖。只见他摆了摆手说道:“先让小诸葛把事情讲完!”

    他这么一说,胡宽自然不会反对,微笑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

    “其实在之前的时候,那尤大贵死之前捧了下我,所以他们都觉得我比较厉害。因此,我稍微给他们分析了下一盆散沙的情况下,下场不会多妙。有人领头做事,哪怕是之后走人,也会因为还有人在反抗而容易走掉…反正道理说了一堆,说着说着他们就听话了……”

    “我大哥的武勇在县城也是有名气的,因此由我大哥带头,开始组织起来维持秩序也就理顺成章了。”

    胡广说到这里,他看着王嘉胤,认真地说道:“王大哥,当时我答应过他们,每人都能得粮食银钱,只等您来了就会给,不知您……”

    “好好好,没问题,应该的,应该的!”王嘉胤自然明白胡广没有说完的话,连声答应道。

    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县城的东西,都是他的意外之喜。而且眼下最关键的是收买人心,壮大队伍,他又岂会不同意!

    胡广俩兄弟听完,互相看了一眼。其中胡宽稍微犹豫了会,开口对王嘉胤说道:“大哥,还有一事,不知道廷贵兄弟有没有和你提起过?”

    “何事?”王嘉胤一听,有点好奇,转头看向坐他身侧的胡宽。

    “尤府家丁头目之一尤七,知道尤府的密室,想以此讲条件,廷贵兄弟已答应了他……”

    王嘉胤一听,喜上眉梢,双手猛地一拍自己的双腿,大声说道:“做得好,有什么条件,答应他便是!”

    胡宽眉头微皱了会,提醒他道:“大哥,可这个尤七平时作恶多端,手里有好多条人命。当初他投降的时候只答应他不死,但活罪难逃,否则难以平民愤……”

    “三弟,你不用说了,大哥我有数。他人在哪里?带我见上一见!”王嘉胤有点不耐烦,挥手打断了胡宽的说话,站起来对他说道。

    胡宽微皱眉头,喊了声“大哥!”

    “不用多说,带路吧!”王嘉胤迫不及待地往门口走去,一边略微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尤家是府谷的土皇帝,出了八位总兵,那密室里面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就算是皇帝在此,估计都会动心,又何况是刚起兵造反,急需人力、财力的王嘉胤呢!

    胡宽无奈,看了兄弟一眼,只好跟上王嘉胤,带着他离去了。

    胡广坐椅子上没动,眼睛看着王嘉胤和大哥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过了好一会,他才轻轻一叹,低声自言自语道:“算了,就先看看明末农民起义的领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看看这农民起义到底符不符合自己的理念吧!要实在合不来,就……”

    他的话没说完,不过其实不用说,意思也是明白的。

    胡广又看了看天色,把手中的书放在了自己要的那堆书中,扣上箱子,推到柜子边上放好,才返身走出了书房。

    今天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那些书已分类好,暂时就只能先放那了。等忙的差不多,至少要偷空浏览一遍才行。特别是戚继光的兵书,对于不熟悉古代的自己,还是要走上造反之路的自己来说,就更为重要了。

    这个时候,王嘉胤的步兵队伍已经开拔到了县城,开始接管一些重要的地方,比如城门,比如尤家及各家富户的库房。

    参与暴乱的人群,也开始汇集到尤府所在的仁义街上。

    在尤府的门口左侧,挂着一排人头,城里人都认得,是以黄县令为首的城中一群为富不仁的脑袋。原本尤大贵的脑袋肯定会被挂在第一位,可惜已经死无全尸,连脑袋都残缺了,因此就没有挂的必要了。

    而在尤府门口的右侧,则排着几条长龙,在长龙的前头,堆满了一堆堆的粮食。王嘉胤带来的几十名手下维持着秩序,并准备发放粮食。

    排队的人群看着那如小山般的粮食,眼睛都是绿的。提着脑袋冒死一次,以后就能吃饱饭,也算是值了。

    想起那香味,很多人都流口水,粮食还没开始发放,不少人已经在交流着做什么吃好了。

    因为一时找不到识字的人,胡广临时顶替当了账房先生,拿着笔墨在尤府库房统计数据。

    大哥和大嫂去城门那边接丫丫了,自己是没空,否则也过去了。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府门外传来“当当当”地锣声,便知道外面开始放粮了。

    可没一会,外面却传来了喧哗声。而且越来越吵,不用看,就知道闹得很凶。

    他正有点奇怪着,就看到张招弟匆匆走来,一脸怒气的样子,让胡广心中“咯噔”一下。

    readx;胡广还没有打招呼,张招弟已看到他了,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大声打招呼道:“胡家哥哥,他们欺负人,你要帮我们主持公道啊!”

    胡广一听,眉头皱了下,放下笔墨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招弟已来到近前,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欺负人,说我们没参加昨晚的事,只给了一点点粮。只有那些加入他们的人才有粮食和钱领,而且给的也不多!”

    “走,出去看看!”胡广说了一声,当先向外走。

    王嘉胤明明答应过自己的,怎么会出这种事情,难道是他手下人不知道?

    接近门口的时候,外面喧哗声就更大了。胡广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听声音,争吵得还很凶。

    大门处原先是站着两排兵士,此时已不见了踪影。胡广转出大门,才看到这两排兵士都在门口,手持长枪,枪头对着外面群情汹涌的人群。

    原先在维持秩序的那些兵士也已经收缩,护在粮堆附近,紧张地戒备着。

    在这些兵士的中间位置,有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正用手指着他面前的人群,在大声说话着。

    他面前的人群,男女老少都有,没有一个甘于示弱,脸红脖子粗地理论着。

    忽然,那名高大的汉子左手握住腰间刀鞘,右手握住刀柄,半把腰刀出鞘。他面前的人群一见,一下都不说话了,首当其冲的几个人甚至想往后退,却又被挤住了退不动。

    “住手,你想干什么?”胡广见此,大吼一声,同时快步走过去。

    面对着大门的人群闻声看过来,认出是胡广,纷纷大声喊起来。

    “小诸葛,你来了正好,帮我们评评理!”

    “胡家兄弟,他们太不讲理了!”

    “……”

    那大汉察觉有异,转头看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狰狞之色。

    等他看到来人是胡广,且他的脸上全是愤怒之色在盯着自己时,又吓了一跳,脚下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胡广原本觉得有一丝面熟,等这人回过头后,便认了出来,当即一边走过去一边喝问道:“不沾泥,你想干嘛?”

    “我……我没干嘛,是这些刁民闹事!”不沾泥期期艾艾地回答道。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好像自己表现得懦弱了,当即又挺了挺胸膛,居高临下地看着瘦弱的胡广说道:“哥哥仁慈,给他们发放粮食!这群刁民却不思感恩,反而想要更多……”

    听到他说这话,在队伍前头的一名男子马上反驳道:“放屁,这些粮食都是我们拼了命,才抢下来的。什么时候变成你哥哥仁慈了……”

    “对,这些粮食原本就有我们的份,什么时候变成施舍了?”

    “……”

    人群一下又沸腾了起来,每个人都涨红了脸,义愤填膺。

    不沾泥一见,转头面向他们,恶狠狠地又和他们吵了起来。

    胡广见此,走过去,站在两方人马的中间,举起双手示意。

    愤怒地人群一见,缓缓地收了口,准备听胡广怎么说。

    而不沾泥见是胡广,也不敢再凶,便也住嘴不说。

    等到现场安静了下来,胡广便冷着脸问不沾泥道:“你是怎么发的粮食?”

    “不相干的人,粮一合;是我们的人,粮一升……”

    不沾泥的话还没说完,不少人就愤怒地打断道:“什么你们的人,我们的人?老子昨晚差点就丧命才打下了县城!”

    “老子怎么知道你昨晚参与了?要是个人就过来这么一说,老子就给粮,那是不是太容易了?”不沾泥不甘示弱,大声争辩道。

    “我这里还有伤,看到没有,这就是昨晚参与的证明!”有人马上撩胳膊伸腿的,给出证据道。

    不沾泥很不屑,讥讽道:“谁知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搞不定你昨晚还与我们的人对抗才受的伤?”

    有的人一听,马上怒了:“直娘贼,你血口喷人!”

    也有理智一点,大声喝问道:“你他娘的你说,怎么样你才认?”

    “按了手印,去那边的人才是我们的人,老子就认你昨晚参与了!”不沾泥得意地一笑,用手指着一边说道。

    胡广沿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时才发现那边站了不少人,正或坐或站地在看着热闹。

    听到不沾泥的解释,有人愤怒地说道:“老子昨晚出了大力,手下有一条人命的。不过老子家里还有人,不能拖累家里,这就不认老子昨晚的功劳了?”

    “废话,空口无凭,眼下只有加入我们,才能多领粮!”不沾泥说完,还冷冷一笑。不过他暗地里眼珠子转动,偷偷看了一眼胡广。

    说实话,他确实是怕了这个瘦弱的人。他一直搞不明白,那一天胡广怎么轻易就卸了自己的胳膊,并且差点就死在他的刀下。那面临死亡的一刻,一直印在他的脑海中。

    人群听了不沾泥的话,自然不甘心,就又吵了起来。

    胡广这时明白了双方冲突的根本原因:不沾泥要他们加入起义军,才有比较多的粮食领取。

    但偏偏这里有不少人在昨晚不由自主地卷入暴动后,想领了粮食和银钱走人。毕竟跟着起义军继续造反的话,危险性实在太大了。

    现在的形势,从某种角度来说,不沾泥这边是想用粮食掐住他们的命脉,迫使他们参与到起义军的队伍中来。

    如果只是饿得快死的人,闻讯赶来领粮的人,不沾泥这么做,估计也没有多少人有意见。毕竟有一顿吃的,就已经是恩惠了。

    可这里的大部分人,却是在昨晚真正参与暴动,用命拼了的。在他们眼里,就不是恩惠,而是要拿到他们应得的那部分而已。

    胡广拿眼扫过去,发现愤怒的人群中,有一部分人,他都有印象。

    这些人中,有好多还是匠人。比如张铁匠、刘木匠等人都在里面。

    这些人都有手艺在身,领了粮食和银钱,有了活命的本钱后,会比一般人更容易安顿下来,因此他们大部分人不甘于和起义军一起,继续做这造反的事。

    胡广明白了矛盾的根源,稍微一想,便有了主意。

    readx;他当即举手,再次让现场安静下来后,对不沾泥说道:“今天一大早的时候,我和我大哥以及吴廷贵吴兄弟都联合作保过,答应他们能领到钱粮。这事我也和王嘉胤王大哥说过,他也同意了的。我们要言而有信,这钱粮还是要给的!”

    不沾泥一听,露出很不情愿的样子,他稍微犹豫了一会,才走近胡广,凑过去低声说道:“胡广小兄弟,我这就是领了头领哥哥的意思在办事,你别让我为难!”

    胡广一听,斜着眼睛看向他道:“王大哥答应的时候,我哥也在场,这可不是我瞎掰的。再说王大哥乃是重诺之人,急公好义,又怎么可能反悔!我看十之**,是你领会错他的意思了吧?”

    不沾泥脸色很不好看,他在此时已知道,胡宽和胡广两兄弟乃是有大功的人,本事也好,深得王嘉胤看重,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想了下,忽然有了主意,陪着笑脸,装出无奈的样子道:“既然这样,我至少要分清哪些是真正出过力的人,哪些是浑水摸鱼的人。总不能把钱粮白白糟蹋后,还让人在背后笑话吧?”

    不沾泥说完,装出很认真,很无奈的样子看着胡广。

    他相信,昨晚那么乱,你胡广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解决这个问题。如果解决不了,那么就不能怪自己了!

    谁知他根本就来不及为自己想出的法子而得意,胡广就点了点头道:“这个容易,我说给你知道。”

    不沾泥一听,有点愕然,这不可能吧!

    那些人听到胡广说有办法能解决,脸上都露出了期待之色,纷纷看着胡广不说话,生怕发出声音影响了胡广。

    只见胡广对不沾泥说道:“我昨晚参与了,并且立了功,这点应该不会有疑问吧?”

    “……”

    很多人听了无语,要是胡广都不算参与,不算立功的话,那谁还能算参与,还能算立功的?

    不沾泥也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他怕胡广,就更不可能耍赖不认同。

    因此,他点了点头道:“哪还用说,这是肯定的!”

    “好,既然这样……”胡广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子面对人群,用手指着一些人说道:“她和她,和我一起开始行动,杀了几个女狱卒,而后又一起潜进尤府救人。”

    “他,还有他们,都是被关在尤府的匠人,昨晚是他们关了尤府的门,断了退路,才有了最终的胜利。”

    “他……”

    胡广就像如数家珍一般,把他有印象的,一起共事过的那些人都说了出来。没有停顿,没有结巴,很自然地说出来。

    在说完这些之后,他又转回身子对不沾泥道:“这些人,我能担保,他们昨晚参与并立了功劳,他们哪怕是不想再参加义军,该他们得的一份要给他们!”

    那些没有被胡广点到名的人,就有点急了,心想着不会自己就领不到粮钱了吧?

    不沾泥哑然,按照这个说法,确实可以。那也就是说,这些人的钱粮是扣不下来了。

    他松了口气,幸好胡广认得人并不是太多,还好,还好!

    可不沾泥马上又失望了,只听胡广继续说道:“既然我点名的这些人也是和我一样的人,那么他们如果能担保另外的人,就也可以领取事先答应过的钱粮……”

    “不可能,要是他们偏袒认识那些的人,让他们也来领钱粮了怎么办?”不沾泥一听,大声反对。

    自己要是真同意了,那头领哥哥交代的事情就没法做了。幸好还有这点可以抓,自己一定要坚持。

    可胡广却一点不以为意,马上又给了他一个解决方法道:“这个也容易,欢迎检举。如果检举出这样冒领的人,那么检举人能得到被检举人一半的钱粮,另外一半的钱粮归公。但要是诬告的话,检举人的钱粮也就不用给了。”

    有了这个作为威慑力,相信能最大程度上减少冒领的情况。毕竟大家打死打活,其实都是为了钱粮。如果只是因为认识对方,就给对方做伪证,就很可能失去自己的那部分钱粮,这个风险还是很高的。

    不沾泥听完楞了楞,又不甘心地争辩道:“我还是不相信他们,这些穷光蛋为了钱粮,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愤怒的人群打断了。

    “放屁,我们是那样的人么?”

    “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冒领!”

    “……”

    现场重新吵了起来,让胡广不得不再次举起手来,再次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他才对不沾泥说道:“我们现在是在解决问题,如果你反对的,那么请你给出一个更好的主意。要是没有,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哼,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不沾泥一听,吓得退后了一步。不过马上回过神来,连忙站定了身子,指着胡广道:“你……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如此为他们说话?”

    “我站在有道的一边!再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昨天都一起反抗暴政,这是他们该得的。”胡广说到这里,踏前一步,指着不沾泥喝道,“你到底给不给他们?”

    之前不能说不沾泥霸道,站在他的角度上,确实有那顾虑。可现在胡广已经提出一个他们认为非常好的解决方法,而不沾泥要是还不给的话,那就是真不想给他们了。

    所有人的情绪都沸腾了起来,站到胡广的身后,怒视着不沾泥。要是他敢不答应的话,只要胡广挥挥手,估计他们就能冲过去把他踩成肉泥。

    不沾泥不敢看胡广的眼睛,在这大冷的天,头上都开始出汗。

    “而且,这是王嘉胤大哥答应了的,你不会连他的决定都要反对吧?”胡广一见,冷冷地加上一句。

    如果可以,他还真不想费那么多口水去和一个他厌恶的人解释。可他明白,眼下不是起冲突的时候,因此,只能极力忍住,好言相劝。

    不过,任何人都能听出来,他的耐心已快磨没了。

    不沾泥终于扛不住了,他回答胡广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我先去请示头领哥哥,要他真答应过,那就没问题。”

    胡广也不怕他找王嘉胤,便安抚了人群,让他去找王嘉胤了。

    readx;不沾泥这一去,竟然去了好久不见返回。就在胡广等得不耐烦,要亲自过去找时,才看到他回来。

    原本同样等得不耐烦的人群,看到他出现时,才慢慢安静下来,脸上全都带着期待,希望能快点发粮。

    可让所有人失望的是,不沾泥到了胡广面前后,竟然摇了摇头说道:“找不到头领哥哥,我没法确认是不是头领哥哥的意思,先不能发!”

    “什么?他不是在尤府后院的密室那边么?”胡广一听,有点诧异,忍不住提醒道。

    不沾泥嘴角稍微一裂,露出无奈地样子说道:“我找了,不在,问了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等着领粮的人,那脸上一下全没了期待,露出浓浓地失望。

    胡广转头看了眼人群,大声安慰他们道:“大家别急,我进去找找!”

    等待的人群一听,不由得都很是感激,大部分人的脸上重新露出了一丝期待。

    “你也别进去找了!”不沾泥却不合时宜地开口说道,“头领哥哥现在正忙着呢,谁知道会在哪里!”

    胡广一听,眉头一皱,忍不住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有等喽!”不沾泥马上回答道,同时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眼看着就要过未时,要是继续等下去的话,第一不知道官兵何时打过来,第二天色要黑,来不及出城的话,多留一个晚上就多一份危险。

    因此,人群中骚动起来,低声议论着,全是担忧之色。

    胡广扫过人群,把他们的言行看在眼里。忽然,他做了个决定,走近不沾泥一步,对他说道:“既然找不到王大哥人,那就不等了,就按照我说得做,开始发钱粮!”

    正担忧的人群一听,顿时一改忧色,轰然叫好起来。

    不沾泥却变了脸色,他连忙退后几步,离开胡广远了点,然后勃然怒道:“未得头领哥哥确认之前,谁也不能按新规定分钱粮!”

    胡广就算再好的脾气,这时也有点怒了。他为了大局考虑,尽量不和王嘉胤的人起冲突。

    其实分发钱粮的事情,完全可以在王嘉胤来之前就做,根本不需要征求他同意。

    只是一来王嘉胤的手下确实有参与,吴廷贵为此还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死了好多手下。

    二来麽,王嘉胤是胡宽的结义大哥,也是吴廷贵的老大,他们有这个提议,自己也不好拒绝。

    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胡广知道王嘉胤是历史名人,是明末农民起义的总首领,后世听起来最牛逼的那些明末起义军领袖,全都出自他的手下。这样的人物,总要给他一点尊重的。

    最后一点,就是以后走上造反的道路,就等同于大家上了同一条船。而胡广知道,很多农民起义之所以失败的原因,就是不团结。包括明末农民起义也是,要是团结起来的话,也不会有满清什么事了。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胡广才会同意,征求王嘉胤的意见后再分钱粮。

    可眼下,这不沾泥竟然不相信自己,非要王嘉胤亲口说了才算。搞了这么长时间,竟然等于什么事都没做。

    胡广真有点火了,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了忍,平息下自己的怒火,尽量冷静地对不沾泥说道:“现在就按新规定分发钱粮,王大哥要问起,一切责任归我。要是空口无凭,我可以立字据!”

    “好,胡家小兄弟够仗义!”

    “对,小诸葛有担当!”

    “胡家哥哥,谢谢!”

    “……”

    人群中不少人听到胡广的话后,纷纷衷心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有了胡广这番话,那肯定是可以发钱粮了。

    可谁知,不沾泥竟然还是摇头道:“不行,不能发!”

    胡广一听,这下是真得压不住火气了,怒视着不沾泥,冷声喝道:“要是我硬要发呢?”

    此时他的身上,有一种不管如何一定要做的气势,让正面面对的不沾泥心中一咯噔,缓慢退后了两步,忽然一挥手,大声命令道:“谁敢,就要谁的命!”

    听到他下令,那几十个手下顿时上前一步,枪尖斜向上,大声吼了声“赫”!

    这些人都是从清水带过来,受过王嘉胤的训练,并不是那种刚加入义军的灾民。

    等钱粮的人群一见,不由得都愣住了。要是他们来硬的,那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再拼一把吧?可就这么算了,一直等下去的话,谁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去!

    他们都有预感,看来不沾泥是铁了心,这个时候不会分钱粮了。一时之间,他们这些人的脸上全是失望之色,当然,也有愤概。

    就在这时,只见胡广踏前一步,大声怒吼道:“怎么,还想要人的命!”

    说着,他猛地一拍胸脯,迎面对着那枪林,对着不沾泥大声怒吼道:“来啊,有本事冲这里,捅一个大窟窿出来!”

    现场一下变得非常安静,唯有远处传来的嘈杂声而已。在人群里面有人看到不对,撒腿就往西城门跑去。

    之前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那些准义军,也都有点诧异,脸上出现了一丝庄重,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

    胡广在这边进进出出,就算是王嘉胤的这些持枪手下,也都已知道他的身份。

    此时见到他这番动作,见到他这番怒气,又哪敢出手,甚至有枪尖离胡广近一点的,都往后退了退。

    大部分的义军都转头看向不沾泥,看他怎么处理这事。

    之前胡广一直和不沾泥好好说话,可那时,他都有点怕胡广,更何况这时怒气极盛的胡广了。

    只见不沾泥不由自主地往后又退了几步,用手指着胡广,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不要乱来!”

    “我不要乱来?”胡广一声冷笑,他浑然不顾边上持枪的义军和一边目瞪口呆的不沾泥,一下跳到了粮堆上,面对着人群,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昨晚出了大力,现在不想再跟着我们,我也绝不勉强。”

    “我能理解你们的选择,谁都想好好活下去,而我们在做的事,却是提着脑袋挣命的活!在以后的日子里,要和天斗,和地斗,和官府斗,就是为了能有活命的权利!要是不这么做的话,就是被关在大牢中等死的结局。”

    “这条路将会走得非常艰辛,甚至走不到头就倒下了!所以,我理解你们。”

    “有什么责任,我扛着。现在,大家都来分钱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