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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说实话,不沾泥要和普通人动粗,他一点不怕。可对上胡广,他还真不敢。

    因此,在胡广说话的时候,他悄悄拉过一名义军兵士,耳语了几句后,那兵士便快步跑进尤府去了。

    当胡广说完话,跳下粮堆开始主持分粮时,不沾泥不敢过去,只是拿眼恨恨地盯着胡广的背影,并不时转头看向尤府大门处。

    “张叔,你过来领钱粮吧!”胡广对人群前面的张铁匠招呼道。

    可张铁匠听了后,并没有马上上前领钱粮。只见他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后,忽然一咬牙,大步向前,来到胡广的面前,认真地大声说道:“我张铁匠穷困一生,平时也没什么有自傲的地方……”

    之前被胡广点名后的人,看到张铁匠走过去,以为他第一个去领钱粮,就有点激动起来,准备也跟过去领钱粮,可谁知这个时候,张铁匠却站定了身子在说话。

    他们都有点好奇,不由得也站定身子准备听听张铁匠说什么话。

    “但有一点,是我这个大老粗一直在坚持的。和我这手艺一样,是我张家一代代传下来的……”

    说到这里,张铁匠转过身子,面向人群大声道:“那就是知恩图报!大道理我不懂,我就只懂这点。要不是胡广小兄弟,我还被关在尤府,替他们白白干活;而我的儿子和女儿,却被关在大牢中,最终会怎么样,我真是不敢想象!”

    “而现在,胡广小兄弟又站了出来,就算我们要离去,他也不顾危险,要发钱粮给我们。你们说,你们见过这样有担当,对我们这些对他们来说不再有用的人,有这么好的人么?”

    面对渐渐激动起来的张铁匠所问出的话,有不少感同身受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纷纷表态道:“没有!”

    “胡广小兄弟是大好人!”

    “……”

    看到很多人认同自己的话,张铁匠的声音就更大了:“对,我这一生,从没见过像胡广小兄弟这样的人。他尊重我们这些穷人,把我们当人看,能一诺千金,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为我们争取钱粮!”

    “胡广小兄弟的恩情面前,要是我张某人一走了之,让他陷于危险之中,就对不起祖宗的教诲……”

    说到这里,张铁匠露出一丝慈爱,低下头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后,猛然抬头,神态非常坚定,大声地宣告道:“因此,我决定,不走了!留下来跟着胡广小兄弟和天斗,和地斗,和官府斗,和这吃人的世道斗!”

    他儿子一手抓着父亲的手,另外一手握成拳头,神态认真地站着,脸上带着一丝自豪和激动。

    自始至终,胡广一直在张铁匠身后静静地听着。

    说实话,他之前看到人群中有认识的张铁匠等人时,对于他们要离去,不再并肩战斗,心中多少是有一丝失望的。特别他们还是匠人,会比普通人更为有用的情况下。

    可现在,他的内心只有感动。这种感动源自于自己的付出被人认可,源自于对于淳朴农民的一颗知恩图报的心!

    因此,就算是只有张铁匠一家留下来,胡广却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出头,是值得了!

    谁料事情有点出乎意料,只见刘木匠牵着两个女儿,也大步走出人群,站到张铁匠的身边,面对着人群,神态坚决地说道:“张师傅说得对,反正我家三口的命差不多都是胡广小兄弟救的,与其出去颠沛流离,不知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还不如和救命恩人一起,就算要死,也要捅翻天。让那群官老爷知道,我们虽然穷,但也不是可以使劲欺压的!”

    刘彩娥原本在这种场面里,她作为一个女孩子,是有点怕的。

    可先后听了张铁匠和父亲的话后,她的情绪已被点燃,在父亲说完之后,她也大了胆子,大声说道:“官府也没什么好怕的,豁出去了他们就是纸老虎,这是胡家哥哥说的!”

    她这么说,就是有感于自己以前从没杀过人,却在狱中,在胡广的带领下,杀了那些狱卒,感觉也没什么难度。

    看到一个女孩子都不怕杀官造反,原本听了张铁匠和刘木匠的一番话后,就已有触动的原囚犯们,更是惭愧不已。

    因此,又陆续站出了一些人,纷纷表态,要知恩图报,不能陷恩人于危险之中,不就是豁出这条命,和这吃人的世道斗嘛,干了!

    华夏民族的传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一点在此时很好地体现了出来。随着站出来得人越多,跟进的人也就越多。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没有站出来。这些人之中,老弱病残为多。毕竟杀官造反,是要和朝廷大军厮杀的,没有身体的本钱,就没有任何希望。

    这些人在张铁匠等人的面前,大部分人都低着头,不敢看他们,更是不敢看胡广。觉得自己离去,陷胡广于危险之中,对不起胡广。

    胡广把这些情况都一一看在眼里,他忽然重新跳上了粮堆,面对着人群,大声说道:“小子承蒙各位乡亲看得起,很是高兴!能留下来一起并肩战斗,和这吃人的世道斗的,我做一个保证:只要是我的战友……同袍,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放弃,也不会抛弃!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有我穿的,就有你穿的……”

    胡广的这番话,说得站出来的这群人,更是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因为胡广之前敢于迎着枪尖,也要兑现承诺的举动在前,所以,他们信胡广!

    “你们要走的人,也不需要有什么负担。我刚之前说过,我理解你们的选择!”胡广说到这里,把手一挥,宣布道,“时辰不早了,分钱粮!”

    说完跳下了粮堆,便开始安排分发钱粮。

    那些持枪的义军兵士,在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后,就自觉地往后退了。此时看到胡广要分钱粮,也没敢上前。

    不沾泥看到这情况,记在心里,虽咬牙切齿却也不敢上前。忽然,他习惯性转头看向尤府大门的时候,脸色一喜,马上大步迎过去。

    头领哥哥总算出来了,这下好了,看胡广还嚣张不!

    readx;“头领哥哥,胡广这小子,说了不听,要强行分钱粮。刚才我就准备给他来点狠的,让他受点教训,要不头领哥哥的吩咐就……”

    不沾泥迎到了王嘉胤,边陪他走着边一脸义愤填膺地说着。

    他看王嘉胤的脸色不渝,心中就更是得意。这一下,我看胡广这小子再能!

    自己之前找到头领哥哥,确认分钱粮事情的时候,头领哥哥就明确指示了,还是按照之前分法不变。并让自己告诉胡广,就说找不到他。

    现在胡广这个蛮子,竟然闹到了头领哥哥出来,看怎么收拾他!

    王嘉胤走出来,那是一堆亲卫跟随着的。人多势众,一下就吸引了人群的注意。他们都停止了说话,转头看过去。

    毕竟王嘉胤是大头领,之前也已经亮过相,他们都认得。看他带着一群人出来,不自觉地便认为王嘉胤是要找胡广算账,一下就担心起来。

    张铁匠等人心中更是暗自决定,要是他们真想对胡广动粗,怎么样都不能答应。如此想着,暗中便捏紧了拳头。

    不沾泥自觉有了王嘉胤撑腰,胆子马上变壮了,快速走前几步,来到前头,指着胡广大声喝道:“你还反了天了,说了不让你分,你还硬要分!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但造官府的反,还想造我们的反,现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住嘴!”

    不沾泥一听,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塑般静止不动。因为他听出来,是王嘉胤的声音,竟然是要自己住嘴,这……这是不是搞错了?

    王嘉胤没有再理不沾泥,越过他,一边走向胡广一边露出笑容道:“多亏了小诸葛,要不大家还以为我们义军不守信诺,污了名声才真是冤枉!”

    听他这么一说,刚才有点紧张的气氛马上有了好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为难胡广,那就一切好说!

    胡广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到急促地马蹄声从远而近,快速接近。

    众人一见,抬头望去,却见是胡宽一马当先,领着刘大能等十数骑,手持长枪大刀,飞骑而来。

    人未到,怒吼声已传过来:“谁敢要我弟弟的命,先问过老子手中的枪答不答应!”

    到了粮堆附近,看到胡广没事,胡宽心中才松了口气,一拉缰绳,战马扬起前蹄,直立长嘶,人却稳坐在马背上,手持长枪,显得威武不凡。

    如果是平时,怕是有不少人会大声叫好。可此时,直面胡宽的怒火,却没有几个人叫得出来。

    胡广感觉到了大哥那浓浓的护犊之情,心中微微感动,这就是后世体会不到的亲情啊!他为了不让大哥担心,连忙开口说道:“哥,没事!”

    “三弟,你这是干嘛?这里都是自己人,还不把枪收起来!”王嘉胤仗着是结义大哥,略微有点不高兴,开口训道。

    这时,胡宽已经瞧清了大哥也在,弟弟又没事,便挂了长枪,敏捷地翻身下马,大步走过来,抱拳向王嘉胤说道:“小弟听说有人要我弟的命,心急之下,匆忙赶过来,不知大哥在此,多有冒犯了!”

    还没等王嘉胤开口,胡宽又再次开口,抢在前头,态度非常严肃地表态说道:“三弟在死去父母坟前发过誓,要护得弟弟周全。谁要敢动我弟,就是天王老子,我也绝不会答应!”

    王嘉胤一听,心中很不高兴。胡宽这话的意思,隐隐就是冲自己来的。他在警告自己,任何人都不要想动胡广。

    但在表面上,王嘉胤却露出了微笑,伸手拍了下胡宽的肩膀,又伸出另外一手,拍着胡广的肩膀说道:“你这弟弟可是人称小诸葛,谁敢欺负他!”

    “就连府谷的土皇帝尤大贵欺负他,把他关进大牢,现在怎么样?是死无全尸!你说,还有谁敢欺负他?”

    听王嘉胤这么说,胡宽呵呵一笑,转头看着弟弟,心中隐约有点认可。自己这个弟弟,自从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之后,好像从来没有吃过亏!

    不沾泥在后面听到这话,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冷。自己上次埋伏胡家兄弟,差点就死在胡广的刀下。

    这次明明是奉了头领哥哥的明令做事,但最终却变得自己一无是处。头领哥哥翻了脸,胡宽更是像要来和自己拼命。

    隐隐地,不沾泥心中得出一个结论,以后千万躲着点胡广。反正遇到胡广,自己就没有好事。

    听王嘉胤那么捧自己,胡广呵呵一笑道:“王大哥,你说得我好像成了瘟神一般!”

    众人一听,都不由得笑了。其中不少人心中想着,敌人的瘟神,这个其实不错啊!

    场面缓和下来,王嘉胤便转头对人群说道:“诸位,胡广说过的话,就是我王嘉胤说过的话,分钱粮的事,就按照事先承诺的办,绝不会有半点虚假!”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所有人都放了心。

    王嘉胤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接着转头对胡广说道:“既然你在这里,就由你来负责分发吧,我还有很多事情忙,要先走了!”

    说完之后,他拍了拍胡广的肩膀,又拍了拍胡宽的肩膀,便转身往尤府走去。

    当他走过不沾泥身边时,见他呆呆地站那里,就低声喝道:“杵那干嘛,跟我走!”

    “这……这……”不沾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下自己当了恶人了!

    王嘉胤一见,眉头一皱,声音大了点,再次喝道:“走!”

    不沾泥回头看看胡广两兄弟,见他们俩正在看着他,当即不敢逗留,连忙跟着王嘉胤进尤府去了。

    胡广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有点明悟。他先安排了人做分发钱粮的事情后,便拖着胡宽走到一边,看看别人应该听不到谈话内容了,才低声说道:“大哥,经过刚才的事,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下!”

    “什么事,你说!”胡宽见二弟这么神神秘秘的,不由得有点奇怪,连忙问道。

    readx;“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走上了造反的路,而且还是这么稀里糊涂地开始了造反。不过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既然这样,我想……”

    胡广说到这里,停了下,看着大哥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们应该要有一支自己的队伍!”

    他用手指了下张铁匠他们,然后又道:“张叔他们都愿意跟我们,如果把他们分到王嘉胤王大哥的手下,估计也不会愿意,不如就自己带了!”

    胡宽的眉头微皱,脸色凝重,有点担心地说道:“如果我们现在要人,要带队伍,这是不是不相信大哥,让大哥心里不开心?”

    犹豫了一会,他又说道:“再说公道自在人心,大哥也不是那种偏袒的人,自然会论功行赏,到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是不是会比较好?”

    胡广就知道大哥会这么说,因此,等他一说完,就态度诚恳地说道:“大哥,现在已到了十足十的乱世,枪杆子里出政权,哦,就是只有掌握了军权才有话语权。要是刚才的冲突,如果就只有我们兄弟俩闹事,没有张叔、刘叔他们的支持,你觉得事情结果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胡宽一听,有点不以为然地道,“大哥不是支持你的么,那都是不沾泥的事而已!”

    “呵呵!”胡广笑了一声,微撇着嘴角,带着一丝轻蔑道,“大哥,你真的这么认为么?不沾泥去尤府找了王嘉胤,回来却说没找到。可后来王嘉胤又从尤府出来,这又作何解释?”

    “或许真没找到吧?”胡宽还是不想往坏处想。

    胡广一听,看来只有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就再说道:“如果是去尤府找一般人,或许可能找不到,但王嘉胤是老大,他只要在府里,别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在那里!”

    “而且那不沾泥在王嘉胤出来后,看他那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样子,就知道他心中是有底才那么做!”

    这个情况,胡宽并不知道,他听着听着,脸色很不好看起来了。当初王嘉胤答应胡广的时候,他是在场的。现在二弟所说的迹象却表明,好像大哥私下又不承认了。

    “从王嘉胤的角度来说,其实我很明白他的用意。毕竟要开始造反了,钱粮乃是最最重要的东西,以此来吸引人力,是一个最重要的手段。所以要说王嘉胤错,其实也不好这么下定论。”

    说到这里,胡广真挚而又严肃地下结论道:“因此,有的时候,可能双方并没有错,但仍然会有冲突。如果一旦冲突起来,并且比较严重的话,我们手里没有兵力,就只能妥协而不能坚持了!”

    最后,胡广认真地问道:“大哥,你愿意无条件地做任何王嘉胤要你做的事情么?”

    胡宽没有逃避这个问题,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因为有的事情,他必须要坚持,比如卫护自己的家人。

    “好,既然这样,那么在这个乱世中,就放下一切包袱,不要再被动。能主动就主动地去争取自己的权力,该壮大自己的实力就壮大自己的实力。首先,我们必须掌握一支兵力!”

    胡宽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欣慰地说道:“二弟,自从你做了那个梦后,大哥时常感觉你比大哥成熟多了。要不是你开导,大哥还会像以前一般浑浑噩噩的,拘泥于一些自认为对的东西中。”

    “好了,大哥认可你的说法,你放心,接下来的事情,大哥会去做。会做好的,相信大哥!”

    胡广笑着点了点头,看来大哥也并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他伸手按住了胡宽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用力说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胡宽很高兴,脸上露出笑容,同样郑重地说道。

    此时的他,不再把胡广当做自己从小带大,类似和丫丫一样看待,而是同等对待了。

    正在这时,一个欣喜地声音远远传来:“爹,二叔!”

    两人转头看去,看到乌兰搂着丫丫坐在马上,小跑着过来了。在她们的身后,还有张招弟笨手笨脚地骑着一匹老马,努力跟着。

    胡广见此,便知道大哥突然到来,应该是张招弟跑去通知的。难怪刚才张叔的身边只有她弟在,看不到她。

    离得近点,乌兰一带丫丫,就把她从马上带到了地上。丫丫的脚刚一落地,就飞奔过来,猛地扑到了胡广的怀里,嘴中还不住地说道:“丫丫刚才担心死了,二叔不会有事的!”

    胡广一听,笑了起来,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二叔的本事大着呢!”

    乌兰这时也走得近了,刚好听到了胡广的话,她有点好奇地问道:“小叔,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起来了?”

    一听她这话,胡广和胡宽两人相视一笑。不过他们两人还没说话,丫丫就从胡广的怀里出来,大声而又自豪地说道:“娘,丫丫知道二叔为什么变得这么厉害,丫丫知道!”

    乌兰听了,不由得更是好奇,刚想问的时候,忽然一个急促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同时一个声音高呼道:“胡家两位兄弟,紧急军情,老爷有请!”

    两人忙转头看去,认得是王嘉胤身边的一位护卫,正匆忙快步跑过来。

    “肯定是官兵反扑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我们快走,去听听什么情况!”胡广马上下了结论,看向大哥。

    胡宽也是这个判断,当即顾不了其他,拔腿就走。

    在护卫的带领下,两人被引到尤府大堂。在他们两人进去的时候,发现杨六、吴廷贵和不沾泥都在,另外还有一个人也在,有点让他们出乎意料。这个人,就是尤七,现在叫马七。

    王嘉胤坐在主位上,两侧右边头一把椅子是空着的。他指着那空位让胡宽坐了。而胡广则被安排在吴廷贵的下边,马七的对面。

    等人一到齐,王嘉胤就严肃了脸道:“刚才夜不收回报,葭州兵马出动,离此不足一个时辰了!”

    他出身边军,说话的时候,也都习惯了,仍然称呼为夜不收。

    readx;王嘉胤是等到人齐之后,才公布的消息。因此,他的话一说完,底下坐着的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各位兄弟,你们可有何看法?”王嘉胤严肃了脸,沉声问道。

    杨六眼下是第一心腹,他首先站起来,大声表态道:“头领哥哥,府谷县城易守难攻,就让他们来攻好了!”

    “对,和铁葭州相媲美的险地,正是坚守的好地方!”吴廷贵第二个站起来发表建议道。他在说话的时候,脸色还是惨白,中气并不是很足。

    而不沾泥看到王嘉胤的目光扫到他身上,也连忙表态道:“头领哥哥,两位头领说得对,我也这么认为得!”

    王嘉胤正要看向胡宽时,坐在下首的马七站起来向他抱拳道:“一切以头领哥哥马首是瞻!”

    刚表过态的几个人一听,心中马上后悔了,同时看着马七,心中暗骂马屁精。

    王嘉胤听了,心中舒服,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转头再次看向胡宽道:“三弟,一直以来,大哥还是佩服你的判断能力的。以前我们一起当夜不收的时候,和鞑子遭遇,能不能打,你都能第一时间判断出来,从没失误过。你看,这次我们该如何做?”

    胡宽还没发言,就被王嘉胤先表扬了下。这让在场的其他几个人都心中不服,盯着他看,准备给他挑刺。

    胡宽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皱着眉头略微沉吟了会,才抬头问王嘉胤道:“大哥,我们一共有多少可战之兵,官军又来了多少人马,家丁占了几成?”

    在当夜不收的时候,胡宽对双方的战力都能做出很好的评估,因此他的每次建议才不会出现问题。

    王嘉胤点点头,回答胡宽道:“我们可战之兵总共算起来大约有六百出头,皆是身强力壮之人。但其中只有一百多曾受过战阵训练而已。至于官军么……”

    他停了停,心中稍微衡量了下,才继续说道:“三千兵马中大约有四百应是家丁级别的精兵!”

    胡宽一听,眉头就皱得紧了。这兵力正面对上,不见得能有优势。

    “胡宽兄弟,头领哥哥一直夸你,我们都等着听你的主意呢!”吴廷贵虽然说话中气不足,却还是第一个发难道。

    在夺取县城的战事中,胡宽兄弟俩出尽了风头,现在有机会,自然能扳回一点脸面是一点了。

    胡宽听到催促,便抬头向王嘉胤抱拳说道:“三弟的意思,也是打防守反击,等官军攻城不下而疲惫不堪时,杀出城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灭了这支官军!”

    “不错,不错!”王嘉胤笑着点点头,这建议就是他心中所想。

    府谷县城易守难攻,可以先用此优势消耗官军,等官军损兵折将,又没了士气后再出城反击,胜算就大增。

    谁知杨六却站了起来,抱拳反对道:“头领哥哥,此法不妥,有坚城而不守,出去冒险没那个必要!”

    “对对对,头领哥哥,我们坚守待援便是,何必冒险呢!”吴廷贵也反对道。

    胡宽一听,大为惊讶,不由得看向王嘉胤问道:“我们还有援兵?”

    王嘉胤心道三弟此时知道应已无妨,正打算开口说话时,却发现胡广在扭着脖子,舒展筋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一动,便问道:“胡广小兄弟,你人称小诸葛,不知对此事有何建议?”

    竟然是人称小诸葛,杨六听了大为惊讶,连忙看过去,见胡广只是一瘦弱少年,却又有点不以为意。

    胡宽听了王嘉胤的话,心中一想,对啊,自己这个弟弟现在已不是从前可比,在之前战事中表现非凡,说不定有什么鬼主意可用呢!

    于是,他也转头看着胡广,和蔼地问道:“二弟,你可有何良策?”

    现场总是有不和谐的事情,只见吴廷贵微撇着嘴,带着一点不屑道:“我知道,胡广小兄弟是想打吧,再来个火烧连营,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哈哈……”不沾泥一听,张开大嘴笑了起来。吴廷贵话里明显的讽刺,他一下便听出来了。

    马七倒还好,他除了开头就说以王嘉胤马首是瞻之外,其余时间眼观鼻,鼻观心地保持不动,就像一尊雕塑。

    “有那么好笑么?千万别笑岔了气,这仗还没打就先英勇就义了!”胡广看着不沾泥,冷冷地说道。

    不沾泥的笑声戛然而止,怒视着胡广道:“你……”

    “小诸葛,不要理他,你且说说你的想法如何?”王嘉胤开口,把会议的主题拉了回来。

    胡广没再理别人,抬头看向王嘉胤说道:“我的看法是打,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击败这些官军,如此方能提振我军士气,把我军的威望传遍陕北,引来更多的灾民参加我们义军……”

    杨六听到这里,站起来向王嘉胤抱拳说道:“头领哥哥,小孩子不知兵战凶危,不要听他一派胡言……”

    他还没说完,王嘉胤就伸手一竖手掌,摇摇头说道:“胡广小兄弟是有本事的人,平时又爱读兵书。他刚才说得一点,我也没想到,快速击败官军确实是有道理的……”

    他说到这里,站起来,缓步走到胡广的面前,认真问道:“但现在的问题是,你是否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官军?”

    见王嘉胤如此重视,他的几个手下又不服气了,正要说话,却被胡广看到,先行说道:“我知道你们在等其他人造反后过来汇合,可有没有想过,他们过来,难道不会引官军过来,我们这边人越多,官府就会越重视,派来镇压我们的军队也会越多!”

    “而且要是如果官军围而不攻,那我们还如何招兵买马,壮大我们的实力?”

    原先胡宽觉得自己的主意应该是上策了,可现在一听二弟的说法,自己都否定了。看来自己的眼界没有二弟强,想到的东西太少。

    王嘉胤得胡广提醒,早已有了决定,就是一定要打,而且是快打,就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只要能打赢,就是值的!

    因此,他就更迫切想知道胡广有没有好主意,能击败来袭的官军。

    只见他脸色微有不渝,转头对其他人说道:“且安静,不得插嘴,听胡广小兄弟说话!”

    readx;胡广见王嘉胤如此重视自己的建议,他不由得说道:“我现在没有亲眼见过官军的情况,只是听王大哥所说,然后根据常理来推测。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话,还请各位指出。”

    看到王嘉胤和胡宽都在点头,他也就不再废话了,直入正题说道:“葭州的官军距此已不到一个时辰,那就说明他们应该是听到府谷县城暴乱之后,临时组织了军队赶过来的。”

    “这么一来,他们肯定还不了解我们这边发生的具体情况,所掌握的信息也只能是逃出去的人,给那边报告的情况而已。另外从官军的人数上来说,也可以从侧面说明这点。”

    王嘉胤和胡宽等人听着胡广的分析,都微微点头。

    杨六则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虽然他没有说完他所有要说的内容,可从刚说的话中可以看出,胡广怕是不负“小诸葛”之名。

    他知道,真正厉害的人,都善于从细节上推断出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以前认为头领哥哥就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可现在看,好像这胡广也不差!

    胡广看着王嘉胤,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道:“如此一来,我觉得可以利用这点,打赢这最为关键的第一仗,提振我们的士气,有利于我们更为快速的招兵买马。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他说了好一会,等说完的时候,大堂内很是安静。杨六和不沾泥等人也没说话,低着头,仿佛在考虑事情一般。

    而王嘉胤在听完之后,则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忽然一拍边上的茶几,发出“啪”地一声响。他斗志昂扬,大声说道:“好,我看此策可行!”

    说完之后,他大步返回自己的座位,大马金刀地坐下,然后看着堂上诸人说道:“各位兄弟,哥哥我决定亲领一军,是为正军,出城攻打官军。但另外一支奇军,谁愿来领头?”

    奇军的作用,在于一个奇字,因此兵力并不会太多,又需要出其不意,埋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危险性自然也会比正军这边要高。

    吴廷贵听了后,马上站起来大声道:“头领哥哥,某愿领军。”

    王嘉胤一听,摇了摇头道:“你刚断了手,又怎么可能领军出战。不行,你还是先安心养伤吧!”

    吴廷贵好像有点不甘心的样子,不过终于还是坐了下去。

    他这样子,却引得不沾泥在腹中诽谤道:“明知道自己刚伤了,头领哥哥不可能让你出战,就来显摆,我呸!”

    他和杨六等人就在吴廷贵说话时才抬了下头,接着马上又低着头,寻找地上那可能存在的小蚂蚁去了。

    王嘉胤微微有点失望,就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三弟。

    胡宽一见,毫不犹豫,站起来抱拳说道:“弟愿往,只是手下暂无可用之兵!”

    “哥,张叔他们都愿意跟你,他们可以一起去!”胡广马上发话,好似在提醒大哥。

    胡宽露出有点为难的样子,转头看向二弟道:“可他们都无盔甲兵器,怕难以担奇兵之责……”

    “三弟不必担心,你有多少人,大哥我就给你多少兵器。”王嘉胤说着站了起来,走近胡宽继续说道,“只是盔甲奇缺,只能少量提供。”

    胡宽一听,头一抬,胸一挺,大声说道:“如此,大哥放心,我马上就去把他们组织起来。时辰已不早,得尽快开拔了!”

    “嗯!”王嘉胤点点头,脸上带着点欣慰说道,“你本是一勇将,担任这奇兵主将就是最合适的了。还望弟能努力,你我兄弟联手,再次并肩沙场,杀出一个希望来!”

    “大哥放心,我弟和娘子女儿都在,就是拼了命,也绝不会负大哥所托!”胡宽一听,正色说道。

    王嘉胤点点头,拍了拍胡宽的肩膀,然后命令分头行动,就按照胡广所说之策执行。

    在胡宽两兄弟要出大堂时,王嘉胤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他俩。

    在没有其他人的大堂上,王嘉胤诚恳地说道:“我们是提着脑袋走在不归路上,因此万事都要有所考虑才行。粮草乃是我们最需之物,这点我想你们应该知道。”

    “这次就算了,以后千万记得,千万不能浪费。”说到这里,王嘉胤又提高了声音,再次强调道,“不能浪费,明白么?”

    胡广兄弟俩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他们才明白的意思。然后转回头,不约而同地点点头道:“明白!”

    王嘉胤也是点到即止,他不再多说,挥挥手便让他们两人走了。

    原本胡广想着要问问马七的事情,可现在大敌当前,最终还是忍住了,等打完了这第一仗之后再说。

    没过一会,几名义军手持铜锣,出了尤府,敲打喊叫着分几条街道,开始向全城通传命令。

    在城内的几处集合点,人群开始聚集,喧哗声不绝于耳。

    胡广虽然已经十八岁,在这古代已是不容忽视的一个劳动力了。但他身材瘦弱,又有大哥顶在前面,因此没人安排他做什么。

    他也没要求去做什么,因为他后世是特工,擅长的是近身单打独斗,或者说格斗。而在这一世的身体,却又瘦弱,没有受过冷兵器训练。

    像这种军阵厮杀,就不是他擅长了。就算是让他一人对上一名手持长兵刃的武将,比如他大哥胡宽那样的,他也是打不过的。

    此时的他,正和嫂子以及丫丫一起,给胡宽送行。他瞧四下没有其他人,就低声说道:“大哥,你千万别冲动,瞧准了再动,否则因为你们太过激进,官军把你们当正兵对待的话,就很危险了!”

    胡宽一听,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大哥久经战阵,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不说他们这边在话别,其他人也在准备。就说官军那边,此时还在急行军。

    整个队伍成长蛇阵,拖得非常长。州同知万德隆骑在马上,皱着眉头对身边的一员武将道:“再快点,天黑前一定要到达府谷,把那些暴民都给抓起来!”

    “大人,府谷守备尤大贵都被杀,可见这些暴民颇有能耐,如若我们操之过急,怕会有……”

    readx;“嗯?”一声重哼,万德隆显得非常不高兴,“一群暴民都把你吓成这样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不想着尽快替君分忧,镇压这批暴民,反而只想着保命!岳武穆有一句话说得好,武将要不怕死……”

    那武将听到他这话,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一下不敢再言。只是在肚中诽谤道:“怎么不说文官不爱财!”

    “我们匆忙赶来,就是想趁府谷县城正乱,可趁机拿下。否则凭府谷县城的险峻,你能保证攻下?”

    武将一听,这点倒是同意的。之前知州大人拍板的对策就是,先尽快赶到府谷,趁乱拿下府谷县城;如果城内乱象已过,而暴民占据城池自守的话,就围住县城,不让暴民走脱,而后再调来攻城器械,打下县城。

    只是这最后一种方法太过费力,知州和同知都希望是第一种情况。

    “愣着干嘛,还不加快行军。”万德隆见他只是低头不说话,不由得怒喝道。

    武将一听,连忙回过神来,当即领命准备传令时,却又被万德隆叫住了:“你亲自带马军先走,最好能占据一个城门,等本官领步军赶到,就能一举镇压了那些暴民!”

    “是,末将遵命!”武将想着反正离府谷已经不远,骑军过去,就算遇到强烈抵抗,也只需要坚持一会,步军就能赶到。这样危险性不大,又能拿下头功,何乐不为呢!

    于是,没过一会,武将亲领二百多马军,其实也就是他的家丁,催着胯下战马,打着响鼻,喷着白气,呼啸而去。

    而万德隆转头看看正在行军中的步军,一个个脸冻得通红,喘着白气,已露出疲态。不少人跟不上队伍,都已掉队很多,使得整个队伍稀稀拉拉,根本就不像个军队的样子。

    唯有队伍前头的两百多步卒还有点样子,依旧能保持一定的阵容,装备也颇精良。

    他看着这些,心中很是厌恶。这些军头平时只会喊肚子饿,要军饷,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却是如此不济。

    要是平时,万德隆怕是要发飙,整治几个不顺眼的兵卒。可眼下,正要他们去打仗的时候,他只能先忍着。

    说实话,他在这外头,也有点怕这些武人学蓟镇那边闹事。自己也是倒霉,这天气这么冷,却还要领军出来镇压暴民。

    想到这里,万德隆转头又怨上了府谷的尤家。他家拉了屎,惹了祸,却要自己出来擦。

    不过还好,只要能拿到尤家被抢的财物,那也能发一大笔财了。

    想起尤家积累了几代的财富,万德隆的心不由得又急又痒,当下不顾一切,又再次催着步军急行。

    这秋日的太阳,就像被饿久的饥民一般,没有一点力气,发挥不出一丝威力。阳光虽还洒在大地上,却无法让人感到一丝暖意,任凭北风肆虐。

    当它落到西边山尖上空时,武将领着马军已到了府谷附近。远远望去,见城中还在冒烟,心中顿时大喜。他当即一声喊:“儿郎们,城中正乱着,快随老爷前去抢下城门!”

    而后催马急行,离得更近一点,发现城门果然开着,隐约还有哭喊声,喊杀声传出来。而城头上,却空无一人。

    要是一般人的话,肯定领军蜂拥而入了。可这里是边镇,常年打仗。天启七年,也就是去年这个时候,河套干儿骂素还带着五六千骑兵入侵陕北过。

    因此,这武将虽喜又急,却也是带着一丝警惕。他手下的马军,分出两骑,加快速度往城门而去。

    胡广隐在暗处,看到这个情况,不由得暗道狡猾。与此同时,他也想了起来。后世有人就批过三国演义中的空城计。

    那种装逼的情况下,只要司马懿派一点人进城去看个究竟,诸葛亮还能再弹得了琴?

    现在想起这个,也已是没用。不过王嘉胤已有准备,现在也只是官军的马军到了而已,人数太少,就算被他们识破了这个诱敌空城计,应该还是不会影响大局。

    那武将也只是习惯性地先派出了夜不收,自己仍然带着其余的马军快速逼近城门。谁料最先两骑刚进了城门,就听到他们发出了惨叫声。

    武将连忙下令减速,可却依旧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因为几种可能性都有。有可能是有埋伏,有可能是刚好暴民在城门口不远,那两人倒霉,冲到了暴民群里。

    不管是哪种情况,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前最关键的是,城门是一定要夺下来,否则让同知大人知道,又说自己贪生怕死就不妙了。

    到达城门口,武将一声大喝道:“刀剑出鞘,火绳准备,冲入城去,拿下城门!”

    他的家丁依言照办,冲进了城门,开始减速,进入了瓮城。

    就在这时,一声锣响,跑出瓮城的马军迎面撞上了一阵箭雨,最前的七八骑,连人带马都成了刺猬。

    突变骤生,一般军队非乱了不可。可这乃是这武将的精锐家丁,马上就有了反应,纷纷下马,躲在马匹的后面,取出盾牌开始防御。

    与此同时,两道城门的门闸被放下,一百多名马军成了瓮中之鳖。

    武将被关在了城外,可城里的马军却也没有惊慌失措,在其头目的带领下,记得武将的吩咐,往瓮城马道拥去,企图夺取城门。

    这时候,城头上又冒出无数的人,吼叫着开始攻击。箭射石砸,一时之间,又有多名马军丧命。

    王嘉胤在箭楼上看到这个情况,不由得哈哈大笑,对身边的胡广说道:“不错,你又立了一功,只要把官军中的家丁消灭掉,这次取胜将易如反掌!”

    不过胡广却没有得意,他眉头微皱,盯着瓮城中的状况,忽然说道:“王大哥,你看,好像有问题!”

    王嘉胤一听,连忙转头看去。只见那些马军已经下马在马道那列阵完毕,一些身体强壮的家丁举着盾牌走在最前面,掩护着同伴向上仰攻。

    只听“呯呯呯”地声音连绵不断地响起,马军阵中马上升起了浓重的硝烟,与此同时,城头上响起一片惨叫声。

    “不好,是三眼铳!”王嘉胤脸色惨白,失色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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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三眼铳,为北方明军,特别是马军中非常普及的一种武器,能连发,近战非常厉害。

    眼下刚好又是瓮城马道上的近战,威力一下就显了出来。

    在家丁队伍前面居高临下正在攻击的义军被三眼铳一轮射击后,就没有站着的人了。明军抓住战机,快速攻了上去。

    胡广转头向城外看去,已能看到明军的步军身影,大概再有半个钟左右,估计就能抵达城门这里。

    不行,让这些明军控制了城墙的话,就太危险了,一定要尽快歼灭这些明军才行。

    “他娘的,害了我这么多兄弟的命,老子和他们拼了!”王嘉胤全然忘记了自己作为一个义军领袖的身份,露出了以前当边军时的脾气,发一声狠,就冲下了箭楼。

    胡广听了转头看回那股明军,发现他们已经有一半攻上了城头,凭着一股锐气,正在扩大城头控制的地方,努力抢夺外城门闸的绞盘。

    而义军这边,先前悍不畏死或者自恃勇武的一群人战在最前头,却遭了三眼铳的射击,差不多死丧殆尽。因此,这边的士气显然低了很多,人数虽多,却挡不住这股明军的攻势。

    看来,明军中的精锐家丁确实是有一把刷子的。胡广心中得出结论,目光扫过,忽然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再说那武将和少数二十多名部下被关在了城外,他知道中了埋伏,正待要跑时,又听到三眼铳的声音,并且喊杀声往城头上转移,顿时大喜。

    贱民就是贱民,怎么可能杀得过自己手底下这些精锐!他一边想着一边转头去看后军,也看到了步军的踪迹,当即调转马头,飞一般往来处而去。

    远远地刚看到州同知万德隆的身影,武将就高喊道:“大人,我的儿郎正在城头厮杀,只要步军掩杀过去,当能夺下城池!”

    万德隆也已隐约看到府谷城头的情景,又听到那喊杀声,眼下得这武将禀告,当即心急之下,马上点头道:“快,快去拿下城头,如此今夜本官还能宿在府谷县城里面了!”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约莫再过半个时辰不到,天就要黑了。

    谁也不想在这大冷的天,要在野地里扎营。因此,那些喘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步军,也努力着继续跑步前进,企图一举攻下县城。

    再说王嘉胤跑下了箭楼,举着自己的长刀,在护卫的掩护下,杀向那些已在城头上的明军。

    此时的他,不用担心三眼铳问题,因为在这么紧张激烈的战事中,明军是不可能有时间再去装填火药铅弹的。

    正在这时,那些明军发出一阵欢呼。义军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夺取了绞盘,正在开始缓缓绞动绳索,拉起门闸。

    这些义军自然不知道具体的作战计划,因此心中大恨那些没有及时砍断绳索的同伴之外,士气开始急速低落。这么一来,他们就更难对抗明军的凛冽攻势了。

    就在他们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见到王嘉胤带着一伙生力军杀了进来,一交手就斩了两名措手不及的明军家丁。这一下,义军的士气顿时提高了不少。

    明军马上感觉到了新加入的这些贼人非刚才那些可比,攻击犀利。就算他们精锐,就算他们配合默契,就算他们装备精良,也有点吃不住了,只能通过收缩战线,以增加防御力。

    这么一来,王嘉胤的攻势也马上受阻了,虽然明军也有死伤,只有五十多人了,可因为收缩了阵线,防御更为严密,盾牌配合长枪,一时也奈何不得他们。

    城外的明军已杀到离城只有一里左右了,如果不尽快剿灭这股明军,一旦还在交战中被明军的步军冲进城门,那就大事不妙了。

    王嘉胤听到城外传来如雷的喊杀声,也是心急如焚。城墙另外一端是杨六负责,怎么没见他攻过来?这明军的大半都在抵御自己这边的进攻,就算自己再英雄,也不可能一时三刻之间就解决他们啊!

    就在王嘉胤心中骂娘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大喝声:“让开,快让开!”

    这是胡广的声音,王嘉胤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他一个瘦弱少年,难道想过来厮杀?

    忽然他心中一动,以胡广的聪明,显然不可能这么做。那也就是说,他喊让开,必有计策。

    这时,又有其他义军跟着叫了起来,都是跟着胡广在喊“让开”。

    王嘉胤心中马上有了决定,用力逼退了眼前的明军后,领着护卫急速退下。

    那些明军看着和自己厮杀的贼人忽然退开,都不由得楞了下,抬头望去,却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空出来的地方,一尊虎蹲炮静静地架在地上。原本斜向上的炮口已经水平,因为后面有人抱着虎蹲炮的后座。

    这个倒没什么,要命的是虎蹲炮上的火绳刚好燃尽,消失在那铁筒外面了。

    明军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听“轰”地一声响,明军虽有盾牌护着,却也倒了一大片,露出了很大的一个缺口。

    更要命的是,他们原本就只剩下五十来人,这一炮,又因为他们阵型密集,胡广用的还不是铁蛋,竟然是铅弹包,一下就只剩下五六个站最后面的没事而已。

    义军士兵们,包括王嘉胤看到这个情况,都楞了下。随即大喜,手持刀枪冲过去,用人海把剩余的几个掩了。

    明军中冲在最前面的步军已经离城门只有十多丈远了,眼看着就能冲进城里去。却听到一声巨大的“轰”声,随后那拉起来的门闸又轰然放下,绝了冲进去的希望。

    冲到近处的明军傻了眼,不少人竟然当场愣住了。后续的明军源源不断地冲过去,拥挤在城下。

    城头上义军的士气因为刚才这一炮,明显提升了很多。看到城下拥挤的明军,纷纷开始了攻击。

    明军们在受到攻击后才回过神来,城下的转头往外跑,而外头正奉令跑到城下来的明军又还在继续,双方撞在一起,顿时乱成一团。

    王嘉胤看得哈哈大笑,浑然忘记了他刚才还心急如焚。不过他马上想起刚才事情的转折点,连忙去找胡广,却不想见到了胡广的狼狈相。

    readx;虎蹲炮重约三十六斤,胡广为了增加威力,尽量多杀伤敌人,就把它抱起来平射了。

    他也知道有后座力,因此,尽量扎了马步,用脚抵住。谁知这个身子远不是后世的身体素质可比,一下被反作用力给冲击,跌倒了,虎蹲炮还压在了他身上。

    不过效果却也很好,铅弹一片射出去,多是明军的腿部位置,比起正常发射的斜向上,去攻击明军的躯干,显然能更多得杀伤敌人。

    此时,义军们先是欢呼,而后忙于攻击城下的明军,竟然没有人管胡广。王嘉胤大笑,快步走过去一把拉起了胡广。

    胡广起来,便能看到城外的明军犹如一条长蛇,正源源不断地拥过来,而在城下,则是乱成一片。他不由得马上向王嘉胤建议道:“王大哥,眼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赶快行动!”

    王嘉胤也是果断之人,他抬头查看了下城下的乱况,发现明军已经在乱哄哄地远离城墙,便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好,且看我王某表现了!”

    说完之后,他转头令两名护卫跟随胡广,同时叮嘱他们道:“保护好我们的小诸葛,千万别出岔子!”显然他记得刚才竟然没人去理会胡广这事。

    城外一里多远,万德隆恼怒万分地看着夺城功败垂成。他大声发布着命令让后续的明军停下来,而那武将带着剩下的几个马军也在努力归拢安置城下的乱兵。

    他们都知道,刚才错失了一鼓作气打下府谷的机会,就只能在城外扎营,然后再运来攻城器械攻城了。

    此时的夕阳已经只有半个露在山顶,天眼看着就要黑了,这个时候的天气也愈加的冷。

    远离了城墙的明军站定了身子,出了汗的身体被寒风一吹,感觉又累又饿又冷,纷纷期盼着早点安营扎寨,以便好好休息一番。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忽然城里发一声喊,门闸竟然打开,从里面冲出了贼人。

    为首的大约有五六十名骑士,领着无数的贼人吼叫着杀了出来,一眨眼间,便咬上了最近的明军。

    气势如虹的贼人,遇到身疲力竭,同时还惊慌失措的明军,犹如切菜砍瓜一般轻松。明军步卒那还能抵挡得了,纷纷鼓起余劲逃命。

    武将一看不好,他是骑着马的,连忙往后跑了,来到万德隆的所在:“大人,贼势凶猛,快撤吧?”

    万德隆一听,扬起手中的马鞭,竟然给了那武将一鞭子,然后用马鞭指着府谷县城喝道:“本官正愁有城墙挡着,无法攻进城去!眼下贼人犯了傻,竟主动出城,如此大好机会,岂能错过?”

    武将一想也是,加上万德隆不愿意跑,自己要是跑了,回去绝对没好下场,因此也只能组织后面的明军进行布阵,同时派人喊话,让前面败退下来的明军向两边散开。

    这边还没完全布好阵,败军就已经退回来了。虽然他们不少人有经验,知道不能冲击本阵,可无奈还有更多的人惶恐于身后被贼人追杀,便直接退向了本阵。

    武将也知道眼下到了玩命的时候,对方也只是贱民而已,本能的轻视又给了他勇气,当即组织起一批精锐士卒在前头阻杀败卒和贼人。

    王嘉胤带着所有的精锐,包括杨六和不沾泥等人,杀在最前面,身后是源源不断地义军拥出来。各种武器都有,包括大棒锄头等物。

    一开始有他们作为箭头,势如破竹地杀过去,还挺顺利的。

    等到了武将组织起来的那批人前后,就感觉到了阻力。不过对方力竭,又没有士气,而自己这边却在战前饱餐过一顿,又是士气如虹,因此阵线还是在往前推进。

    万德隆看武将还差点点,没法抵住贼人的攻击。就在后面,发着命令组织剩下的明军继续布阵。

    他相信,只要前面把贼人挡下来,自己这边组织完成后就可以反杀过去。如此一来,自己就还有机会,今晚就宿在府谷县城了!

    可要想把源源不断过来的剩下明军组织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正在忙着,突然又听到了自己身后侧传来了喊杀声。

    他循声抬头一看,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自己的身后侧山谷中,突然又杀出了一股贼人。

    当先的也是骑士打头,有一百多骑,狂扑而来。身后还有无数的贼人,跟在骑军后面狂奔杀过来。虽然夕阳已落到了山背后,可借助着余晖,从那边扬起的尘土可知贼人怕是有上千之众。

    万德隆只是文官而已,不过他也知道,如果被这支贼人攻过来,和城里的贼人里外一汇合,自己这边无论如何是挡不住的。

    他当即仰天长叹了一声,没时间组织明军调整队形去阻挡这支贼人了,也就更不用说去支援前面和出城贼人苦战的武将了。

    二话没说,万德隆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夺路而逃。

    这一下,马上就引发了雪崩式的效应。后面的明军看到州同知跑了,他们也全都跟着跑。

    身后如此之大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那武将。他在看到贼人竟然在外面埋伏了一支人马后,便已知道事不可为。

    马上又看到州同知先跑了,他当即不甘落后,也马上调转马头跑了。跑的时候,心中还暗恨这些贱民怎么如此厉害,竟然懂得用计?可惜了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家丁,竟然全都没于这次看似轻松的镇压中了。

    和这些明军相反的是,义军看到胡宽领军杀出,明军丢盔弃甲地跑路,那士气一下高涨起来,就算是平时懦弱的人,此时也奋勇当先地杀了起来。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此时的局势,只剩下了单方面的追杀,大局已定。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时,虽是北风呼啸,可义军们却个个兴高采烈。原先以为这些正规明军不可战胜,没想却如同宰羊屠狗一般简单,不少人的心中,不知不觉间对于未来多了一丝希望。

    他们举着火把,散布在城外,打扫着战场。

    这一场仗下来,一下能把义军的装备和战斗力提升一个档次,胡广站在城头想着。

    忽然,他看到城外的一处场景,不由得眉头一皱。稍微一想,便带了之前王嘉胤临走前,派给他的两名护卫,快步下了城头,出城而去。

    readx;义军这次城里城外一起杀出,明军是丢盔弃甲地跑路,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但他们刚行军了这么远的路,还没来及歇下就要跑路,又能跑得了多远!

    很多明军因此都死在了这次战事中,还有一些受伤的则躺在地上**,暂时并没有人管他们。运气不好的,只能在痛苦之中伤势过重,或者流血过多而悲惨死去。

    那些没受伤又来不及逃走的明军士兵大概有五六百人,全都被绑了,就像丢垃圾一样被丢在路边。

    义军们兴高采烈地打扫着战场,经过一段时间后已经差不多。有人捡到的战利品多,有人捡到的战利品少。

    因此,那些没什么收获,或者收获少的人便把主意打到了明军那些伤兵身上。也不管这些伤兵正在痛苦地**,直接上前搜身,稍微有一点挣扎,顺手一刀就砍死了。

    有人先这么动了手,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落后,纷纷把主意打到了伤兵身上。一时之间,战场上又响起了伤兵的哭喊求饶声,却无济于事。

    胡广正是看到这一幕,他才匆匆下了城头赶出城去。

    或者在这些古人的眼里,他们这么做很正常。可作为后世魂穿来的胡广,他无法接受这种做法。

    明军士卒也是一条命,他们迫于命令行动,却这么毫无尊严地被剥夺了生命。这种事既然见到了,就不能不管。

    可主战场离城头比较远,是在追击战中形成的一长段路。胡广没有马,举着火把赶路,速度又不可能多快。

    因此,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受伤的明军士卒基本已经遭遇了不幸。

    这个时候,已经有眼红了义军士卒转移了目标,走到了路边的俘虏堆里。

    这些明军其实根本就没什么钱,看他们那身破烂的军服便知道了。一名五大三粗的义军挑了个军服稍微好一点的俘虏,便开始搜身起来。

    或者是那俘虏有点抗拒,又或者是搜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人忽然骂骂咧咧地抽出腰刀,一刀捅在了这名俘虏的肚子上。

    接着这人又走向下一个,那明军俘虏大概看到了同伴的下场,有点吓坏了,一边任由他搜身,一边哭求着不要杀他。

    可谁知这人搜不出什么东西,又被这明军俘虏烦躁,一下又拔出刚插回去的腰刀,一边捅过去,一边骂道:“让你丫的呱噪!”

    就在这时,一声爆喝在他身后响起:“住手!”

    原本现场虽然不是很安静的那种,但也没有什么大声说话。突然之间一声大喊,还是很吸引人注意的。

    那人明显楞了下,转头看过去,一边怒喝道:“他娘的,谁向我嚷嚷,活得不耐烦了?”

    话语言辞间,充满了暴虐的气息。就仿佛一个不如意,就要拿刀子砍人。

    转过头后,他看得清楚,是一个瘦弱少年,一手举着火把,一边盯着自己。

    一看是个好欺负的,他嘴角一撇,正待喝骂时,却听到少年先行开口了,甚至是带着怒气在说道:“你有没有人性的,杀俘虏干什么?”

    “他娘的,哪里跑出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子,信不信老子一刀宰了你?”这汉子跨步向胡广走过来,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不过当他走到胡广近前时,终归没有真杀胡广。如果现在杀同伴,他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不过他也不愿就这么放过胡广,只见他居高临下,气焰嚣张地道:“老子杀个人就没人性了?老子告诉你,昨天之前,老子就是吃人度日的。敢管老子的闲事,信不信老子一样吃了你!”

    胡广心急阻止杀俘,因此跑得比较快。到这时,王嘉胤派来护卫他的那两人才赶到,一听这人的话,当即开口训道:“你是什么人,谁得手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乱说话!”

    那人一愣,他是在清水投的义军,刚好不认识胡广,却认得王嘉胤的护卫。

    正在这时,周围的一些义军看到这边起了冲突,就围过来看。借助火把的亮光,有人认得胡广,不由得惊呼出声道:“是小诸葛!”

    “对,他还是府谷好汉胡宽的亲弟弟!”

    那汉子一听周围的这些话,就算再笨,他也知道这瘦弱少年是有来历之人,不能惹。

    于是,他马上就变了脸色,赔笑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汉子说着想起了什么,马上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伸到胡广的面前,讨好地道:“小人刚得到一些钱财,都给您,还请……”

    在火把燃烧发出的亮光中,胡广看到那一把铜钱上,还有着不少血迹。这汉子身上没伤,不用说,就是那些明军的了。

    想起面前这个人吃人肉,随意杀俘,此时的胡广,非常想一刀杀了这个人渣。

    可眼下的情况,却又无法杀出手,因为这是在明末,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胡广感觉到自己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对这人冷声喝道:“滚!”

    义军中混入这种人渣,和他们作同伴,真是自己的耻辱!胡广心中想着。

    可他也明白,要是自己向王嘉胤提出来,要清理义军中的人渣、败类,恐怕并不现实。就如同那个尤七,不对,现在叫马七。

    那也是个人渣、败类,却因为出卖了前任主人的密室,而赢得了王嘉胤的赦免。甚至胡广虽然没问,却能看出来,马七现在怕还是义军中的一个头目了。

    有那么一瞬间,胡广甚至出现了独立出去的念头。完全是自己的队伍,自己说了算。也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的理念贯彻到队伍中。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时候。胡广压下了这丝诱人的念头,在那人滚蛋后,对周围围着的人说道:“你们把明军俘虏集中起来,我有话说。”

    这时候,周围人差不多都已知道了胡广。就算没有他哥的威名,他本人小诸葛的外号也是久仰大名的。

    因此,他一声令下,周围这些义军便行动了起来。把沿路捆绑着的明军士卒都带到了胡广这边,形成了一个大的半圆。

    readx;再说王嘉胤和胡宽都是领着马军,因此一路追杀败逃的明军,一直到天黑不好再追,才一起返回回来。

    两人的兴致都非常高,大声讨论着刚才的这一仗。不但是他们,跟在他们身后的其他义军们,包括杨六、不沾泥和刘大能等人也都在讨论。

    特别是王嘉胤,他更是兴致高昂。因为他作为义军领袖,自然比别人多一份担心,担心自己这群乌合之众抵挡不住官府的反扑。

    在起事的时候,他的原本计划是在清水夺得边仓后,开仓放粮,尽量聚集多灾民,从数量上取得优势,然后和明军干架,要是打不赢,就带着其中的精锐转入山谷。反正陕北沟壑纵横,明军想找到自己也不容易。

    没想到的是,府谷县城最后竟然落到了自己手中。原本以为是吴廷贵突然变厉害了,结果是胡宽,特别是胡广的功劳。

    原本他很诧异胡广竟然会这么厉害,可当他看到胡广在第一时间不是去占据金银财宝,而是去整理书籍时,他心中就有点明白原因了。

    为什么读书人厉害?那是因为读书人只要不是死读书,就一定会比普通人见多识广,虽足不出户,却能知天下事,知古今兴替,能耐自然也就大了。

    自己知道这点,小时候没读过书,从边军逃脱后有了钱,也已请了西席教认字,可终归是时间太短,事情太多,看得书太少。

    王嘉胤想到这里,心中暗自佩服,这胡广真是厉害,计策一个接一个,眨眼间就破了官军的反扑,这可是自己最担心的。

    刚才这一仗,以自己的眼光来看,明军也并不是软柿子。那将领大概是个参将,手下的家丁确实精锐,要是一般情况下,自己的队伍对上这支明军,想要取胜真的很难。

    可胡广的计策一出,官军中最精锐的家丁就灰飞烟灭,真不愧是小诸葛。

    不对,这小子比诸葛孔明要厉害多了。听评书上说的时候,诸葛孔明可没有自己端着炮,上阵杀敌的!

    想到这里,王嘉胤不由得伸手拍着与自己并骑走着的胡宽说道:“三弟,这次的胜仗,真是多亏了你家小诸葛。晚上由哥哥我大摆筵席,给他庆功!”

    “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大哥过奖了!”胡宽带着兴奋,谦虚地说了句,然后话锋一转,又说道,“这小子让我用树枝来回拖起尘土,没想到还真吓到了官军,区区两百来人,竟然吓得他们闻风而逃,哈哈哈……”

    听得出来,他的心情非常好。言语间,还带着一丝淡淡地自豪。

    王嘉胤也跟着大笑起来,嘲笑官军胆小的同时,心中却有一丝羡慕。羡慕胡宽竟然有一个这么有本事的亲弟弟,要是自己也有一个,那自己的大事何愁不成!

    他和胡宽一边说着一边走着,看着火把照耀下,尽是义军在打扫战场。想着这一仗结束之后,给义军带来的种种好处。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路,离城很近时,情绪还是很亢奋。

    忽然,王嘉胤用手一指前面道:“那不是小诸葛么,他在处理俘虏的事,真是太好了!”

    说完之后,他也不等胡宽反应,双脚一踢马肚子,就快速往胡广那边而去。

    沿途的义军看到老大追击明军过来,心中都充满了崇敬,大声向他致敬,使得王嘉胤心中满满的骄傲。

    胡广看着明军俘虏基本都已被押过来,他站在路边突起的这块大土堆上,真想讲话的时候,听到了边上传来的动静,转头一看,连忙笑着招呼道:“王大哥,哥,你们回来了?”

    其他义军们看到,也纷纷跟着招呼,气氛相当地热烈。

    而那些明军俘虏们原本心情就很惶恐,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现在听到好像是贼人的老大回来,这将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候,不由得更是担心。有低着头等待,也有抬头看着贼头,等待着他们的结局。

    王嘉胤驱马走近土堆边,先是哈哈大笑,发泄着自己内心的兴奋,接着便大声夸道:“我刚和你大哥说了,这次能赢,全是你的功劳!你说吧,想要什么奖赏,只要我有,都答应你!”

    他这么说着,心中想着的是尤家密室。那里面金银珠宝,珍奇玩物不少,随便拿一些出来,就够赏赐给胡广了。

    没想胡广小小年纪,却不居高自傲,只是微笑着说道:“要没有王大哥身为士卒,没有各位兄弟们拼死杀敌,只凭小子我一个,也不可能赢得了!”

    “哈哈哈……”王嘉胤一听,再次大笑起来。其他围着得义军们听到胡广如此谦虚,不由得对他很是有好感。就连王嘉胤身后的杨六,也对胡广有了好感。

    唯有那不沾泥,见到王嘉胤如此表扬胡广,心中愤愤不平。

    自己可是冲杀在最前面,杀敌比胡广这小子多多了,也没见王大哥如此表扬自己。

    胡宽则没有跟着大笑,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弟弟,脸上都是欣慰和自豪。弟弟有出息了,爹娘在天之灵,应该可以安息了!

    王嘉胤笑完之后,大声说道:“我自当赏罚分明,要不还怎么当这个头!”

    说完之后,他打量了下这四五百个明军俘虏,用马鞭指着他们说道:“朝廷**,民不聊生,饿蜉遍地,我等替天行道,为百姓讨个公道。你们谁愿意加入我们义军的,我欢迎你们成为我们的兄弟。从此祸福同享,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明军俘虏们虽然惶恐,听到他这话,却没什么人有动静。

    杨六一见,策马稍微向前,来到王嘉胤边上,大声喝道:“这是我们义军的大首领,一言九鼎,绝不会骗你们。”

    他以为是这些明军俘虏不相信王嘉胤的话,因此特意上前点明了王嘉胤的身份。

    可他说清楚之后,明军俘虏中还是没有想象中热烈的反应,只有稀稀疏疏地几个声音响起,表示愿意加入义军。

    王嘉胤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原本兴奋的情绪一下降低了不少,冷着脸喝道:“哼,是看不起我们义军是吧?”

    他的内心忽然隐隐有一丝自卑,恐怕在这些官军眼中,自己只是低贱的贼人而已。

    既然不肯投降,那就不要怪老子不客气了,他当即冷喝道:“非友即敌,不肯加入我们义军的,一律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