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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听到老大如此说话,围着的义军士卒纷纷抽出刀剑,举起长枪,气氛一下萧杀起来。

    明军俘虏们大部分都吓坏了,又有一些连忙表达了想加入义军的想法。一边的义军士卒马上把他们拖到一边,和还没动静的俘虏区分开来。

    剩下的那些明军俘虏互相看看,神情都举棋不定的样子。看到那些已经投降的同伴差不多都离开他们这堆了,就有点着急惶恐起来。

    王嘉胤看着大约还有四百来人没有动静,神情愈发的阴冷。他耐着性子再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俘虏再表态投降后,就冷声喝道:“我最后问一次,还有没有人愿意加入我们义军的?”

    话音中的阴冷,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一下,明军俘虏中又有了反应,靠近土堆侧的一名年纪偏大点的俘虏开口求饶道:“大王,求求你放了我们吧,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要是让官府知道我们从了贼,不不不,是跟了大王,会连累他们的!”

    “求大王开恩,一家老小都指望着小人吃食过活,要是不回去,全家都要遭难的!”

    “求大王开恩……”

    有人带了头,其他明军俘虏也连忙开口求饶。一时之间,俘虏堆里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响成了一片。

    一边的胡广一听,不由得沉默了。他原本把这些俘虏聚集起来,就是想给他们做思想工作,让他们参加义军,这样有明军士卒参加进来,义军的战斗力肯定会提高不少。

    可现在,他明白了,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这些人有他们的苦衷,并不一定只是做下思想工作,耍耍嘴皮子就能搞定的。

    当然,也不否认这些俘虏里面,还有一部分人,并不一定也有家人拖累。但看他们的年龄和穿着等细节上看,大部分人应该都是迫不得已,无法参加义军的。

    毕竟一旦参加了义军,那就是和官府作对,提脑袋造反了,必然会连累亲朋好友的。

    他这边这么想着,王嘉胤却一声重哼,打断了这些明军俘虏的求饶声。他冷然喝道:“想放你们走,那是做梦!自古兵贼不两立,既然你们不愿跟着我们,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到这里,他大声喝道:“来呀,把他们都斩了,人头挂城头,让别人看看我们的厉害!”

    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告诉那些来领粮的灾民,他有实力对抗官府,这样能吸引到更多的灾民参加义军。

    胡广一听,眉头皱了起来,不过他觉得王嘉胤应该是吓他们的。

    周围的义军士卒们得令,马上走向前去,就准备动手宰人。

    明军俘虏看看不对,又有几十个人连忙大声求饶,要求加入义军了。

    可还有三百多人,虽然也在求饶,却依旧不肯加入义军。

    义军士卒们站在俘虏堆中,转头看着王嘉胤,等待他的最后命令。

    这个时候,场面安静了下来,唯有北方呼啸,吹得火把上的火焰忽明忽暗,发出哗哗的声音。

    只见王嘉胤手一挥,同时略带着怒意下令道:“杀!”

    一声令下,义军士卒们竟然丝毫不犹豫,马上举刀,对着俘虏的脖子砍了下去。

    “住手!”一声爆喝,犹如炸雷一般响起,让那些执行命令的义军士卒差不多都住了手,不解地转头看过去。

    当然,也有几个手快的义军士卒,没有来及住手,当场砍下了明军俘虏的脑袋。

    胡广铁青着脸,看着掉地上的脑袋。他虽然无法看清那脸色,却也能想到,那脸上肯定是害怕,不甘心和对家人的思念。

    他“霍”地一声转过头,脸上已有一丝怒意,却还压抑着问王嘉胤道:“怎么就真动手了呢?”

    王嘉胤听了有点好奇,向胡广笑了下,不解地回答道:“难道这还有假得么?”

    就连胡广的亲大哥,也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弟弟。按理来说,智计百出的二弟,应该不会那么幼稚,以为是在玩过家家吧?

    见到胡广如此幼稚的问话,不沾泥在王嘉胤的身后,直接笑出了声。不过当他看到胡宽向他看过去时,便马上收了声,但脸上的嘲笑之意,却怎么都掩饰不掉。

    胡广听了王嘉胤的回答,楞了一下。随后就愤怒了,用手指着那些刀口下的明军俘虏道:“现在他们都已没有还手之力,只是一个个俘虏而已,这个时候杀他们,不是我们应该做的!”

    杀俘虏这事,不要说古代了,就算是到了近代,都是屡有发生的事情。不过那些杀俘虏的一方,自然也没有好评价。比如日本鬼子,德国鬼子等等。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后世灵魂,胡广是无法接受这种杀俘的,特别是同为汉人的情况下。

    王嘉胤惊讶地看着胡广,他实在没想到胡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硬是楞了会后,用手指着那些明军俘虏道:“你不会是真想放了他们吧?”

    问出话后,他就觉得胡广的回答肯定是否定的,他可能会说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安排。这也是读书人的特点,鬼点子多。

    那些原本必死的明军俘虏,也都非常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就算是他们,脸上也写着不解,不过,也还有一丝期待。他们的想法,和王嘉胤差不多,反正不死也要脱层皮!

    谁也没想到,胡广竟然点了点头,大声回答道:“他们既然不愿意投降,不肯加入我们,那就只有放了!”

    这一下,不要说王嘉胤了,包括胡宽都一样,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不会脑子有问题了吧?”王嘉胤惊讶万分地问道。

    义军起事之初,力量还很脆弱,多一个敌人和少一个敌人,他都很在乎的。

    胡宽则有点担忧地看着亲弟弟,心中想着不会这是变聪明的后果,会变傻吧?

    胡广看他们神情便已明白,自己的观念再次和古人有了冲突。他扫视了下这三百多名明军俘虏,看到他们眼中的期盼和对生的渴望,心中便有了决定。

    他站在土堆上,面向着坐在马上的王嘉胤,用手指着明军俘虏群,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们看看,这都是一条条人命啊!每一条人命的背后,都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如果杀了他们,会有多少家庭为之破碎?甚至有多少人会因此没法活在这世上?”

    “不错,他们是明军士卒,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是来抓,来杀我们的!在战场上,我们和他们之间,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但是……”

    readx;大部分未投降的明军俘虏,在听到胡广说自己的家可能会遇到的惨景时,都不由得泪如雨下。

    谁不想活?可如果自己活了,家里的亲人就会遭殃!

    就算投降了这些贼人,也看不到出路在哪里,只不过是晚死而已!既然如此,他们就选择了赴死,说不定还能保全亲人。

    而义军们则大部分有点不以为然地看着胡广,这种家破人亡,生死离别,他们中大部分人都经历过了,早已麻木,否则他们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胡广没管其他人的反应,只是盯着阴沉着脸的王嘉胤,继续诚恳地说道:“但是他们是兵,我们对他们来说是贼。他们听令来抓、杀我们,是为了保国安民,这样做会有错么……”

    “放屁,按你这么说,我们就活该被他们抓,被他们杀了?”不沾泥抓住机会,爆粗口质问道。

    胡广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点不屑,这不沾泥就像一个小丑,时不时跳出来表示下存在感。

    他不知道不沾泥在原本的历史上,还绑了接替王嘉胤,成为义军总领袖的王自用,献给明军作为投降之礼。要是知道的话,不沾泥肯定连小丑都不如了。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胡广也必须要回答他的质问,只听他大声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说。难道你没看到我们反击他们,最后打败了他们么?”

    说完之后,他不再理不沾泥,转回头,继续对王嘉胤诚恳地说道:“我们成了他们眼中所谓的贼,这是我们愿意的么?还不是被逼的没路可走了,才起来杀官求活的!我认为,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当然,十恶不赦的恶人除外!”

    说到这里,他又指着俘虏群,目光扫向所有在场的人,大声问道:“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么?他们其实和我们一样,都是穷苦受难的人,是被官老爷压迫的军户,就如同我哥,刘大哥他们……”

    胡宽、刘大能等出身军户的一些人,听到这里后,神情有点凝重起来,目光扫过这些穿着破烂军服的俘虏,这不就是以前的自己么!如此想着,不由得有了一丝同情。

    “当然不能否认,他们之中或许有欺压百姓的恶人。但我相信,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如果出了延安府,我们还都算是老乡了!”

    “如果我们随意杀他们,肆意剥夺他们的生命,造成许多家庭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我们和欺压我们的官老爷又有多大的区别……”

    王嘉胤阴沉着脸,突然一挥手,打断了胡广的说话,冷声问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要放他们走,然后继续来和我们为敌?”

    原先沉寂下来,都在听胡广说话的义军们听到王嘉胤的话,都有了骚动。

    窃窃私语间,胡广听得清楚,他们都在发表自己的看法,那就是不能放他们走,不能增加敌人。

    胡广知道自己这种思想有点脱离群众,不过他还是要坚持,当即回视着王嘉胤,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是的,我的建议,就是放了他们,只要他们的手中没有我们义军士卒的血……”

    他的大声宣告,马上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都停止了议论,不解地转头看过来。

    那些明军俘虏们,脸上带着期望,也有一丝惊讶和激动,看着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们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人还未赶到战场,就又转身逃跑的,因此也不可能有杀过义军士卒,都在胡广所说的赦免之列。

    “既然我们杀官求活,那就已经没有了退路,朝廷肯定会派兵来镇压我们。既然如此,来他们这些,和来另外的兵又有什么区别?不管什么兵,要来尽管来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又岂会怕战场交锋!”

    胡广的言辞之间,充满了自信,对他要说的话又有正面的辅助效果。

    或者感受到了他的豪迈之情,或者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一次,没有几个义军士卒有窃窃私语,反对胡广了。

    但王嘉胤还是冷着脸,指着胡广说道:“你这是妇人之仁!”

    听他的意思,还是不想放了这些俘虏。胡广的眉头皱了下,很想和王嘉胤再讲一番道理。可看他的表情,却是并不想听的样子。

    他吸了口气,面对着王嘉胤问道:“王大哥,你说这次是我的功劳最大,要好好赏我是吧?”

    这话是王嘉胤刚之前大声说过的话,这么多人听到,他也没法否认的。因此,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我不要任何赏赐,我就只有一个要求,没有杀过我们义军的俘虏,就放他们走,让他们回家和妻儿老小团聚!”

    听到胡广竟然以此来交换,很多人看着他,都有点不解。而那些明军俘虏,则感激地看看胡广,又带着期待看向王嘉胤。

    但王嘉胤沉着脸,没说话,只是看着胡广。

    “大哥……”胡宽在边上叫王嘉胤,虽没有说出后边的话,意思却也明白,他表态支持自己的亲弟弟了。

    这一下,王嘉胤终于有了动静,他冷冷地说了句:“妇人之仁!”算是同意了,又算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而后缰绳一带,往城里而去。

    那些明军俘虏们一见,一个个喜极而泣,不但自己的命从鬼门关捡了回来,关键的是,还能回家和亲人团聚,这真是太意外了!

    他们挣扎着摆正身体,向胡广磕头,感谢他出言相救。

    杨六他们都跟着王嘉胤走了,不过胡宽和刘大能等人没有走,继续留在原地,等着胡广一起回城。

    胡广还是站那土堆上没下来,看着这些明军俘虏,真挚地说道:“刚才我说过,其实我们并不是什么打劫杀人的贼人。我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了,不得已才反抗他们,只是为了能活命而已。”

    “你们回去之后,可以给别人说说我们的情况。那些官老爷知道了,以后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欺负你们。因为有我们这样的例子在,他们要是欺负得狠了,就算是羊,也是要咬人的!”

    明军俘虏们没想到胡广又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一个个全都连连点头,感激之情更甚。

    readx;忽然,明军俘虏堆中,有几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挣扎着起来,由为首的一个人大声说道:“我们兄弟几个,愿意跟了你,反他娘的。让那些官老爷们看看,我们穷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周围的人一听,都有点吃惊,转头看过去。

    胡广很感兴趣,看着他们问道:“那你们的家人怎么办?”

    “我们几个都是没有妻儿老小的,光棍一条!”那人马上回答道。不过只要细心一点,能听出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

    胡广听了,有点好奇,他左右看看,发现王嘉胤他们已经走远,这边就剩下大哥的手下,就问他道:“那你们几个既然没有家人的拖累,刚才为什么不降?”

    那人一听,稍微犹豫了下,还是回答道:“你们不一样,跟着你们,就算有一天死了,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话中的意思,自然是说,如果是和之前那些义军一样,他们是不屑的。而和胡广一起,他们知道他们这么做是干什么,就算是死,那也没多大关系!

    胡宽听了这人的回答后,第一次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胡广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感觉这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于是,他不由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听了一笑,回答胡广道:“我和小兄弟是本家,也姓胡,叫胡汉三,你叫我老三好了!”

    胡广一听,心中无语。这胡汉三的名字,在后世,相信大部分人都很熟悉。

    胡宽在边上看到这些,就挥手让跟着的兄弟去给明军俘虏松绑,准备放他们走。

    要是在后世,这时候还要发路费给他们。不过这是在明末,胡广又不是主事之人,想想还是算了。

    那些明军俘虏走之前,一个个都来到土堆前,郑重地向胡广行礼,脸上充满了感激之情。

    胡广又郑重地向他们交代,回去多宣传下,我们只是迫不得已,实在活不下去才杀官求活的。这样既能让人了解我们的冤屈,又能让官老爷不会过分逼迫你们。

    另外还特意交代他们一点,如果下次你们还被派来镇压我们,我胡广拍胸脯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手中没有沾染我们义军兄弟的血,就肯定还会放你们走!

    这些明军俘虏一个个感恩戴德,感激胡广替他们着想,又感激胡广的宅心仁厚,千恩万谢地才走了。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胡广解决了这个事情,心情好了起来,肚子一下便感觉到饿了。

    胡宽和刘大能他们一直等在边上,一直到这时,才腾出一匹马,让胡广一起跟他们回去。

    至于胡汉三他们几个人,跟在队伍后面,自有胡宽的手下,在指点他们需要知道的事情。

    谁知他们才刚离开土堆不远,竟然又有五六名明军俘虏陆续偷偷溜回来,找到了胡广,让胡广很是惊讶:“你们怎么还不走?”

    “小兄弟,我愿意跟着你,杀官求活,闹他娘的!”

    “哦,那刚才怎么不直接说呢?”胡广有点好奇地问道。

    “我有家人,刚才不是很方便说。怕有人回去一说的话,家里人就倒霉了。现在没人知道我加入就没事,反正家里人有哥照顾,就算没有了我也不碍事,我定要让那些官老爷知道,我们这些穷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胡广听到这里,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走了之后偷跑回来才参加。他当然不会拒绝,很高兴地让他们加入了。

    胡宽看着这些事情,稍微有点惊讶,不过一直没有说话,眼看着快要进城时,他才稍微催马示意胡广跟上,然后低声问他道:“二弟,你不会在以后还要放俘虏吧?”

    “是啊,刚我都对他们说过了!”胡广一听,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

    胡宽听了皱着眉头,脸上有点担忧地道:“你这次的事,已经让大哥有点不高兴了。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大哥不高兴……”

    胡广听得出来,大哥是担心自己和王嘉胤的关系。他当即笑着打断了大哥的话道:“大哥,你放心好了,我这么做,表面上看好像有妇人之仁,其实是有利于我们造反大业的。”

    “只要我们战力够强!这么反复打上几仗,言出必践地放走没有染上我们义军血的俘虏,你觉得他们在下次再在战场上,还会努力作战么?”

    “这个……”胡宽犹豫了,他有点拿捏不准。

    胡广一见,笑了下道:“大哥,不用操心这个,等以后你就知道了,走,快点回去吧,饿死了!”

    他很有把握的,因为这点在后世的时候,已经无数次被证明是对的,肯定没问题。关键的一点,还是要自己的战力够强就成!

    这个时候,是起义军和官军的第一次对阵,所以俘虏的顾虑很多,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内心鄙视起义军,认为起义军是贼,铁定没前途,这些都是俘虏不愿投降的原因。

    可到了以后,起义军的烽火遍及陕西后,他们也就麻木了,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明军的俘虏也就无所谓了,投降就投降,只要能保命就成。

    不过,有家人的那些明军俘虏或者义军中的人,往往都会改名,或者直接取个外号,这就是明末农民起义军领袖几乎全是叫外号的原因。

    胡广和胡宽他们刚进了城,就遇到一名王嘉胤的护卫,邀请他们参加庆功宴。不管如何,此时的王嘉胤就算心中有气,也还是要示好胡宽兄弟俩的。

    胡宽一听大喜,他最担心地是大哥和自己的二弟之间有矛盾,因此马上就同意了,甚至都不去见乌兰和丫丫,就拖着胡广走了。

    酒桌上,王嘉胤就仿佛忘记了城外那不愉快的经历一般,频频劝酒,加上胡宽这个亲大哥起哄,竟然把胡广给灌醉了。

    这一天,是崇祯元年,公元一六二八年九月三日,由于胡广的蝴蝶效应,明末大规模农民起义的序幕,变成了由王嘉胤首先发起了。

    次日,白水县王二起义,攻破宜君县城,放出狱囚,随即北上向府谷而来。

    还是在公元一六二八年九月三日这天,在遥远的东北,奴酋皇太极于沈阳会盟归附的蒙古诸部,会盟的目的就是为了征讨林丹汗的察哈尔部,这也是第一次形成满蒙联军。

    readx;天刚蒙蒙亮,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之一。不是必要,一般没人愿意这个时候起床。

    葭州知州牛德录抱着小妾,正睡得舒服,忽然有焦急地声音从门外传来:“老爷,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已过知天命的年龄,却还好色,因此身体空虚,极度缺睡。

    这一大清早地被吵醒,牛德录很是恼怒,正待发飙之时,却听出说话这人是跟自己几十年,一向知道轻重的管家。这心马上一紧,不会是又有地方闹民变了吧?

    他赶紧起床,在小妾和闻声过来的丫鬟的伺候下边穿衣,边略微有点烦躁地问道:“到底有何大事?”

    门外的管家一听老爷有了回应,连忙禀告道:“老爷,同知大人回来了,他……”

    一听这话,原本牛德录嫌小妾和丫鬟动作慢,自己也在动手整理衣裳的手,一下停了下来,不满地打断道:“你所言大事,就是此事?”

    言语之间,明显带了一丝恼怒。

    管家伺候他这么多年,又如何听不出来。不过他也顾不得老爷生气,马上接着道:“是,同知大人狼狈逃回,近乎全军覆没!”

    “啊……”一声惊讶声,然后房间里便没了动静。

    管家知道,这事肯定出乎老爷的意料。其实,不要说老爷了,任何人都以为同知大人带着三千兵马,前去镇压民变,这是很轻松的事情。

    当自己在衙门口见到同知大人惶恐的样子时,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因此,自己才慌张地赶紧过来把老爷唤醒,这事可耽搁不得!

    过了好一会,房间的门一下打开,牛德录冷着脸,大步走出了门。

    可寒风吹来,又让他冻得一激灵。自从考中进士,离开京师外放之后,在这么冷的天还从未起这么早过!

    由此,他对万德隆更是生气,干什么吃的,竟然带了军队过去,连一些乱民都打不过!

    到了后堂坐下,关上门窗,上好暖炉,喝上丫鬟泡好的热茶后,他才稍微舒服了点,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没过一会,管家就领着人进来了。

    牛德录抬头看去,顿时吃了一惊。就算他和万德隆很熟,可此时,他竟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只见万德隆头上没戴官帽,头发蓬松,一些乱发披在前额,脸色憔悴,仿佛老了十来岁,一下比自己还老了。

    他身后跟着的参将王金才,比万德隆要好不少,不过头盔歪着不自知,脸色也极其难看。

    牛德录心知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他略微一想,便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当即“霍”地一下站起来,未等他们说话,就先发问道:“可是河套鞑子又来打秋谷,被你们撞见了?”

    他想着那些贱民应该不至于如此厉害,唯一的可能性就只能是那些鞑子了。这些年的天气不好,河套鞑子日子不好过,几乎每年都会来打秋谷。

    万德隆和王金才一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对于牛德录,他也没必要隐瞒,就把大致情况禀告了一番。

    这次的战事,如果完全有王金才来指挥的话,不至于如此惨败。但因为万德隆心急催促,导致犯了兵法大忌,长途行军后连个整队都没有,就投入战斗,就算城外没有伏兵,打到后来,也肯定是吃败仗。

    因此,两人在见牛德录之前,早已商议后形成了共识。

    在禀告的过程中,他突出了乱民的狡猾。并且重点强调乱民中有边军士卒甚至可能有将校参与,否则不可能有连环计策,还有骑军突击等等。

    牛德录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忙派人去把通判等其他主要官员揪来,一起商议府谷乱民的事情。

    原本是想着先行镇压了乱民之后,再向上禀告,尽量减轻和摘掉自己的责任。现在镇压失败,不知后续会如何,他们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好。

    一直商议到快中午时分,才算有了结论。

    第一,葭州在府谷暴乱之后,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应对很及时。

    第二,着重强调了有边军参与作乱,并且数量不少,其战力不可低估。

    第三,正是因为有边军作乱,诡计多端,以致葭州这边派出去的军队中了埋伏,现已无兵可用。

    第四,情况都已说明,后续如何应对,望延安府给出章程。

    急脚把他们的商议结果送出去后,这些官员才算稍微松了口气。

    因为他们知道,府谷县令被害,这事朝廷知道了肯定要追究,眼下已经尽量开脱了罪责,可听说今上的脾气不好,到底如何处置他们,心中还是没底的。

    谁知他们刚散会,前去府谷镇压的士卒陆续逃回,其中就有被胡广放回的那批士卒。

    这些士卒为了今后的日子好过一点,就向其他人转述了胡广的话。

    没过多久,这些话就又传到了葭州主要的几位官员耳中,让他们不得不再次聚集起来开会。

    会议的结果,是又一次派出了急脚,送出了第二封信。

    信的主要内容自然是向上禀告这次乱民暴动的原因,主要责任是府谷县令,还有尤家自己找死,那些乱民活不下去才会暴乱的。

    这些文官做学问自然是有一套的,那文笔也没得说,为了减轻罪责,把府谷县令、尤大贵等人的恶政描述得就如同他们亲眼所见,说得十恶不赦,天人共愤。

    延安府在收到第一封信,还没有反应之前,又收到了第二封信。他们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如何去平息暴乱,而是如何推卸自己的责任。

    府谷暴民厉害,万一延安府派出的军队再失败,那事情就闹得太大了。

    他们商议的结果,就是继续把烫手山芋往上扔。这一次,延安府分别写了两封信,向上禀告。

    第一封信,是给陕西巡抚胡廷宴的,着重强调了是边军参与里面作乱。

    第二封信,是给延绥巡抚岳和声的,着重强调了是府谷县令和尤大贵横征暴敛,十恶不赦,官逼民反。

    胡广自己也没想到,自己释放了那些明军俘虏回去,并让他们告知真相的事情,竟然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使得农民起义军减少了不少压力。

    readx;头疼欲裂,这是胡广次日醒来的第一个念头。眼睛未睁开,耳边便传来了丫丫高兴地叫声:“爹,二叔醒了!”

    第一时间听到亲人的声音,胡广的心中一暖,睁开眼睛看去,只见高出同龄人一头的丫丫,正转头在喊着。

    想起来了,自己昨晚被灌醉了。也真是,大哥也不替自己挡一下,甚至还和着别人灌自己!

    “丫丫,现在什么时辰了?”胡广坐了起来,看着天光大亮,不由得问道。

    丫丫转回头,就坐在炕边,笑呵呵地回答道:“大概快午时了吧,二叔你是个大懒虫!”

    “丫丫,有这么说二叔的么?”胡宽的声音响了起来,让丫丫面对着胡广吐了吐可爱的舌头。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二叔昏迷醒了之后,自己就感觉二叔更亲切了。或者是二叔舍命去救自己?还是二叔变得厉害起来的原因?丫丫不能肯定是哪种。

    胡广抬头看去,见大哥已走到床前,脸上刚开始的笑容却已没了,不由得问道:“大哥,有什么事情么?”

    “二叔,昨夜很可怕……”丫丫的话还没说完,胡宽就拍了下她的脑袋,对她说道:“去,找你娘去,看看午餐准备得如何了?”

    丫丫一听,马上点了点头,跳下炕后便快步跑了出去。

    胡广心中却有点纳闷,昨晚的战事结束,都欢庆胜利了,丫丫怎么说很可怕呢?

    难道又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他一时想不明白,便看着大哥眼睛,等待他给自己解释下。

    胡宽在炕边坐下,静静地看了会自己这位亲弟弟,斟酌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二弟,有个事情大哥要和你说下,嗯,大哥也是同意的,希望你能理解……”

    “大哥,我们是亲兄弟,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胡广有点不解,直接打断道。

    胡宽原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当下也不犹豫了,直接说道:“昨晚你喝醉之后,大哥便和我们商议,排定了座次,定了名份……”

    胡广一听是这种事情,不由得松了口气,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呢!

    “大哥坐头把交椅,这是毋庸置疑的。你哥我排名第二,杨六第三,吴廷贵第四,不沾泥第五,尤七……马七第六……”

    胡广静静地听着,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所料,马七也当了头目。

    “原本不少人提议你来当我们义军的军师,但大哥说你有妇人之仁,军师之职太过重要,因此……因此便没有让你当了!”

    “哥哥我想着,你不当这个军师也罢,出了名也有不好,万一以后有事,朝廷追究起来,就会追究到你。因此,哥哥也同意了,二弟,你……”

    胡广听明白了,大哥是担心自己对这结果不公而愤慨,毕竟很多主意都是自己出的。

    而大哥本人,却想着万一起义失败,事后朝廷追查起来的话,自己没有担任义军中的重要职务,也可能因此逃过一劫,他同意自己不当军师的目的其实还是在保护自己。

    听了半天,原来是这事,胡广才不会在乎,他当即一笑道:“哥,就这破事,我不在乎,没事!”

    胡宽听了,先是松口气,但还是有点担心,他马上接着道:“不过你的大功,大哥也是记在心里的,因此赏了好多财物下来,你要的那些书籍,也都搬过来了。就在隔壁房里,一会你去看看。”

    “呵呵,不用看,书籍一会我搬过来,财物就让嫂子收着好了。”胡广一笑,不在意地说道。

    谁知胡宽很认真,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不行,那些财物都是你的,就算要你嫂子先收着,你也要去过目一下才行。”

    拗不过大哥,胡广就应付着点头道:“好吧,一会我就去看看。”

    见二弟答应了,胡宽的脸色终于缓了下来,这事算是过去了。

    “哦,对了。”胡广一边下床,一边随口问道:“大哥,刚才丫丫为什么说昨晚很可怕?”

    胡宽一听,微笑了下,一边跟着站起来一边随口说道:“小孩子见识少,她说得应该是昨晚议事完了后,兄弟们借着酒性,把那些富户家都抄了,杀了些人而已……”

    “什么?”胡广一听,一下转头看过去,同时不敢相信地问道。

    见弟弟异常的举动,胡宽以为自己说得太简单了,就补充道:“大哥划定了几位头领各自的辖区,然后大家把各自辖区里面的富户都灭门了,得了财物后,上交大哥一半,剩下的一半归自己……”

    胡广愣在了那里,昨天早上控制了全城后,为了防止动乱,所有人都不准出门,也防止有人趁机打劫,在自己的建议下,大哥带人巡城。

    原本自己的打算,就是甄别城里的富户,根据他们平时为人好坏,恶迹大小做相应处理,而不是一棍子打死。

    可没想到,自己就这么醉了一回,这些没见识的义军领袖竟然就把所有富户都灭门了。

    不要说他们置人命于何位置,就是以后行事,怕其他地方的富户,在听闻了之后,不管善恶好坏,统统都会对抗到底了。

    他楞了好久,才有点不甘心地说道:“他们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么?”

    胡宽一听,有点奇怪地看着弟弟,心中嘀咕着,不会二弟那妇人之仁的毛病又犯了吧?

    不过他嘴上还是马上解释道:“这不是很清楚么,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啊!”

    这话在古人的心中,是理所当然的,就连明人所著的《水浒传》中,也是打着这口号。里面有写梁山好汉替天行道,探得富户为恶,就灭其全家,劫钱粮上梁山。

    连坐之法,在古人中算是根深蒂固了。

    看到胡广有点失态,胡宽便安慰道:“二弟,你放心,哥知道你的妇人……心肠软,因此哥哥辖区内并没有动手。”

    胡广一听,勉强笑了下,站起来拍着大哥肩膀,抬头看着他道:“大哥,我不是妇人之仁,有些事,看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却不一定是对的。要想在造反的路上能走得远一些,必须要破常规,才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readx;对于胡广的这番话,说实话,胡宽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他见二弟的神情,心中知道怕是他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想法,不会是骗自己。

    眼下自己也没时间来搞清楚,二弟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胡宽见二弟情绪有所好转,便露出笑容,有点溺爱式地对他说道:“二弟,你说吧,我们辖区的富户该如何处置,哥哥都答应你!”

    对于他来说,走在没有前途的路上,一家人平安快乐,是他最在乎的。

    胡广也能听出来,大哥一心维护自己的用意,他当即展颜一笑道:“哥,我们的辖区是哪一片?”

    胡宽和胡广一边并肩走出去,一边给他说了下,主要是以他原本的住地为中心,划出的城北段。

    这一片区域,并没有多少富户,不过防御压力却并不轻,因为临近压力最大的西门附近。

    胡广根据原本的记忆,过滤了一下后说道:“哥,我的想法是把我们的人集中起来,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无冤无仇地就看情况定,你看如何?”

    “都依你!”胡宽并不在意,随口就同意了。

    说话间两人便已走出了房间,那些站在天井中,稀稀落落地熟人一见他们出来,纷纷过来打招呼。

    胡广自然也认得,是刘大能、王木匠、张铁匠等人,他们一个个换了一身好衣服,穿得暖暖地,配着大刀长矛,更搞笑的是,刘铁匠竟然是一根大大的狼牙棒。

    这些人的脸上都有笑容,脸色也好看不少,很和蔼。如果忽视他们手中的武器,绝对就是隔壁的阿叔大伯之类的人物。

    胡广也笑着和他们一一打招呼,这些人,算是自己兄弟俩的亲信了。

    就在这时,隔壁房子里走出两名女子,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让他们进去吃东西。

    是张招弟和刘彩娥两人,衣着神态,也非在县衙大牢可比。胡广要不是对她们两人比较熟悉,还真认不出来了。

    虽然胡宽是老大,可大家都是熟人,一时并没有上下级之分,说笑着走进房子里。

    房子的中间摆着一大桌吃食,主要是馍和肉食,就放在一个大筐里,边上还有一桶肉汤,犹如后世小脸盆大的碗落在桶边。

    乌兰就在桌边,看到他们进来,就笑着招呼他们自个吃。自己则带着女孩们都进了里屋,并不和他们一起吃午餐。

    胡宽也没有一点老大样子,就仿佛平时招待客人一般,招呼大家用餐。

    这一切,不知道的人看了,那会知道他们都走在造反的不归路上。

    胡广梳洗完后,虽然看似和他们一样在说笑,但心中却已思考开了。这才刚起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干了。农民终归是农民,要想打赢随后更为凶猛反扑的明军,要想少死一些人,就必须要走向真正的军事化才行。

    想着事情,不自觉地,胡广便凑近大哥的耳朵说道:“哥,我们一共有多少人,年龄段又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宽用肘子轻轻碰了下,打断了他的说话。

    胡广稍微一愣,随即看到大哥努嘴,转头看着房间里这些熟人的笑容,忽然发现这些笑容的背后,都隐有一丝愁容。

    是了,其实大家都有担忧,可此时此刻,都已埋入心底,难得有机会开心舒服点,自己又何必在这个时间打破这个气氛呢!

    想明白了这点,胡广也就放弃了讨论。他拿了个馍,走到房子靠里侧的炕上,因为他那些书就放在这里。

    胡广一边吃着馍,一边用空着的一只手去检查书籍,看自己当初分出来的那些书是否都在。

    房子里其他人看到,纷纷围了过来,张铁匠最先走过去,大着嗓门赞道:“胡小哥,难怪你这么厉害,原来是个读书郎啊!”

    “那不是废话么,胡小哥要不是读书人,说话能一道一道的那么有道理么?”刘木匠接过话题,不过话锋一转,又好奇地问道,“这么多书,胡小哥都要读么?”

    胡广听了,笑了下,把书丢了回去,拍着封面道:“我是打算都读一遍的,这里面有不少……”

    他正这么说着话,忽然,从人堆里钻出了丫丫,扯着胡广的袖子说道:“二叔,我也要识字,你教我好么?”

    胡宽听到,笑着训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凑什么热闹,回里屋去!”

    自己都没认识字,还打算让二弟教教的,要是丫丫也学,难道父女两人成为同窗?想到这里,胡宽就觉得不成体统。

    可胡广却和他们想法不一样,当即笑着对丫丫说道:“别听你爹的,你想学,二叔就教你……”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楞了下。虽然字的意思差不了多少,但这时代的读音,字体什么的都和后世有较多差异。

    这明末时候的一套,自己都不了解,好多繁体字还不认识,怎么教丫丫?

    要是后世的那一套,拼音,简体汉字,普通话什么的,给丫丫教就一点问题都没。只是可惜,这是在明末不是后世。

    突然,犹如黑夜中一道霹雳,一下照亮了胡广的脑海。

    对啊,为什么就不可以教呢?我这不是在造反,要推翻明朝么!既然王朝都要想着推翻,那这简体字,拼音之类的东西又为什么不可以用呢!

    如果……万一以后造反成功,建立新朝的话,要推行一种继承于古代汉字的新文字,总要强过元朝时候的蒙古文,满清时期的满文吧!想着想着,胡广就傻在了那里。

    或者是胡广刚才说话的声音比较大,传到了里面,又引来了几个声音,纷纷喊着也要学识字!

    这外屋的几个家长一听,几乎和胡宽一样的思想,纷纷开口训斥。丫丫年纪小也就算了,这几个都要到出嫁的年龄了,还要和丫丫一样,真是太不象话了!

    被他们这种此起彼伏的训斥声唤回了神,胡广当即转头面对众人,举着手中的馍一边舞着一边说道:“我决定了,不管是谁,只要想学,我都教!”

    readx;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听到胡广的宣布,房子里所有人一下安静了下来,都惊讶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质疑和心动。

    “不过现在不行,等我们能喘口气之后,每天定个时间,想来学的,不管男女老少,我都欢迎!并且……”

    胡广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提高了声音强调道:“不收任何费用,完全免费!”

    他话音落了之后,仍然安静了好一会,突然一下就喧哗了起来,气氛非常地热烈。

    “胡小哥真是大好人啊!”

    “可不是,心肠好,学问又高!”

    “当今的世道上,像胡小哥这样的好人,真是太难找了!”

    “……”

    但凡不识字的,特别是大老粗,不管能不能学会,都渴望自己能识字。在古代时候,这种渴望的程度就远非后世人能比。

    因此,对于胡广宣布说要免费教学之事,他们是衷心地喜欢。就算自己没法再学,让自己的子女能识字,那也是大好事来的。

    胡宽这时反而退到了一边,静静地看着二弟被这群老伙计围着赞美,心中感慨着。要是几天前有人说这一幕,自己非得大耳刮子打过去,是讥讽自己没能力供二弟读书,以致一个字都不认识么?

    可眼下,胡宽不由得微微摇摇头,二弟的那个梦也真是太神奇了!

    忽然,有一个想法闯入他的脑海,要是自己被人在后脑打一棍后,就能做一个那么神奇的梦的话,那自己绝对心甘情愿让人打自己的后脑勺。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胡宽心中想着,大概是祖宗保佑,才有此好运降临到二弟身上。回头等到了年节,一定要隆重地祭拜下祖宗才行!

    房间里热闹了一阵后,话题终于转为正事了。

    吃食都已经由女人们撤了下去,一群男人围着桌子开始议事。

    主题自然是如何处置辖区内的富户,关于这点,胡广首先表达了他的观点。

    如果换了饭前,可能还有人会反对,毕竟别人都那么在干,只要是富户,直接灭了门,不但不用担心后续的寻仇,还能得所有的财物,这么便宜的事情以前可是没有的。

    可眼下却不一样了,胡广宣布了免费教人识字后,他们还正沉浸在对胡广的崇敬中。相比读书识字,那些财物什么的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眼下不是之前饿肚子的那会了。

    有了这些骨干的支持,他们大部分人又都是府谷县城人氏,因此对于那些富户的事情一清二楚。甚至那些富户和谁有仇,什么时间点有什么过节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因此,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了。

    按照胡广的指示,先是带人把那些富户全家都抓了,押到辖区内的大空地上,然后召集所有人过去,开始开批斗会。

    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苦主一个个上前指认,胡广则在边上记录。

    这么一来,这里就热闹了。原本古代的娱乐活动就少,听说这边出了件稀奇的事,不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或者从没出过延安府的百姓,不管是不是胡宽辖区的,都拥过去看热闹。

    甚至还有一些人当初被这里的富户欺压过,也都参与进去指认。

    一时之间,群情激昂,热闹震天。

    等罪责指认完后,由胡广一个个当众再宣布一次,然后由他直接给出判罚。

    自然,胡广的判罚,都是以后世的观点来进行的。对于这些古人来说,那是判轻了很多。

    可胡宽早就打定主意,任由弟弟折腾。而手下的骨干们,则已经事先都同意了的,因此,虽然有不少底下的人有意见,却还是顺利的实施了。

    胡广的判罚中,和古人区别最大的一条,就是祸不及家人。哪怕罪大恶极的富户家,只要他家有人没有被指控,那他就没事。

    原本想着会被这些暴民抄家灭族的富户,听到宣判结果后,有不少人激动地哭了,对胡广也是感恩戴德,当场痛哭流涕;有机会能活命的那些,当场就表示以后一定悔改,再不做恶事。

    也有的富户家人被判砍头,但他们也都表示是他自己活该,事后决不报复。

    有一家富户平时比较注意积德,竟然连财物都得以幸免,不由得喜出望外,一定要捐献出一部分财物才罢休。

    不管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脱离了起义军的控制后,又会有什么样的行动,但至少目前来看,确实是出现了胡广想要的效果。

    这一场“闹剧”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结束,看热闹的人也才散去。

    这么一来,胡广的这事马上就传遍了全城。听到这事的人们,褒贬不一,说什么的都有。

    比如王嘉胤听到这事后,摇着头下结论道:“真乃妇人之仁!”

    而不沾泥听到这事后,冷笑着下了评语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玩过家家么?”

    马七听说了这事后,躲在房子里,心中暗道:“装什么圣人,白白的财物不拿,还尽搞些麻烦事,幼稚!”

    当然,也有说胡广仁慈、宽厚、善良的等等,不过这些都是底层的人,本身他们就比较心善。

    不管外面怎么说,胡广才不理,他也没时间理。接下来他要关注的是帮助大哥,整顿手下,尽快形成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有勇力的在前面冲锋,其他人跟后面凑热闹。

    这种方式,打打顺风仗,打那种一边倒的仗是没任何问题的。可要是真遇到了精锐明军,那是要吃大亏的。

    不过有一点,胡广对这古代的整军、练军并不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哥也是军户,出身夜不收,对于这时候军队的事情,比胡广熟悉得多。

    因此虽然胡广有一些想法,他却并没有马上说出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翻戚继光大帅的《纪效新书》。

    不是说,临阵磨枪,不快也亮嘛!

    他正点灯夜读,忽然门外传来一个脚步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readx;这个时候,能进自己房间的人就没几个,从略微沉重的脚步声中,胡广就已猜出是谁了:“大哥,找我有事么?”

    “嗯,白天人多不方便。二弟,你过来,点下大哥给你的赏赐!”果然不出他所料,来的就是胡宽。

    胡广知道不看不行,就放下手中书,归置了下移到一边腾出空间。

    胡宽把一个比较大的包裹放在桌子上解开,并拨亮了油灯,方便二弟清点。

    胡广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想着敷衍一下就算了。可谁知,他就那么扫了一眼,忽然心中一喜,连忙伸手过去,拿起一样东西,凑近油灯反复地看。

    “不错,色泽很纯!”胡广脸上露出笑容,出口称赞道。

    胡宽见二弟喜欢,就在边上笑着道:“大哥说怕你看那么多书,眼睛看出问题。这两块水精,是给你备着用的。”

    古代的人近视了,也是有眼镜的。不过不是玻璃,而是用水精,也就是现代的水晶打磨出来的。

    胡广拿着水精,心中想着却并不是做眼镜用。在昨天城头时,他观察明军来袭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要是有望远镜就好了。

    现在有了这水精,那就可以打磨出透镜来制望远镜了。先一步发现敌人的优势,那是毋庸置疑的。

    崇祯元年这个时间点,明朝境内已经有望远镜了,不过是由德国人邓玉函从欧洲带过来的。而历史上,明朝境内普及望远镜的重要里程碑,即汤若望和李祖白翻译的《望远镜》一书,还要到崇祯二年才会刊印出来。

    因此,在崇祯元年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人听说过望远镜这东西,就更不用说没读过书,也没去过多少地方的胡宽了。

    当胡广简要地说了下望远镜的功能后,胡宽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拿过那两块透明的水精,用不可思议地表情问胡广道:“这……这真能做出千里眼来?”

    “呵呵,没那么夸张。这种光学望远镜,倍数不会太高,但比起目测,那是远远好多了。”胡广笑着回道,同时心中想着,后世的天文望远镜,那就不是千里眼,而是万里眼了。

    要是现在和大哥说,高级的望远镜,能看到天上的月亮上,并没有广寒宫,没有嫦娥和玉兔,大哥这眼珠子很可能惊讶地保不住了!

    胡宽是军人出身,而且还是夜不收,因此,他对于打仗中拥有望远镜的意义,比一般人都要了解的更深刻。

    看二弟那淡然自若的神情,回顾他这几天的神奇表现,虽然胡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亲弟弟。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两块水精,郑重地还给胡广。在看到胡广收好之后,才兴奋地问道:“二弟,这千里……望远镜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水精昂贵,特别是这种透明水精,要特意去找也不容易。胡广自己并没有磨制过镜片,自己动手估计会糟蹋这水精,因此他只好据实回答道:“大哥,这恐怕要找专业的熟手工匠才可以,否则我怕浪费了这水精。”

    胡宽一听,连连点头,他在房子里来回踱步了一会,马上又停住,转头对胡广急促地说道:“这磨制水精的工匠恐怕要去延安府找才行,要不这样,我明天一早就跑一趟延安府,把匠人请了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是一方首领了,这里事情又多,忙都忙不过来,又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去延安府!

    胡广看到大哥醒悟过来,向他看过来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他能明白大哥作为夜不收出身的人,对这望远镜有多么的渴望。要不等自己有空后,再跑一趟延安府好了。

    他这边还在想着,胡宽却转身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二弟,你等会,我去问问大哥,他那边还有没有这种水精,免得有损耗做不出望远镜来……”

    “大哥,不急……”胡广的话还没说完,胡宽已消失在门口了。看大哥这急样,他不由得摇了摇头,颇为无奈。

    其实望远镜终归还只是辅助工具而已,并不是打胜仗的决定性因素。这么一想,胡广不由得有点担心,大哥也好,王嘉胤也好,眼下的能力,要想统帅大军和明军对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勇武是有,但眼界,或者说军事素养还达不到。想到这里,胡广有点发愁。

    不要说自己的见识,就算后世普通人的眼界,比起他们两个,也是要远远胜过。

    胡广的目光又转回到桌子上的《纪效新书》,看来这造反大业不能寄希望于这些人,虽然历史证明,他们最终也能推翻明王朝,可死得人太多,最后又被满清摘了胜利果实,这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一想到这里,胡广忽然又记起白天的时候,自己想着要给他们教普通话,汉语拼音,简体字这些东西。

    对啊,要是把这些东西,哦,还有二十一世纪其他知识和理念都推广开来,那么自己在义军中的地位,一个军师啊或者开国后首辅之类的职位,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是类似开国皇帝这种具有崇高威望,又有一群能听话的手下才行!

    这么想着,胡广忽然第一次对于自己在明末要干什么,怎么干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在这之前,他的想法,还只停留在要改变历史,不让中华大地沦落,不让满清窃取九州,不让白人在大航海时代为所欲为,一定要让中华继续领先于世界。

    想着想着,胡广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他想起这几天来和这些古代人的思想、观念的冲突,很多都是自己不能妥协的。想着要是自己真得变成了开国皇帝,那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出现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中华,将会是一个多么辉煌的存在!

    胡广陷于亢奋地想象中,以至于外面传来杂乱脚步声都不知道。

    一直到房门被“呯”地一声推开,一阵冷风随即刮了进去,冻得胡广一激灵,他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去,不由得哑然。

    readx;只见大哥胡宽陪着王嘉胤大步走进屋来,俩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的兴奋之色。

    胡广真是无语,只是一个望远镜而已,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小诸葛啊小诸葛,你切莫骗我,传说中的千里眼还真能做出来?”王嘉胤一看到胡广转头看向他们,就急促而又带点期待地问道。

    胡广无语,看了一眼他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表达的,估计又夸张了。

    于是,他先让大哥和王嘉胤都坐了之后,才笑着说道:“这个东西能望远,但和传说中的千里眼不同……”

    胡广不得不又费了一番口水来解释,他能做出来的是望远镜,不是千里眼。甚至给他们稍微解释了下原理道:“其实很简单的,只涉及到了一点光学知识而已……”

    对于后世人来说,望远镜的原理确实简单,可对于王嘉胤和胡宽来说,却听得一愣一愣的。胡广说得这些东西,他们都是前所未闻,根本就听不明白。

    不过王嘉胤却也知道了一点,这叫做望远镜的东西,胡广还真得能做出来。

    因此,等胡广一说完,他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包,小心地放在桌面上,揭开包着的布后,在油灯的照耀下,露出一堆的水精。

    胡广看了一喜,伸手拿过,凑着油灯,仔细地检查后,挑出了大约十一块水精道:“这些还可以,其他的纯度不够,不能用来做望远镜。”

    “小诸葛,那你看,这望远镜做出来之后,能否分一架给我……”王嘉胤说到这里,又向胡宽使了个眼色。

    胡宽一见,也开口说道:“二弟,大哥不是外人,这以后的日子,要和官军经常打仗,要是大哥也有这么一架望远镜的话……”

    在他们看来,这望远镜绝对是宝贝,也不知道做出来后,胡广愿不愿意给别人。

    但他们不知道,望远镜对他们来说,犹如传说中神奇的宝贝一般。可对于后世,特别还是超级特工的胡广来说,这种光学望远镜真得是很普通。

    因此,他当即微笑着开口,打断了他哥的话:“呵呵,小事一件,王大哥拿出了这么多水精,如果做出来的话,自然要分你一架。”

    王嘉胤一听大喜,他也算是城府较深之人了,此时也是喜形于色。

    对于胡广的慷慨,胡宽则是很安慰。王嘉胤是自己的结拜大哥,胡广是自己的亲弟弟。对于他来说,这两人都不是外人。当然了,如果要再较亲疏关系的话,他自然更着紧胡广了。

    “不过眼下没有熟手工匠,所以这望远镜还没法做出来。”胡广看他们激动地样子,就先泼了一盘冷水过去,让他们冷静下。

    谁知王嘉胤的热情却不减,竟然开口建议道:“小诸葛,延安府肯定有磨制水精的匠人。要不,你明日一早动身,不管是把人请来也好,让他当场打磨也好,尽快把这望远镜做出来如何?”

    胡广听了无语,府谷这边的事情因为起事太匆忙,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做,这才是最紧迫、最重要的事情吧?

    望远镜只是小事,以前没有望远镜,还不是照样打仗!王嘉胤是不是把望远镜看得太神奇了,以为有了这望远镜之后,就一定打胜仗了?

    他想到这里,向大哥看去,发现胡宽虽然没有开口,脸上的期盼之色却也分明表达出了他的意见,就是同意王嘉胤所说。

    不过,胡宽到底是胡广的亲大哥,他虽然也渴望马上拥有一架望远镜,但心中却也有点担心地说道:“大哥,我弟要是去延安府,会不会有危险?”

    “无妨,无妨。小诸葛多带一些人,扮成客商即可。我在延安府附近的安塞有一兄弟,小诸葛先过去和他汇合,由他协助的话,进出延安府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王嘉胤说到这里,他又转回头,对胡广说道:“你的鬼主意多,过去后说不定还能帮他的忙。那边也要起事,事成后速来府谷和我们汇合。如此,这一趟延安府之行,便是一举二得之事!”

    胡宽一听,原来大哥不光只是为了望远镜之事,不过事关胡广的安全,他还是觉得有点担心,心中不由得衡量起利弊来。

    胡广其实并不愿意去,安塞起义能否成功,他也不是不关心。但对于他来说,最关心的是府谷的事,因为亲人都在这里。

    “我们在府谷的人数还太少,又都是灾民,就算十中选一,恐怕也没有多少健壮敢战之士。因此,当初我就约了其他兄弟,他们在我秦地其他地方也一起起事。如此一来,这起事的烽火必将燃遍秦地,到时候官府就不会只把目光对准我们一处。有了其他地方的响应之后,我那些兄弟再过来汇合,我们的力量就将是义军中很强大的一支,到时候如何行动,就有很大的选择余地了。”

    王嘉胤说到这里,侧头对胡宽说道:“延安府那边,又没人认识他。而且,以他这身材,就算有人告他杀官,也没人会信啊!安塞的兄弟也是条好汉,骑射都不亚于你,有他护着,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看看胡宽好像有点意动,他就又加重了语气,反问道:“再说,府谷就一定安全么?”

    胡宽听到这里,抬头看着二弟,显然他是没意见了,就看胡广自己的意思。

    王嘉胤一见,就又开始做胡广的思想工作道:“我们刚打败了官军,几乎让他们全军覆没。据我所知,按官府的做事方式,等下一次派兵过来,至少要几个月。因此,府谷这边你就放心好了做”

    “我们现在急缺马匹,去草原交易不现实。但我那安塞的兄弟却是贩马为生,手头有不少马匹。你要能助他成事,对我们对抗官府会有很大的帮助。”

    胡宽听到这里,眼睛就亮了。他打过不少仗,自然明白有骑军的重要性。稍微想了下后,他开口帮王嘉胤说话道:“二弟,你的能耐,哥是相信的。要不,你就走一趟?”

    胡广还没说话,王嘉胤就拍着桌子道:“既然都同意了,那就这么定了。我马上回去写信,你带给我那兄弟高迎祥,他一看便知。”

    readx;说完之后,王嘉胤立刻站起来,马上转身就走。

    他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还叮嘱道:“三弟,你这边也尽快给你弟准备下,最好明天一早就出发,这事宜早不宜迟!”

    胡宽跟着送王嘉胤出去,听他叮嘱,就点头答应了。

    而胡广却皱起了眉头,他感觉有点不对,王嘉胤让自己走的意图太明显了。

    如果说王嘉胤真的只是为了望远镜,为了高迎祥起事的事,总觉得这动机不太充分。

    那高迎祥,贩马为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第一代闯王吧,没想到也和王嘉胤早有联系。

    胡广正想着,胡宽已经送走了王嘉胤,返回屋里,对胡广说道:“二弟,你愣着干嘛?要是担心去延安府有危险的话,大哥明早就去说你不去了……”

    胡广不等他说完,摇了摇头,稍微挤出了个笑容,笑了一下后说道:“大哥,你觉得王嘉胤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因为心中所想的事情,不自觉间,他又称呼为王嘉胤了。

    胡宽听了不由得楞了下,他没想到二弟会这么问。不过既然二弟问了,他稍微一想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特别啊!”

    “那大哥觉得王嘉胤这个人怎么样,和大哥的关系有什么变化么?”胡广换了个方式,再次提问道。

    胡宽感觉二弟问得有点奇怪,他坐了下来,隔着桌子,看着胡广,还是耐心地回答道:“大哥很好啊,平素为人仗义,挥金如土,好结交朋友,侠名在我们秦地很有名!”

    说到这里,他微微有点脸红。不过在亲弟弟面前,他倒还能直言道:“过去我和他割袍断义,没想到最终有事求到大哥头上,原本已经洗手的他,却甘冒天大的风险来帮我,我每每想起来,便惭愧万分……”

    “大哥,你听我说!”胡广皱着眉头,大声说了句,打断了胡宽的自责。

    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胡广严肃了脸,认真地问道:“大哥,王嘉胤答应帮你,派人来府谷县城救人的事,根本就没有那么高尚。其实,他也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二弟,不准这么说!”胡宽听了,脸一下沉了下来,低声训道。

    胡广知道这个事情很重要,因此虽然被大哥训了,却也毫不示弱,仍然回视着胡宽的眼睛,真挚地说道:“大哥,我不是胡言乱语!不管如何,我们是亲兄弟,你先听我把理由说给你听!”

    感受着胡广那真挚地话语,胡宽压下了心中的不满,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看着胡广不说话。

    “大哥,王嘉胤说他已洗手不干,这话明显就是骗人的。你想,如果他真不干了,养那么多家丁干嘛?别和我说世道不太平,要用这么多人来护宅子!”

    “这是其一,其二,王嘉胤已经不止一次透露过,他还有弟兄在其他地方起事,并要过来汇合。如果你去求他的时候,他才决定重操旧业,这时间上就不对!”

    “第三,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吴廷贵说的一些话,之前已被我揭穿。其实王嘉胤派人来的根本目的,只是为了掩护他在清水的事情而已……”

    听着胡广一条条地说出来,胡宽的脸色慢慢地变了。他又不是傻子,如果之前还一厢情愿地沉迷在结义之情中,现在被胡广这么指点,他又怎么可能还分辨不出好坏呢!

    他的表情变化被盯着的胡广看在眼里,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继续说道:“大哥,如果你还是感激王嘉胤到底也算是帮了忙的话,你也可以这么想,当初我们从保德州何家得的那些钱财都已给了他。”

    “最为关键的是,府谷县城里,不管是威望还是影响,都可以以你为首,但你还是奉了他为主。甚至把尤家的财富也都归了他,让他来分配。所以,从这方面来说,其实是王嘉胤欠你的更多,而不是你欠王嘉胤的。”

    胡宽听着听着,忽然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长叹,低着头,呆呆地看着桌面的那些财物不说话。

    胡广能明白,对于重感情的大哥来说,之前以为过命的交情,似乎没有想象得那么浓厚;认为如同兄弟般的情谊,却也隐含了欺骗和利用,心中肯定不大好受。

    因此,胡广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大哥,等他消化承受了这一切再说。

    过了好大一会后,胡宽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意志消沉地问道:“二弟,你今天突然给大哥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胡广咧嘴一笑,缓和了下压抑的气氛,然后才回答道:“大哥,其实我明白后,早就想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大哥,之所以要和你说明,只是想让你明白一点,我们是走在造反的不归路上。这一条路会非常的艰巨,不但是推翻明朝统治的过程会很艰苦,而且还要提防同伴在背后捅刀子。有史以来,这样的例子已经数不胜数……”

    “哈哈哈……”胡宽突然笑了起来,好像听到非常好笑的事情。开始还有点压抑着,慢慢地到后来,已经完全放开了大声笑着,仿佛可笑之极。

    这动静有点大,房门又一次被推开,是乌兰过来了。惊讶地看到哥两个面对面地坐着,弟弟无奈地看着哥哥,哥哥在仰天大笑,气氛很是诡异。

    她有点担心,关好了门,走近桌边,拍了拍胡宽的肩膀,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胡宽的笑声终于慢慢地越来越弱,最终再也笑不出来。

    他盯着胡广,眼角不知道是不是笑出的眼泪挂着,带着一点张狂,低声问道:“这条路是艰苦么?根本就是绝路,我们是走在绝路上!”

    作为明朝的土著,又没有读过书,没有行万里路,对于他来说,明帝国就是府谷边上的黄河,他只是其中的一滴水;明帝国就是府谷境内最高的黄龙山,他只是山脚下的一只蚂蚁而已。

    推翻明帝国?真是比见到神仙还不可思议!

    之所以走到这条不归路上,只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

    乌兰从胡宽的短短一句话中,已经明白他为什么大笑了。说实话,乌兰也一样对前途感到绝望。只是她没说,平时都埋在心底而已。

    现在听到丈夫的这番话,她默不做声,双手搭在丈夫的肩膀上,仿佛要与之合为一体,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