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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先生,灵州进奏院的管事收了属下三两金,已经帮属下打探清楚了。”

    属下嘴角一笑,显得颇为得意。

    刘骆谷闻言大喜,他现在非常急迫的想要知道李安的出身和背景,见此状况,立马从怀中摸出一挺金子,扔给这名属下。

    “你干的不错,这是赏给你的,快说吧!李安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属下双手接住一挺金,得意的塞入怀中,并上前一步,在刘骆谷的耳边嘀咕了半天。

    听完属下的汇报,刘骆谷长长的吁了口气,他早就听出李安的口音是营州人,但却没有料到李安居然就是李武的儿子。

    对李武的情况,刘骆谷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安禄山决定谋害李武的时候,刘骆谷就在场,并全力表示支持。

    此刻,刘骆谷心里有些后悔,当初若是建议安禄山斩草除根,将李武家的小子也一并铲除了,如此,他也就不会遇到李安这个活阎王了。

    而李安在蔚州的表现,又让他大为震惊,他也是带过兵的人,对军事颇为了解,李安的出色表现,让他看到了名将的风采,假以时日,李安必定前途无量,到时候,万一得知自己的父亲是被安禄山等人谋害,会不会愤然为父亲报仇呢?

    在刘骆谷看来,李安是极具潜力的人物,一旦功成名就,对安禄山将是极大的威胁,而他作为安禄山的心腹,自然要为主子分忧,尽可能的阻止李安的崛起。

    “这田舍郎倒是一身的本事,若不除掉他,日后必是都督的心腹大患。”

    刘骆谷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

    “刘先生,这个李少郎,可不好对付?”

    这名属下亲眼见证李安的厉害,一直是心有余悸。

    刘骆谷嘴角一抹冷笑:“就算他再厉害,我刘骆谷也不会真的怕了他,给我提前准备好礼品,明日拜访李相国。”

    此刻,刘骆谷已经下定决心,要利用神鸟之事,将李安彻底的压制,甚至除掉。

    在他看来,神鸟是即将献给皇帝的贡品,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李安胆大妄为,竟然将其吃掉,这份罪名可大可小,若李林甫肯帮他在皇帝面前说几句,李安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是,卑职明白。”

    属下弯腰一礼,转身前去进行准备。

    刘骆谷继续踱着步子,在正堂内思考李安的事情,他记得李武是白狼村人,李安自然也应该住在白狼村,可前一顿时间,白狼村的百姓要么被平卢军斩杀,要么被蕃军掠走,这个李安怎么就完好无损。

    当然,一想到李安的手段,刘骆谷马上就明白了,以李安的实力,普通的平卢军士兵和蕃军怎么可能奈何的了他,他想逃离白狼村还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严庄的诱敌之计,刘骆谷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伙不明身份的刺杀者,极有可能就是李安与麾下的那些人,事后这些人的确在白狼村废墟中盘踞过一段时间,还重创了安忠六的人马,废了田乾真将军。

    将属下刚刚打探到的消息,与在营州所掌握的情况一对比,刘骆谷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他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肯定李安等人就是意图刺杀安禄山的刺客,而他们之所以要刺杀安禄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难道安禄山暗害李武的事情被李安得知了,可如此隐秘的事情,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刘骆谷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此刻,一想到李安将长枪指在他的脖颈,逼迫他认错,此后,居然吃掉他要进贡给皇帝的扁毛畜生,他的心里就充满极度的恨意。

    “李安,咱们走着瞧!”

    刘骆谷摸着脖颈的伤疤,恶狠狠的冷笑,仿佛看到李安被压入天牢,浑身遍体鳞伤的情景。

    ####

    在平康坊的客舍将就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李白与王维结伴离开长安城,前往樊川一带游览,据说王维在樊川风景最优美的地方建了一座别墅,李白要求前去做客,王维自然求之不得。

    颜真卿今日当值,在吃完早饭后,便前往皇城的御史台办公,只有李安无所事事,在一处早点铺悠闲的吃着面片汤。

    李白与王维离开的时候,没有邀请李安同游,这让李安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与他们年纪相差一代,又不会作诗,若是与他们在一起,只会扫了这对好基友,结伴吟诗的兴趣。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一个圈里的人,是很难融入一起的,李白与王维都是典型的大文豪,而李安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武夫。

    将一枚油亮油亮的油炸大丸子塞入嘴中,李安满足的咀嚼了起来。

    这种美食就是将面粉和杂菜揉成一团,然后放到油锅里煎炸,捞出来晾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味道非常可口。

    不过,这道点心的名字却让李安有些受不了,它居然叫‘煎饼’,没错,就是煎饼,这与后世卷大葱的煎饼,可谓是天壤之别,算是大唐的特色了。

    “李少郎吃的好香,这是什么?”

    不知何时,赵公子带着十余名随从走了过来。

    李安猛的一惊,煎饼被囫囵吞下,噎在了食道内,顿时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

    “李少郎这是怎么了?”

    见李安眼泪都被憋出来了,赵公子眼中满是疑惑。

    ‘都是被你吓的,被噎住了还看不出来。’

    李安感到一阵无语,并抱起几案上的一壶酒,往嘴里狂灌。

    “喔……”

    在冲下食物的那一刻,李安爽快的呼了口气。

    赵公子被李安的酒气逼的后退了几步,并立刻明白,李安这是被噎住了。

    “李少郎好些了吗?我不是故意的。”

    李安岂会计较这些小事,淡然一笑:“咦,赵公子,怎么样,婉婷姑娘是不是很俊俏?”

    “嗯,用你们唐人的话说,叫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著……”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对不对。”

    李安补充了一句,随即好奇的问道:“赵公子昨夜过得还好,对婉婷小娘还满意?”

    “还好,还好,婉婷小娘不愧是君悦楼的头牌,不过,在我们东女国,像这样俊俏的小娘有很多,李少郎若是到了我们东女国,就知道什么叫做美人如云了。”

    赵公子莞尔一笑,傲娇的仰起头,显得非常得意。

    李安拿起一枚煎饼,递了上去:“原来赵公子是东女国人,来,尝尝我们大唐的煎饼,绝对酥脆爽口。”

    赵公子想都没想,拿起这枚圆圆的煎饼塞进了嘴里。

    “大唐的煎饼,味道果然不错,上次来长安的时候,就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赵公子对煎饼的味道很满意,吃完了一枚,便伸手从李安眼前的碟子中拿起一枚,塞进嘴里。

    李安的心头突然痛了一下,眼前猛然浮现嫩芽儿的影子,那个总喜欢在他眼前晃悠的小娘。

    “李少郎,长安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李安怔了怔,回过神来,正色道:“赵公子,我大唐地大物博,长安城周边更是人杰地灵,城内有大雁塔,乐游原,曲江池,城外有少陵原、神禾原、白鹿原、细柳原,樊川,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不知赵公子想去哪里,在下可以为公子带路。”

    “上次来长安城的时候,一个地方都没去过,这一次,我想去所有好玩的地方,李少郎若是闲着没事,不如挨个带我去吧!我可以给出让你满意的工钱。”

    赵公子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李安早已识破她女子的身份,能带着俊俏的小娘游山玩水,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怎么还能收钱呢?

    “赵公子太客气了,在下甘愿效劳,无需工钱,城南的樊川一带风景优美,两边的少陵原和神禾原更是猎物众多,最适合游猎,不如先从樊川开始吧!”

    李安笑着建议,此刻,他在京城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倒不如出城打猎游玩,以放松身心。

    赵公子点了点:“好,我回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明德门外见。”说完迈步离开。

    李安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放到几案上,迈步离开,返回灵州进奏院。

    当李安回到灵州进奏院的时候,麾下的一百余弟兄还在吃早饭,毕竟,进奏院的人手不够,做早饭的速度慢了些。

    “李少郎,这是昨日的花费,请您过目。”

    李安刚回来,进奏院管事的便一脸贱笑,将一张写满柴米油盐的账单,送到李安的面前。

    李安接过账单,随意的扫了一眼,拍了拍管事的肩膀,将账单塞入怀中。

    进奏院管事眨了眨眼,暗叹李安精明,居然将账单收下了,而不是看一眼就还给他,这样每日一清,他能做手脚的地方就少了。

    “昆雄,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出城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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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恙,就你一个人去?”

    李安轻轻摆手:“是陪一个刚认识的公子,去樊川一带游猎。”

    “无恙,这太危险了,刚认识的人,怎么能如此信任,还是多带些弟兄一起去吧!”

    “是啊!大兄,弟兄们整天呆在进奏院,都憋疯了。”

    李昆雄将弓箭和箭壶拿了过来,交到李安的手中。

    李安嘴角带笑,将弓和箭壶背在身上,摆手道:“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先走一步,你们若是憋得慌,吃饱喝足了之后再去吧!不用急。”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荔非守瑜迈步追了出来,眼神满是狐疑:“无恙,你真的是陪一名公子打猎?”

    李安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露馅了,不过,门外只有荔非守瑜一日,他也就不再隐瞒,将赵公子是小娘的事实说了出来。

    荔非守瑜咧嘴一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放心去吧!”

    李安跨上战马,精神抖擞的沿着大街奔驰,前往明德门外与赵公子汇合。

    ###

    当朝宰相,中书令李林甫府邸的大门外,刘骆谷正心情忐忑的等待着,在他的身后是十余名随从,每人的手中都抱着一大摞礼品。

    这些礼品都是刘骆谷精挑细选的,准备进献给李林甫,以博得其好感。

    刘骆谷相信,只要自己礼数到位了,礼品到位了,李林甫一定会非常高兴,如此,他的计划便可以顺利的展开。

    “咔咔咔……”

    相国府的右侧偏门缓缓打开,刘骆谷紧张的看着这扇偏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刘先生,相国让你进去。”

    刘骆谷闻言,顿时欣喜若狂,忙向后招手道:“走,快些。”

    “等等。”相府管家不满的皱了皱眉,疑惑的看向刘骆谷:“刘先生,相国让你一人进去,他们这些人是什么身份,能随便出入相府吗?”

    刘骆谷心头一惊,他第一次来长安城,还真不懂相府的规矩,不过,从这位管家的语气,他能感受到对方的不满。

    “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笑纳。”

    刘骆谷连忙从怀中摸出一挺金,塞到相府管家的手中,嘴角笑得像见了亲爹一样。

    相府管家摸了摸手中的金子,嘴角露出了热情的笑意:“刘先生是第一次拜见相国,不懂相国府的规矩也是正常,这些礼品放在这里就可以了,清点完毕后,我会把清单交给相国,这样,他老人家就会知道您的心意有多重了。”

    刘骆谷闻言,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称是,并在一名相府家丁的带领下,向相国府内行去。

    相国府正堂内,李林甫端起一杯茶,右手掀开盖子,轻轻拨弄漂在水面上的茶叶。

    作为大唐帝国最有权势的相国,李林甫在世人的眼中是如此的春风得意。

    不过,这些都是外人的看法,作为李林甫自己,他从来不敢这么认为,李隆基表面对政事极为倦怠,将大量的政务全都交给他处理,但实际上却暗中掌控着大唐帝国的一切,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当今的天子。

    李林甫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得到李隆基的重用,完全是因为自己足够听话,就像一条狗一样,处处依照李隆基这个主人的意思去做事,而张九龄、严挺之等人,总会在一些关乎大唐社稷的问题上,与李隆基唱反调,让李隆基万分恼怒。

    也就是说,李隆基需要的是一只完全听话的狗奴才,而不是处处与他唱反调的大臣,忠心大唐是好事,但更要忠心他李隆基才行。

    几年前,前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三人,被李隆基处死的事情,给李林甫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三人是被冤枉的,李隆基自己也很清楚,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动杀心,但宰相张九龄等人的极力辩解,却极大的触怒了李隆基,让李隆基下决心杀掉三个儿子,并贬斥张九龄。

    当时,李林甫还以为张九龄是因为违逆李隆基才被贬斥,为此,极力顺从李隆基的心意,支持立寿王李瑁为太子。

    李隆基当时宠爱武慧妃,他们的儿子李瑁自然也很受宠,支持李瑁理应符合李隆基的心意才对,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李隆基下诏立三子李玙为太子,也就是后世的唐肃宗李亨,这着实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天心难测,李隆基这一招极大的震慑了李林甫,他自以为可以摸准李隆基的心思,结果却被李隆基毫不留情的耍了一把。

    苦思幂想多日,李林甫渐渐明白,李隆基并没有老迈,他还是那个开创大唐盛世的李三郎,有足够的主见和睿智,不允许有任何人威胁他的帝位,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张九龄作为相国,极力为太子辩解,这让李隆基看到宰相与太子关系的亲密,这对他的帝位是威胁,如此,李隆基又岂能让下一个太子与相国搅在一起?

    只有太子与相国互相争斗,李隆基才能游刃有余的进行驾驭,从而确保帝位的稳固。

    这些年来,李林甫时不时的与太子作对,小心翼翼的揣测李隆基的心意,活得比狗还累,而这份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外人看到的永远都是他的风光和地位。

    “阿郎,刘先生来了。”

    家丁打断了李林甫的思路。

    李林甫吹了吹手中的茶,轻轻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在身旁的几案上,抬头看了站在正堂外的刘骆谷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家丁会意,退出正堂。

    “刘先生,相国有请。”

    刘骆谷心头一惊,慌忙进入正堂,大礼拜见李林甫:“卑职刘骆谷拜见相国。”

    “刘先生不必客套,请坐,上茶。”

    李林甫嘴角含笑,比抹了蜜还甜。

    刘骆谷抬头,见李林甫态度如此和蔼,心里顿时暖洋洋的,感觉自己的计划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相府家丁将一杯温水放在几案上,可刘骆谷却不敢落座,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能与当今相国坐着对话。

    见刘骆谷不敢坐下,李林甫也不强求,让人落座是他的待客之礼,但对方若是不坐,他也不会强求,毕竟,他的地位摆在这里,让身份低微的客人站着也没什么不可以。

    李林甫再次端起身旁几案上的茶水,轻轻拨弄漂在水面的茶叶,笑眯眯的看着刘骆谷。

    刘骆谷心情有些紧张,收摄心神后,拱手道:“相国,卑职这次前来,是奉安都督之命,特意送一些营州的土特产过来,好让相国尝尝鲜,这是我家安都督的一片心意,还望相国笑纳。”

    “安都督不辞辛苦,为我大唐镇守边疆,难得还能想到本相。”

    李林甫并没有拒绝,笑得更甜了。

    刘骆谷闻言大喜,上前一步:“相国为朝政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解难,是我等之楷模,我家都督时常告诫我等,若无相国为大唐深谋远虑,在陛下面前提出重用蕃将,他如今只能是一名卑贱的胡人,绝无为大唐镇守边关的机会,都督对相国感激涕零,特意嘱咐卑职,到了京城之后,一定要拜访相国。”

    李林甫嘴角仍旧挂在招牌的笑容,这些溢美之词,他早就听惯了,心里不会有任何的波澜,心智也绝不会因为这些溢美之词,而有丝毫的混乱。

    “安都督能为大唐效力,完全是陛下慧眼识人,肯给他这个机会,安都督应该感激陛下,永远效忠于大唐才对,刘先生,你说是吗?”

    李林甫说着,将手中的茶杯重新放到身旁的几案上,眯着笑眼看向刘骆谷。

    为官多年,李林甫早已磨练的炉火纯青,知道什么话不能乱说,什么话该说,此刻,他必须纠正刘骆谷的观点,否则,边关将领私下效忠相国的事情传出去,李隆基还能饶了他,天知道,他的府邸里会不会有李隆基安插的心腹。

    刘骆谷闻言,猛的愣了一下,并连连点头:“相国教训的是,都督身为大唐将领,自然对陛下忠心耿耿,哦,对了,前几个月,我家都督在营州以北抓获一只体型硕大的白鹰,都督说,如此硕大的白鹰是神鸟,只有陛下才能拥有,便让卑职将此神鸟装入笼中,以作为贡品献给陛下,只是……”

    “只是什么?”

    李林甫笑容依旧和蔼,双颊的法令纹清晰可见。

    刘骆谷双膝跪地,声泪俱下:“卑职无能,神鸟已被人吃入腹中,求相国为卑职做主。”

    “神鸟被人吃了,何人竟有如此大的胆子。”

    李林甫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期待的看向刘骆谷。

    刘骆谷一看机会来了,连忙将李安的情况向李林甫汇报了一遍,并期待的看向李林甫。

    “少年得志便不知天高地厚,年轻人呢?”

    李林甫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抬头看着刘骆谷:“此事本相知道了,刘先生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卑职告退。”

    刘骆谷知道李林甫下了逐客令,连忙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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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骆谷非常不情愿的离开了相国府,心里暗骂李林甫是只老狐狸,收了他大量的礼品,但却没有给他任何的承诺。

    贡品丢失可大可小,但只要李林甫肯为他说话,他就不会被治罪,而且,还可以将偷吃神鸟的李安押入大牢治罪,但李林甫却什么都没说,这让刘骆谷的心里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看来这老狐狸是指望不上了,若要对付李安,还得靠我自己。’

    刘骆谷心头充满恨意,伸手一招,带领十余名属下,返回布政坊。

    相国府内,李林甫一个人坐在‘月堂’内沉思,刚才刘骆谷给他带来了大量的信息,他必须仔细的分析,以想通其中所有的关节。

    月堂是形状像半弦月的房子,是李林甫最喜欢呆的地方,相传,每当需要构陷某位大臣,他就会住进去,思考设计如何中伤人家,假如他高兴的走出月堂,那么,被他构陷的人就要家破人亡了。

    这几年,他与太子之间的矛盾逐渐增多,可谓积怨已深,凡是与太子有关的事情,他都非常的关心。

    李安与太子倒是没有什么联系,但却与王忠嗣搅到了一起,还认了叔侄,而王忠嗣与太子的关系是非常不一般的,如此,李安与太子之间就间接的有了联系,这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

    李安在蔚州的所有表现,他都一清二楚,虽然不懂军事,但他看得出来,李安具有名将的潜质,如此优秀的人才,若是效忠太子,对他来说将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李安一怒吃掉皇帝的贡品,这又让他看到了李安的冲动和不成熟,如此心思幼稚的小子,他又何惧之有。

    ‘李安如此胆大妄为,是不是王忠嗣在背后指使,王忠嗣会不会又得到了太子的授意?’

    李林甫脑洞大开,思索各种可能的假设,以形成一条比较合理的逻辑。

    ###

    明德门外,李安勒马等了片刻,便见赵公子带领十余骑人马奔出明德门,向他靠拢过来。

    李安淡淡一笑,短短半个时辰不见,赵公子换了一套衣衫,背着弓和箭矢,显得颇为英气勃发,不过,与李安相比,这股英气显得太柔弱了。

    身后的十余骑护卫,也全都是一身戎装,但李安能够看得出来,其中有四人是女扮男装的,剩余几名护卫则是强壮的男子。

    “李少郎,我们出发吧!”

    李安点了点头,策马在前方带路。

    此刻,李安成了地地道道的导游,不过,李安自己也是第一次到长安城,对长安城周边的情况,并不是非常熟悉,

    好在前世曾在长安城周边旅游过,对长安城周边的地形有大概的了解,又从月儿的口中得知了很多情况,所以,还是可以勉强胜任这个导游的。

    十余骑快马在通往樊川的大道上,迅速奔驰着,映入眼帘的雪景越来越漂亮,尤其是树叶上的一层积雪,看着最让人舒心。

    樊川位于少陵原与神禾原之间,西北起于韦曲塔坡,东南到达终南山北麓王莽乡,是一处长度足有十五公里的平川,是由贯穿其间的河流长期冲刷形成的冲积平原,这里土地肥沃,植被茂密,树木众多,是旅游的好地方。

    不过,此刻是寒风刺骨的冬季,旅游的效果自然要差一些,若是在鸟语花香的春季来此旅游,效果会更好。

    “好美的雪景,李少郎,这里就是樊川吗?”

    赵公子满意的欣赏周围的雪景,发出由衷的赞叹。

    “应该就是这里了,看,左侧的高山一定是神禾原,右边的山峦是少陵原。”

    赵公子陶醉的看向四周:“这里的雪景很美,不过,我们东女国的美人谷更美,那里到处都是山与水,还有我们的兄弟姐妹。”

    “哦,美人谷。”

    李安微微一愣,这个美人谷直到后世都是一直存在的,的确是一块神奇的土地,一块让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赵公子,在下听说你们东女国有一条子母河,女子只要喝了子母河里的水就会怀胎,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李安随口将西游记里的情节搬了出来。

    赵公子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少郎相信吗?”

    “怎么,难道真有此事。”

    “李少郎,这是我们东女国的传说而已,女人喝了河水,怎么可能怀胎,只有你这么笨的人才会相信。”

    赵公子得意的白了李安一眼。

    李安闻言,轻轻点头,看来西游记的记载也并非空穴来风,是有传说作为依据的。

    “赵公子,既然你们东女国没有子母河,那女子是如何怀胎的?”

    李安索性装笨,以调笑赵公子。

    “女子就呆在碉楼里,晚上,她的心上人会从碉楼外爬进去,然后……李少郎,你故意耍我。”

    “哈哈……”

    樊川是一处景色优美的好地方,即便大雪纷飞的冬季亦是如此,在这片区域有很多达官贵人的别墅,尤其是像王维这样的山水田园派诗人,更是将在樊川置办别墅,视为人生最大的乐趣,没事的时候,邀请三五好友,在此欣赏美景,品茶作诗,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而这些零星分布的别墅,又为樊川增添了些许灵气,让美丽的樊川更加的生动迷人。

    与女扮男装的赵公子一同游览樊川雪景,李安心情自然是大好,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而赵公子则沉醉的徜徉在迷人的雪景之中,身边有李安这么英气勃发的大唐少郎,她的心情能不好?

    一路有说有笑,李安完全感受不到女王的气息,赵公子就像一名普通的小娘一样随和,若非身后十余名护卫警惕的目光,李安还真的会将赵公子当成普通的小娘。

    “赵公子,前方是鹿的脚印,我们今日有收获了。”

    刚刚进入神禾原,李安就发现了雪地上鹿的脚印。

    “驾驾……”

    一行人马,跟着鹿的脚印,向神禾原的深处缓缓行进。

    “等等,附近有情况。”

    李安后背猛然发寒,心中升起预警之感,一般情况下,只有身边有威胁的时候,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赵公子左右看了看,嘴角莞尔一笑:“李少郎,你怎么了?”

    “哗哗哗……”

    一只候鸟扑腾翅膀,从隐藏的松树上飞起,震落的积雪缓缓落下,掉进了李安的脖颈,让李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哈哈!李少郎,就一只鸟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

    赵公子笑得前俯后仰,尽显女儿之态。

    李安也不禁黯然摇头,一只小小的候鸟,居然让自己如此紧张,是自己太敏感了吗?

    就在李安疑惑不已的时候,十几支弩箭已经从周围的雪地中伸了出来。

    “嗖嗖嗖……”

    “小心。”

    在箭矢射出的同一时间,李安及时发现了危险,他来不及多想,迅速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扑向身旁的赵公子。

    抱着赵公子从马背落下的那一瞬间,十几支弩箭贴着李安的脸颊擦过,飞向了远处。

    落在雪地的一瞬间,李安重重的压在了赵公子的身上,前胸触碰到的柔软让李安心头一阵荡漾。

    不过,此时可不是享受的时候,紧接着飞来的箭矢,让李安不得不抱紧赵公子,在雪地上翻滚,以躲避这致命的弩箭。

    浓重的喘息声带着芬芳的气息,让李安的脖颈麻麻的,而身下赵公子的耳垂也早已红透。

    “赵公子,你身子好柔软。”

    李安淡然一笑,将赵公子挡在身后,抽出后背的弓箭,瞄准了一名手持军弩的刺客。

    “嗖……”

    李安剑法如神,箭矢重重的射进了这名刺客的脑门,让其后仰摔倒在雪地之中。

    “哦哦哦……”

    顿时,周围隐藏的五十余名刺客,全部现身,并拔出兵器杀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公子麾下的十余名护卫大为震惊,他们在刺客袭击的第一时间,便跳下战马靠拢了过来,并大喊:“保护宾就,保护宾就。”

    一名女扮男装的护卫,立即从怀中摸出一根竹筒,并用火折子点燃筒内的燃烧物,顿时,一股浓烟飘向空中。

    李安知道,浓烟是求援的信号,不过,东女国的人马应该都在长安城内,距离神禾原有很远的距离,信号能收到?就算收到信号,救援也来不及了,毕竟,五十余名刺客已经杀到眼前了。

    “赵公子,这些刺客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

    从刚才箭矢射来的方向,李安就看出来了,对方要置赵公子于死地。

    “吐蕃人,他们是吐蕃人。”

    躺在雪地里的赵公子,神情很是焦急。

    李安闻言大惊,吐蕃是盛唐时期的西南强国,是大唐帝国最为头疼的老对手,河西陇右的十五万精锐边军,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吐蕃帝国,就连西域的安西军,也有很大的原因是为了在西北方向牵制吐蕃。

    而吐蕃人要杀赵公子的原因,李安也能猜出个大概,东女国夹在吐蕃与大唐之间,东女王亲自前往长安,投靠大唐帝国,如此,吐蕃岂能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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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蕃刺客突然从神禾原冒出来,这绝非偶然,他们一定是早就埋伏在那里了,可吐蕃人又怎么知道赵公子一行,会出现在樊川一带呢?

    李安猛然意识到,在赵公子的身边一定有内奸,是这个内奸将消息泄露出去的,而这个内奸很有可能是亲吐蕃派,或者是被吐蕃收买了。

    吐蕃五十余名刺客,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赵公子眼神有些绝望,叹气道:“我本打算为族人求得大唐的保护,却没料到会死在大唐,只要我一死,东女国必然倒向吐蕃,与大唐为敌。”

    李安很认可她的观点,东女王若是死在大唐的土地上,将会造成极大的外交风波,不论什么原因,大唐帝国都脱不了干系,无知的东女国百姓,在国内反唐势力的鼓动下,一定会认为是大唐帝国害死了东女王,从而彻底倒向吐蕃的怀抱。

    “吐蕃的阴谋真是狡诈,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李安连续射杀多名吐蕃刺客,眼中闪过自信的光芒。

    “李少郎,是我连累你了。”赵公子一脸歉意,解释道:“其实,我是东女王赵曳夫,去年婆婆归天之后,我便登基为王,并遵循婆婆的遗愿,前来参见大唐皇帝,接受大唐的册封,在我们东女国,都是女子为王,所以……。”

    李安咧嘴一笑:“在下早就看出赵公子是女儿身了,男儿的脸蛋可不会这么细嫩,身躯也不会这么柔软,哈哈哈!”

    说完一箭射中一名吐蕃刺客的喉咙,收割了一条罪恶的生命。

    “都死到临头了,李少郎竟还如此贫嘴。”

    赵曳夫惨然一笑,但心头却对李安的乐观颇为钦佩,她没有料到,李安竟早就识破她的女儿身。

    李安从不认为自己会死在这鬼地方,前世看了太多的小说,还真没有哪个重生的人,会这么轻易的死去,况且,自己一身的强悍武功可不是白练的,区区几十名刺客还要不了他的命,另外,他相信帮手一定会出现。

    “曳夫,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我李安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李安非常大胆的直呼东女王的名讳,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让人着迷的英气,他是大唐的男儿,自然不会惧怕吐蕃刺客,而且,他深知赵曳夫一旦身死,对大唐帝国会是巨大的损失,不论是为了大唐帝国,还是为了赵曳夫,他都不能独自逃生。

    赵曳夫心头不由自主的砰砰直跳,一身英气的李安充满了男子汉的气概,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安全感,什么叫依赖,不管李安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她此刻是完全相信了,她相信李安一定可以保护她不被伤害。

    赵曳夫麾下的十余名护卫,全都是精锐勇士,但吐蕃刺客也非泛泛之辈,双方一阵对射,十余名护卫伤亡大半,而吐蕃刺客的伤亡却仅有五分之一,形势变得岌岌可危。

    李安当机立断,抓住赵曳夫的的臂膀:“曳夫,跟我突围,走。”

    赵曳夫几乎没有任何思考,顺从的跟在李安的身后,在这危急的时刻,她已经完全信任李安,就算最终仍逃不脱吐蕃人的魔掌,她也无怨无悔。

    “杀……”

    吐蕃刺客已经将赵曳夫包围,又岂会让她轻易的逃走,两名吐蕃刺客挥舞手中长刀,向李安头顶砍去。

    “找死。”

    李安嘴角一抹不屑,猛的弯下身躯,横刀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让两名吐蕃刺客愕然的趴在雪地上。

    一招斩杀两人,李安的强横让两侧的几名吐蕃刺客大惊失色,看着李安手中横刀滴下的鲜血,他们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李安抓住这一良机,拉着赵曳夫从几名吐蕃刺客的缝隙中,冲出了包围圈。

    “追,别让他们跑了。”

    吐蕃刺客反应过来,并集中大部分人手,向李安和赵曳夫追去,十几名刺客更是频繁发射手弩,逼得李安二人只得饶树而行。

    “呼呼呼……李少郎,我们可能跑不掉了,吐蕃人又围了过来。”

    赵曳夫气喘吁吁,摔倒在雪地上。

    李安心里也有些紧张,但他明白,越是在危急的时刻,越不能示弱,一旦示弱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曳夫,你是东女王,我直呼你的名讳,若是让朝廷知道了,只怕会杀了我,哈哈!”

    赵曳夫满眼疑惑:“李少郎,你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些?”

    李安嘴角一笑,看向身旁的赵曳夫:“我李安是大唐男儿,连死都不怕,岂会惧怕这些吐蕃刺客。”

    说完将横刀插在地面上,弯弓搭箭向包围而来的吐蕃刺客射去。

    ‘大唐男儿,大唐男儿。’

    赵曳夫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几遍,心头不由自主的怦然跳动,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大唐男儿是如此的高大,如此的优秀,当然,大唐是天下第一大国,国力强盛,百姓富足而自信,也只有大唐的男儿才能拥有如此的气势。

    吐蕃近三十名刺客,缓缓包围过来,尽管他们的武力都不如李安,但人数的优势太大了,这足以抵消李安个人的武力优势。

    一支支冷箭从李安的身躯旁擦身而过,让李安不时的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周围有茂密的树干遮挡,他早就被这些弩矢射中了。

    吐蕃刺客在一步步的逼近,明晃晃的长刀反射着阳光,让李安的眼中不断出现跳动的刺眼光芒,形势已变得岌岌可危。

    ‘守瑜,你们若是再不出现,老子真有可能死在这里了。’

    吐蕃刺客已经靠近,李安扔掉弓和空空的箭壶,拨出横刀护在身前,准备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赵曳夫武功很弱,但箭法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她的箭壶在雪地翻滚的时候就丢了,这让她只能依靠李安的保护。

    二十余名吐蕃刺客,缓缓收缩包围圈,他们摄于李安的武力,不敢随意冲上来送死,打算用集体的力量对付李安。

    四周全是明晃晃的长刀,李安将赵曳夫护在身后,握紧了手中的横刀,一场实力悬殊的恶战,已经不可避免。

    “杀……”

    最前方的六名吐蕃刺客互相对视一眼,举起明晃晃的长刀,从三个方向同时向李安杀去。

    “你们这是找死。”

    李安暴吼一声,猛的一跃,向正前方翻滚,并顺势挥舞手中横刀,将两名吐蕃刺客的四条腿砍伤。

    两名吐蕃刺客轰然倒地,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李安来不及多想,立即向左侧翻滚,与左侧的两名吐蕃刺客厮杀在一起。

    而在这时,右侧的两名吐蕃刺客,已经杀至赵曳夫的面前,并举起明晃晃的长刀,砍向赵曳夫。

    眼前的两名刺客还未解决,更多的吐蕃刺客正在逼近,李安分身乏术,无法有效的保护赵曳夫,这让他大为着急。

    作为一名后世人,他自然明白吐蕃对大唐帝国的威胁,更清楚东女王死在大唐都城附近意味着什么,是他将赵曳夫带出来游玩的,若是因此导致东女国倒戈吐蕃,他就成了大唐的罪人了。

    赵曳夫蜷缩在雪地上,显得很无助。

    ‘东女王不能死,赵曳夫不能死。’

    李安闪身躲过两名吐蕃刺客的联手攻击,将手中横刀猛的掷出。

    “噗……”

    横刀在空中翻滚,将赵曳夫面前,两名吐蕃刺客的脖颈划开了大口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而就在这时,两名吐蕃刺客咬牙切齿的将手中的长刀,刺向李安的胸口。

    “嗖嗖……”

    在这危急的时刻,两枚箭矢呼啸而至,准确射中吐蕃刺客的额头。

    ‘是守瑜和飞羽,他们来的可真是时候。’

    李安心头大喜,从这犀利的箭法,他就可以判断出是这二人。

    “大兄,我们来了。”

    李昆雄一马当先,手持长枪策马奔来,身后是张二牛、荔非守瑜和李飞羽,另外还有三十多名弟兄。

    李安大喜,大声道:“昆雄,这些人是吐蕃刺客,记得抓几个活的。”说完奔向赵曳夫。

    吐蕃五十余名刺客,在伤亡半数人马的情况下,总算解决了赵曳夫的十余名护卫,并将李安逼迫的很狼狈,可谓成功在即,但李昆雄这支人马的突然杀至,让他们彻底的失去了机会,在刺客首领的号令下,剩余半数吐蕃刺客,立即分散撤退。

    李昆雄大喝一声,与守瑜、飞羽、二牛一起,带领麾下三十余名弟兄,对吐蕃刺客展开全面追击。

    “曳夫,不,东女王,您没事吧!”

    李安伸手扶起赵曳夫,嘴角带着庆幸的笑。

    “李少郎,我们还活着,还活着。”

    赵曳夫神情激动,眼角带着湿润的醉意,猛的扑进了李安的怀中。

    “抱紧我,好吗?”

    李安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抱紧了扑进自己怀中的赵曳夫,并轻抚赵曳夫的后背。

    虽说赵曳夫是东女王,身份极其高贵,但李安是后世人,可不会像古人一样教条,况且,怀中的东女王很年轻,完全就是还没长大的小萝莉,一点女王应有的影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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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有劳将军了。”

    赵曳夫无奈的答应,并侧首看向李安。

    李安轻轻点头,颔首行礼以示尊重。

    在东女国兵马和大唐龙武军的护卫下,赵曳夫上马返回长安城。

    “是你们救了东女王?”

    陈玄礼的眼神中仍旧充满警惕和怀疑。

    李安拱手行礼:“将军,在下并不知赵公子就是东女王,若是知晓,必不敢带其来城外游玩。”

    “什么,是你把东女王带出城来的?”陈玄礼的眼中满是气愤,同时也有一些诧异,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郎居然与东女王认识,而且都能结伴出游了,东女王进入长安城才几日,这关系发展的也太快了吧!

    “吐蕃刺客有多少人,他们是怎么知道东女王会出现在这里?”

    李安淡然一笑:“吐蕃刺客足有五十余人,个个身手不凡,而且是早有准备,在下觉得,东女王的身边一定有内奸。”

    陈玄礼呵呵一笑,赞赏的看向李安,在他看来,李安的分析的很合理,而且语气不卑不亢,显得轻松自如,远胜一般人。

    “这几人就是你们俘虏的吐蕃刺客?”

    “愿交于将军处置。”

    陈玄礼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拍着李安的肩膀:“李少郎年少英雄,必然前途无量。”说完使了个眼色,让麾下将士将吐蕃刺客押走。

    “将军,吐蕃刺客不会只有这么多,还是要多加防范才是?”

    陈玄礼眼中闪过一丝自信:“本将断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李少郎就不用担心了,对了,你救了东女王,还抓了吐蕃刺客,记得去朝廷领赏。”说完策马离开。

    “恭送将军。”

    “大兄,我刚才看到东女王趴在你怀里,什么情况?”

    李昆雄一脸八卦的询问。

    “无恙,我好像也看到了。”

    李安轻轻一笑,满脸自豪:“东女王看上我了,还要把王位让给我,你们信吗?哈哈!”

    “哈哈哈!”

    众人在灵州进奏院憋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不会急着回去,他们分成几组,在神禾原狩猎,以改善伙食,同时也能节约一些开支,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返回城内。

    ####

    大明宫紫宸殿内,大唐皇帝李隆基倚在龙榻上,手中翻看着一份卷轴,旁边是手持拂尘的心腹大宦官高力士。

    紫宸殿是大明宫的第三大殿,是内朝殿堂,大唐最核心的高等官员便是在这里朝见皇帝,也称为入阁,紫宸殿的地位和规模,仅次于含元殿和宣政殿。

    一般只有遇到大朝会和召见外国使节的时候,才会在含元殿进行,皇帝也要穿衮冕大裘,而平常上朝的时候都会在宣政殿,也叫常朝殿。

    而若是皇帝单独召见某个大臣,或者一小部分臣子,多半会在紫宸殿,这也是皇帝日常生活起居的殿堂。

    李隆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猛的将手中的卷轴摔在身前的几案上,重重的吁了口气。

    高力士见状,连忙上前,将案子上的卷轴重新卷好,他只轻轻的抬眼瞟了一下,便知道卷轴中写的是军国大事。

    作为一名合格的宦官,是绝对不能掺合军国大事的,高力士深知这一点,所以,李隆基没有询问,他不敢随意开口。

    “吐蕃真是太嚣张了,居然集结十几万兵马在廓州边境,他们想干什么?”

    李隆基龙颜大怒,自从登基以来,他励精图治,一步步将大唐帝国推向盛世,而作为盛唐的帝王,他自然难以容忍吐蕃的蓄意挑衅。

    “大家息怒,莫伤了龙体。”

    高力士不敢评判军国大事,但关心皇帝的身体,却是他的职责。

    一名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走到高力士的身后,见皇帝脸色不悦,吓得不敢说话。

    高力士向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其赶紧退下。

    “何事?”

    李隆基侧首看到了小太监。

    “大家,龙武大将军殿外求见?”

    “陈玄礼,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陈玄礼进入紫宸殿,并跪拜着向李隆基行礼。

    在前来紫宸殿之前,陈玄礼犹豫了很久,不论有多少理由,让东女王陷入险境,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将这件事告诉皇帝,他必然会遭受斥责,但若是不汇报,他又极为担心李隆基会从别的途径知晓这件事。

    他效忠李隆基三十余年,对李隆基太了解了,天底下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李隆基,为了不被怀疑,他必须尽快坦白一切。

    “玄礼,你来见朕,必有重要的事情,说吧!”

    陈玄礼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事情的始末说的清清楚楚,并着重将李安几人夸赞了一番。

    李隆基闻言,脸色忽白忽红,内心已经完全翻腾起来。

    吐蕃集结十几万大军在廓州边境,已经让他非常生气了,如今居然派遣刺客到大唐的都城来行刺大唐尊贵的客人,若不进行一番教训,大唐天威何在,他李隆基的面子何在。

    “令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尽快集结朔方主力兵马,汇合河西、陇右精锐大军,讨伐吐蕃。”

    仅仅经过一番短暂的思考,李隆基便下达了命令。

    “陛下,突厥内乱不止,王节帅的主力兵马还远在漠北,现在调离只怕不妥。”

    陈玄礼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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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抬眼瞪向陈玄礼,表情非常不悦,作为大唐皇帝,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三十余年帝王生涯所形成的心里优势,让他越来越难以听进忠言。

    魏征曾说过‘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当年发动唐隆政变的时候,李隆基礼贤下士,极力结交陈玄礼等万骑军将领,在登基之后,也能够虚心接受姚崇、宋璟的谏言,从而将大唐帝国推向盛世。

    但随着大唐帝国的逐步强盛,李隆基开始得意自满,渐渐失去了锐意进取的斗志,再也难以听进臣子的逆耳忠言,另外,他也老了,体力和精力都已经大不如前,在这种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像李林甫那样,既非常听话又能力出众的臣子,只有李林甫才能准确的领会他的意思,并立即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事,这样可以大大减轻他的精力,让他有更多的时间休息。

    陈玄礼的忠耳逆言,本就让李隆基非常不爽,而没有保护好东女王,让东女王差一点被吐蕃刺客刺杀,则是陈玄礼的失职,一个失职的臣子,不老老实实等着挨训,却还要违逆皇帝的意思,李隆基岂能不怒。

    “突厥的事情可以先缓一缓,吐蕃如此放肆,必须严惩,否则,大唐天威何在,朕的颜面何在。”李隆基开口训斥,凝目注视陈玄礼:“陈玄礼,你可知东女王若是死在吐蕃刺客的手里,会有怎样的后果?”

    陈玄礼大惊,以头抢地:“此事都是臣的失职,请陛下责罚。”

    李隆基吁了口气:“既然东女王安然无恙,朕也就不罚你了,不过,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再次发生。”

    此时,陈玄礼已经认罪,而东女王也安然无恙,算是虚惊一场,作为忠心自己三十余年的老臣,李隆基一般不会轻易处置他,时不时的敲打一下倒是必要的。

    “陛下放心,臣已精选数百龙武军将士,日夜严密保护东女王,绝不会再让吐蕃刺客有机可乘。”

    “好了,抓住的吐蕃刺客,要好好审问,没有其它的事情就退下吧!”

    李隆基摆了摆手,让陈玄礼退下。

    陈玄礼拱手行礼,缓缓后退几步,转身离开紫宸殿。

    李隆基怒气渐渐消散,双手扶着龙榻的两侧,准备站起身来,一旁的高力士连忙伸手扶住。

    其实,李隆基并没有老迈到,需要搀扶才能从龙榻上站起来的程度,高力士这么做代表的是一种尊重,是献殷勤,以显示自己对皇帝的忠心。

    “大将军,赵曳夫如今几岁了?”

    李隆基在紫宸殿踱了几步,开口问道。

    “大家,已经十七了。”

    李隆基呵呵一笑,将右手放在腰间:“朕记得她上次来京城的时候才这么高,这一转眼就登基称王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大家说的是,老奴也记得,当时,她还向大家要糖果吃呢?”

    高力士随声附和。

    “哈哈!”李隆基的心情好了很多,轻声道:“她小小年纪便要肩负治理国家的重担,压力一定很大,不过,她也是童心未泯的孩子,到了京城不好好呆在驿馆,居然跑到樊川一带狩猎,也幸好遇到我大唐义士,否则就糟了,对了,这个叫李安的少郎,为何如此的耳熟?”

    说完,李隆基蹙起了眉头。

    高力士眉头一扬,眼神中略有兴奋之色,恭敬道:“大家,这个李少郎就是在蔚州大破蕃军的李安,大家当时看了战报龙颜大悦,立刻就下口谕要李安进京觐见。

    李隆基闻言,恍然大悟:“是有这么回事,朕真是老了,才这么几日就忘记了,还是大将军记性好。”

    高力士可不敢凌驾在皇帝之上,忙道“大家整日为国事操劳,难免不记得这点小事,老奴这几日也是被小女时不时的唠叨,才刻意记下了李安这个名字。”

    “哦,这是为何?”

    李隆基满眼的狐疑,高力士的养女怎么会时不时的提起李安呢?

    高力士自然不敢隐瞒李隆基,将自己夫人与养女半路遭遇山贼,并被李安成功救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隆基,并极力夸赞李安英雄少年,是大唐帝国的栋梁。

    听完高力士的诉说,李隆基龙颜大悦:“大将军,你这可是欠了朕一个人情啊!哈哈!”

    “老奴欠大家的恩情,几辈子都还不完,只有这辈子尽心尽力的服侍大家了。”

    高力士咧嘴而笑,虽然笑的不好看,但却也非常真诚,他对李隆基的忠心是不掺假的,李隆基也深知这一点。

    回想起蔚州战报的内容,李隆基满脸兴奋,那一场发生在不久前的边境战斗,唐军大获全胜,将奚族怒皆部主力重创,至少二十年之内不能恢复元气,而这场边境战斗,李安的表现无疑是最抢眼的。

    他先以疑兵之计吓退蕃军万余精锐骑兵,救下横野军使张齐丘,继而利用两次引蛇出洞之计,全歼混入安边城的蕃军奸细,化解了城内的危机,然后,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以三百将士突袭蕃军大营,击溃蕃军五千精锐,并亲自斩杀蕃军大将李天龙,最后,以一百精锐勇士,在方圆百里内来回奔袭,以自身无一损失的代价,歼灭近千蕃军,吓得蕃军闻风丧胆,孩童不敢夜啼。

    这份出色的战绩,就算孙武、吴起在世,也不过如此,李隆基对此自然是非常满意,这也是他要召见李安的主要原因。

    “这个李安,可真是好运啊!先是为我大唐立下汗马功劳,来京的路上又救了大将军的家眷,进了京城更是救了东女王一命,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隆基咧嘴轻笑,对李安赞不绝口,他知道,李安救下月儿母女,必然会让高力士非常感激,而救了赵曳夫,化解了一场外交风波,则既得到赵曳夫和东女国众将士的好感,也让他非常满意,再加上此前在蔚州所立下的功劳,若不重赏,实在说不过去。

    高力士明白李隆基的意思,连连点头附和。

    “传朕的旨意,册封李安为宣节校尉,赏赐绸缎百匹,黄金五十挺。”

    李隆基下达了赏赐李安的旨意。

    宣节校尉是武散官,正八品上阶,并没有具体的工作,属于荣誉职位,但大唐的俸禄都是按照散官的品级来发放的,散官的品级代表了俸禄的高低,所以,李安得到宣节校尉,就是得到了一份大唐正八品官员的俸禄。

    下完圣旨,李隆基看向身旁的高力士:“宁王就在这几日了,朕暂时谁都不想召见,不过,大将军可以先见见李安,告诉这小子,朕很看重他。”

    高力士忙颔首道:“是,大家,老奴今日就去。”

    李隆基点了点头,继续翻看案子上的奏折。

    大明宫中书省内,中书令李林甫,以极高的效率将一干政务处置完毕,并迈步离开中书省,向月华门走去。

    这几日,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利用李安偷吃神鸟的事情,构陷王忠嗣和太子,虽然将李安的个人行为往王忠嗣和太子身上联想,缺乏足够的证据,但他相信,只要李隆基对太子起疑心,那便足够了。

    进入月华门之后,李林甫先向北而行,绕过西上阁再向东行走,并在紫宸殿南面的崇明门停下,验过鱼符之后便顺利的从崇明门进入。

    “李相国。”

    刚刚走出紫宸殿,准备前往灵州进奏院宣旨的小太监,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李林甫一看此人是李隆基身边的小太监鱼朝恩,笑得极为甜蜜,上前一步,从衣袖内摸出一枚玉扳指,塞到鱼朝恩的手中:“鱼给使,陛下今日身子如何?心情可好?”

    鱼朝恩也不拒绝,收下了李林甫的好意,恭敬道:“李相国,大家身子一直硬朗着呢?心情也好得很。”

    李林甫闻言,笑得更甜了,不过,他想知道的可不是这些,他需要知道李隆基最近在干什么,在做什么事情?

    “鱼给使,陛下最近忙些什么呢?”

    鱼朝恩收了李林甫的礼物,自然要满足李林甫的好奇心,他趴在李林甫的耳边,将皇帝一天的所思所做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林甫。

    “鱼给使,你是说,皇上正让你前去册封李安为宣节校尉?”

    李林甫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不过,仅仅停顿了一瞬间,便再次露出了招牌的甜蜜笑容。

    鱼朝恩能在李隆基身边伺候,心智自然不弱,他一眼就看出李林甫对李安被册封有所不满,不过,精明的他绝不会当面说出来。

    “李相国,小奴还要去传旨,不能再耽搁了,大家就在紫宸殿内,相国请。”

    鱼朝恩准备告辞,并伸手指向身后的紫宸殿。

    李林甫笑得很甜:“鱼给使慢走。”

    鱼朝恩拱了拱手,带着几名小太监,从紫宸殿右前方的光顺门离开。

    李林甫看着鱼朝恩缓缓离开,心情非常的沉重,他苦思冥想的构陷大计,怕是很难行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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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刻,这一构陷大计是行不通了,从鱼朝恩的口中,李林甫得知李隆基对李安极为器重,不但册封李安为正八品的宣节校尉,更给予他大量的赏赐,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将李安偷吃神鸟的事情提出来,必然会让李隆基非常难堪。

    李隆基乃是大唐一国之君,他已经下旨册封李安为宣节校尉,若是李安被证明偷吃了皇帝的贡品,岂不说明李隆基有眼无珠,居然连偷贡品的贼都册封。

    李林甫最擅长揣摩皇帝的心思,他知道,只有顺着皇帝的意思才能办好事情,只有皇帝看重的才是重要的,神鸟不过是一只扁毛畜生,李隆基想要多少都能得到,而李安却只是独一份的,此刻,李隆基显然极为器重李安,他又岂能以偷吃神鸟这么不痛不痒的小事找李安的麻烦。

    另外,他还从鱼朝恩的口中,得知李安救过高力士的家眷,还救过东女王,如此,高力士与东女王都对李安心存感激。

    东女王赵曳夫还是个孩子,根本不足为虑,但跟随李隆基三十余年的高力士,却让李林甫极为忌惮。

    表面上高力士一心一意服侍李隆基,几乎从不参与朝廷的斗争,但李林甫却不敢忽视他的存在,他心里有一种预感,若是得罪了高力士,将比得罪太子更可怕,毕竟,太子与皇帝存在隔阂,而高力士却是每时每刻都呆在皇帝的身边。

    ‘刘骆谷,你可不能怪本相,要怪就怪李安的运气太好,居然得陛下如此青睐,不过,李安年轻气盛,连偷吃神鸟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这种人又岂能逃出本相的手心。’

    李林甫心下腹诽一番,抬步缓缓走向紫宸殿。

    盖嘉运的急报,他已经看过了,如今,又从鱼朝恩的口中,得知了李隆基对吐蕃的愤怒,为此,他要立即向李隆基进言,对吐蕃大规模用兵,以迎合李隆基的心意。

    门下省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仅仅一个时辰不到,圣旨就发了出去,并交到了灵州进奏院李安的手中。

    ‘宣节校尉、绸缎百匹、黄金五十挺。’

    这可是非常诱人的赏赐,李安感到非常高兴,虽然这些都是用自己的功劳换来的,但真的将这些拿到手之后,还是难以抑制兴奋的心情。

    在几名宣旨的太监走后,昆雄、飞羽等人,全都围了过来,有的贴在李安身侧,好奇的看着圣旨,有的则忙着清点绸缎和黄金,每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就连进奏院管事也跑过来凑热闹,时不时的恭维李安,满脸的谄媚,其实,李安的宣节校尉才正八品,比他低了不少,不过,精明的进奏院管事能看出皇帝很看中李安,而被皇帝看中的人必然前途无量,就算没有品级也必须尊重,说不定哪天就发达了。

    “大兄,陛下可真是豪气,一出手就是五十挺黄金。”

    “大兄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得到这些赏赐都是应该的。”

    “对了,大兄,宣节校尉是个什么官,比县令大吗?”

    李安对大唐的官制,了解的并不太多,所以不知宣节校尉是个什么官,不过,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大官,大官都是带将军称号的,而校尉显然要低一些。

    “宣节校尉,肯定不是大官,你们就不要做美梦了。”

    李安笑着摇了摇头。

    灵州进奏院的管事见状,忙上前一步:“李少郎,不,李校尉,大唐的官员,大到一品三公,小到九品芝麻官,在下都一清二楚。”

    “哦,说说看?”

    “李校尉,这宣节校尉,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官,也没有任何职位,属于正八品上阶的散官,就是那种只领朝廷俸禄,却什么事都不用做的散官。”

    李安与麾下众弟兄,仍旧没有听明白,于是再问,在进奏院管事的再三解释下,众人才大体弄明白大唐的官制,以及宣节校尉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节校尉是正八品上阶的散官,每年禄米六十七旦,每月俸禄两贯,另外,还有一些其它收入,虽然收入不是很高,但这份收入足以养活自己,而且还可以活的很滋润。

    李安此次进京带了一百多人,这一百多人都是在蔚州立了功勋的勇士,受到横野军使张齐丘的赏赐,在出发前,张齐丘又为他们准备了至少一年的盘缠,并分发到每个勇士的手中。

    但李安为了笼络这些勇士,并不让他们自己解决吃喝问题,而是掏自己的腰包来养活他们,而且,尽可能的提高伙食质量,如此,这点俸禄是远远不够的,好在李隆基赏赐李安五百金,而李安自己手中也有几百金,另外,还从刘骆谷的手中得到一百金,如此,李安倒是一点都不缺钱。

    “都别看了,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本校尉的,昆雄、飞羽,赶紧将这些赏赐收起来。”

    李安自傲的喊了一句,看向进奏院管事的:“从明日开始,弟兄们的伙食,再加一份荤菜和一份素菜,别忘了记账。”

    “李校尉放心,一定给您办妥。”

    进奏院管事爽快的答应了,而昆雄和飞羽,也将百匹绸缎和五十挺黄金收了起来。

    不过,这么多的钱财,全都放在进奏院可不安全,李安下一步打算将其存入长安城的柜坊之中,什么时候需要用,随意可以去提取。

    而所谓的柜坊,就是存钱的机构,相当于后世的银行,只不过,后世的银行要付给储户利息,而柜坊不但不付利息,而且,还要收取一定金额的保管费,毕竟,大唐还没有贷款的业务,若不收取保管费,柜坊便难以维持下去。

    “李少郎,在吗?”

    进奏院大门外,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

    “福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进奏院管事立即迎了上去,满脸的谄媚,像见了自己亲爹似的。

    李安在明德门外见过这个老头,此人是月儿家的管家,也就是高力士府邸的管家。

    ‘他来找我干什么,是月儿想要见我,还是高力士要见我?’

    李安带着疑惑,大步迎了上去。

    “呵呵!原来是福伯,夫人的身子好些了吗?”

    李安客气的问候。

    高福见了李安,咧嘴一笑:“李少郎不用挂心,我家夫人已经全好了,这王郎中的医术,可真是绝了,比京城那些郎中强多了,哈哈!哦,我家夫人最近总是提起李少郎,夫人总说,若不是李少郎搭救,她与月儿就要埋骨荒野了,月儿也时常提起李少郎。”

    高福口中所说的王郎中,便是跟随李安一路的蔚州郎中王冰,此人已经在长安城安顿下来,并在平康坊开了家医药铺。

    “福伯,陛下已经下旨,册封李少郎为宣节校尉,李少郎现在已经是李校尉了。”进奏院管事,笑着提醒,语气中大有恭维李安的意图。

    高福微微愣了一下,高力士让他前来请李安,但却并没有说李安被册封为宣节校尉这件事。

    “哦,已经是李校尉了,老汉竟然不知,恭喜,恭喜,哈哈!”

    高福拱手恭喜李安,笑得合不拢嘴。

    李安拱手还礼:“福伯客气了,区区宣节校尉乃是虚职,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高福赞赏的点头,满脸堆着热情的笑意:“光顾着寒暄了,差点将正事给忘了,我家大将军为了感谢李少郎,不,是感谢李校尉救了夫人和月儿,特让老汉来请李少郎到寒舍一聚,万望李校尉赏脸。”

    李安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高力士是李隆基身边的大红人,在长安城拥有很高的地位,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都对其毕恭毕敬,如此重要的人物,以答谢为名邀请他前去做客,他若是驳了人家的面子,以后在长安城可就不好混了。

    “大将军盛情相邀,李安岂能不去,若不是地位低微,李安早就前去拜访了。”

    李安答应的极为爽快,态度也足够谦卑。

    高福闻言,笑得合不拢嘴:“如此甚好,李校尉可稍作准备,一个时辰后,老汉派家丁来接李校尉,老汉先回去了,呵呵!”

    “福伯慢走。”

    在高福走后,进奏院管事一脸巴结的走到李安的身旁,满脸堆笑:“李校尉得陛下与大将军青睐,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封个大将军那是绰绰有余,到时候,就连我们灵州进奏院也能跟着沾光,李少郎与众属下住在这里,真是让我们进奏院蓬荜生辉啊!”

    李安淡然一笑:“你不是说我们住在进奏院,不符合规制吗?怎么还蓬荜生辉了?”

    进奏院管事一愣,随即满脸堆笑:“李校尉,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房子空着也还是空着,再说了,这些弟兄每日轮番戍守,宵小之辈再也不敢靠近,以前,我们进奏院经常有盗贼光顾,自从李少郎与众弟兄住进来,再也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人都是喜欢被夸赞的,不管这夸赞的声音带有何种目的,都能让人不自觉的产生愉悦的感受,皇帝是如此,平民百姓也是如此,李安自然也不能免俗。

    进奏院管事一番恭维,说的李安心里暖洋洋的,以两世为人的经验,李安自然看得出进奏院管事,是一个圆滑的市侩之徒,嘴里说出来的话并不能当真,但心里仍然会产生愉悦的感受,就算是虚伪的恭维之词,但听起来还是蛮舒心的。

    而进奏院管事之所以恭维李安,一是因为得知了李安在蔚州的战绩,对李安佩服不已,二是因为李安被李隆基看重,同时还是高力士家眷的救命恩人,前途必然一片光明。

    李安嘴角带笑,轻轻拍了拍进奏院管事的肩膀:“你能这么想就好,若有一天我真的当了大将军,一定不会忘了你。”

    恭维是相互的,既然进奏院管事的一席话,让李安心情大好,那么李安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给出一句承诺,让对方也高兴高兴。

    果然,进奏院管事在听了李安的承诺后,显得极为兴奋,并一脸亲近:“李校尉放心住在这里,若是对京城有什么不熟悉的,尽管问我,整个京城,没有我不熟悉的。”

    李安点了点头,一脸的满意。

    永兴坊高力士府邸大门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一名小娘带着一名随从,从府邸大门内走了出来。

    “月儿,不就是买些胭脂和衣服吗?干嘛非要这个时候去西市,李少郎很快就要过来了。”

    高福站在马车侧面,一脸的不解。

    月儿嘴角莞尔一笑:“福伯,李少郎来了,自有父亲接待,有我什么事?”

    “嘿,你不是天天念叨着李少郎吗?怎么,李少郎就要来了,你却要去西市,这……”

    “福伯,人家何时念叨李少郎了,都是母亲提起李少郎的恩情,月儿跟了几句而已。”

    月儿脸颊微微一红,带着随从迈入了马车中。

    高福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在马车的前方,示意车夫立即赶车。

    他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什么世面没见过,他看得出来,月儿是害羞了,不过,西市并不算太远,来回一趟,一个时辰应该还是来得及的,到时候,李安只怕才刚刚进入高力士府邸不久,月儿在这个时候返回正好可以赶个巧,正大光明的从正堂旁边穿过,营造一种巧遇的缘分。

    高福在京城混了一辈子,眼光那是极其的毒辣,他看得出来,李安一身英气,是个很有前途的少郎,趁着现在地位比较低,与月儿还有可能,若是待其飞黄腾达,只怕就看不上这阉宦之家的养女了。

    ###

    布政坊西南角的大街上,刘骆谷焦躁的踱着步子,前方便是长安城的西市,里面传来的嘈杂之声,让他的心情更加的烦躁。

    这几日,他一直奔走在各大皇亲国戚的府邸,并送上营州都督安禄山的心意,以获得这些人对安禄山的支持。

    不过,这些皇亲国戚收礼的时候很爽快,但当他提到神鸟之事的时候,这些人都好像没听见一样,不作任何表态,最多也就是安慰几句,让刘骆谷到西市买一只交差。

    但体型硕大的极品白鹰,又岂是市场上能买到的,若是能在在市场上随意买到,那就不稀罕了,如此,怎么还能称为神鸟,随意买一只凡品白鹰交差,当皇帝是傻子吗?

    刘骆谷对这些皇亲国戚算是彻底的失望了,甚至还存有一定的恨意,觉得他们还是白眼狼,拿了这么多的礼物,却不肯为他说一句话。

    当然,刘骆谷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李安吃了神鸟,如此,当然不会有人冒着风险为他说话了,而且,这些礼物是安禄山的心意,他刘骆谷只不过是个跑腿的而已,他自己不小心弄丢了神鸟,怎么能让这些高贵的皇亲国戚为他擦屁股呢?

    而随后,负责监视灵州进奏院的属下汇报,就更让刘骆谷恼怒异常了,这个让他无比仇视的李安,居然被皇帝册封为正八品的宣节校尉,还被赏赐百匹绸缎,五十挺黄金。

    这些足以说明当今皇帝对李安极为看重,如此,他想要报复李安就更困难了。

    在刘骆谷的思维里,将他害的很惨的李安,应该是不得好死的,而李安此刻却如此的顺风顺水,这让他的心里严重的失衡,并充满了极大的愤恨。

    “刘先生,东市和西市,属下都看过了,没有合适的。”

    一名属下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刘骆谷早就猜到了结果,但还是开口问道:“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卖鹰的确是有的,不过都不能与我们的神鸟相提并论,最大的鹰也只是比鸡大一点而已,而且都没有什么精神。”

    刘骆谷大怒:“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能在市场上卖的,能有什么好货,哼。”

    见刘骆谷大怒,这名属下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刘先生,属下在逛西市的时候遇到一名小娘,应该是当初与李安在一起的那位,在潼关驿馆,这小娘还咬了我一口。”

    “哦,你确定是她?”刘骆谷猛然来了兴趣,在潼关驿站的时候,他依稀的记得,李安的队伍中的确有几名女子。

    “绝对错不了,她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娘,好像也很面熟,应该是在潼关驿站见过。”

    刘骆谷咬牙切齿,嘴角抽搐着:“这小娘与李安一路,要么是李安的家眷,要么就是他的亲人,对,一定就是这样。”

    心里的极度失衡,让刘骆谷失去了理智,并固执的认为与李安在一起的月儿,是李安的家眷或亲人,而对李安的无可奈何,又让他觉得,完全可以对毫无反抗能力的女子下手,以平息自己内心的极大恨意。

    刘骆谷在属下的耳边轻声交代,并让其立即前去执行。

    “刘先生,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是营州。”

    刘骆谷大怒:“混帐,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是,卑职明白。”

    此刻,刘骆谷已经毫无理智可言,李安被册封为宣节校尉,对他构成了极大的刺激,是导致他做出疯狂举动的诱因,他已经完全被焦虑和恨意所吞噬,将在营州的跋扈之气带到了京城。

    永兴坊正南的街道上,李安勒马停在了高力士府邸的大门前,并轻轻跳下战马。

    大门处的家丁立即迎了上来,并帮李安将马匹牵往一侧的马棚。

    “李少郎里面请,大将军已经恭候多时了。”

    李安轻轻点头,跟在这名家丁的身后,走进了高力士的府邸。

    虽然高力士家资极为殷实,但他做人喜欢低调,所以,府邸不是很奢华,府内没有太多的雕梁画栋,也没有昂贵的假山奇石,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普通的宅子,只是规模稍大一些而已。

    当然,高力士在长安城的住宅绝对不止一处,在正北的来庭坊和东北方向的兴宁坊,都有他的宅子,后世的州县级别官员都能有几百套住宅,高力士作为李隆基身边的大红人,在长安城拥有多套住宅,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高力士信封佛教和道教,为此,来庭坊的宅子已经被改造成宝寿佛寺,兴宁坊的宅子则被改造成华封道士观。

    这些都是高力士自费改造,以造福长安城的百姓,同时也为他自己祈福。

    在正堂之中,高力士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耐心的等待李安,在让管家发出邀请之后,他在寝室休息了近一个时辰,毕竟上了年纪,他的精力有些不足,从大明宫返回住宅之后,他有些疲倦,所以必须好好休息一下,以调整状态。

    他抬头看向前方,见身材伟岸的李安正在大步走来,眼中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从李安走路的姿态,他就可以看出李安的气度不凡。

    “大将军,李少郎已经到了。”

    高力士已经站起身来,并亲自走向正堂外迎接李安。

    李安一看此人年纪和穿着,便知其一定就是李隆基身边的大太监高力士。

    “李安参见大将军。”

    高力士上下打量李安,笑着点头:“李少郎果然英气不凡,少年英雄啊!快,里面请。”

    “大将军谬赞了,李安愧不敢当。”

    李安开口谦逊了一句,并跟着高力士进入正堂。

    高力士轻轻坐下,并示意李安落座。

    “李少郎已经被陛下册封为宣节校尉,不过,宣节校尉只是八品的职位,配不上李少郎的才华,所以,还是叫你李少郎比较亲切。”

    李安微微一愣,高力士这不起眼的随口一句话,就让他顿生好感,宣节校尉配不上他的才华,那就意味着他应该拥有更高的职位,这种不经意间的称赞最让人舒服,而且高力士言语亲切,毫无李安想象中的官架子。

    “夫人和月儿多次提起李少郎,若不是李少郎搭救,她们早就埋骨荒野了,这份救命之恩,咱家会记得。”

    高力士一脸的真诚,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有丝毫的虚伪。

    李安闻言微微一喜,救下月儿母女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就算她们不是高力士的家眷,李安也不会袖手旁观,这是一名优秀大唐男儿的本性,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李安依旧会挺身而出。

    而高力士表明会记住他的恩情,则是向李安暗示,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日后李安若是遇到棘手的困难,他也会伸出援手,以帮助李安渡过难关。

    当然,高力士做人谨慎,帮助别人也是有限度的,若是李安惹了大祸,面临倾覆的危险,他可能就不会伸出援手了,以免救人不成,反将自己陷进去。

    李安起身拱手道:“大将军恕罪,在昌平的时候,李安一时缺粮,强行借了夫人几十旦的粮食,至今还未归还,待手头宽裕了,一定连本带息送到府上。”

    高力士闻言,嘴角大笑,李安这话分明就是玩笑,待手头宽裕了再还,说的好像几十旦粮食很值钱似的,就算在长安,斗米不过二十文,一旦米二百文,李安强行借走的粮米只值几贯钱,也就是一两金子的价值,而李隆基刚刚赏赐李安五十挺黄金,也就是五百两,手头那是足够宽裕的。

    “救命之恩大于天,李少郎休要再提那些粮米的小事了,今日请李少郎前来,既是咱家的意思,也是当今天子的意思。”

    高力士眼皮微抬,略有深意的看向李安。

    李安闻言,心头微微一惊,高力士邀请自己拜访府邸,居然不全是自己的意思,还有皇帝的旨意,这自然让他非常惊讶,同时也非常的高兴,李隆基让高力士见自己,是要干什么,难道李隆基有什么密旨,要自己去完成。

    “大将军,陛下可有事情吩咐李安?”

    李安试探的问道。

    高力士嘴角轻轻一笑:“大家让咱家告诉李少郎,他很看重你。”

    ‘陛下很看重我。’

    李安心头大喜,难怪李隆基突然册封自己为宣节校尉,还赏赐了绸缎和黄金,原来李隆基非常看重自己。

    “大将军,不知陛下何时召见我。”

    高力士向旁边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开口回道:“李少郎已经到了长安,还怕见不到大家吗?多等几日又何妨。”

    李安闻言,连忙点头称是。

    这时家丁端上一个看上去像铜鼎的器皿,并在下面放上燃烧的炭火,鼎内则放入清水和一些作料。

    “大将军,这是?”

    李安一脸的疑惑,这铜鼎是什么,是用来煮饭的吗?

    高力士指着铜质器皿,笑着介绍道:“李少郎,此物为风炉,是专门用来煎茶的,这是宝寿寺的住持,前几日刚送来的,一次都没有用过,今日李少郎前来,咱家才想起这么个东西,喝茶是僧人的习惯,李少郎一定没尝过茶水的滋味吧!”

    李安闻言,心里快要笑吐了,他前世什么好茶没喝过,质量和口味比大唐强百倍,不过,来到大唐之后,的确从未喝过茶水,这倒是不争的事实。

    风炉内沸腾的茶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让李安疑惑,这里面煎的到底是茶水还是奶水。

    不过,大唐的茶水的确就是这个样子的,这时候大唐的茶仙陆羽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子,还要再等十八年,他才会书写在后世影响很大的茶经,从而规范饮茶的流程。

    茶水的味道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人的态度,高力士让家丁煎茶给李安品尝,这是一种极大的礼遇,说明他对李安很看重。

    一边饮用飘着奶香的茶水,一边谈论自己在蔚州杀敌立功的过程,李安的心情大好,高力士的眉宇间也透露出兴奋和赞赏。

    ###

    永兴坊南面的大街上,高福气喘吁吁的从马背上滚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

    前方十步外就是高力士府邸的大门,是他呆了几十年的地方,但他却有些迈不动步子。

    他内心极度的难受,既内疚又愤怒,月儿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劫走了,就在他一分神的时候。

    其实,这倒也不是他的错,当时,月儿带着一名小娘正在挑选胭脂,他也恰好遇到一名老熟人,并互相寒暄了起来。

    当他听到身后的尖叫并转身时,月儿已经被人押入马车,并迅速离开,他拔腿追了十几步,怎奈年纪太大,根本就追不上。

    气愤的他,当时就在马夫的脸上,狠狠的扇了几巴掌,并让他立即去县衙报官,而他则解下马匹,骑马返回府邸,准备将这一情况向高力士汇报。

    只是,当他真的返回府邸的时候,心里又害怕了起来,他不知该如何向高力士汇报,就说自己一不小心,让月儿被抢了,月儿虽然是高力士的养女,但高力士是太监,是不能生养的,养女就如亲生的一样。

    看着身旁的坊墙,高福心一横,用力的撞了上去,顿时额头满是鲜血。

    高福摸着额头的伤口,好像突然有了底气一般,大步跑向府内,并直奔正堂而去。

    此时,李安正在诉说三百精锐勇士,大破蕃军五千精锐的经典战例,而高力士也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满意的点头。

    “大将军,大将军,月儿被人抢走了。”

    高福跑入正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高力士闻言,表情猛的冷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而李安则是大为惊诧,长安城是天子脚下,怎么会发生抢夺民女的事情呢?

    “高福,我这里还有客人呢?你怎么如此冒失?”

    高力士开口呵斥。

    “大将军,李安只是后辈,不碍事的。”李安起身看向高福:“福伯,月儿被何人所抢?还有你额头的伤?”

    高福情绪激动,添油加醋的说道:“大将军,月儿要去西市买衣裳和胭脂,老奴不放心就跟了去,哪想到在西市突然冒出一伙贼人,将月儿抢入马车,老奴上去与他们理论,还报出了大将军的名号,可这些贼寇实在胆大包天,他们不但没有罢手,还把老奴打了一顿,老奴无能打不过他们,只能让马夫去报官,然后回来告诉大将军。”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

    李安的眉宇间充满了愤怒,他与月儿相识一场,是真的不希望月儿出事。

    高力士的表情沉静如水,但眸子中明显有一股带着杀意的怒气,不仔细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

    在皇帝身边呆了几十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高力士的心境早就练的炉火纯青了,不论内心的情绪波动有多大,都不会写在脸上,不过,眼睛却是他控制不了的,毕竟,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心里想什么,都会通过眼睛泄露出去。

    “会不会是吐蕃刺客,他们连东女王都敢刺杀。”

    李安随口猜测了一句。

    “吐蕃刺客,吐蕃刺客抢月儿干什么,大将军可从未得罪吐蕃人。”

    高福摸着额头的伤口,一脸的疑惑。

    高力士缓缓起身,看向李安:“不论这伙贼寇是什么身份,长安令一定会查清楚的,今日本打算与李少郎多聊一会,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李安明白,高力士这是想要送客了,毕竟,此时月儿被贼人抢走,他哪里还有心情听李安诉说在蔚州立功的事情。

    “大将军,李安在京城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一定协助长安令,尽快找到月儿。”

    李安抱拳行礼,准备告辞。

    高力士轻轻点头:“好,如此就有劳李少郎了,过些日子,咱家再请李少郎来寒舍一聚。”

    “大将军相邀,李安一定会来,大将军歇息,李安告辞。”

    李安抱拳行礼,转身离开。

    待李安走后,高力士瞪向高福:“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去看郎中。”

    “谢大将军关心,谢大将军。”

    高福大大的松了口气,并起身前去看郎中,他觉得高力士让他先治伤,说明他的苦肉计成功了,高力士因为他额头有伤,所以不忍严厉的处置他。

    “何苦将自己伤成这样呢?”

    在高福走后,高力士微微叹了口气,虽然高福的演技非常出色,骗过了李安,但高力士却一眼就看出了破绽,是被人打伤,还是自己撞伤,从伤口的位置和受伤的角度就能看出来,而高福的情况,很明显就是自己撞的。

    只是高福跟随他几十年,一直忠心耿耿,就像他对李隆基一样,如此,他自然不会揭穿高福,况且,这种事情也不全是高福的错。

    尽管月儿被抢,他心里非常着急,但他知道着急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长安令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尽全力调查,而他只需静静等候便可。

    离开高力士府邸之后,李安一直在思考,到底是何人掠走月儿,吐蕃刺客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毕竟,这些狂徒连东女王都敢行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

    不过,月儿并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这些吐蕃刺客掠走月儿能威胁谁,威胁高力士吗?高力士是一个性格谨慎且忠心的人,绝对不会为了月儿,被吐蕃刺客利用,即便失去这个养女也在所不惜。

    那么,究竟是何人掠走月儿呢?

    李安一时间想不出到底是何人要掠走月儿,不过,他在京城只有宣节校尉这个虚职,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所以,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查此事,麾下百余弟兄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返回灵州进奏院之后,李安将月儿被掠走的事情,告诉麾下众弟兄,并让他们暗中调查此事,而后,带着昆雄、飞羽几人,策马向长寿坊方向奔去。

    长寿坊正南是嘉会坊,正北是怀远坊,正东是崇贤坊,正西则是丰邑坊,这里处在长安城西部的中心地带,地理位置极为优越,为此,长安县县衙就坐落在长寿坊,而京兆尹的办公地点则在偏东北不远的光德坊。

    长安县县衙内,县令韦坚焦躁的踱着步子,月儿被人劫走就发生在西市附近,距离县衙所在的长寿坊并没有多远的距离。

    在长安县的管辖范围,在他的辖区,居然出现了如此恶劣的抢入事件,而且,被劫走的小娘居然还是高力士的养女,这不得不引起韦坚的格外重视。

    韦坚知道,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一定会严重影响自己的仕途,毕竟,高力士在长安城有巨大的影响力,这件事情很快就会在长安城传开,并成为街头热议的话题,如此一来,将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长安县县衙,一旦不能尽快找到月儿,无能的标签将牢牢的贴在他的身上。

    作为太子妃的亲哥哥,韦坚的仕途不仅关系到他自己,还关系到当今的太子殿下,没错,韦坚的亲妹妹就是太子妃,他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只不过,如今的太子形同囚犯,并没有多大的权势,而且,随时有可能被皇帝废掉,所以,韦坚的仕途就变得极为重要,他与太子有姻亲关系,所以,他是太子的支持者,他的地位越高,就越能给太子提供更多的支持,从而让太子的地位更加的稳固。

    “狂徒,一群狂徒,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在大街上公然强抢民女,若不严惩,王法何在。”

    韦坚愤怒的踢翻了眼前的几案,上一次东女王遭遇刺客就发生在长安县管辖范围内,这一次高力士的养女被人抢走,又是在长安县的管辖范围内,他怎能不郁闷。

    “县尊息怒,息怒。”

    县尉柳升奔入县衙大堂,差点被韦坚踢飞的几案砸中,惊出了一身冷汗。

    见柳升奔入县衙,韦坚忙问道:“柳县尉,情况如何?找到线索了吗?”

    柳升轻轻摇头:“县尊不要着急,三班衙役已经全都派出去了,正在展开调查,哦,对了,右金吾卫的兵马也已经到了,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

    韦坚一愣:“右金吾卫的动作倒是挺快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

    “县尊,右金吾卫明显是过来抢功的,每次都这样。”

    柳升的言语中透露出一丝不满。

    韦坚倒是不以为意:“金吾卫负责京城的治安,他们有权力这么做,我只希望能早些将人找到,给大将军一个交代。”

    “县尊放心,卑职一定竭尽全力。”

    柳升正色应道,作为长安县的县尉,柳升才是长安县的治安负责人,缉捕盗贼是他的责任。

    而金吾卫的主要职责,是巡查和夜禁,也与治安有关,但月儿被劫走这件事,没被金吾卫当场碰到,就应该归柳升负责,当然,金吾卫若是想管,谁也不能拦着,毕竟,他们有巡查的权利,闯入老百姓家中搜人,可以说成是正常巡查,你能怎样?

    李安策马奔至延寿坊的时候,只见街道上有大量的金吾卫士兵在来回的巡逻,更有多名将领大声呵斥。

    “将军,卑职这边没有任何发现。”

    一名右金吾卫旅帅,大声汇报道。

    右金吾卫中郎将张大雄,不满的呵斥道:“赵阿三,布政坊这么大,这么快就搜完了?给我仔细的搜,搜出贼人有重赏。”

    “是,将军。”

    赵阿三领命,带着几名属下,继续进入布政坊搜查。

    李安知道,这些金吾卫一定是在调查月儿的案子,不过,如此大张旗鼓的到处搜查,根本就是大海捞针,万一激怒贼寇,月儿很可能会有危险。

    “将军,你们如此大张旗鼓的搜查,似乎不太妥当。”

    李安策马靠了过去,轻轻拱手行礼。

    张大雄圆眼一瞪:“你是何人?”

    “卑职宣节校尉李安,也是为大将军之女被劫之事而来。”

    李安不卑不亢。

    “哼,宣节校尉,只是一个正八品的虚职而已,本将乃是正四品的右金吾卫中郎将,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张大雄是个自傲的人,怎能容许李安这个无职事官的人对他指手画脚。

    “将军如此大张旗鼓的搜查,会打草惊蛇,一旦贼寇被逼急了,可能会对月儿不利。”

    张大雄闻言,觉得李安说的有些道理,顿了顿,喝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暗中调查,动静小一点。”

    “你只是一个八品的虚职,为何要管此事?”

    张大雄蹙起了眉头。

    李安咧嘴一笑:“月儿是卑职好友,大将军也同意让卑职过问此事。”

    “你见过大将军?你到底是何人?”

    李安不卑不亢:“卑职刚从大将军府邸出来,自然是见过了,还有,卑职营州人李安,上午刚被陛下册封为宣节校尉。”

    张大雄一愣,终于想起李安是谁了,以三百将士突袭蕃军大营,重创蕃军五千精锐,并斩杀蕃军大将李天龙的少郎,不就是叫李安吗?

    “你就是在蔚州屡立战功的李安?”

    “正是卑职。”

    张大雄略微平静了一下心情,点头道:“李校尉说的也有道理,本将如此大张旗鼓,的确有扰民之嫌,也罢,就让将士们动静小点。”

    李安抱拳行礼:“有劳将军了,卑职还要去县衙看看,告辞。”说完策马奔向光德坊方向。

    ###

    在布政坊的一处宅院内,刘骆谷的心神有些慌了,街道和坊内聚集的大量衙役和金吾卫将士,让他感到非常害怕。

    他只是抢了一名小娘而已,至于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吗?若是在营州,就算他抢夺十个八个小娘,也不能掀起任何的波澜。

    为了报复李安,他命令麾下人马将月儿抢了过来,并关押在柴房内,刚将月儿关入柴房的时候,刘骆谷的心情那叫一个爽啊!仿佛看到了李安焦虑徘徊的样子。

    而这种爽快的感觉仅仅持续了不足半个时辰,外面就聚集了大量的衙役和金吾卫士兵,从而让他的爽感变成了忐忑和不安。

    “刘先生,外面的衙役和金吾卫将士,会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

    刘骆谷闻言,心里猛的一紧,毕竟是做了亏心事,所以,他有很强烈的预感,觉得外面的衙役和士兵就是冲着月儿之事来的。

    “刘先生,这小娘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否则,不会引来这么多的衙役和金吾卫。”

    刘骆谷又是一惊:“你们快去问一下,看看他们到底在搜查什么?”

    一名属下领命前去调查,并很快奔了回来。

    “刘先生,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了,一名金吾卫告诉属下,大将军高翁的女儿不久前在西市被人劫走,他们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

    属下有气无力的说道。

    ‘什么,这小娘居然是高力士的养女。’

    刘骆谷双腿猛的一下软了,瘫倒在地面上,若是在营州地界,他做出这种事情,根本就没人能拿他怎么样,但这里是京城,而且,他劫走的小娘,居然是高力士的养女,这事情可大了,一旦东窗事发,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金吾卫什么时候会搜到这里?”

    “刘先生,金吾卫已经在附近搜查过了,唯独没有进入我们的宅子。”

    刘骆谷冷静了一下,轻声道:“因为这里是都督置办的宅子,所以,他们暂时不敢搜查,也不会随意怀疑我们,不过,一旦平民百姓的都搜完了,还是会搜查的,必须将人藏好,一定不能被搜出来,否则,我们都得死。”

    “刘先生,不如就藏在密室吧!不过,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刘骆谷心中急速思索着对策,突然眼中凶光一闪:“若是将我逼急了,就挖个坑将人埋了,如此,又有谁会知道是我们做的呢?”

    众属下闻言,全都吓得不敢出声,这不失为一种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不过,一旦泄露出去,后果就比抢人严重多了,届时不仅他们会被处死,他们的家人也会遭到报复,高力士表面待人谦和,但毕竟身体缺少一样东西,心态或多或少会比常人敏感,真把他得罪狠了,指不定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刘先生,金吾卫大部分人马都撤了,只留下少量人马在正常巡逻,已经不再搜查住宅。”

    刘骆谷闻言,大大的松了口气,仿佛躲过一劫似的,他已经盘算好了,准备趁外面巡查不严的时候,悄悄的将月儿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