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
烟柳桃花,轻岚绿水。
晚霞自天穹上垂下,映照在贡院的大门上,化为重重叠叠的光环交织,偶尔有三五只黄鹂飞过,清音婉转,暖风似酒。
叮当,叮当,叮当,
明远楼上的钟声响起,远远传开,四下回响。
轰隆,
贡院大门打开,外面传来各种杂乱的声音,院试结束了。
“结束了,”
陈岩见此,婉拒了朱煜的邀请,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大袖一摆,出了贡院,沿着堤岸,往城门方向而去。
“人真多啊,”
陈岩一边走,一边观望。
只见黄昏时候,烟水光中,松沙踏雪,堤岸上人络绎不绝,很多都是在焦急地等候家中的儿郎院试归来,希望他们能有好的发挥。
“算是很顺利。”
陈岩对自己的院试结果很有信心,不提他的七律诗和小策论,光是他在前世苦练而成扬名四方的书法,就足以让他在院试众童生中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在科举考试之中,书法向来是脸面,至关重要,而陈岩的书法已经登堂入室,隐有大家之风。
有这样的大杀器,足以让陈岩在和其他考生竞争中占据优势。
春风得意马蹄疾,陈岩心里高兴,脚下如御风而行,出了东门,趁着赤红如火的霞光赶路,要回转陈家大院。
“陈公子,”
刚行了三五里路,一辆马车自林中转出,陆青青掀开珠帘,上下青衣,颜色绝整,笑语晏晏。
“是你,”
陈岩剑眉一挑,面色不好看。
“首先要恭喜陈公子,”
陆青青轻轻一笑,娇美如花,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脆声道,“这次主持院试的崔学政可是对你的诗词文章大为激赏,现在你可是案首的第一热门哦。”
陈岩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还有,”
陆青青伸出纤纤玉手,五道白气自指尖吐出,倏尔化为一枚四四方方的令牌,然后屈指一弹,飞了出去,道,“以后陈公子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这是,”
陈岩蓦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令牌,细细密密的篆文在上面流转,氤氲光华,似实还虚,蕴含一种玄妙的力量。
“真气?”
陈岩心中惊诧,他取下令牌,握在手中,不由得想起在前世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炼气士,吞吐元气,以气通神,继而神明不死,飞天遁地。
“应该是炼气士,”
陈岩握着令牌,感应着里面的力量,念头转动,这个世界不同于前世末法时代灵气枯竭,现在可是天地元气丰盈,出现炼气士并不奇怪。
“以后常联系哦。”
陆青青发出一阵笑声,然后珠帘垂下,马车驶入林中,只是眨眼之间,就没了踪影。
“真是有意思,”
陈岩将令牌收入袖中,目光如电,难怪他第一次见面就感应到陆青青身上有隐晦的气机,原来是炼气士。
“这个陆青青,到底是什么人?”
陈岩看不明白,没有头绪。
要知道,不同于神魂的悄然无息,炼气士体内的真气是澎湃激荡,时时刻刻和周围的天地元气共振,引起动静不小。
而陆青青身上的气息隐晦,波澜不起,根本难以察觉,再加上她在同知府数年却一直未露出马脚,更让她身上多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这个世界真是复杂的多啊。”
陈岩继续赶路,心中有一种急切地提升境界力量的想法,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上,个体的力量将会超乎想象。
不知不觉,已是明月当天,霜气横空,清清冷冷的光华落下,在山间的小路上,形成稀稀疏疏的黑暗交织。
山路两旁古树枯藤,山花烂漫,溪明远近,水声叮当。
“又遇到人了。”
陈岩停住步子,站在路中间。
“是你,”
张道士也看到陈岩,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陈岩,冤家路窄啊。”
“是你们啊,”
陈岩上下打量,看着眼前的一书生,一道士,还有十几只毛色鲜亮的绵羊,这样的组合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又是绵羊,”
陈岩不由自主地盯着绵羊,上次他觉得古怪,现在随着他冲关成功,凝练出魂魄,心中的古怪愈发浓厚。
“陈岩,”
张道士咧嘴一笑,面容狰狞,他因为上次惹得麻烦经常受到上面人的训斥,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看到陈岩,很有一种发泄的倾向。
“你这个妖道,”
陈岩经过上次在城门口的冲突,知道对方会法术,不过他现在实力更上一层,根本不惧。
“找死,”
张道士心情不好,出手暴烈,他大袖一扬,就有一道黑光飞出,化为黑蛇,张开血盆大口,腥气逼人。
“咄,”
陈岩身子一动,如龙似蛇,脚踩九宫,躲过攻击,曲臂如大枪,力量灌注到肘间,发出金石般的交鸣。
哗啦,
铁肘破空,直接冲向张道人的腰间,凌厉到极点。
“啊,”
张道士没想到对方这么凶猛,原以为是只猫,可是却突然成了猛虎,根本来不及反应。
咔嚓,咔嚓,咔嚓,
要看陈岩就要一肘将之击杀,突然之间,张道士的腰间升腾出浓稠的血色,光滑如镜,邪恶的咒文在上面流转。
“嗯?”
陈岩感应到血色中蕴含的邪恶而又强大的力量,一触即走。
轰隆隆,
下一刻,一道血光自张道士的腰间爆发,发出沉雷般的响声,直接在陈岩的身边穿过,将其后的山石贯通,一个惊人的黑洞,看不到底。
“好险。”
陈岩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他躲得快,这一下子就得丧命。
“陈岩,”
张道士更是气的暴跳如雷,这可是大人赐给他保命之物,就这样用掉,真是心疼死。
“陈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张道士吃了这个大亏,怒火高燃,他用手一指,自袖中飞出一团黑光,宛若活物,变化鬼脸,桀桀怪叫。
“果然是个妖道,”
陈岩看着鬼脸肆虐,黑气滚滚,冷哼一声,身子一折,识海之中的魂魄绽放出明光,开始运用法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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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
月疏人静,霜雁横空。
水光淼淼之间,丘色如洗,山风东来。
“去,”
张道士身子不动,心念到处,黑光如蛇,嘶嘶作响,来去纵横,腥气刺鼻。
“咄,”
陈岩大袖飘飘,踏斗步罡,自生玄妙,看似缓慢,但黑气总是擦身而过,沾不上他的半点衣襟。
“妖道,”
陈岩眸子深深,月光自天门而入,识海中的魂魄莹莹发光,细细密密的咒文升腾,正在构建法术,准备雷霆一击。
“这个可恨的小子,”
张道士越打越着急,在他的眼中,对面的小子滑溜地如同泥鳅一样,自己的缠魂乌光快似闪电,但根本打不中。
“这样不行,”
张道士感应到自己丹田中的真气在逐渐减少,要是真气消耗一空,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会这样?”
钟元急的团团转,他原本还以为张道士一出手就会把陈岩拿下,然后把他折磨得欲生欲死,可是万万没想到,对方这么难缠,迟迟无法建功。
这可是他第一次接下大人布置的任务,要是真让对方逃走,可是后患无穷啊。
“给我爆。”
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妙,张道士一狠心,运转秘术,正在上下翻飞的黑光猛然间炸开,化为数以百计飞舞的光点,状若黑蜂蜜、,密密麻麻,很是渗人。
嗡嗡嗡,
黑蜂震动翅膀,铺天盖地,密不透风。
“你去死吧,”
张道士爆发后,面色苍白,咬牙切齿,狰狞如鬼。
“出,”
陈岩看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黑蜂,不慌不忙,祭出八景金阳宝镜。
哗啦啦,
宝镜悬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镜面上晕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光华璀璨,刹那之间,漫天的黑蜂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融化。
“这?”
张道士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收,”
陈岩收回宝镜,这一件法宝虽然现在无法施展烛灵照,但它的光华天生有破邪之功,正好是眼前这个张道士施展的黑气的克星。
“算你倒霉,”
陈岩长笑一声,飞起一脚,把惊慌失措的张道士踢晕在地。
“该你了,”
陈岩转过身,脚下一动,滑步三丈,拦住要逃之夭夭的钟元,这个家伙他也认识,向来和崔西城沆瀣一气,不是好东西。
“陈岩,”
钟元竭力克制中心中的恐惧,威胁道,“你要是敢动我,我们钟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愚蠢,”
陈岩上前把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踢翻在地,不屑地道,“你身为童生,居然敢勾结妖道,简直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你胡说,”
钟元灰头土脸,扯着嗓子争辩道,“张道士有官府颁发的道牒,怎么会是妖道?”
“不是妖道才怪。”
陈岩又狠狠地踢了钟元一脚,把这个碍眼的东西踢晕,然后踱步到羊群前,上下打量。
“这群羊,”
陈岩用手摸着绵羊上光滑的羊毛,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在城门口见到的张道士和崔西城,他们同样是赶着这么一群羊。
“难道是?”
陈岩有了想法,口中念念有词,识海中的魂魄绽放出明光,细细密密的咒文流转,从四面八方抽取力量。
“上清硃雀,烛照九门,勿离吾身,勿受邪恶。六丁七星,邪魔显形,敢有当我。急急如律令。”
陈岩用了足足半刻钟的时间积蓄力量,终于成功施展出破邪法咒。
哗啦啦,
下一刻,陈岩指尖上射出五道白气,往上一卷,化为宝莲,上托一粒明珠,光灿灿,亮晶晶,庄严无比。
哗啦啦,
宝珠转动,没转动一圈,就有细细密密的神光垂下,只是片刻之间,澎湃的神光就包裹住所有的羊群。
噼里啪啦,
光华一落在羊群中,登时响起一串清脆的爆竹声音,不到三个呼吸间,丝丝缕缕的血光自每一只绵羊上升起,在半空中凝成眼球状,阴森恐怖。
“谁敢破我神术?”
血眸转动,隐隐有一种充满力量的声音波动。
“给我破,”
陈岩不管不问,宝镜一翻,扬手打出一道金光,破邪灭神,无往不利。
“我记住你的气息了。”
血色眼球在被金光融化之前,传出最后一句话,带着深深的杀意。
陈岩才不去管这个,他紧紧地盯着地上缠缠绵绵的白光。
哗啦,
破邪法咒效果过去,白光消散,原本的绵羊也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大娃娃,都是两三岁大,穿着兜肚,咿咿呀呀地叫唤。
“咿呀,”
“咿呀呀,”
“咿呀咿呀,”
十几个大胖娃娃在地上乱爬乱叫,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夜空中传的很远。
“是真的,”
陈岩弯腰抱起一个爬到自己脚边的大娃娃,捏了捏小家伙肉呼呼的小脸,触手光滑,温润细腻。
“咯咯,”
这个白胖娃娃可能还不到两岁,缩在陈岩怀里,睁着大眼睛,晃着肉呼呼的小手,咯咯直笑。
“好你个钟元,”
陈岩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钟元,道,“以前只知道你人品卑劣,没想到还和妖道勾结,拐走孩童。”
“这件事儿不简单,”
陈岩抱着胖娃娃,让小家伙不要乱动,心思翻转,加上上一次在城门遇到的,就是二十几个孩童,这只是他碰见的,那么他没见过的会有多少?
这么多的孩童被两人送到城中,又是交给了谁?
对方收集孩童,是修炼邪术,还是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起刚才不久消失的血眸,陈岩知道,这肯定牵连甚广。
“麻烦啊,”
陈岩看着在地上乱爬的十几个大娃娃,眉头皱了皱,要安置这群小家伙,靠自己不行,得借助官府的力量了。
“要不找下陆青青,”
陈岩随手将一个爬远的胖娃娃拎了过来,心中想道,“给这个女人找点事儿,省的她成天盯着我,要是她能和这个道士背后的邪恶人物斗起来才好。”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而近。
“什么人?”
陈岩后退两步,抬目看去。
林中。
翠叶香丛,软草新树。
冷光氤氲在霜石之上,折射交横,斑驳光影。
俄而咬咬好音响起,三只飞禽破空出现,丹嘴翠衣,尾长八尺,状若巨型鹦鹉,上面端坐人影,稳稳当当。
“你们是什么人?”
陈岩率先出声,来的三人给他一种危险的气息,这是在千锤百炼中升华的武道的震慑。
“你又是谁?”
最左边的少女扶着腰间的细剑,俏脸寒霜,道,“谁让你把他们两人击晕的?”
“嗯?”
陈岩一听,心中警惕,拢在袖中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握紧陆青青留下的传声牌,这三个人是妖道的同党?
“小玉,”
中间的青年人不满地瞪了身边的少女一眼,然后转向陈岩,笑道,“这位兄台不必紧张,我们是官府之人,负责调查近来云州孩童无故失踪的案子。”
说完,他自腰间取下一个金灿灿的牌子,上面绣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鹰,如钩的鹰爪下抓着生有四脚的天蛇。
“真是官府之人,”
陈岩能够感应到牌子上缠绕的深沉的规矩和意念,这是朝廷意志的加持,根本不可能造假。
“那好,”
陈岩确认无误,将怀中的大娃娃放到地上,又指了指其他在地上咿咿呀呀叫唤的白胖娃娃们,道,“这应该是失踪的孩童,就交给你们了。”
做完这些,陈岩就要转身离开。
“不许走,”
少女脚下一动,裹起一阵香风,挡在路上,道,“这个钟元我们盯了一阵子,就是想顺藤摸瓜,寻出他们的幕后之人。这次眼看就要成功,却被你破坏了。”
少女越说越气,小脸鼓鼓的,长长的睫毛恨不得化为两柄飞刀,把陈岩插死,咬牙道,“就是你,让我们的心血白费了!”
“哦,”
陈岩听到这,才明白对方为何这样气鼓鼓的,他冲为首的青年人致歉道,“没想到无意下破坏了三位的大事,真是抱歉。”
“不知者不罪,”
为首的青年人身材削瘦,骨架很大,但自然有一种英气,摆摆手,道,“再说了,我们的计划本来就不充分,只是试一试罢了。”
“兄台怎么称呼?”
陈岩目露奇光,他有了结交的心思。
“在下陶圣俞。”
青年人声音清亮,道,“兄台呢?”
“我是陈岩,”
陈岩点点头,大袖一展,转身离开,道,“以后有机会一定找陶兄喝酒。”
“三哥,”
少女小玉目送陈岩消失不见,不甘地跺脚,道,“你为什么放他离开?”
“不放他离开,难道我们还能拘捕他不成?”
陶圣俞看了眼在地上咿咿呀呀叫的十几个白胖娃娃,道,“陈岩应该是刚参加完院试的童生,在这个关键时候,没有理由,谁敢动他们?”
“怎么没理由?”
小玉咬着贝齿,美目瞪大,道,“他一个童生,是怎么能打倒这个妖道的?他又是怎么解除施加在这群白胖娃娃身上的邪术的?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有理由把他留下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陶圣俞却是比自己的妹妹看得透彻,他抱起一个肉呼呼的大娃娃,道,“你要是穷根究底,想全弄明白,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到最后非得你死我活。”
“再说了,就是你能够弄明白陈岩身上的秘密,对我们破案又有什么作用?难道就能够抓到孩童失踪的幕后之人?”
“我,”
小玉张了张嘴,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气陈岩破坏了他们布置的计划,让她无法抓到幕后之人,给自己的师兄报仇。
陶圣俞自然明白自己妹妹的心思,语重心长地道,“小玉,对金台府来讲,我们始终是外人,你要真想尽快破案,揪出幕后之人,就得借助本地人的力量,合作共赢,而不是像这样到处得罪人。”
“我知道了。”
小玉低下头,纤纤玉手捏着腰间的细柳剑,非常用力。
“太璞,”
陶圣俞招呼了一声另外一个人,道,“你先把这妖道和书生押回去,扔到牢里,看一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一点有用的线索。”
“好的。”
石太璞浓眉大眼,矮粗精壮,他一手抓住一个,好似提溜小鸡子似的,三两步上了巨型鹦鹉,然后腾空飞走。
“小玉,”
陶圣俞指了指在地上爬来爬去奶声奶气叫唤的大胖娃娃们,道,“你赶紧联系府衙,让他们派人来,把这群小家伙安置好。”
“知道了。”
小玉看着一个爬到自己脚边,用肉呼呼的小手抱着自己的裤脚欢快地荡秋千的大娃娃,它的小脸上满是纯净的笑容,不由得道,“这群人真是丧心病狂,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是啊,”
陶圣俞深吸一口气,用坚定的语气道,“就是这样,我们才得抓住幕后之人,让他难逃公道。”
府城,岳公庙。
白月漫天,霜露时长。
幽幽深深的光华氤氲在殿中,袅袅的青烟,映照出精致的花纹,隐隐约约之间,有神唱传出。
最中央的位置上,神像立于神龛里,高有丈许,全身淡金,满月面,目炯炯,露顶,手持宝印,自然庄严。
王捕头出现在殿里,脚步清晰。
“岳公,”
王捕头上了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金光升腾,异香扑鼻,神龛中的神像后面浮现出一圈又一圈的光轮,原本的泥胎塑像宛若活过来一般。
“岳公,”
王捕头常年和神灵打交道,早就见怪不怪,从容地道,“经过我们的调查,还有铜陵山树妖的指证,我们认为,铜陵山之事最大的嫌疑人为虞山脚下陈家大院的陈岩。”
“既然发现了嫌疑人,就把他抓起来。”
神像中的声音很是威严,高高在上。
“这个,”
王捕头故意停顿了一下,好似在犹豫,道,“树妖指证是无法当做证据的,再说了,陈岩是这一届的童生,不太好办啊。”
岳公庙的神灵怎么会不明白下面人的小心思,心里冷哼一声,口中却是道,“一个童生罢了,就是秀才犯法,也得问罪。王捕头等会离开之时,我会让座下童子再送你一盒安神香。”
目的达成,王捕头马上挺胸作凛然状,道,“敢在本捕头治下谋财害命,岂能轻饶?岳公放心,我明天就召集手下,后天出发,前往陈家大院,逮捕陈岩。”
“嗯。”
神灵说了一句,神像上的金光逐渐隐去,显然已经离开。
“陈岩啊,算你倒霉,”
王捕头哼着小曲,心安理得地拿着安神香回家,官府出力,神灵出物,这样的交易再是平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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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春浓时节。
陈家大院里,老松虬枝,绿染石阶,鱼裁莲叶,晕光耀水。
远远看去,岚烟声不起,杖履桃花香。
陈岩换了身青衣,坐在小窗下,眸子晶莹,淡淡的晨曦落在他的身上,好似披了一件霞衣,金灿灿,明亮亮,风姿绝世。
“呼,”
陈岩运转观想之法,白气自鼻窍中吐出,如烟似缕,细细有声。
“呼,”
好一会,陈岩收回白气,识海之中,魂魄绽放出明光,重重叠叠,愈发清晰,只是依然看不清面容,给人一种刻板的感觉。
“还是不行。”
陈岩皱了皱眉头,自从他参加完院试回家之后,就是日夜观想太冥,壮大魂魄,以求突破到精气化神的第二个阶段凝魄。
凝魄者,就是性灵和魂魄融合,从而生出真正的神魂,觉醒自我,产生神念。
现在他魂魄的力量已经足够,但迟迟无法找到自己的灵性,也就是自己的独一无二,所以无法凝聚神魂。
“自己的独一无二,还有以后的道路,”
陈岩用手指敲着石案,发出咄咄的声音,没有两个人是完全相同的,上一世的经验在这一关卡根本没有作用。
“得自己悟啊,”
陈岩眉头舒展开,深吸一口气,又恢复到原本的从容不迫,心若枯井,波澜不生。
“还有这次府城之行,”
陈岩念头转动,想到自己在府城见到的陆青青、孙人峻、朱煜、张道士、陶圣俞、神秘的血色眸子,贡院监场神灵等等,都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虽然只是见到冰山下的一角,但这个世界的危险和复杂,可想而知。
要是自己无法更快进步,恐怕会被人当垫脚石。
想了想,陈岩先拿出陆青青留给他的符牌,上面是纵横的真气交织成的花纹,如鱼鳞,似莲花,像波纹,光华流转,熠熠生辉。
“好精妙的真气,”
陈岩把握符牌,感应着上面的力量,真气之间的组合,结成种种玄妙的符文,不可思议。
“这就是炼气士啊,”
陈岩很是惊叹,末法时代灵气枯竭炼气士早就成了传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炼气士,感应到其丝毫不逊于自己修炼神魂一道的力量。
以神御气和以气通神本来就没有上下之别,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精气神混泯归一,逍遥于天地。
简单来讲,只是侧重点不同罢了。
“炼气士,很有意思啊。”
陈岩目光炯炯,虽然无法像神魂修炼般千变万化,一朝顿悟,突飞猛进,但炼气士吐纳天地元气,化为真气,千锤百炼,一步一个台阶,却是非常之稳当。
要知道,到了精气化神的最后一个阶段神游,就是神魂出窍,这样就会不可避免地引动诸般的气机变化,形成各种各样的魔头和劫难,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而炼气士的真气却归于肉身,有气血镇压,很难有外魔化形,在修行中的劫难远比神魂修炼少得多,最重要的反而是按部就班。
“各有优势吧。”
陈岩摇摇头,收好符牌,取出一枚玉符,这是他在河上击杀白影的阴神所得。
“不知道是什么?”
陈岩把玩良久,却只发现此玉符除了能够融入魂魄之中,好像没有其他的作用。
“咦,那是,”
突然之间,陈岩目光一动,他用观气之术看到,不知何时,重重叠叠的明光升腾,在半空中结成神环,天花生彩,霞光千道。
陈岩循着异象,走出陈家大院,就见有一白面无须的官员坐八人肩舆上,张杏黄盖,前呼后拥,仪仗惊人。
一众人来到张家门前,停了下来。
有轻骑上前,询问左邻右舍道,“这可是新迁来的张家?”
“是,”
众人都回答,很多人还撇清道,“张家是从山对面的大城迁过来的。”
“张家,”
陈岩混在人群中,目光转动,张家还是他觉醒前世记忆后才迁过来的,只是向来低调,都不了解。
“是张家就好。”
白面官员点点头,吩咐左右,道,“张某无罪,可缚其妇来。”
“是,”
侍从答应,昂然入府,不多时,就将一个丰腴俏丽的少妇拖了出来。
“这,这,这,”
张家的主人看到侍从来势汹汹,急的团团转,却真不敢出面相抗。
“给我打三十大板。”
白面官员用手一指张家妇,面无表情。
“是,”
左右如虎狼,过来按倒张家妇,掀起襦裙,噼里啪啦地打板子。
“唔,”
张家妇趴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只是一个劲地道,“民女知罪,民女知罪。”
“好了,”
见到三十大板把张家妇打的皮开肉绽,白面官员摆摆手,道,“这件事儿,到此为止。”
“走吧。”
“是,大人。”
众人簇拥八人肩舆,向来路归去。
陈岩看到,这一众人刚到树荫之下,登时消失不见,只看到滚滚黑风,向东南方向而去。
“嗯?”
陈岩将观气之术运用到极限,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股神灵的气息由近及远,漫天的神光逐渐消失。
“好一个神灵,”
陈岩面色变幻不定,道,“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显形,还敢当众行刑,几乎是官府的做派。难道神灵真的干政不成?”
“文娘,你没事吧?”
张家的家主见官兵离开,连忙上前,扶起他的媳妇,满脸的自责道,“我没用,让你受苦了。”
“夫君不必如此,”
张家妇强忍着疼痛,依然有大家之风,不失礼仪,道,“我本是侍郎小妾,当年他在的时候,为了邀宠,发誓不再嫁人。没想到现在会在白天见到。”
“啊,”
张家家主听得傻了眼,他还没想到有这样的牵扯。
“还好。”
张家妇额头上细汗淋漓,打湿衣襟,道,“今天挨了这三十杖打,算是了结了所有的因果,以后我们可以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这就好。”
张家家主放下心来,搀着自己的夫人,回转家中。
“这是千里寻妇?”
陈岩自冲关之后,耳聪目明,纵然两人压低声音,他也听得清清楚楚,喃喃道,“不管怎么说,这神灵真是气焰嚣张,精昼显形,动用私法。”
一边走,一边想,陈岩刚到陈家大院门前,就见风烟滚滚,十几骑风驰电掣般而来,来势不善。
看到这么凶残的新人榜,会员点击榜,打赏榜等等榜单,真是目瞪口呆,像我这样纯真善良可爱的人难混啊。
王捕头四十岁上下,黑面浓眉,扬着马鞭,居高临下地问道,“这可是陈家大院?”
“不错。”
陈岩挡在门前,大袖如翼,道,“我是陈岩,你们是什么人?”
“陈岩?”
王捕头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找的就是你,来人啊,给我拿下。”
“是,”
两名差役下马,拎着锁链,狞笑上前。
“放肆。”
陈岩双目如电,拧眉呵斥,声音清亮,道,“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无故缉拿刚参加完的童生?”
“这个,”
两名差役停下步子,看向王捕头。
童生他们是不在乎,但刚考完院试的童生却不能不重视,要是真让他取得了生员,成了秀才,可是麻烦大了。
要知道,读书人是最善于拉帮结伙,结社互斗,到了秀才,就会有各种同窗座师等等的关系网,一招惹就是个马蜂窝。
“哼,”
王捕头啪的一声甩了个响鞭,冷声道,“陈岩,你杀害铜陵山的神婆,谋财害命,就是考上秀才,也得把你拿下。”
“原来是谋财害命。”
两名差役身子一震,身上好似有了一层神圣的光辉,他们抖动着锁链,道,“真是大胆包天。”
“有意思,”
陈岩用观气之术可以看到,走过来的差役手中的锁链上有一种厚重的血光,非常浓稠,几乎可以压制道术。
这就是王朝力量的延伸,代表着正统,鬼神退避。
只有真正鼎盛的国家力量,才会有这样的气息。
“少爷,”
阿英听到门口的动静,跑了出来,她的身后,焦尾马嘶鸣不已。
“没事,”
陈岩安慰了一句,看向王捕头,目光冷冽,道,“你说我杀害神婆,谋财害命,可有证据?莫要诬陷好人。”
王捕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大笑道,“哈哈,举头三尺有神明,莫要人不不知,除非己莫为。”
“原来这样,”
陈岩一听,放下心来,他们肯定是没有拿到确实的证据,这样就好办了。
“没有证据就敢随意拿人,”
陈岩有了底儿,气势很盛,反正不论是求助陆青青还是朱煜,都能解决,高声道,“小心我告到府城衙门,把你们都充军三千里。”
“这是怎么了?”
“又有官差来啊。”
“这次是陈家大院。”
左邻右舍们刚刚围观了张家事儿,现在又发现陈家大院来了官差,都是远远站着围观,小声嘀咕。
“给我拿下,”
王捕头看到围观众人,想到自己可能丢了面子,原本的黑面孔简直成了锅底,怒吼连连,道,“把这个谋财害命的坏书生押回衙门,三木之下,不信他不招供!”
“是,”
又有两人跳下马来,把手中的戒尺和锁链抖得哗哗响,围了过来。
“你们不要乱动。”
陈岩看到气势汹汹的四人,才明白,陆青青和朱煜是在府城,远水解不了近渴。
“难道要反抗?”
陈岩相信以自己的实力,打倒一行人轻而易举,可是他们毕竟代表的是官府,如果引起大纠纷,后果很严重。
“正统的力量啊,”
陈岩第一次明白大燕王朝不可测度的规矩和力量,大义之下,就是他这样修道者都得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束手就擒吧。”
王捕头骑在高头大马上,放肆大笑。
就在陈岩准备让焦尾马出手,打翻这群差役的时候,道路之上,又传来马蹄声,如战鼓,似闷雷,黑旗招展,威严肃穆。
为首的骑手一提马缰,勒住战马,高声道,“前面可是虞山下的陈家大院?”
“好俊的马上功夫。”
陈岩看到战马一下子钉在地上,马上骑手纹丝不动,心里赞叹一声,挺身而出,朗声道,“在下陈岩,正是陈家大院的主人。”
“原来是陈公子当面,”
马上骑手一听,立刻招呼一声,翻身下马,行礼道,“在下余风,奉朱公子之命前来恭贺陈公子得中院试案首,从此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案首,”
陈岩一惊,剑眉挑起,道,“已经发榜了?”
“现在应该是已经张榜了。”
为首的骑手英气十足,吐字清晰道,“我家公子早一刻知道结果,就催我前来给陈公子报喜。”
“原来是这样。”
陈岩大喜,他虽然自信自己有夺取案首的实力,但科举场上从来是千变万化,影响最后结果的因素很多,能够取得院试第一,可谓是在科场上迈出坚实的一步。
“什么?”
王捕头在一旁听了个真,差点一头栽下马背,用不敢置信地语气道,“案首?”
他身为府城的差役,自然明白案首两个字的沉甸甸的压力,特别是在金台府这样整个云州都鼎鼎有名的科举大府,院试案首更是有一种别样的意义。
要知道,金台府历年院试的案首,只要不出意外,最低都是举人在望,就是解元和状元都不乏其人。
虽然案首也是秀才,但它代表的意义可是和普通的秀才天地之别。
“什么?”
“是案首?”
“院试第一?”
正拎着锁链围上来的四名差役差点吓掉了魂,要是让人知道他们敢锁拿金台府院试的案首,光是读书人的吐沫星子就得把他们淹死。
要知道,作为科举大府,文人或者说士林的力量在金台府可是根深蒂固。
“这位捕头,”
阿英听到自家少爷得中案首,真的是扬眉吐气,她立刻面向王捕头,反问道,“你还有别的话说没有?”
“案首。”
“案首。”
“案首。”
本来围观的乡亲们见到这一变化,马上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都轰动了,案首的名声,让他们都觉得自己好像有荣焉。
“陈公子,刚才是误会,误会啊。”
王捕头拼命摆手,以至于都出现幻影,哀求道,“公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吧。”
“哼,”
朱煜派来的府中骑手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冷哼一声,道,“王捕头,要是你不给陈公子一个满意的交代,就是陈公子饶了你,我们家公子也得让你好看。”
“公子饶命啊。”
王捕头已经知道对方来自于通判府,更是惊惧,原本的威风早就没了半点,只是不停求饶。
“好了,”
陈岩摆了摆大袖道,“你把整个事情交代清楚,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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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到正午。
烟蕴花气,石坐绿苔。
古藤垂翠叶,端端荫向人。
陈岩打发走左邻右舍,在园中坐下,风吹影动,还有不远处小炉上的沸水发出汩汩的声音。
“王捕头,”
陈岩看向对面坐立不安的汉子,开口道,“你是说岳公庙的神灵指使你来的?”
“是的,公子。”
王捕头点头哈腰,毕恭毕敬,没有半点以前的趾高气昂,答道,“像铜陵山神婆这样的案子,通常是民不举官不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是岳公庙的那一位施压,我们不可能跑这么远从府城赶过来的。”
陈岩目光转动,他今天刚刚见识到了神灵的嚣张和势力,而岳公庙的那位显然更不是一般人物,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岳公庙的神灵为何要给神婆出头?”
“这个小人略知一二。”
王捕头在府城中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消息灵通,道,“神灵需要人给他传播信仰,铜陵山的神婆就是其中一位。”
“是这样,”
陈岩点点头,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他笑了笑,大有深意地看了王捕头一眼,道,“王捕头是怎么想的?”
“陈公子当然不会是嫌疑人。”
王捕头说的斩钉截铁,大义凛然,道,“神婆身上没有暗伤,明显是走了魂,应该是自己胡乱修炼所致。我回到衙门后快速结案。”
“王捕头是明白人啊。”
陈岩点到为止,不再多说,指了指案上的茶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王捕头了。”
“陈公子放心。”
王捕头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此事办得利索。
不提陈岩头上明晃晃的案首光环,光是他还是通判公子的好朋友,就不由得他不上心。神灵虽好,但离之还远,通判可是直接执掌生杀大权,是他直接上司。
两害取其轻,当然很容易取舍。
“呼,”
吩咐阿英出门送王捕头,陈岩拎起铜壶,给自己茶盅中添上热水,郁郁茶香弥漫,蒸腾若云霞。
“以后的路子啊。”
陈岩看着细嫩的绿芽在沸水中膨胀,舒展开细纹,开始思考以后自己发展的道路。
从在府城中结怨孙人峻,路遇张道士以及身后的神秘人,再加上今日和神灵指示的王捕头的碰撞,陈岩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这样单打独斗不行。
无依无靠,别说是修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丧命。
“大燕王朝,”
陈岩心思电转,要想找一个靠山,摆在眼前的就是朝廷,要以科举为敲门砖,吟诗作词,传遍名声,在士林之中快速崛起,编织关系网。
有了文官和士林的庇护,才可以在面对困境的时候不至于孤军奋战,还能更快地收集资源,长生求道。
“就这样,”
陈岩下了决心,以后自己就要融入大燕王朝的体系中,编织出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然后再安安心心修道。
“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陈岩目光深深,拥有前世的记忆,不知道能够记得多少诗词文章,这可以让自己在士林之中混的风生水起,声望大涨。
除此之外,自己还能够借助前世记忆,再加上练出的一手好字,能够在科道路上春风得意。
更为妙哉的是,无论是在士林中用诗词刷名望,还是在科道上高歌猛进,因为前世记忆的缘故,这一世都不用太**思,大量的时间可以用来修道。
再者说,红尘炼心,求之于神魂,本来就该在世俗中发展,不需要炼气士那样远离世俗,在洞天福地中吞吐灵机。
“原来这才是我的独一无二,”
陈岩眉宇间青气流转,越来越浓,识海中绽放出无量的光明,魂魄在其中疯长,细细密密的流辉缠绕,天音不断。
只有自己这样拥有前世基础,才可以用最少的精力在科道上高歌猛进,而同时将大部分时间用来修炼道术,两者不仅不会冲突,反而是可以相互促进。
“定前路,斩凡尘,醒自我,凝神魂。”
陈岩如同大彻大悟一般,体内的气血之中冲出一股熏熏然的灵光,似是而非,千变万化,上冲到识海,和魂魄融合。
轰隆隆,
下一刻,识海再次扩展,漫天的仙音中,原本面容模糊的魂魄爆发出明光,五官从模糊到清晰,青衣飘飘,风采照人。
这个样子,俨然是陈岩的缩小版。
性光和魂魄融合化一,映照清晰的五官,正是精气化神的第二阶段凝魄。
嗡嗡嗡,
神魂一成,自然化出神念,如无形的蜘蛛网一般,笼罩周围。
“真是玄妙。”
陈岩只觉得从来未有的踏实,自己寻回了性灵,觉醒了自我,天地之间,都会留下独一无二的痕迹。
从此之后,不再和懵懵懂懂的众生一般,而是神魂初立,天下无双,做真正的自己。
“凝魄境界,”
陈岩用手扶了扶眉心,到了这精气化神的第二阶段,不光是有神识产生,笼罩周围,而且还可以将法咒和道术修炼到圆满境界,化为真文,镌刻在神魂之上,一念之下,就能瞬发。
哗啦啦,
正在此时,识海之中,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幅宝图,重重叠叠,有山有海,有日有月,上接九天,下临幽冥。
“是九天普化真形图,”
陈岩看到宝图上熟悉的纹理,面露惊讶之色,道,“上一世我就是在打扫祖屋的时候发现了这一宝图,才走上修道的路子,没想到,这一幅宝图居然跟着我来了这里。”
哗啦啦,
宝图打开,正中央是一本幽深的经书,蝌蚪似的篆文流转,正是《太冥玄天宝典》。
“好,好,好。”
陈岩喜上眉梢,真真是没想到,在自己凝成神魂,寻得自我后,前世最重要的两件宝贝出现,这一下子是真正的如虎添翼。
“这是我的根基啊。”
陈岩哈哈大笑,九天普化真形图可不是自己刚刚得到的八景金阳宝镜,这件法宝经过自己上一世的祭炼,心神相连,能够发挥出很强的力量。
“少爷,”
阿英从外面进来,绕着陈岩转了一圈,疑惑地道,“少爷好像有点不同了啊。”
“什么不同?”
陈岩心情大好,红光满面。
“好像是更有气质。”
阿英大眼睛滴溜溜转,半是认真,半是恭维。
“你这个丫头,”
陈岩摇了摇头,道,“别在这里废话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以后我们得搬到府城去住。”
“啊,搬到府城?”
阿英先是一愣,随即依依不舍地道,“我们住在陈家大院不是很好嘛,为什么要搬到府城去住?”
“我们这陈家大院又不卖,以后你想回来还可以回来看看。”
陈岩既然决心要尽快融入到朝廷体制中,找到靠山,就不能再待在这小地方,只有府城这样的中心城市,才能让他的目标尽快实现。
“收拾好东西,我们去府城看房,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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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府城。
柳色深藏,陌上花开。
平湖绿如天,夜船听雨眠。
真的是,三五成群听箫鼓,七八结队赏烟霞,士子才女凤池夸。
陈岩大袖飘飘,走在堤岸上,却是心情不好,他看了几处房产,都不满意。
“陈公子啊,”
来自住宅牙行的王执事不轻不重地抱怨道,“府城可是寸土寸金,大家都等着升值呢。你想要的大宅院,就是没人住,他们也都捂在手里,不会出售的。”
“真的没有?”
陈岩皱了皱眉头,他要尽快融入士林阶层,住宅是绝对不能马虎的,要是弄个小庭院,怎么去邀请朋友召开诗会,或者赏花游玩?
不经常召开诗会,花会,文会,相互鼓吹,又怎么能刷声望,让自己进入士林大人物的视野?
“这个,”
王执事突然停住步子,目光一亮,道,“我还真想到一家大宅院符合陈公子的要求。”
“那你还不带我们去?”
阿英瞪大眼睛,小脸鼓起,转了这么多圈,都快把她的腿溜细了。
“这个,”
王执事吞吞吐吐,好似有难言之隐。
陈岩看在眼中,径直道,“王执事,可是那大宅院有何不妥之处?”
“是的,”
王执事知道不说不行,咬牙道,“这个大宅院在城东白水河畔,占地十亩,楼阁庭院,高台雨亭,布局合理,很是精致。只是宅中经常闹鬼,以前也有人想购买,但结果都不算好,久而久之就挂在我们牙行了。”
“啊,”
阿英一听,气的小脸通红,指着王执事,道,“闹鬼的宅子也敢推荐给我们,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个,”
王执事也知道不妥,讪讪地道,“不是陈公子左不满意,右不同意,我是被逼急了,脑子一时糊涂,才说出来的。”
“鬼宅,”
陈岩倒是来了兴趣,道,“王执事,你带我们去看一看吧。”
“啊,”
王执事一个激灵,连忙摆手道,“陈公子,我刚才真是口误啊,那个宅子好是好,但真的是凶宅,鬼宅。”
“让你带路就带路,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陈岩把脸一沉,让王执事乖乖带路。
不多时,三人来到白水河畔,只见暖风十里,湖光如耀,沙际水明之间,数百丹鹤出没波心,美轮美奂。
再仔细看,楼阁庭院,殿堂深深,大宅依山傍水,风水甚佳。
“不错。”
陈岩目光炯炯,这宅子近水而阴,易生鬼魂,但同样适合他修炼太冥真诀,观想黑暗,修炼道术。
“就是这座宅子了。”
陈岩通过观气之术已经看到笼罩在宅子上空的阴气,但他不在乎,有九天普化真形图和八景金阳宝镜,再加上他现在凝魄境界的修为,些许小鬼,随手诛灭。
“陈公子,你不再考虑下?”
“少爷,有鬼啊。”
王执事和阿英见此,都连忙劝道。
“我意已决。”
陈岩摆摆手,直接吩咐道,“阿英,你去牙行一趟,和王执事一起,把这白水云宅的交接手续办好,然后再在客栈中待上两天。等我处理完宅子的事儿,就去接你。”
“是。”
阿英知道自己少爷的性格,只能答应下来。
“少爷应该没问题吧。”
阿英和王执事离开,在路上不断地安慰自己,道,“少爷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呢,连那个孙人峻都奈何不了少爷,还打死了坏人神婆,肯定能够灭掉妖鬼。”
“进去看看吧。”
陈岩待两人走远,身子一纵,轻盈如鹤,刹那间上了墙头,然后用手一按,下一刻,已经落到院中。
只见台榭环云,楼阁连绵,垂柳数十株,高拂朱檐,郁郁青青。
还有大小不一的绿池,渐生苔痕,光晕流转,细鱼出水。
清雅,别致,孤寂。
如斯美景,不仅没有让人心旷神怡,反而是觉得心里冷飕飕的,说不出的压抑。
“真是有意思,”
陈岩神念散开,感应到周围的气机,一种阴森森的鬼气弥漫,宛若实质,冰寒彻骨,只是若去追查,但又发现不了源头,千变万化,如在梦中。
鬼气森然,却不见源头。
杀机隐约,可若隐若现。
“很狡猾啊。”
陈岩笑了笑,大袖一展,在一亭台前坐下,静心凝神,识海之中的《太冥玄天宝典》浮现,幽幽深深的黑暗散开。
不见天日,自然安宁。
静,安静,很安静。
静中生慧,定中凝智,暗里蕴道。
有了正宗的《太冥玄天宝典》,陈岩只是一观想,就能领悟到黑暗的本源,神魂上细细密密的力量缠绕,不停地吞吐壮大。
哗啦啦,
不多时,太冥宝典翻开第一页,依然是幽深的黑暗,然后蝌蚪文似的古篆流转,组合排列,到最后浮现出三个道术:黑天安神咒、无日之矛、死寂之歌。
其中,黑天安神咒是辅助道术,用来安神养魂;而无日之矛和死寂之歌都是强大的攻击道术,将黑暗中的种种负面情绪爆发出来,非常厉害。
道术算得上法咒的进阶,施展道术需要更多的力量支撑,但同样的,发挥出的威能也是强横的多。
“黑天安神咒,”
陈岩用手一指,这一辅助道术的种种意念在心中流转,只是几个呼吸间,就有了感悟。
“安神,”
陈岩口诵咒语,漫天的黑光往下一落,化为黑暗曼陀罗,然后滴溜溜转动,缩小,化为一个虚幻的真文,花瓣绽放,上面全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讲述黑暗宁静之道理。
哗啦啦,
真文一成,自然镌刻在神魂之上,陈岩身子一动,已经完全掌握这一门道术。
“很好,”
陈岩睁开眼,眸子中晕开黑光,深不见底,给人一种智慧平静的感觉,黑天安神咒这门辅助道术并不麻烦,只是真正领悟黑暗的本源即可。
对于拥有太冥宝典,观想黑暗引来安宁平静的力量,来壮大神魂的陈岩来讲,实在是轻而易举。
“倒是无日之矛和死寂之歌有点麻烦。”
陈岩将注意力放到两门攻击性道术上,这两门道术可不是只观想就能修炼成功的,还需要机缘才行。
在上一世,这两门道术他都没有修炼成功。
没想到签约后,直接从榜单上消失了,真是悲催,只能希望大家多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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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冷光侵到亭台,在檐下氤氲出玉质流彩,垂地生辉,叮当作响。
陈岩从打坐中醒来,抬眼看去,只见夜里的宅院,竹树蒙翳,景物阴森,杂花丛丛,森森然的气息盘旋,寒意彻骨。
忽然夜鸟虫鸣,一时啾唧,山风一吹,让人毛骨悚然。
“嗯,”
陈岩眸子晕开幽色,用观气之术可以看到,半空之中,重重叠叠的鬼气、阴气、湿气、水气、寒气交织,凝成或大或小的光环,上下升腾。
“这个宅子的风水啊,”
陈岩看了一眼外面的白水河,这样的格局,要是没人镇压,还真的是容易滋养鬼怪。
正在此时,突然之间,转角处传来环佩叮当之声,一个又娇又媚的声音响起,道,“嘻嘻,夜来赏月,亭中听音,公子真的好雅兴呢。”
“来了,”
陈岩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少女袅袅走出,头梳帔顶髻,珠翠绮绔,黑裙束起盈盈一握的纤腰,香气醉人。
“公子,”
少女来到陈岩近前,笑语盈盈,千娇百媚,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会说话一样,清纯中带着妩媚,冰洁中有着轻熟,分外撩人。
“好一个美人儿,”
陈岩面上带笑,心中却是一片冰冷,他用观气之术看得明白,此女头顶上鬼气森森,张牙舞爪。
毫无疑问,这少女就是宅中的女鬼,以前住进宅中的人遭遇的不幸,十有七八和她有关。
“公子,”
少女提裙在陈岩身边坐下,吐气如兰,道,“良辰美景,何必在此枯坐,不如我们共赴巫山?”
“如何?”
少女美目流转,说不出的勾人魂魄,她一边娇笑,一边褪去自己的衣裳,羊脂美玉,麝香弥漫,温润惊人。
“哦,”
陈岩似笑非笑,低头看着眼前的玉人,笑道,“以前看读书笔记,总会看到书生月下读书,会有美人投怀送抱,想不到我读书这么多年,才第一次遇到。”
“嘻嘻,”
少女软语轻声,柔若无骨似地缠上来,用甜美的声音道,“这样不晚嘛,这不就遇到人家了。”
“是啊,不晚。”
陈岩用手抚摸着对方细腻如玉的肌肤,冰凉中还有一丝温热,手感很好。
“嗯,”
少女嘤咛一声,双颊火红如霞,她弯下腰,伸出纤纤玉手,去解陈岩的衣衫。
天光照下,女子的娇躯晶莹剔透,腰臀之间的曲线,无限美好。
“哼,”
陈岩却是目光冰凉,右袖挥出,裹着庞然大力,重重地打在这个能够让人魂魄颠倒的少女脸上。
“啊,”
少女根本没想到有这样的变故,身子直接被抽飞,脸颊红肿,发出一声惨叫。
“哈哈,”
陈岩大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如何?”
“我要你死,”
少女捂着红肿的面颊,美眸中早没了刚才的媚态,只有一种森森的杀意。
“变,”
少女身子一摇,发髻散开,垂到腰间,十指之上,指甲疯长,如刀剑一般,发出轻鸣。
“死,”
少女合身一扑,如一道轻烟,只是眨眼间就到了陈岩跟前,十指伸开,狞笑着插下。
指甲如刀剑,泛着幽幽的蓝光,分明是剧毒。
要是被插中,不光是身上多十个血窟窿,恐怕会当场中毒身亡。
哗啦啦,
陈岩身子一动,等到冷风扑面,他才用手一指,九天普化真形图飞出,重重叠叠的明光化为有山有海,有日有月,流光溢彩,垂璎如雨。
啪啪啪,
刀剑般的指甲刺在宝图上升起的宝光上,发出一阵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可是即使女鬼尖叫连连,拼命用力,都无法再进一步。
“诛邪,”
陈岩早有准备,见宝图挡住女鬼,随即退后一步,取出桃木剑,持剑在手,神念灌注,平平刺出。
刷,
桃木剑笔直一线,诛邪灭鬼。
在神念的加持下,剑身上浮现出复杂的纹路,像龙蛇,似雷纹,不停地变幻,还自然生出种种的声音,光明浩瀚。
“啊,是桃木剑。”
女鬼一见,马上就变了颜色,她转身想逃,可是自己的双手却被宝图吸住,无法挣脱。
刷,
桃木剑一挑,剑尖上白芒跳动,硬生生刺了进去。
“啊,”
女鬼身前多了一个大窟窿,她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光洁的玉身上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水纹涟漪,由清晰到模糊。
“咄,”
陈岩拔剑,拧身,展臂,再平平刺出。
“啊,”
女鬼又是一声惨叫,面容扭曲。
“裂,”
陈岩用力在桃木剑上,猛地一挑,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转。
轰隆,
在这样的重击下,女鬼再也无法保持形体,一下子裂开,化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鬼火,来回乱飞。
“咄,”
陈岩口吐玄音,手中的桃木剑出剑如风,剑尖旋转,刺中一个又一个的鬼火,每刺中一个,都会有惨叫传出。
“嘿,”
不多时,陈岩收剑在手,他虽然出剑很快,但还是有三朵鬼火从他剑下逃走,只是一闪,就没了踪影。
“这个女鬼,”
陈岩看向鬼火消失的地方,目中有点惊讶,他手段尽出,居然没有将对方当场击杀,反而让她逃了出去,真是不简单。
“这样的力量,要不是我来的及时,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晋升了吧。”
陈岩吸了一口气,提着桃木剑,踏踏踏地下了亭台,对付这样的女鬼,肯定要斩草除根,不然的话,以后就是大麻烦。
府城东南,住宅牙行。
王执事推门进去,就看到一个中年人坐在梨花大椅上,双眉如刀,很是威严。
“都办好了?”
中年人放下手中的毛笔,开口问道。
“都办好了。”
王执事点头,道,“房契和地契已经交给了那个小丫头。”
“这就好。”
中年人揉了揉眉心,苦恼地道,“别人看我们在这个位置上日进千金,可是谁又知道,我们的压力有多大?各个大人物的招呼都不能不听,不能不办啊。”
王执事不说话,不接口,这种事儿知道的多了对他不是好事。
“好了,你回去吧。”
中年人抱怨了几句,又恢复了原本的威严,道,“出去后准备轿子,我要去府中,跟大人禀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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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云宅。
占地十亩,楼宇连亘。
月色昏黄之间,依稀见得,青松绿树,翳映阴森,冷水绕以石塘,有金玉之音。
陈岩循着淡淡的阴气,展袖而行,一路上,长莎蔽径,蒿艾半人高,风一吹,呜呜鬼声。
“哼,”
陈岩用桃木剑拨开,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追击。
曲折而行二里之后,绕过石桥,见得一个庭院,竹木云蓊,霜石如玉,三五株芭蕉种在窗下,绿意喜人。
“就是这里了。”
陈岩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吱呀,
门一开,月明入户,清清亮亮的光晕流转,光洁可爱,照出室中正中央悬挂的一副垂地画卷。
“好一个美人图。”
陈岩抬头观看,只见画轴垂地,质地细腻,美人折花轻笑,眉目如生,衣褶飘扬如动。
“应该是这个,”
陈岩上前,以手摩挲,画中人似凸起一二寸,隐有冷意。
哗啦啦,
这个时候,画轴表面氤氲出清光,显出刚刚逃离的少女,青丝垂腰,纤足踏空,没有了以往的妩媚,反而是娇弱动人,求饶道,“这位公子,我炼形将成,若是现在毁去,则形消神散,前功付流水矣。乞赐哀悯,感且不朽。”
“这时候求饶?”
陈岩目光幽幽,道,“妖法害人,吸人精血,罪不可赦。”
“公子,”
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打湿衣裙,说不出的可怜,道,“小女子从来没有害过人,这次是眼看炼形将成,才一时糊涂,起了歹念,还请公子恕罪啊。”
“真的?”
陈岩听了,他的观气之术能看到鬼气森然,但无法分辨其好坏。
“千真万确。”
少女连连点头,小脸挂泪,楚楚动人。
“我怎么听说这个宅子里出了不少事儿了?”
陈岩可不是好骗的人,他盯着画中的美人儿,目光似箭,道,“这又怎么解释?”
“这个啊,”
少女捋了捋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解释道,“公子,这宅子不光是只有我一个鬼魂,后宅之中还有两个女鬼,叫做秋容和小谢,她们两人最是善于引诱青年男子,采补其精血,以前之事都是她们所为。”
“原来是这样,”
陈岩好似相信了一样,慢慢踱步到角落,取下案上的火石,轰得一声,将火盆点上,跳动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平静如枯井,道,“除了你,还有那个什么秋容和小谢,宅中还有没有其他的鬼怪?”
“其他的?”
少女侧着小脑袋想了想,目光闪烁道,“后山还住有一个,不知是人是鬼是狐,行踪缥缈,从来不跟我们打交道。我去了几次,都没有见到。”
“后山,”
陈岩想到白日登高之时,见得后山石骨嶙峋,松风带雨,岚气如云,气象万千,要是真有鬼怪,倒是不奇怪。
“公子,”
画中少女见陈岩半天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道,“我知道的都说了啊。”
“嗯,”
陈岩将火盆中的火拨的更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站起身来,来到画前,笑道,“我相信你的话。”
“谢谢公子。”
少女喜笑颜开,甜甜的小酒窝,格外迷人。
“不过,”
陈岩又上前一步,道,“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鬼仆,怎么样?”
“鬼仆?”
画中少女好似想到了可怕的事儿,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道,“什么鬼仆?”
“鬼仆啊,很简单。”
陈岩面上带笑,抚摸着凸起的细腻,道,“就是你放开身心,让我种下灵咒,你放心,这只是以防万一,我不会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的。”
“公子,以后我乖乖听你的话,”
画中少女目中含泪,作委屈娇柔状,娇声道,“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就不用下灵咒了吧。”
“你真的听话?”
陈岩目光平静,看不出喜乐。
“听话,保证听话。”
画中少女大喜,眉目弯弯,细声道,“奴家马上就炼形成功,可以白日出现,和常人无二,到时候给公子铺床叠被,扫榻相迎。”
说着话,少女双颊粉红,螓首牵着衣角,羞涩可人,即使是隔着画轴,依然有一种甜香,旖旎粉红。
“既然这么听话,我也不用你铺床叠被,”
陈岩面色一变,伸手摘下画轴,掷到火盆中,冷声道,“就让你死吧。”
“啊,”
火光上涌,画轴中的少女浮出身子,尖声道,“你敢这样对我,你不得好死。”
“可惜你看不到了,”
陈岩把火盆烧的更旺,火蛇乱吐,热气熏人。
“啊,”
画中的女子被火光一冲,马上变得模糊暗淡,显然是元气大伤,就连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我是……,祖父他不-会-饶-过-你-的。”
陈岩也没听清清楚,只以为对方是垂死状态下的威胁话语。
轰隆隆,
只是过了不到十个呼吸,火光升腾之中,画轴浮在上面,裙裾翩翩的少女不见了踪影,而血腥之气满室。
“好家伙,”
陈岩目光一凝,打开小窗,大袖一扇,将室中浓郁的血腥气送了出去,皱眉道,“这个女鬼果然是谎话连篇,看这血腥气,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对了,”
陈岩看着浮在火光上的画轴,完全是入火不燃,显然是一件宝贝,心思却不在此地,喃喃道,“害了这么多人命,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去,看来,这事儿不简单。”
“还有,当时那个牙行的王执事好像也有点问题,他好似是故意让我购买这宅子一样。”
陈岩眯着眼,神念如电,回想着王执事的话语,现在他才发现,对方总是似有似无地讲述大宅的紧缺,任何人不会出售,让眼前的这个白水云宅变得更为可贵,让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别的选择,而自己又身怀道术,不惧鬼怪,当然要买下来。
“嘿嘿,”
火光映照在陈岩的脸庞上,面色阴晴不定,到最后化为气定神闲,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走着瞧吧。”
天才壹秒記住『xzmao qu 】
轰隆,
随着最后一声闷雷响,原本嘤嘤的哭声彻底绝迹,只剩下经过火焰燃烧后还剩下的卷轴浮在火盆上,明光莹莹。
“这个卷轴,”
陈岩起身,抬手取过来,现在的卷轴好似不再是卷轴,而是细腻如蚕丝般的锦书,流光萦绕其上,似有似无。
“这是什么材料?”
陈岩刚刚拿起,就觉得有一种温温润润的气机从锦书传到自己的手指,然后再从经脉,到识海,神魂猛地一震,然后吞吐起来。
如甘霖,似清露,神魂上升腾起光辉,陈岩鼻窍中吐出三尺白光,铮然有声。
“难怪,”
好一会,陈岩收起锦书,藏在袖中,仔细回味刚才的感觉,自己的神魂好似泡在温泉中,非常舒服。
很显然,这一材料对神魂很有好处,原本画中的女鬼能够有此修为,此锦书作用不小。
“该去看看那两个了。”
陈岩大袖一展,轻身而起,如云中之鹤,几个起落后,到了后宅。
这是香闺。
檀香木榻,帷帐垂地,窗边的小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幽幽书香弥漫。
角落里摆放半人高的花瓶,里面插着弯弯曲曲的桃枝,上面开着细细密密的小花,火红似霞。
陈岩进去之后,目光一扫,望气见神,盯着帷帐道,“秋容和小谢,出来吧。”
哗啦啦,
话音一落,两点明光落下,初始只有盈寸,逐渐拔长,至地遂与人等,纤腰秀项,容颜出众,赫然是大小两个少女。
“奴家秋容。”
“奴家小谢。”
“见过公子。”
陈岩抬目看去,只见两个少女亭亭玉立,稍大的一个红裙罩身,髻云高簇,鬟凤低垂,丽色照人;另一个稍小的绿衣长裙,明眸善睐,只是眉宇间尚有稚嫩。
两女一个俏丽,一个稚嫩,一个娴静端庄,一个娇憨可爱,姐妹双姝,自有风味。
陈岩却是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道,“你们两个为何不去阴间转世投胎,反而要滞留在此地,为害一方?”
“这位公子,”
秋容微微万福,声音清脆,解释道,“自五年之前,我们姐妹两人就被杜玉娘用法力蹑来,这么多年都是受她奴役,根本连宅院都不能出去。”
“哦,”
陈岩不置可否,道,“你们两人放开心神,让我下了灵咒。”
“是,”
两女在画中女鬼杜玉娘的奴役下,早就吃够了苦头,换个主人对她们来讲,未尝不是好事。
“去,”
陈岩咬破食指,以自身精血为引子,凭空勾勒灵纹,倏尔一变,化为似圆非圆似扁非扁的灵咒,只是一闪,就落到两鬼之上。
刺啦,
不到半个呼吸,两女光洁的额头上就出现了一道形似弯月般的明纹,幽幽的光华闪烁,明灭不定。
“啊,”
两女娇呼一声,只觉得自己仿佛成了透明的一样,所思所想,都瞒不过对面之人。
“看来你们两人没有说谎。”
陈岩自然是毫不客气地运用灵咒之力,翻阅两人的记忆,然后满意地点点头,道,“没有血气,自然纯阴,难怪那个画中女鬼把你们拘来,要是好好培养,会是个好帮手。”
“去,”
想了想,陈岩用手一指,一道法诀生出,凭空映照在两女心中,文字,图形,变化,种种在心。
“这是炼形之法,你们两人有不懂之处,可来问我。”
陈岩挥了挥衣袖,开口道。
“是,公子。”
秋容和小谢心神一动,自然浮现出一只玉兔虚影,桂枝飘香,两人嗅到鼻间,身上顿时浮现出如水纹般的涟漪,阴气之体有了凝聚。
“果然不错。”
陈岩点点头,两女都是纯阴之身,资质不凡,修炼这门道术,相得益彰,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有小成。
“这样的话,”
陈岩起身走出香闺,看向拔地而起的后山,郁郁青意笼罩之下,平添三分神秘,道,“只剩下最后一个神秘人了。”
周府。
台榭之美,砌云凝石,花木交映,涉趣成赏。
周然翻着书页,上面是龙蛇大字,是一个个的名字,分为甲乙两等,赫然是这次院试考中生员之人。
“陈岩,朱煜,孙人峻。”
周然念出三人的名字,他们三人是此次院试的前三名,都是文章道理精纯,崔学政评价可中举人之辈。
“朱煜和孙人峻肯定不行。”
周然想了想,把朱煜和孙人峻划去,两人一个是通判之子,一个是推官之子,本身的家族也是在金台府根深蒂固,要是真对他们动手,说不定会引起大乱子。
“那只有这个陈岩了。”
周然有了决定,转身问道,“陆大人,这个陈岩如何?可否要望气一看?”
“不必,”
一个人影长袖广衣,姿态出众,他笑了笑,目光温和,但自有一种自信从容,道,“我见过朱煜和孙人峻,能够力压两人,取得案首者,绝对是符合要求。”
“那就好。”
周然放下心来,隐隐有所期待。
“找个机会见一见面,我亲自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