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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帝国民风虽然彪悍,但长安城做为首重之地,无数朝堂部衙军营散布其间,达官贵人居住其中……平日里的治安理所当然无比良好。

    除了割手掌生死决斗会产生几具尸体外,长安城内极少有非正常死亡案件的发生,当然像chun风亭那夜经过宫中陛下默允的杀戮自然不包含其内。

    所以当南城湖畔命案发生之后,清晨中的长安府衙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新任的司法参军带着仵作蹲在验尸房里不敢出mén,值日班头带着逾百名衙役浑身大汗奔走于市井之间,刚刚起床的现任长安府尹上官扬羽大人的脸sè则是极为难看。

    “大人,那凶徒定是个老手,从命案案发地四周散开查探,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只是在朱雀大街侧巷里找到了一件衣服,估计是凶徒落下的。”

    负责大案要案侦辑工作的刑责官员,恭敬把手中那件破烂不堪的外衣和另一块布片递了过去,说道:“非是下属们办事不力,羽林军他们也追丢了。”

    上官扬羽接过那件破烂外衣,然后拿着那块布片对着堂外透进来的晨光看了两眼,三角眼缩的快要变成两颗黄豆,却看不出个所以然,哑声问道:“让司里老人查查这件衣裳,如果衣料查不出线索,就着重看看针线功夫。

    “这件衣服是兰绣坊的成衣,先前已经有人去叩mén问过,这种样式大小的成衣是几年前的出产,卖出去了不知多少件,这件明显是旧的,所以……”下属抬头看了一眼大人脸上的神情,小心翼翼说道:“无论针线还是衣料都查不下去。”

    “上官扬羽轻轻抚摸颌下稀稀落落的胡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淡然说道:“朝廷养着我们这些官员就是为了做事的,不好查难道就不查了吗?”

    下属犹豫片刻后凑上前去,低声说道:“大人,凶徒遗下的这件外衣被剑锋劈出了无数道口子,但偏生没有染上一丝血迹,根据属下的判断,只有两种可能。”

    “说。”上官羽扬不耐烦他这慢腾腾的xing子,恼火说道。

    “第一种可能就是那名凶徒贴身穿着件非常高级的软甲,但看这衣服上的裂口,尤其是某几处裂口的位置,就算是帝国最好的软甲,也无法防到那处。”

    那名下属又看了他一眼,声音压的更低了些:“那么就只有第二种可能这名凶徒乃是位武道巅峰的强者,普通兵刃甚至是飞剑根本只能切开他的外衣,却根本无法穿透他的护身元气层,那么自然就不会流血。”

    听到武道巅峰强者这几个字,上官扬羽抚须的手指骤然一僵,看着下属的眼神瞬间变得寒冷起来……单凭护身元气便能硬抗剑师飞剑的武道强者,那得是怎样生猛的角sè,这样的强者整个帝国都找不出来几个。

    “胡言luàn语!”上官扬羽冷冷盯着下属的眼睛,寒声说道:“我大唐武道巅峰强者,就是那四位功勋卓著的大将军,且不说这四位大将军领受皇命长年驻守边疆,就算他们如今身在长安城,难道你想说堂堂大将军会犯命案?”

    那名下属连连躬身,示意自己并无此意。

    “如果是来自异国的武道巅峰强者……更不可能。”

    上官扬羽脸sèyin沉说道:“这等人一进长安城,朝廷便会严密监视,若他们敢稍有异动,难道就不怕国师大人直接把他们镇压了!”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那什么才可能?下属在心中叫苦连天,抬起头来用期盼目光看着大人,心想那您得指条路让我们走啊。

    “按常规程序,湖畔命案先行存档,然后尔等用心办差查案,争取早日破案。”

    上官扬羽缓声说道,这话里隐着的意思非常清楚,所谓争取早日破案,重点是在争取上,就算你不能早日破案,只要朝廷上峰无人发问,那就没有谁会在意。

    看着领命退下的下属,上官扬羽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手帕用力地擦拭掉脸上的汗水,微红的酒糟鼻顿时被擦的更红了几分。

    听到命案真凶极有可能是位武道巅峰的强者,这位新任的长安府尹大人便生出了退意,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肯定非常麻烦。

    身为大唐帝国高级官员,上官扬羽虽说xing情卑劣不堪,但还不至于连这点担当也没有,但他清楚如果这个命案牵涉甚广甚深,那便不是长安府能单独解决的问题,而如果别的部衙都不出手,那便说明朝廷里有人不想把这事nong成麻烦。

    “陛下恩德浩dàng。

    他一揖双手遥向北方恭谨行了一礼,丑陋的脸上满是感激涕零的神sè:“把下官从司法参军提成长安府尹,陛下对下官大德厚爱,下官如何敢为陛下添luàn?”

    南城有座黄砖砌成的旧塔,塔身破损不堪,又有青蔓缠绕其间,看上去似乎随时可能倒塌,然而这般多年过去,旧塔依然立寺庙之间,眼看他人起高楼他人起矮楼他人起青楼,沉默安宁无语。每年chun时有无数大雁自南归来,大雁往固山郡诗阳湖度暑之前,总会飞经长安城,然后在这座旧塔四周盘旋多日,其时雁影遮天,鸟鸣阵阵,场景蔚为壮观。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些飞行高天,夜宿水畔的大雁会出现在热闹的长安城内,会对这座旧塔如此感兴趣,但时日久了自也看习惯了,近些年万雁飞舞的场景更是成为了长安百姓赏chun的又另一胜景,而那座旧塔也有了一个名字:万雁塔。

    如今的万雁塔塔顶住着一位和尚,与龛内青灯佛像,桌上经书笔墨相伴,极少下塔,更少与那些后园里的好禅妇人相见。

    这和尚自号黄杨,止是大唐御弟。

    今日他迎来了一位身份同样尊贵的客人。

    大唐国师李青山看着桌旁抄经的僧人,说道:“昨夜……朱雀醒了。”

    黄杨僧人头也未抬,平静回答道:“前代圣人留下来的神物,动静之间自有真义,哪里能让我们这些还困在红尘中的凡夫俗子知晓,青山道兄何必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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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山淡然应道!”既在红尘!中,如行能不被红尘气,息所忧?”

    黄杨僧人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陛下既然在宫中,你为何不在宫中?”

    “规矩乃死物,人不能被死物所拘。陛下大部分时日都在宫里,难道我就要天天被拘在宫中?你可以日日躲在万雁塔内修经,我这个昊天道南mén之主,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更何况长安城内谁能对陛下不利?””

    昊天道南mén……”黄杨僧人轻声重复了一遍,脸上泛起一丝说不清意味的笑容,轻声感慨说道:”我大唐硬生生从昊天道里分了个南mén出来,真不知道每年你回西陵时,怎样才能抵挡住那些大神官们眼眸里喷出的怒火。

    李青山傲然说道:“闭了双眼,坐在神殿之上,不去看那些师叔师伯的老脸,聋了双耳没有桃树的概山里,不去听深山庄严钟声。”

    “南mén每年该缴的银子一分不少,他们还想怎样?难不成还真能把我定成叛教逆贼诛杀?那西陵上那些老道们们必须得先灭了我大唐帝国。

    黄杨僧人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昊天道南mén是大唐帝国与西陵神殿之间平衡的产物,实际上代表着大唐帝国在世俗宗教战争中获得的最大胜利,存在世间每多一日,西陵那些道家高人们脸上便要难堪一日,他修行的是佛mén本领,对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发表太多看法。

    “昨夜朱雀醒了。”

    李青山把谈话拉回最先前的话题,冷冷看着黄杨和尚说道:“不论愿不愿意自扰,已经惊扰了很多人,我身为大唐国师不可能面对朝廷的疑问却给不出答秦。”

    黄杨和尚看着身前案上的佛经,看着经书上那些用朱砂心血润成的鲜红墨迹,沉默片刻后应道:”所以你来寻我找答案?””

    朱雀醒之前,南城府名剑师被人砍掉了脑袋。”

    塔间bi仄,李青山绕过小木桌,两步便走到了塔边,目光穿透极小的琉璃窗向塔外望去,越过层林暑意,落在湿气蒸腾的南城里。

    “死的剑师曾经是军部的文书鉴定师。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师承西陵……手剑诀来自我昊天道mén。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没有替西陵师叔伯们向帝国兴师问罪的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剑师死之前驭剑破了凶手外衣,但那凶手却没有流血。”

    听着这话,黄杨僧人若有所思,缓缓应道:”武道巅峰的强者?”

    李青山转过头来,纳袖于身后,静静看着僧人说道:”帝国的武道强者都不可能出手,南晋大河燕国等地的武道强者都在朝廷的监视之中,所以这种可能xing极小,所以我怀疑是不是月轮国那些苦修和尚潜进来发疯。”

    “所以你来问我。”黄杨僧人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先前说过的话。

    “世间传说,你曾去过荒原上那处不可知之地,我知道这并不是传说,而是真事。既然如此,关于月轮国那些苦修僧人的事情,我当然要来问你。”

    “我是大唐平州府人。”黄杨僧人敛了笑容,静静回答道:”而且我并不相信月轮国的僧侣们会无缘无故冒险潜入长安城杀人。””

    那你怎么解释凶徒衣上无血之事?”李青山看着他的双眼问道。

    黄杨僧人眼眸宁和,缓声回答道:”朱雀因怒偶醒,凝天地之息为无名之火,其火足以焚化万物,更何况只是一些粘稠血渍?说不定那凶徒已然成为灰烬。”

    这位大唐御弟,佛法jing进的僧人果然了得,竟是轻描淡写间便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然而这并不能完全解释所有的问题。

    李青山蹙眉问道:“纵使你我全力施为大概也只能令那绘像懒懒睁开眼睛看上一眼,能信朱雀苏醒动怒的人这世间有几个?若真是那些传说中的前辈,他为什么要来长安城杀人?他为什么要冒险引动朱雀的怒火?为何没有任何征兆?”

    黄杨僧人微笑道:”还是那句话,前代圣人留下的神物,动静之间自有真义,哪里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体悟?那位可能来过长安城的前辈若真的已经超脱知命境界,身具天启之能或无距之念,那他的目的也不是你我所能猜想。”

    圣人,神物,天启,无距,这些词汇回dàng在万雁塔塔顶bi仄的空间里,纵使是大唐国师和jing妙佛子,面对这些超凡脱俗的存在也不禁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天君十三年……真的不大平静。”

    李青山轻轻叹息一声,转身望与玻璃窗外被拘成数个手掌大小的天空,天空中那些飘着的白云上那些聒噪的鸟儿,悠然说道:”没有什么大事,但总有些令人心神不宁的小事,我在想是不是应该起一卦。””

    佛mén弟子修禅不修命。”黄杨僧人看着他的后背,平静说道:”我从来不相信韩卦卜这种事情,请您不要忘记,当年钦天监观星最后惹出了多大的风波,如今看来,那句夜幕遮星,国将不宁的品鉴实属荒唐无稽。”

    李青山负看观云,淡然说道:”流云有心,星移有意,任何当下看着荒唐无稽的命运推断,当命运走到下一个关口时,人们最终会发现,不是推断荒唐无稽,而是命运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容易变得荒唐无稽。””

    就算国师大人你所言不差,但不要忘记,当年来自西陵的神官授你道法时做过的点评,纵使你有窥天之能,却要拿寿命做代价。钦天监观星口鉴惹出无数风波之时,皇后娘娘为求自清,苦苦哀求你算上一卦,你都不肯答应,难道今天你却要为心头微cháo,为莫名感应而自折寿数?””

    天机不可测,我李青山还想多看几年大唐繁华,如何苦心自折寿数。”李青山缓缓蹙起双眉,看着塔下寺外热闹摊贩顶着暑意呦喝,说道:“但拼着大病一场,我也想看看究竟这方棋枰之上,究竟落下了怎样的变数。”

    黄杨僧人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试目阻止对方,将桌上佛经笔墨移开,自匣中取出黑白棋子与一方棋枰,放在书案之上。

    李青山转过身来,走到桌秦旁,没有做出任何繁复玄妙的施法动作,只是轻拂道袖,抓起两把黑白棋子极随意地扔到棋枰之上。

    数十枚哑光棋子在木制棋枰上撞击滚动旋转,发出清脆的声音,过了很长时间才渐渐平静下来,依遁着命运的旨意,沉默地落在自己的方位不再移动。

    李青山和黄杨僧人的目光同时落到棋盘上一枚乌黑棋子上,这枚棋子不欺直线,不控天元,不拘方格,就那般斜斜落在某处,随意而怪异。

    棋秤上的纵横线如同人间行陌大道,棋子有若旅人马车,在路口停留,倾盖相问,或者如故,或者成敌,或者倒两碗茶饮后不再相见,平静如常,纷争如常。

    只有一辆马车横亘在一条通天大道的正中央,不向前进,不向后退,不与路旁同行旅人家喧,也没有冲撞破开一切的意思,只是沉默地堵在那里。

    就是这一堵,顿时堵的纵横相jiāo的阡陌大道上一片异样,南归的人无法南归,西去的人无法西去,想要拔刀互见的世敌隔着它无法相见,想要相亲相爱的恃侣隔着它无法拥抱,平静变得生涩,纷争变得混luàn。

    “这就是枰上的变数吗?”

    看着那枚乌黑的棋子,看着纵横陌道间那辆沉默的马车,大唐国师李青山表恃依然平静,脸sè却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像是在这刹那时光里患了一场重病。

    万雁塔顶一片死寂般的沉默,这沉默不知维系了多长时间,终于被李青山沙哑而疲惫的声音打破,声音空泛听不出悲喜恃绪。”

    这个变持……要死了。”

    黄杨僧人闻听此言微微一怔,看着那枚黑sè棋子缓缓合什,面露慈悲。

    就在这时,李青山眉梢挑起,眼瞳里异sè闪过,说道:”不对,又有变数。”

    黑夜来临,暑意未退,窗外蝉鸣依旧,书院旧书楼二层楼内一片安静,东窗畔那位清秀纤小的nv教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西窗下那个重伤将死的少年依然依墙箕坐,他脸sè苍白双眼紧闭,似乎下一刻就将陷入永久的黑甜梦乡。

    不远处有排靠着墙的书架,书架侧面上的繁复纹饰微微一亮,然后悄无声息滑开,片刻后,一个穿着书院夏袍的胖子少年气喘吁吁地挤了过来。

    就在准备艰难蹲下身躯,去书架下方chou出那本《吴赡炀论浩然剑》时,胖子少年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青稚白嫩的面容上浮现起一丝狐疑之sè,转身望去。

    看着不远处墙边那个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般的少年,他紧蹙的眉máo渐渐舒展开来,啪嗒着厚嘴唇儿感叹道:”书院什么时候又来了个比宁缺更拼命的家伙?”

    终于比前两天早些了,多二章争取两点之前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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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于内心深处坚信的某种因果律,宁缺并不相信自己自己会就此死去,但今天受的伤实在太重,而且胸口处穿着的那根无形长矛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所以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六年,他终于不得不开始正式思考死亡的问题。

    他醒了过来,然后在第一时间内努力地睁开了双眼,用最后的力量抬起头打量四周,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冥间,世间是否真的存在冥间。

    一张很白很圆的大脸出现在离他近极的空中,那张圆脸上的眼睛眯成了两个小点,小点里闪着疑感好奇的目光,正盯着他在看。

    因为这张大脸又圆又白光滑丰嫩,像极了家乡那轮久违的圆月,所以被伤势侵袭身体造成神智有些不清的宁缺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有种很亲近的感觉。

    他靠着墙壁,微微偏头看着近处的大圆脸,虚弱地笑了两声,说道:“冥间的夜叉应该长的很黑,我应该是还没有死,那么,你是谁?”

    近在咫尺的大圆脸没有吓到宁缺,他忽然睁开眼睛,却把陈皮皮吓了一跳。陈皮皮瞪圆了眼睛,盯着对方苍白的面容,说道:“我更想知道你是谁。”

    宁缺抬起颤抖的右手捂住看似如常、实际上痛苦空虚难当的胸口,蹙着眉头向旁边望去,确认自己还在旧书楼二楼之上,窗外夜sè已经深沉,而窗畔那位nv教授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不禁有些惊疑微寒,nv教投为什么会对自己视而不见?

    现在除了他自己,基本上已经没有书院学生会上旧书楼二层楼,更何况是深夜时刻,想到那些明显是在夜间留下的来的笔迹,他愕然收回目光,看着身前那名穿着学院夏袍的胖子少年,声音沙哑问道:”陈皮皮?”

    陈皮皮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些,当然,再如何变大也不过是从绿豆变成青豆然后变成黄豆的过程,他瞪着宁缺不可思议说道:“你是宁缺?””

    正是在上。”宁缺死死盯着他的圆脸,眼中骤然生腾出一股给人强烈震撼意味的火焰,哑声说道:”你如果不想看着我死掉,就赶紧想法子救我!”

    陈皮皮没有问凭什么要我救你之类的废话,这些日子二人书信往来,虽未曾照面,但已经很了解对方的xing情。

    更何况白痴互骂,自称在上,调侃嘲讽互相帮助了这么多次,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而不伸手。

    两根手指搭上宁缺搁在腿上的手腕间,陈皮皮沉默把了片刻,忽然间眉头一挑,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盯着宁缺的眼睛,说道:“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怎么还没死?””

    没死不代表不会死,我已经快死了,你这个白痴还要说多少废话?”

    “你这个白痴,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在长安城里去治,还跑书院来磨蹭个什么劲儿?难道你专程就是来救我治伤?””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说你是天才吗?””

    天才和医术有什么关系?””

    你出的第一道题就是一道yào方。””

    方治不死人,你现在本来就应该死了,再jing妙的秘方也治不好你。”

    宁缺jing神已经极其虚弱,目光微散,望着身前这个家伙,说道:”我在这儿已经躺了整整一天,结果书院里没一个人理我,连平日里看上去那般温和可人的nv教授都如此绝恃地把我丢在这里,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

    陈皮皮低头,看见他身旁的那碗清水和两个馒头,说道:”师姐xing情恬静宁和,自己在后山茅屋里住着,向来寡言少语,她应该不是扔下你不管……””

    不用解释什么,书院当然要拒绝冷漠,温暖你我。”

    宁缺疲惫地抬起头来,看着暗淡星光下的陈皮皮,沉默片刻后牵动唇角自嘲一笑,说道:“反正我把这条命……jiāo给你了。”

    完这句话,他眼帘微垂,肩头一松,干净利落地重新昏mi。

    陈皮皮张大了嘴,看着墙角昏mi的那家伙,满脸不可思议。

    “这算什么?遗言都不jiāo待一句就昏了,你这是欺负我必须把你救活是吧?你这是耍赖啊!哪有像你这样办事儿的?”

    他一边恼火咕哝着……边艰难地蹲下身体,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右手轻舒,五根féi圆的手指闪电般在宁缺的胸口处连点数十下。

    先前草草看了看脉象,他就知道宁缺受了极重的伤,而且伤势正在胸口气海雪山之间,对于普通人甚至是一般修行人而言,这种伤势确实足以致命,但正如宁缺希望的那样,做为西陵和书院共同培养出来的绝世天才,陈皮皮虽然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绝世天才,但他真的是一个绝世天才。

    天才首要的气质便是自信,至于由自信延展出来的骄傲另当别论。

    陈皮皮的自信是全方位的,既然宁缺这时候没死,那么他坚信只要自己出手,宁缺便不会有任何问题口气海雪山处的致命伤很可怕吗?本天才施展天下溪神指,以书院不起码、手拈来天地jing纯元气,只需要分秒便能把你抬好。

    噫?陈皮皮忽然怪叫一声,手指如同触在火炭上般闪电收回,目光落在宁缺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胸口处,眉梢蹙的仿佛要折成几段,表恃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太怪了,太怪了,太怪了,这怎么可能……”

    厚实的嘴唇微微翕动,陈皮皮盯着宁缺的胸口不停喃喃自言自语,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声音变得越来越颤抖,越来越不自信。”

    有凌厉剑意借木物袭体而入,破了你的内腑血rou,应该是位修行者伤了你,但那修行者顶多也不过是个区区dong玄境界,停留在你血rou里的剑意,怎么可能抵杭本天才的天下溪指?老师授我的君子不器意,怎么没有半点用处?”

    “这剑意确实凌厉,是那修行者绝命前的拼死一击,宁缺你这个不能修行的可怜家伙,竟然把一个剑师bi到这种份儿上,确实值得骄傲得瑟,只是……如果我不能把你治好,我以后又拿什么在你面前骄傲得瑟?””

    不对!缭绕在你胸腹间的这股yin寒气息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触动我的道心?不对!怎么还有一股如此灼烈的气息!这等毁灭意味哪里来的!”

    陈皮皮满脸震惊,跌坐在地板之上,看着身前依墙低头昏mi的宁缺,心想你这家伙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身体里怎么出现了如此奇异恐怖的现象?

    他渐渐敛了脸上的震惊之sè,双手搁在膝头,缓缓闭上双眼,开始思考先前探查到的情况,偶尔抬起圆圆的双身前空中轻轻画出几道不知含义的手印,小心谨慎地继续查探宁缺体内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皮皮睁开双眼,看着宁缺,眼眸里的恃绪早已无法平静,只有无穷无尽的不解与惘然。

    根据他的判断推测,应该是有一股沛然莫御的灼烈力量,经由那名修行者用剑意在宁缺胸口处破开的通道,直接侵入宁缺体内,瞬间摧毁掉了那座诸窍不通的蠢笨雪山。按道理论,气海下方的雪山被直接榷毁,宁缺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死去,但不知为何,其时又有一道绝对yin寒的气息进入了这家伙身体内,在雪山垮塌融化的同时重新凝起了另外一座雪山!

    必须承认,在修行世界里,陈皮皮确实是个百年难遇的绝世天才,他没有亲眼目睹湖畔小筑的一战,没有看到自朱雀大街上那根翘起的顶翅,没有看到自苍穹投来的无形长矛,没有看到大黑伞如莲花般轻轻摆dàng。他也没有像国师李青山那般投棋卜卦,只是通过宁缺体内的伤势,便把当时的恃形推理的相差仿佛。

    只是……知道宁缺体内的伤是怎样形成的,不代表就能治好这种伤。

    “身躯内的雪山被摧毁后竟然还没有当场死亡,竟然转瞬之间又重新凝结了一座雪山,这是何等样玄妙高远的手呃……只怕观里的大降神术也不过如此,昊天光辉替凡人开窍,大概便也是走的这种毁灭重生的路子。”

    陈皮皮失神望着昏mi中的宁缺,颤着声音喃喃说道:”但我没在这家伙体内感到一丝昊天神辉的味道,而且西陵那几位大神官怎么可能来长安城?就算他们忽然变成白痴来了,又怎么可能耗尽半生修为替你开窍?”

    “如果不是大降神术,那是谁在你的身体里动的手脚?是悬空寺的人吗?不,那些光头和尚只会念经说禅,可没有这种现世手段,魔宗那些笨家伙更不可能,观里的师傅……他老人家也做不到。如此神妙手茶……不知道夫子能不能做到,但老师他正带着大师兄去国游历,没道理这时候回来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皮皮百思不得其解,痛苦地挠头,黑发在féi圆的手指间不停掠过,就像是疲惫的老牛在痛苦地犁着燕国的黑土地。

    陈皮皮很清楚,宁缺体内雪山被摧毁被重塑,看似是得了极大的机缘,但没有昊天神辉护体,这种极为粗暴的毁灭重生,基本上等同于死亡。宁缺胸腹处的雪山极为不稳定,随时可能崩塌,而那处的气息更是弱到近似虚无,生机已空,如果这个家伙想要活下来,除非有人以极弈妙的手段重新替他注入生机。

    天地之间元气衡定,哪里能从虚无黑夜里觅到生机?除非此时能够找到传闻中海外异岛上那些被元气滋养万年的奇花异果,垂死的宁缺才能有一线希望。

    可那些被天地元气滋养成熟的奇花异果又到哪里找去?书院里没有,长安城没有,整个大唐帝国都没能,他陈皮皮也没有。

    陈皮皮看着昏mi的宁缺,看了很长时间,然后低头从怀里取出一个晶莹剔透,不知由什么材质烧成的小瓷瓶,脸上露出痛苦犹豫的神恃,握着小瓷瓶的手臂变得颤抖,仿佛那小瓷瓶如桃山般重的无法承受。

    第三章争取四点半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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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仰望高远的天空,赞美昊天的仁爱,修行如何勤勉,悟xing如何过人,却从来不敢奢望能够飞上天空。因为他们知道,行路再难,也难不过上青天,由世间通往天穹的道路总是充满着艰难险阻,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昊天神殿在西陵,自号世间唯一能明悟昊天意志的光明教mén,但也没有听说过哪位大神官能够就地羽化,成为昊天光辉里的一属。

    西陵有种灵丸叫做通天丸,仅从便知道这种灵丸的珍贵,深藏某不可知之地内秘不示人,存世数量极其稀少。

    此时陈皮皮颤抖手中握着的瓷瓶里,却有两颗通天丸。

    “都说我是百年难遇的修道天才,入师mén后赐了三颗通天丸子,结果闹得观里深处的老道士们连着开了三天大会,要知道叶师兄当年都只吃了一颗啊……我吃了一颗,留一颗保命,本想最后一颗留给师兄日后冲关,就这么给你吃了?”

    “通天丸虽不能助人通天,但让普通人送服至少可以增十年寿数,让修行者服了或许可以直接跨境,我手里瓶中的丸子,如果送给大河国的国君,绝对可以换三万个温顺的处nv,就算要他把国君之位让给我,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把这丸子给魔宗那个唐火腿,说不定他会心甘情愿叛出师mén归附西陵。”

    “这么珍贵的通天丸,就让你这个可怜家伙拿来治伤?”

    如果是普通的金银财宝,甚至让自己损耗念力来救助垂死的宁缺,陈皮皮都绝对不会在意,但瓶中这两颗丸yào实在是太过重要,乃是西陵昊天道mén最珍贵的圣y如果流传到世间不知会引发多少动dàng,所以他非常挣扎犹豫。

    激烈的心理挣扎在脑海中不断冲突,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见这位胖胖的少年幽怨至极地叹息了声,看着昏mi中的宁缺有气无力说道:“那些和尚们总说,救人一命比修七层石塔都重要,虽然我不知道修那些难看的石塔有什么重要,但我觉得这话有些道理,虽然我还是认为你这家伙的小命没有这颗yào丸重要,但谁让通天丸子不会说话,而你昏之前无赖地把小命托付给我了呢?”

    所谓理由其实都不过是说服自己的借口,陈皮皮面露悲痛之sè,拧开晶莹透亮的小瓷瓶瓶盖,小心翼翼倒了一颗yào丸到自己掌心,然后送到宁缺嘴前。

    yào丸sè泽微粽,没有什么光泽,也没有什么异香奇味,更没有引来夜空里的百鸟欢鸣朝圣,只是散着淡淡的草yào味道,显得极为寻常。

    “如果你早点儿死了,这颗通天丸便能省下来,如果你没来书院,这颗通天丸也能省下来,如果……你丫那时候修行无mén苦闷的时候,没那么无聊在纸上留言,我也不会认识你,那么这颗通天丸也能省下来。

    陈皮皮把yào丸塞进宁缺嘴里,端起他身旁那碗清水灌了进去,用手掌轻按他的胸口助他化y面喃喃抱怨道,脸上满是悲苦痛惜神情。

    “如此聪明又毅力过人,而且悟xing也不差,偏偏气海雪山里诸窍不通,你这家伙还真是可怜,如果说你是个被昊天诅咒的少年也不为过。”

    宁缺依旧紧紧闭着双眼,但苍白的脸颊却是快速红润起来,陈皮皮怔怔看着他,哀叹道:“而如今你雪山被毁重建,说不定真的能通几个窍,又偏偏得了非通天丸不能治的重伤,又偏偏遇到了世间唯一有通天丸的我,而我又偏偏狠不下心来看着你去死,所以你啊,其实是个被昊天眷顾的少年才对。”

    融化垮塌之后的雪山,被那股yin寒的力量瞬间再度重塑,画面看似神妙,但那座雪山的构造却是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垮塌,内部冰川险dong可谓是千疮百孔,绝大部分孔dong并不能前后贯通,却让雪山变成被白蚁蛀空的木柱般脆弱。

    珍贵的通天丸被水化开,经由咽喉向下缓慢渗透,还没有来得及抵达宁缺的胃部,便化为淡淡的yào力,隐隐若繁星般的神辉,消散在他的腑脏之间。

    神辉照耀之下,远处的雪山再也没有垮塌一角又陡兀增高,安静沉默地站在苍穹之下,若圣nv一般高洁,像勇士一般坚定,缓慢融化,滋润着脚下的干涸荒原。

    一股生命的气息弥漫在那个奇异的空间世界之中,这股气息并不是来自苍穹之上的那轮太阳,而是来自世界的本原。昼夜在jiāo替,涓消冰溪在缓缓流淌,渐渐的,溪畔生长出了第二颗小草,然后蔓延成为草原。

    有成群的黄羊在青草间欢快地跳跃,有田鼠在地底欢快地啃食着草狠,草原深处生出了几颗青树,绿油油地令人好不欢喜。

    通天yào丸化散的速度很慢,被人体吸收的速度却是极快,当最后一丝yào力融进宁缺气海雪山之间时,他便醒了过来,而此时旧书楼外晨光已起。

    他疲惫地靠在墙上,眯着眼睛看着东窗外投shè进-< 书海阁 >-来的晨光,干枯的嘴唇微微翕动,轻至不可闻喃喃念道:“任何事情都有因果,都有存在的原因和理由……昊天老爷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自然有你的原因,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去。”

    “不是昊天老爷,是本天才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陈皮皮靠在他身旁的墙壁上,rou了rou发涩的眼睛,嘟囔道:“都一只脚踩进冥间的家伙,醒过来后也不把感谢的对象nong清楚。”

    宁缺疲惫一笑,静静看着他的大圆脸,真没有想到猜测很长时间的留言者陈皮皮,居然是这副模样,问道:“你怎么把这伤治好的?”

    陈皮皮挪动着féi胖的身躯,以背蹭墙,艰难地站了起来,然后双手扶腰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身体,轻蔑一笑,挥子说道:“说过多少遍,我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才,你这小伤若让寻常大夫看着,肯定让你直接躺进棺材,但对本天才来说,也不过就是轻轻挥一挥衣袖的小事情。”

    胖子少年向来认为自己是百年难遇的绝世天才,所以从小到大他一直在用天才的风度气度要求自己,羡慕诸位师兄的风范,最讲究一个风轻云淡。

    昨夜他为治好宁缺,送出了一枚世间难觅的珍贵yào丸,但既然送都送了,一味强调此事不免显得有些像市恩之举,这严重不符合他的审美情趣,所以他并没有解释细节,只是挥了挥衣袖,显得毫不在意。

    当然此刻如果有人站在他的正面……定能够看到他那张圆脸上的féirou,正在因为心中的痛惜与后悔微微chou搐。

    晨光之中,rou痛不已的陈皮皮转过身来时表情已然平静,他看着宁缺的眼睛,忽然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能看看……你身边这把大黑伞吗?”

    宁缺怔了怔,沉默片刻后抬头看着这厮说道:“我没力气,你自己拿。”

    于是这下轮到陈皮皮怔住了,他蹙着眉尖,看着宁缺沉默很长时间后,艰难地佝下身体,握住了那把大黑伞的伞柄。

    入手处有些微微的冰凉,做伞柄的木头应该是帝国北方某种常见树木磨成的,黑漆漆的伞面上不知涂着什么,显得有些油腻,除此之外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陈皮皮看着手中的大黑伞,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略一沉默后,把伞放回宁缺身旁,说道:“昨天夜里我chou空去打听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宁缺疲惫问道。

    “昨天朱雀醒了。”陈皮皮盯着他的眼睛。

    宁缺微微皱眉,想起自己重伤昏mi在长街时的感受,想起数月前和桑桑撑着大黑伞走过朱雀大街时心头无由生出的悸意,但他确实不知道那时候大街远处的朱雀绘像曾经苏醒,于是只是摇了摇头。

    陈皮皮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微一停顿后继续说道:“昨天长安城里死了个剑师。”

    宁缺沉默。

    陈皮皮似笑非笑看着他,说道:“你身上有很多剑伤,虽然早已不再流血,但那是被火烧合的,并不是旧伤。”

    宁缺笑了笑,抬头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受了这么重的伤,却没有回家躺着,而是坐着马车来到书院,只能说明你是在清晨受的剑伤,当时长安府索辑甚紧,你没办法回家,只好来书院暂避,长安府可不会拦截书院的马车,更没胆子来书院搜人。”

    “昨天清晨那名剑师死,长街上的朱雀绘像醒,你受了这么多剑伤,身上却没有一滴血,伤口全被无形火焰烧凝,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陈皮皮看着他,皱眉说道:“杀死那名剑师的人是你,令朱雀大动无名之火的人也是你,而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做到这些事情的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佩服佩服,你可以姓福,那我可以姓华。”

    宁缺疲惫靠向墙壁,说道:“问题是既然你费了千辛万苦才把我救活,相信你也不会把我送给官府,那何必问这些。”

    陈皮皮眉梢一挑,得意道:“因为本天才要向你证明,没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我!”

    宁缺微笑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西陵并没有你留言里说的那种大家族,影响力遍布俗世,只对书院有所忌惮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昊天神殿。”

    “你不是什么家族继承人,而是昊天道曾经选定的继承人,不知道你小时候那位师尊是昊天道掌教还是哪位大神官?而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被西陵昊天神殿寄予厚望,隔代指定的掌教继承人,被书院收留的绝世天才……怎么会这么胖?”

    打完收功!睡觉!明天必须早起!家里的洗脸告面全裂开了!漏水!要去找人来修!我像陈皮皮一样怒了!伤自尊了!因为那是我买的!刚好过了保修期!还很贵!我也想不明白为啥子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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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六章温暖的烛火匣

    听到这段分析,陈皮皮先是一惊,然后勃然而怒,觉得伤自尊了,脸sè一沉盯着宁缺,也不承认什么,压低声音冷厉斥道:”休得瞎说什么,不然休怪我一掌拍死你,似你这等小角sè,不要把把自己那点小聪明拿出来得瑟!”

    胖子天才少年神sè一肃,倒真有几分冷看天下的气势。然而宁缺却是毫无惧意,靠着墙壁,微笑望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你杀过人吗?”

    陈皮皮微微张嘴,想要嚣张回答几句,却说不出口,只好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宁缺用有趣的目光看着他,继续追问道:”总杀过ji?吧?”

    陈皮皮低着头把双手背到身后,指尖艰难地轻触而离,紧紧抿chun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左右扭动着féi胖的身躯,就像个受了委屈伤了自尊的死孩子。

    宁缺笑了起来,看着他叹息说道:”想来除了在路上无心踩死过几只蚂蚁,你这双白白嫩嫩的手连点血星都没沾过……那就不要学别人用生死这种东西威胁人,没有什么力度反而徒惹发笑,我倒要提醒你,关于我的事情你可别四处说去。”

    听完这番教币,陈皮皮以袖掩面羞傀而走。

    尚是晨时,还可以去书舍听课,但丙好从死亡的冥间艰难挣扎回来,身体jing神异常疲惫虚弱,宁缺自不会去扮演听话的好学生。而且昨日有些模糊的记忆中,隐约有一段是nv教投答应替他请假,所以他决定回临四十七巷家中休息。

    以大黑伞为杖,垂伤之后的少年缓慢走出了旧书楼,像个晨练的老人那般微佝着身子,迎着晨光自湿地边缘散步而去,穿过清幽侧巷,走到了书院的正mén外。

    书院简朴石mén外是一大片像毡子般的美开青sè草甸,草甸中间隐着十余条石板砌成的车道,车道边缘和草甸深处没有什么规律植着很多颗huā树,时入盛夏,树上的huā朵早已被茂密féi嫩的枝叶雏果代替,垂坠欣喜。

    草甸青树石径尽头有一辆马车,那辆马车已经在那里等了很长时间,马儿都疲惫地低下了头。车畔蹲着个穿shinv服的小姑娘,她已经一天一夜不曾睡觉,黑黑的小脸蛋因为疲惫和担忧惊惧变得有些微微发白,如同抹了陈锦记的脂粉一般。

    昨天清晨没有等到宁缺杀人归来,又有表恃严肃的衙役四处询问,听着长街之上匆匆的羽林军马蹄之声,桑桑便知道出了问题,她强行压抑住尽头的不安,在老笔斋里沉默等待,但当马车回来宁缺却依然没有回来,她终于等不下去了。

    询问车夫,确认宁缺晨间坐着马车去了书院,桑桑略一思忖,直接拿出了十两银子,请求车夫把自己载到书院,然后就一直蹲在马车边草甸青树旁默默等待。

    她不知道宁缺有没有受伤,但知道他肯定受了极重的伤,可能暗自藏身书院某处养伤,所以她不敢去问书院里的教习和学生,她只能等待。

    蹲在草甸青树旁,看着书院的石mén被黑夜笼罩,被朝阳唤起,看着里面书舍的灯火点亮又熄灭,听着那些学生们朗声诵书,看着小小旧鞋前的蚂蚁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看着有人走进书院,有人走出书院,但就是没有看到那个家伙。

    书院学生乘坐马车前来,看到宁缺的inv蹲在道旁,难免好奇,有人曾经上前问过几句,但她却是理都不理,倔犟地闭着小嘴不发一言,只是看着书院mén口。

    看了整整一夜,仿佛看了整整一辈子那么久,桑桑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影。

    她rou了chā发涩的眼睛,微白的脸蛋渐渐放松渐渐有了血sè,闭上眼睛抱拳于xiong喃喃念丫几句什么后,以手撑膝快速站了起来因为蹲的时间太长,细细的tui部气血有些不通,她瘦小的身躯一葬摇晃竟是险些跌倒。

    宁缺撑着大黑伞,缓慢走到她的身前,看着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的小黑脸,看着小脸上的疲惫担忧,心中涌起一股怜惜。虽说他主仆二人这一世共同经历的生死次数太多,但越过生死之后能见到对方,依然是一件最值得高兴的事。

    他极自然地张开双臂,想把桑桑楼进怀中,却忽然发现inv现在的个子比在渭城时竟是高了一小截,已经到了自己xiong口,下意识里怔了怔,没有继续把她搂进怀里,而是伸出手落在她头顶,带着微笑rou了rou。

    桑桑仰起小脸,咯咯一笑。

    二人转身互机搀扶着向马车走去,极有默契,没有在书院mén口多说一句话。

    车夫打了一个呵欠,昨夜他在车厢里将就着睡了一夜,身体也已极为疲惫,但拿着十两银子,疲惫不在话下,只见右手轻挥马鞭在空中挽了个huā儿,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左手轻提缰绳,马蹄踏地声中,车缓缓开始够动。

    车厢中宁缺声音微哑说道:“很累,回家再说,刀在下面,呆会儿记得拿走。”

    马车驶抵临四十七巷,疲惫伤重的宁缺仿佛睡死过去一般,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桑桑取出那把朴刀塞进大黑伞里再系到背上,然后在车夫的帮助下,像拖装粮麻袋一般把他拖进了老笔斋,塞进了薄被之中。

    酷暑夏天,再薄的棉被终究还是棉被,宁缺被捂的满脸通红,出了一身大汗,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终醒了过来。

    睁开双眼,确认自己回到了家中,他深吸一口气,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余悸终于有了余暇散发开来,让他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冰冷。

    盯着屋顶那几片透光琉璃瓦,他沉默很长时间后,忽然开口说道:“最近这些天我和你提过那个叫陈皮皮的书院学生……你帮我记一下,我欠这家伙一条命,以后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提醒我想办法还给他。”

    桑桑这时候正在向桶里倒滚烫的开水,准备替他擦拭身子,没有想到他醒了过来,闻言一怔,坐到他身边疑感问道:”怎么还?””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做的,但我这条命应该是他救回来的。我对你说过很多遍,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你我的命更重要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么将来无论huā多大代价去报答他都理所应当。”

    然后他看着桑桑若有所思的小脸,笑着提醒道:”但不能拿我们的命去还。”

    “少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桑桑盯着他依然苍白的脸颊,轻声认真问道。”

    那个茶艺那是个修行者,我受了很重的伤,最后只记得昏倒在一条大街上,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宁缺想着从昨天清晨到此时的连番奇妙遭遇,尤其是那些昏mi时隐隐然模糊的感受,眼眸里泛过一丝mi惘之sè,皱着眉头重复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做些吃的,我有些饿了。”他不喜欢这种有变化发生在身上而自己却一无所知的局面,皱眉思索不得其解后,便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恃。

    忽然间他想到一个问题,看着桑桑面lu乞求之sè说道:”不要煎蛋面也不要féi肠面,更不要昨天剩的酸辣面片汤,这么热的天气,肯定都馊了……看在少爷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差点儿死掉的份上,咱今晚掏钱吃顿好的吧。”

    桑桑被他这句话说的鼻头一酸,心想我只是个inv,难道还敢天天苛扣你不成,还不是想着日后少爷你要娶少nǎinǎi,总得替你攒些银钱。

    “我给了车夫十两银子……”

    她低着脑袋轻声说道:“先前少爷你昏睡的时候,我去隔壁古董店寻他家老板娘要了碗泡萝卜,已经倒进锅里和鸭子一起炖了,再过会儿便能好。”

    完这句话,桑桑从桶里拎起滚烫的máo巾拧了拧,然后放到宁缺手能触着的地方,向屋外走去,被烫的有些微红的围裙上轻轻擦了擦。

    给了车夫十两银子桑桑就是要通过这句话告诉少爷,自己虽然年纪小,虽然节俭,但却不是个不分轻重的inv,该huā银子的时候,可没有什么舍不得。

    宁缺躺uáng上看着窗外那个忙碌的小小身躯,想着先前她那句话里隐着的恚恼味道,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没想到桑桑看见他uáng头支着身子,竟是迅速走到窗边,没好气说了句好生休息,便把外窗紧紧关住。

    屋内光线顿时变得十分昏暗,除了头顶那些琉璃瓦透下的微光,就只有桑桑提前就在桌上点亮的一盏温暖烛火,静静地陪伴着chuáng上的他。

    宁缺静静看着桌上那盏烛火,脸上的笑容渐缚敛去。

    茶艺师颜肃卿是个修行者,这个隐藏因素严重破坏了他的计划,如果不是够狠够幸运,或许在湖畔小筑他就已经死去,根本不可能逃到那条大街上,更没有机会在书院里潜藏一夜,然后遇见陈皮皮这个西陵的小神棍。

    在大街上昏mi的那段时间,他知道肯定有些事情发生,不然无法解释身上那些伤口为什么会愈合,也无法解释xiong口处那道无形长矛所带来的痛苦,只是他确实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陈皮皮又对自己做了什么。

    思虑凝滞,体伤神损,酷暑夏日被捂出一身汗,他觉得身上的皮肤一片粘腻有些厌烦,便想擦拭一下,然而他的要触到湿máo巾的时候却僵住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与湿máo巾之间好像多出了浅浅一层阻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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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世间有一条像废话般的真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在世俗世界里,有没有的标准很简单:看得见的东西如山便是有,听得见的东西如音也是有,触得见的东西如火同样是有,但如果你看不到听不到也触不到,那自然便是没有。

    这个标准并不适用于修行的世界,那些弥漫在天地间的呼吸或者说元气,那些经由气海雪山轻奏而呜引发元气震动的念力,无法被平凡人感知,他们看不到听不到也触不到天地之息和修行者的念力,但并不代表这种事物就不存在。

    初境又称初识,指修行者之意念自气海雪山外放,明悟天地之息的存在。感知,指修行者初识天地之息后,还能与之和谐相处,甚至进行一些感觉上的jiāo流接触,这两个最初的境界被统称为虚境。

    一个平凡人能否踏上修行之路,可以通过上面的论述做出最简单的评判:如果他能够看到听到或者触到天地之息或是意念,那他就真的已经站在道路上了。

    宁缺怔怔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看着指腹与湿máo巾之间那层薄薄的缝隙,看着那些蒸腾的热气,知道自己感受到的并不是这些热气,而是一些别的东西。

    这种感受用触碰到来形容并不准确,更像是一种感知。

    人类的大脑里有jing神,jing神产生意念,意念是想,而念力便是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类似此等模样而产生的某种玄妙力量,也就是思想的力量。

    宁缺此时重伤未愈,疲惫乏空,脑海中清明一片毫无杂念,只有一种想法,他想拿起那块冒着热气的湿máo巾,好好擦拭一下自己的身体。

    似乎天地间流传着的那些气息,这一次终于听懂了他的思想,感受到了他思想的力量,从屋檐间,从窗缝里,从棉被中,从每一滴汗水里渗透出来,以超乎速度范畴的“速度”汇聚在他的指前,落在了湿漉滚烫的máo巾上。

    房间内死寂一般的沉默,宁缺像月轮国那位著名huā痴少nv样痴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用尽全身力气保证颤抖的手指没有抖成残影,以前所未有的小心谨慎保持着这个姿式,如同一个被冻僵了的鹌鹑。

    过了很长时间,他极其缓慢地挑起了眉梢,像慢动作般微微偏首,惊疑不安地看着自己的指尖,然后慢慢闭上了双眼,强行压抑住心头的ji动兴奋,开始冥想。

    多年前在开平市集拿到那本太上感应篇,从那之后宁缺无时无刻无地不在冥想,睡觉之前在冥想,起chuáng之后看着朝阳发呆冥想,赌赢了三碗米酒高兴之余不忘冥想,浑身浴血跳进梳碧湖后在冥想,虽然很可悲地从来没有感知到天地间流淌的那些元气,但进入冥想状态的纯熟度,却绝对是世间最顶尖的。

    万念俱空。

    固守本心。

    由意驰行。

    来此世间漫漫十六年,体内气海雪山诸窍不通,被无数次摧毁希望的宁缺,终于第一次听到或者说感觉到了那道悠长平静的呼吸声,那是天地的呼吸。

    他敢用将军府里最疼自己的母亲名誉发誓,这声悠长平静的呼吸声虽然轻微,但绝对是他所听过最美妙的声音,比梳碧湖马贼跌落坐骑的声音更美妙,比张贻境瞪着眼睛挣扎弹动的声音更美妙,甚至比钱袋子里银绽撞击的声音更美妙。

    悠长平静呼吸之间,有青叶舒展,有yànhuā盛开,有百禽鸣叫,有巍巍乎高山,有洋洋乎流水,有州头楠子落,有百册争渡急,有地之厚广,有天之静远。

    宁缺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天地呼吸的美妙,思来想去,只有当年听到的那声微弱呼吸声可以比拟仇――那年在道旁死尸堆里拣到被冻的浑身青紫的小桑桑,他解了衣裳把小nv婴抱在怀中抱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听到的那声微弱呼吸。

    这一刻,他终于隐约记起昏mi于长街时听到的那些声音,明悟了那些声音的意思一一那些来自街畔拴马石柱,酒肆幌子的喘息。那些来自深院古槐,座下青叶的喘息……那些来自石狮木楼,街道皇宫城墙喘息,都是天地赐予它们的生息。

    耳中听到的是平静悠长来自远古必将走向未来的呼吸,手指触到的是并非实物却能确定其实在的存在,房间mén窗紧闭,却有轻柔如风的bo动缓缓缭绕在他的身周,不,这种bo动比风要凝重,更像是静潭碧水一般温柔,却又比水更加轻灵。

    终于确定感知到了什么,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心深处喷涌而出的情绪,醒了过来,看着房间墙上自己写的书卷,看着简陋的梁柱huā纹,目光中充满了ji动兴奋,还有一条极为复杂的情绪,他觉得虽然眼前mén窗紧闭,但自己似乎能够看到临四十七巷里那堵灰墙和那排青树,他知道眼前度将夜吧是世界看上去和从前的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今日之后这个世界对于他宁缺来说……必将不同。

    伸出依旧微微颤抖的手指,对准桌上那豆粒般的烛火,宁缺缓缓吸气,催动自己的意念进入气海雪山之中,然后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才缓缓释放出来。

    桌上的烛火摇晃不安,不知道是风,是他的手指所为,还是他的心luàn了。

    “过……就是天地元气吗?”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能感觉到,那里有一层极薄的存在,喃喃自言自语道,然后他沉声补充了一句:“这就是天地元气!”

    年轻稚嫩的面容上满是坚毅和肯定,没有任何动摇和自我怀疑。

    顾不得抓一件单衣披在身上,没有把鞋倒穿,因为根本没有穿鞋,宁缺猛地跳下了chuáng,双tui一软险些摔倒,强行撑住向屋外跑去,撞翻了chuáng边的水桶,腰被桌角狠狠撞了下,然而被巨大幸福感冲击的快要昏厥的少年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

    推开房开,冲进小小庭院正在砍柴的桑桑身前,他看着佝偻着小小身躯的inv,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声音有些沙哑,快要说不出话来。

    桑桑疑huo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极为怪异,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少爷,你没事儿吧?”

    她站起身来,习惯xing踮脚抬臂,想知道宁缺是不是被捂到发烧,烧到神智有些不清,却发现如今自己一踮脚居然能mo到他的头顶,不由高兴地笑了起来。

    宁缺伸出右手抓住她的细胳膊,把她小小的身躯用力搂进怀里,接在自己的xiong怀间,就像很多年前那样,喃喃念道:“你活着很好,我现在……也很好。”

    柴刀见血逃离长安城后,他很多年都没有哭过,今天依然没有流泪,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热,鼻头有些酸涩。

    桑桑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宁缺眼眸里淡淡的湿意,吓了一跳,然后她猜到了一些什么,小脸上满是震惊神情,两行眼泪涮的一下便从柳叶眼里流了出来。

    无语凝嗑绝对不足以渲泄主仆二人此时此刻的情绪。

    桑桑张开细细的胳膊,用力搂住宁缺的腰,痛声大哭起来:“呜呜……少爷这可是大喜事,晚上你可得多吃几块鸭rou。”

    拥抱结束,二人分开了一些距离,宁缺低头看着inv纵横于黝黑脸上的泪水,嘴chun微微翕动,似乎想要说几句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桑桑倒是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羞愧地低下头,抬袖擦拭掉泪水,一面chou泣一面低声说道:“我……我去叫松鹤楼的外卖,六两银子的席面。”

    “这还差不多。”宁缺宠溺rou了rou她的脑袋。

    桑桑进屋开匣取了银子,匆匆向铺子里跑去,忽然想到一件事情én前缓缓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咬了咬嘴chun儿,极认真说道:“少爷,以后再出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一定要记得带上我,在铺子里等你不好受。”

    宁缺静静看着她,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至少今年之内,我不会再做什么,你不用担心。”

    老笔斋铺mén早关。

    铺上挂看的小木牌本来写的东家有事,被桑桑在最短的时间内改成了东家有喜。

    既然是喜事,自然少不了饮酒助兴,主仆二人极奢侈地吃了松鹤楼六两银子的席面,喝了两大壶酒,不知道是因为太过高兴,还是心疼一顿饭吃了这么多钱,酒量惊人从未醉过的桑桑今日竟是极为罕见的醉了。

    宁缺看着醉卧桌上的inv,吃惊地挠了挠羔心想我还没醉你怎么就先醉了?

    把桑桑抱回房中,盖了层单被面,宁缺坐uáng边拿了把圆蒲扇替她扇风,同时驱赶一下那些恼人的蚊子,这些年来都是桑桑在服shi他,他已经极少做这些事情,但毕竟小时候做过太多次,所以动作非常熟练。

    巨大的幸福感与ji动兴奋就在圆蒲扇的摇晃之间渐趋平静,他开始默默思考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目光下意识落在杂桑小脸边的那把大黑伞上。

    这是将夜到现在为止,我写时感觉最美妙的一段情羊,写故事真的很辛苦,但能挣着不少的钱,便很幸福,可怎样也取代不了,我写出这段来时那股巨大的幸福感,这大概也就是这段情节的真义吧,合什,又酸了,但没办法,宁缺的鼻头都酸了,我写时也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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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晨发生的那些奇妙事情,宁缺已经隐隐然记起来了一些,向括长街昏mi时那如同幻境一般却非梦境的遭遇。修行者的强大在湖畔小筑内展lu无疑,就算他带齐了三把刀也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至于长街上的遭遇更是凶险,如果不是昊天赐他幸运,他根本没有可能活下来,更没有可能迎来如此大的机缘。

    他坚信昊天让自己降临这个世界自有其用意,所以他认为自己不会无缘无故的死去,这种信念支撑着他熬过了小时候最艰难的那段岁月,伴他度过了一场又一场的生死关头,而在他看来桑桑枕边的大黑命……就是昊天赐予自己的礼物。

    大黑伞看上去很普通,除了很大之外看不出来任何奇特之处。

    然而在昨日清晨那场凶险的战斗中,如果不是它在最关键的时刻挡住了那把无往而不利的飞剑,又挡住了颜肃卿凝集毕生修为的剑指,宁缺早就死了。

    拣到大黑伞的过程很寻常无奇,就像他拣到桑桑一样。

    很多年前,宁缺抱着小nv婴走在官道上,看着天sè好像快要下雨,刚好又看到道旁有把被人丢弃的黑伞,就顺便拣了起来。

    当小男孩的小手握住大黑伞很粗的伞柄时,这个世界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情况发生,乌黑yin云没有降下磅礴大雨,远处岷山也没有摇晃不安,更没有多少处黑烟冲天而起,某金甲神人破云而出巴啦巴啦说一大堆废话。

    年幼不知道节俭的他,在那个雨季之后便准备把这把黑伞扔了,因为他觉得这把黑伞实在是太脏,在溪水里怎么洗也洗不干净,而且太过沉重,背着黑伞抱着nv婴,还要和那些草原受旱南迁的蛮族流民抢官府派发的粮食,实在是有些麻烦。

    然而很奇妙的是,大概在是抱着大黑伞睡了太长时间的缘故,还是个瘦小汝婴的桑桑发现怀里没有大黑伞后便开始哭泣,无论宁缺怎么哄都没办法哄着,甚至就连偷来的糖水都没有效果,他只好万般无奈地又去把大黑伞拣了回来。

    此后数年间的很多遭遇,证明了桑桑的哭泣以及宁缺的决断无比英明,在随着老猎户打猎,以及后来单独打猎的过程中,这把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大黑伞渐渐显lu了越来越多的奇异之处。

    大黑伞油腻腻的伞面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竟是完全不惧火烧,不惧刀劈剑刺,凭借着这种奇异的特质,大黑伞救了宁缺和桑桑好几次,年幼的主仆二人,能够在崇山峻岭险恶世间活下来,其中有它太多的功劳。

    宁缺与桑桑和这把大黑伞相伴多年,早已把它视为生命中某个极重要的伙伴,所以桑桑当日才会在长安城mén口说出那句:“伞在人在,伞亡人亡。”

    除了不惧火烧,不怕刀劈剑刺,大黑伞还有很多的奇异之处,宁缺非常坚信这一点,只是自己暂时还没有能力去发现,需要慢慢去mo索。

    昨天清晨那场战斗,如同这十年间那几场最危险的战场一样,在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他近乎本能般把自己的生命完全jiāo给了身后的大黑伞,事实证明大黑伞没有令他失望,而他也同时发现了大黑伞的另一个秘密。

    能够让那柄来去无踪纵横掠行的飞剑失去所有威力,能够令一位剑师凝聚毕生修为也无法突破,这已经超出了大黑伞原先展现出来的物理防御特质,而进入了另一种更奇妙的境界,宁缺甚至隐隐感觉到,大黑伞极有可能克制修行者的能力!

    能够刀枪不如,能够水火不侵,还可以解释为黑伞的伞布是用某些珍稀材料制成,然而如果他的推断是正确的,那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大黑伞静静躺在桑桑微黑的小脸旁,它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弹,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可此时在宁缺眼中,被紧紧束住的油腻伞面却开始渐渐释放出一种叫做神秘的气息,那股气息有些寒冷,待仔细看去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面对神秘的事物,人类本能里都会感到恐惧,然而这毕竟是一个充斥着天地元气,有着诸多神奇传说的修行世界,-< 书海阁 >-宁缺自身又是最神秘事件的当事人,再加上自幼和这把大黑伞相伴,用它遮风挡雨,用它作枕安眠,用它为盾脱生,早已成了他和桑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哪里又能产生什么惧意。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重伤未愈又遇着足以眩晕的惊喜幸福,再加了几杯酒水,宁缺困竟早起,看着大黑伞便入了梦乡,下意识里隔着薄薄的被单把桑桑搂进了怀里。

    啪的一声轻响,蒲扇落到了地面上。

    一轮光线黯淡的太阳悬在寂静的荒原上方,环境昏暗如夜晚将要来临,四周的温度很低,一片最纯洁最极致的黑sè从远处蔓延而来,眼看着便要占据整个世界。

    荒原寂静不代表没有人,这里有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人。这些人没有抬头望天,而是看着宁缺,目光中饱含着期盼不屑疑huo非常复杂的情绪。

    宁缺知道自己又开始做梦了。不是冥想时做的那些大海之梦,是旅途中那个可怕梦境的延续,虽然清楚自己身在梦中,但他依然觉得浑身寒冷,仿佛荒原上这些人们的目光,无论含着何种情绪,都隐藏着某种微妙的敌意。

    黑sè逐渐侵安至荒原上空,纯净的夜遮蔽了半边天空,就在这时,荒原之上传来一记轰隆雷鸣,瞬间传遍整个世界。

    荒原上很多人被轰鸣的雷声击倒在地,痛苦呻yin。还能站立的人们脸上的表情忽然间敛去,似没有生命的雕像般重新抬头来看天,去看那道雷声响起的地方。

    圣洁的光辉瞬间照亮整个夜空。

    高远的苍穹之上,在圣洁光辉最中心最明亮的位置,有一扇无比巨大的金sè大mén缓缓开启,隐隐能够看到一位巨大的黄金龙漠然探出龙首。

    雷声,即是开mén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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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梦中惊醒,还是夜晚,宁缺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怔怔坐在床头,看着身旁酣睡的桑桑,下意识伸出手指轻轻拂平她蹙着的双眉,然后陷入沉思。

    思考对于这个奇怪而令人恐惧的梦,没有任何意义,沉默片刻后,他便把梦中的内容丢诸脑后,连回忆都不愿意再去回忆。翻身下床倒了杯冷茶缓缓饮着,听着宅院后方那条窄巷里街坊的大声议论声,他才知道时间尚早,大家都还在乘凉。

    “眼中所见心所感受便是天地自然万物元气在他心灵上的投影,而这名修行者冥想所得的意念越纯越净越强越紧致,所感受到的元气范围便越大。”

    白天太过激动,这时候他才完全平静下来,想起旅途上吕清臣老人的说法,发现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邮——进入初识的那一瞬间,自己究竟感应到了多少天地元气,是一洼雨水一道小溪一方浅塘还是一条大河抑或……”大海?

    现在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初识境界,不知道所感应到的天地元气世界是否还能算是真实投影,宁缺思考片刻后,还是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平静搁在膝头,重新进入了冥想状态,把自己的思虑心意传入气海雪山,然后散诸体外。

    过了片刻,精神世界里谨慎的冥想过渡到现实世界里的感知,他睁开眼睛,把右手伸到空中,似乎想要抓住那些微弱的烛光,此时他再次确认自己能够清晰地感应到房檐墙壁空气中弥漫着的那道气息,而且震惊地确认自己感应到的……”

    我想那是海,宁静的大海。

    吕清臣老人曾经说过:当今世上最强大的修行者,那位被认为最有可能突破五境,超凡脱俗的南晋剑圣柳白,在觉醒之初感应到的乃是一片滴诣黄河。当时宁缺曾经说过:如果能感应到一片大海,那会不会是个比南晋剑圣更强大的修行天才?

    十余年旬,饮食赌博读书写字睡觉骑马杀人放火之间不停冥想,少年精神世界里存蓄的念力数量极大而且无比凝纯,随着气海雪山十七窍终于通了十窍,日积月累的念力终于觅到了通道贯穿而出,被吹奏成了一曲铿锵有力的乐曲。

    天地之息感受到了这首曲子。虽然因为身体之箫上开出的孔洞依然不多,这首曲子显得有些凝滞生涩,但它能感受到这首曲子里每个音符所蕴藏的力量。

    然而因为这份力量太过凝结专注,竟让天地之息隐隐间产生了某种排斥之感,如果说宁缺感应到的天地之息像是一片大海,那他用来感应天地之息的念力,就像是一根千锤百炼的铁针,体识极其微小,却又极其坚硬锋利。

    锋利的铁针轻轻落入大海之中,泛不起任何浪花,激不起任何声响,轻而易举又悄无声息地穿透无限深的水面,然后缓缓沉默坠入黑暗的深渊之中。

    宁缺并不知道这些很具体的问题,也不想去想任何负面的东西,他就像个抱着母亲大腿哭了整整半年、终于拿到了心怡已久新玩具的男孩儿,整整一夜时间一直不停地冥想然后释念,感受着那股新奇而美妙的气息。

    他的手掌不停在空中轻摇,想要抓住陋室内那些黯淡的烛光,想要影响桌上那盏如豆的烛火,等然始终未能成功,却完全没有影响他的兴致,依然兴致勃勃。

    很奇妙的是,第二天清晨他离开老笔斋时,没有因为整夜未睡而面露憔悴之色,反而显得精神极好,面色红润健康,大概是逢着喜事精神便爽的缘故?

    乘着马车来到书院,看着青青草甸,繁茂青树,山上流淌的云雾,东方清丽的晨光,云光笼罩着的黑白建筑和楼檐,宁缺总觉得眼中的世界镀上了一层漂亮的光晕,本来就非常美丽的书院大山显得更加妩媚,喜悦的直欲大笑数声。

    因为心情极佳,遇着刚从马车下来的同窗,遇着一手拿着烙饼一手拿着书卷的住院同学,他一改平日温和疏离性情,主动上前招呼问安。然而今天的书院气氛有些异样,更准确地说,围绕着宁缺的气氛有些异样,同窗们似乎没有与他寒喧的兴致,远处更是有些学生围做一群向着他这边指指点点,面露鄙夷之色。

    宁缺有些莫名其妙地走入丙舍,然后惊讶发现书舍里相对熟些的同窗表现也极为怪异,纷纷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他压抑住心头的疑问,对坐在前排的司徒依兰点点头,便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司徒依兰低头看着昨日数科布置的温习文卷,似是没有看到他的动作,然而当他走过身旁后,她却是回头望去,看着宁缺的背影叹息着摇了摇头。

    “请了两天假,怎么感觉大家看我的目光都有些不一

    宁缺坐了下来,看着身旁的猪由贤,笑着问道:“难道所有人都知道本人跳崖得了奇遇,所以有些羡慕嫉妒恨?”

    这自然是一句顽笑话,然而性情开朗易笑的猪由贤脸上却是毫无笑意,他盯着宁缺的脸,严肃认真说道:“你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宁缺摊开双手,无辜说道:“帝国又开始进攻北燕?今天是礼科来着,教习先芒是个脾气不大好的燕人,那确实值得大家发发愁。”

    “这时候开玩笑会不会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猪由贤看着他叹息了一声,说道:“整个书院从教习到学生,都盯着前天的期考,想看你和谢承运到底谁能赢了那场赌局,谁能想到最后的结果是他拿了五科甲上,而你却没有参加考试,这就是你为什么觉得大家很怪”

    宁缺微微一怔,经此提醒他才想起来那天清晨谢承运等甲舍学生闯入丙舍后发生的事情,才记起来那场赌局中的期考在前天就结束了。

    那时候他在做什么?那时候他正靠在旧书楼二楼墙壁上,胸口还插着根无形的长矛昏迷不醒,在一碗清水和两个冰冷馒头的陪伴下等死。

    “原来期考是前天,我真的忘了。不过我记得好像请一位女教投替我请过假。”

    宁缺笑着解释了一句。

    那场与谢承运之旬的赌斗,用期考的成绩做标尺,在他看来这本就是件极为幼稚好笑的事情,当时不过是碍不过司徒依兰和丙舍同窗们的愤怒才应了下来。

    现如今期考和那场赌局既然因为别的事情错过,那错过便是错过,错过打击那位谢三公子装逼气焰确实有些可惜,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因此就哀声叹息、捶胸顿足,伏案大哭扮演一名忘记拿准考证的高三牛人。

    在书院安静严肃进行期考的那个清晨,他在临湖小筑杀了位修行强者,在朱雀大街上度过一段极玄妙的时光,他在生死之间来回了几遭,他遇到了十六年生命里最大的危机以及最大的幸运,和这些事情比起来,这些意气之争又算什么?

    “问题就在于你请了假。”猪由贤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只要你参加期考,哪怕最后成绩糟糕,远远不是谢承运的对手,大家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意见,考试这种东西哪有必胜的道理,当日要你应战也只是个不输勇气的意思……”但没有谁想到,你竟然会害怕到连考试都不敢参加,这事儿就太添堵了。”

    宁缺听着这番话不由微微一怔,片刻后笑着说道:“这是个什么说法?难道非要我撑着病躯直闯考场,脸色苍白艰难挪笔应试,答一题吐一口血,最后题目只答了一半,雪白试卷全被染成红绢,然后我因血流不止而死,才算有勇气?”

    这番话说的有趣,却又透着股极锐利恼怒的意思。

    “你真病了?“猪由贤感觉到他语气里藏着的恚怒,怔了怔后说道:“但看你现在这满脸红润的样子,谁会信你?”

    然后他叹息着说道:“昨天期考成绩公布,临川王颖拿了一科甲上,其余五科的甲上全部被谢承运得了,听说这些月他受了你的刺激,学的异常刻苦拼命。”

    “现在书院里都在传,你是因为明知道不是谢承运的对手,却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他,所以才想出了一个请病假休战的主意。

    宁缺皱眉说道:“不战而退已是丢人,更何况是以退避战?我虽然觉得这场期考赌斗,实在是无聊无趣到了极点,但既然答应了便不会怕,若真像你们说的,我没病没灾,却要装病请假,就是为了避开期考,那岂不是懦夫所为?”

    猪由贤此时真的相信他前天确实是病了,同情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相信你,但问题是别人,尤其是甲舍那些人不会相信你,在他们甚至是书院大多数人的眼里,现在的你……”就是一个懦夫。”

    宁缺无言以对,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本来有些恚怒不甘之意,然而想起昨夜那些奇妙的感受,他便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情。现如今咱也是能修行的天才学生了,何至于还要和这些小屁孩儿一般见识。

    见识做名词使时很简单,做动词使时却是一个需要双方互动的动作,他不想和那些认为自己是避战懦夫的同窗一般名词见识,却无法阻止某些因他退赛自动获得胜利的家伙跑到他面前非要和他动词见识见识。

    而这便是所有青春偶像剧大部分矛盾冲突的由来。”[(m)無彈窗閱讀]

    第三声散钟响起。宁缺收拾好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便准解像平日那般去旧书楼,他今天急着要给陈皮皮那个家伙留言,所以走出书舍的动作显得有些匆忙。

    “钟声一响,我们便走了过来,本以为这度已经算是极,没想到居然险些便与宁缺你擦肩而过,我不明白你这般着急做什么?急着去旧书楼装刻苦,还是急着离开书院,假装自己根本不知道期考和当日的赌局?”

    én口走进来一群人,为的自然是来自南晋的谢三公谢承运以及阳关钟大俊。

    进得én来,谢承运揖手向丙舍诸生示意,年轻的脸上无法完全压抑住那抹傲意笑意,但还是极好地展现了自己的温和气度。倒是他身旁的钟大俊拦在了宁缺身前,手中折扇轻敲掌心,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语气极为嘲讽。

    “至少要说几句话再走吧?”

    司徒依兰站了起来,想要说几句什么,但想着宁缺确实没有参加期考,那场赌局自然是甲舍的人胜了,顿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悻悻然重坐下金无彩知道她是如何争强好胜的一个人,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来走到谢承运身前,温和轻声恭喜,温婉面容上笑意如和风轻拂。

    “要我说几句话?”

    宁缺看着én口的甲舍诸生,感受着身后同窗们投来的复杂情绪目光,微一思忖后望着钟大俊笑着说道:“那下面我就简单的说几句。”

    然后他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麻烦你让一让。”

    钟大俊脸sè一沉,却是不再多说什么,挥着扇退到一旁。

    宁缺与谢承运彼此揖手见礼,至于各自腹中做着怎样的牢s不屑,那便是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书舍里顿时一片安静,想要听他如何言语。

    略一停顿,宁缺看着谢承运有些苍白的脸颊,微笑说道:“没有什么借口,既然我没参加期考,那个赌局自然便是我输了,我记得赌注是吃饭,那便吃饭,地方随你挑,至于要请多少人也随你意。”

    谢承运微微一怔,全然没有想到宁缺认输竟是认的如此光明磊落,昨日在钟府与大俊商量的那些话语,竟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钟大俊见谢承运不知如何应对,忍不住暗自恼怒这位友人实在是太过温厚,冷笑着h了一句:“为避免期考落败丢人,你竟能想出装病避考这等下作招数,日后若论起来,你便可大言不撕说并非不是谢三公对手,而是身体不佳如何……,……,似你这等人物请客吃饭,我等真担心桌席之上有何古怪,断然是不敢去的。”

    宁缺眉梢微微挑起,看着这位来自阳谷的大唐,很认真地说道:“我记得那封挑战信是从谢承运手中接过来的,那么期考成绩好与坏,赌局胜或败,都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关你嘛事儿?你要去吃饭还得看我给不给你留把椅。

    钟大俊倒也不恼,轻摇折扇看了谢承运一眼。谢承运本不想在金无彩面前太过咄咄bi人,但看着宁缺此时还如此振振有辞,没有丝毫羞愧神sè,不禁反感骤生,蹙眉看着说道:“吃饭不用,只希望你能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是有辱书院名声。”

    “我读书院是要j学费的j钱东西,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承载什么千世盛名之类的东西,那些事儿和我没关系。”

    宁缺眉梢挑的陡,说道:“至于你们说我装病避考,这种无聊推论以后好不要挂在嘴上,既然咱们本来就不熟,我绝对不介意告你们诽谤。”

    书舍里的气氛渐渐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宁缺表现的过于坦然平静,浑然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如同谢承运感受相仿,大部分学生望向宁缺的目光为鄙夷。

    猪由贤轻咳两声,上前打圆场,笑着说道:“明知不敌,避战以保自身,这在商场上倒也是常用的手段,你们何至于如此严肃。”

    宁缺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到底是想要帮我,还是想再往我身上泼几盆脏水?”

    “考不过别人就认输,何至于要用这种无赖招数。“书舍里忽然有人开口说道。

    宁缺没有转头去看声音起处,但知道是同舍的学生,略一沉默之后,看着身周面露鄙夷不解诸多复杂神sè的同窗们,没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开始说话。

    “我不在乎你们相不相信我说的话,也不在乎你们会不会暗底里叫我懦夫,因为我们层次本来就不一样,你们可以说我不讲理,因为我没那个jin神和你们许理。”

    “就像公主殿下那天在旧书楼外说的那样,你们不过是些温室里的花朵,看着盛放美yn,却不得不躲着室外的狂风暴雨,成天没些正事儿做,只好四处招摇,绞尽脑汁要整点儿斜风细雨来展示自己的坚强和能耐。”

    “但这关我屁事儿!我有兴趣陪你们玩那就玩,没兴趣那就不玩。…,“不要想着用什么守气度之类的话来质问我,你们在乎守气度道德这些东西,但我不在乎。当你们还躺在概妈怀里,因为不肯吃n被锋妈恶声恶气用草原马贼来吓唬的时候,哥已经在草原上砍马贼脑袋当球玩了。”

    “刚说过,我不在乎你们会不会在背后嘲笑我是个懦夫,是个无赖,但你们一定要记住,从今以后千万不要让我听到你们在嘲笑我,因为我不喜欢。”

    “不要无视我的威胁,如果你们的脑袋不想像那些马贼一样变成球的话。”

    完这番话,他没有再舍里众人一眼,挥手示意拦在身前的甲舍诸生让开,仰头挺胸,就这样漪潇走出én口,顺着遮雨长廊向书院后方走去。

    本来极佳的心情,就因为这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污烂事儿糟贱了大半,他的情绪实在是有些糟糕。尤其是现就连平日相熟的那些同窗,也没有替自己辩解的意思,反而相信钟大俊那些人的说法,他是恼火。

    既然恼火了,也就懒得再扮演温和可爱无害小学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猪由贤看着掩雨长廊里那个背影,匆忙追了上去,与他并肩走着摇头感慨道:“这下可好,你连同舍的同窗都得罪光了,以后可得和你保持距离。”

    “那你这时候还要追上来?”宁缺笑着说道。

    “你说他们小屁孩儿嘛,长安十几座青楼里的姑娘都能证明我不是小屁孩儿,所以我并不觉得你那番话伤害到了我。“猪由贤笑着说道:“再说了和你把关系处好,将来说不定能亲近一下红袖招里的头牌姑娘,你不用这么看我,放心吧水珠儿姑娘我是只会远观的,就是想让你把6雪姑娘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宁缺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难道你就不怕因此得罪一大群同窗?”

    “书院里的人都知道咱俩关系不错,如果你和他们闹翻我就舍你不顾,也得被那些酸点评为无情无义,你知道我不爱读书,也见不惯那些家伙的酸腐模样。”

    猪由贤自嘲一笑,停下脚步,说道:“所以我得当着他们面过来安慰你几句,但正如你所言,我可不能与书院集体对抗,所以我这时候得回去了。”

    对一个自幼过着刀口砥血人生,在草原上真可以用杀人如麻四字来形容的边城军卒来说,书院里这种清静安宁的生活本来就有些不适应,那些自幼生长在安乐清平世界里的同窗是不济。

    上面那番评价是宁缺真实的感受,然而对于书舍里那些学生们来说,这番评价毫无疑恶毒的攻击,诸生不由愣在当场。

    对于南晋谢三公来说,与宁缺的期考赌约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入院试时被这个看似寻常的少年压了一头,在旧书楼登楼观书又是惨败而归,还被大唐四公主冷淡心斥了几句,他本指望能够靠此番赌约重拾信心。

    五科甲上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成绩,谢承运喜悦之余自然难免生出些傲意,今日带着同伴前来丙舍,不见得是为了羞辱宁缺,但也有展示锦衣的意思。

    而对钟大俊来说,进入书院之后,所有的风头全部被谢承运和宁缺抢走,还有那个不过十四稚龄的临川王颖,他身为阳关大族jin心培养的,哪里能够甘心,谢承运和王颖倒也罢了,这二人入院之前已有极大声名,其中一人是他挚友,另一人又年龄太小,而宁缺又是何许人等,怎能在自己之上?

    所以对于这次期考赌约,他甚至比谢承运还要加上心,今天来到丙舍,毫无疑问便是要羞辱宁缺一番,同时向书院诸生揭穿此人的无赖yin险嘴脸。

    但无论是谢承运还是钟大俊,抑或是那些随他们前来丙舍看热闹助威的甲舍诸生,都没有想到,宁缺在做出如此卑劣怯懦行径之后,竟是全无羞愧之意,反而振振有辞将众人反生羞辱批挞了一番。

    本是来羞辱对方的,结果对方就用了一招叫蛮不讲理的招数便全部挡了回来,反而被对方羞辱了一通,于是那些本来还有些怀疑期考那日宁缺可能真生病了的诸生,也不愿意再往那个方向去思考。

    不止是他们,包括丙舍诸生在内,所有的年轻学都被宁缺那番看似听上去铿锵有力实际上蛮不讲理的刮斥激怒了,就算是普通的平民弟学生,在家乡书墅中也是备受疼爱的对象,哪里承受过种群嘲技能?

    “算了,不要和那个家伙一般见识。”

    有学生压抑着不甘之意,提醒众人说道:“他毕竟是公主的故j。!!

    “故交这词用的不妥当。”钟大俊盯着掩雨老廊甲那个背影,恼怒说道:“谁知道是什么因缘巧合之下,殿下见过他一面,然后被他蒙骗了。”

    书舍前方,身材魁梧的楚中天挠着脑袋说道:“殿下认识宁缺的事情,我回家后对家里长辈提过。五叔后来回信说,他去问过固山郡都尉华山岳,说这个宁缺就是渭城的一个兵卒,殿下回京路上一直相伴,大概走出了些力气,殿下记着这事,所以在长安城里对他偶有照佛”

    楚中天乃是大唐十六卫大将军楚雄图三十七个孙子当中读书最好的一个,在府中备受宠爱,长辈们议论朝中是非往往不会避着他,所以他说出的话向来可信。

    “看来那日在旧书楼前只是巧遇,至于说在殿下回京路上出力……”钟大俊淡淡嘲讽说道:“他一个小小军卒又能出什么力?对了,帮着搭帐蓬牵马拾干粪也算出力,殿下贤良仁德,对他偶有照拂也不奇怪,只是真没想到,这个小人就敢借着殿下的威名自抬身价,性情真是卑劣的厉害。”

    听着这话,一直沉默坐在案旁的司徒依兰猛地站起身来,看着钟大俊说道:“宁缺何时拿殿下威名自抬过身价?殿下从渭城归来,一路上宁缺做过些什么,我比你们都清楚,若只是拾拾干粪,你以为殿下当日会亲自前来看他?”

    只见她柳眉一挑,沉声说道:“你说宁缺是小人,性情卑劣,那我不知道像你这样在背后议论人是非又算是什么?如果你真认为他如此不堪,大可以当面指出,只可惜就像他走前说的那样,你却是不敢,因为你还是怕他。”

    钟大俊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断没有想到在宁缺得罪了绝大多数同窗的情况下,这位长安贵女还愿意替他说话,强行压抑心头恼怒分辩道:“我不是怕他,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难道还要和那少年蛮子卷起袖子厮打一场?”

    司徒依兰不愿与这个所谓才子搭话,回头望向正与谢承运喁喁轻语的同伴,眉头微蹙,没好气问道:“无彩,你回不回?”

    金无彩悄悄看了一眼谢承运的脸,然后笑着望向司徒依兰说道:“你先回吧,我呆会儿……去旧书楼看会儿书。”

    司徒依兰知道所谓去旧书楼看书只是借口,她也懒得理会,收拾好自己的用具,走到谢承运身前,看着这位名声在外的南晋才子,开。说道:“无彩是我大唐帝国祭酒最疼爱的孙女,你虽在南晋大有才名,但请先登上二层楼吧。”谢承运瞬间明白她意中所指,微微一笑,满怀自信说道:“我会努力。”钟大俊不忿先前司徒依兰替宁缺说话,嘲讽说道:“谢三公子如果进不了二层楼,那我看书院这届学生便没人能进了,或者说你认为……宁缺能进?”

    司徒依兰皱眉看了此人一眼,转身气恼而走。当着舍中同诸位同窗的面,她总不能信誓旦旦宣称宁缺能进二层楼?别说她不信,她相信宁缺都不敢有这种奢望。

    在灶堂就着碗金黄色的小米粥吃了三片煎馒头,宁缺用最快的速度经过湿地,走进幽静的旧书楼,进入二层楼。此二层楼非彼二层楼,但对他来说,这处充满书籍旧墨淡香的楼层,同样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不知道是淡淡书香容易平静心绪,还是紧闭的西窗挡住了炽热的阳光,让楼间一片清凉怡人,走进二层楼,宁缺先前在书舍里被撩拔出来的满腹牢骚怨气,就像身上的暑意湿汗那般,瞬间被一拂而光。

    走到东窗畔,看着那位身材纤小,而容温婉安宁的女教授,宁缺像往日那般恭谨行了一礼,直起身子后,他看着女教授清丽看不出年岁的侧脸,想着前日对方把重伤将死的自己遗弃在楼间不闻不问,心中生出强烈的不解,想要开口询问对方几句,但终究还是不敢造次。

    女教授就像是忘记了前天看到的那幅面,忘记了身旁这少年曾经在楼间靠着墙壁颓然等死,如往常那般轻轻微点下颌示意,没有看宁缺一眼,也没有说话,静静看着纸笺描着暮花小揩,如果不仔细去看,很难发现她下颌轻微的移动。

    宁缺自嘲一笑,挠了挠脑袋……不再去想那些事情,走回书架前蹲下,抽出那本《吴赡焰论浩然剑》,坐到西窗畔的地板上,借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用心阅读。

    以往气海雪山诸窍不通,观楼上修行秘籍,根本无法记忆,开始时甚至看上数字便会昏厥不醒,待后来学会用永字八法拆字,他稍微能够体悟一些书中字迹所蕴深意……然而那些笔意依然让他极为苦恼,比如这本浩然剑书中字迹的笔意,道道如锋利剑芒,直刺的他肝肠寸断,痛苦不堪。

    现如今他虽然还无法清楚地知道,自己气海雪山究竟通了多少窍,但能够感知到世间如宁静海洋一般的天地之息,足以证明痛则不通这四个字,已经被昊天怜悯地从他身上拿走,所以他非常想知道,现在的自己再来看这些书会有什么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书籍上道道墨迹隐含的意味,从他眼眸进入脑海,然后逐渐释散入体,化为剑芒开始周转游运之时,他胸膛间已经感觉不到那种难以承受的痛楚,而是变成一种有些郁闷的感觉……堵,很堵,非常堵。

    这种感觉很不好,很容易令他联想起马应龙这种药剂,所以用心看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他摇着头把书放下来,走到西窗畔开始给陈皮皮留言。

    “首先,我通了,你可以恭喜我了。其次,怎么看这些书好像还是没有用?再次,你有没有什么简单可行的方法教我?最后,谢谢。”

    怀着很轻微的遗憾,宁缺在暮色之中下楼而去,乘着马车回到长安城临四十七巷中,然后开始期待明天的书院生活,因为他想知道陈皮皮留言会写些什么。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遗憾其实是一种非常欠抽的情绪,如果让西陵昊天神殿或是某些佛宗大德们知道,一个刚刚进入初识之境的少年,期望能够在一天之内便开始正式的修行,他们绝对会以贪婪或者是贪痴的罪名把这少年逐出门去。

    如果让书院教习们知道自己座下一名学生,气海雪山十七窍通了十窍,便以为自己真变成了绝世修行天才,迫不急待想要学会书院绝学浩然剑,绝对会大赞一声***的自恋,然后让他伸出手掌痛打一百下掌心。

    长安大街上前代圣人亲手雕刻的朱雀绘像,他身后那把神秘不知来历的大黑伞,出自西陵某不可之地的通天丸,这三样东西无论是哪一样都是世间最珍贵最神妙的存在,但如果是其中单独一项,依然不足以让他身体发生这般变化。-< 书海阁 >-首发在修行的世界里一直有种说法,修行只不讨是被选中的人类,幸运拾起昊天赐予的礼物,想要让一今天生不能修行的普通人能够修行,那就是逆天改命,而能够逆天改命的能力,只能是神迹,在典籍记载或口口相传中,只有西陵神国昊天神殿拥有这种能力,而且这需要那些境界高妙的大神官们付出极大的代价。

    所以当年岷山旁那个普通修行者,军部负责考核的那位符师,旅途中的吕清臣老人,留书的陈皮皮根本不需要犹豫,便能够简单地断定宁缺不能修行。

    然而当朱雀、黑伞、通天丸这三样世间最神奇的存在,同时和宁缺发生关系时,世间缓慢转动的命轮,发生了一次极轻微的颤动。

    那个漆黑的清晨里,先是修行者颜肃卿用毕生修为击溃了他胸口处的骨肉防御,然后朱雀顶翅化为一根无形长矛通过这处创口刺穿他的气海雪山,紧接着朱雀以无形火意焚毁触及的一切,至此时宁缺便应该死了。

    大黑伞在此时起了关键作用,像蔽日的柳荫般护住他最后的生机,又以源源不尽的夜空阴寒力量重塑他体内的雪山,仅仅这般还不足够,因为这个重新构筑的体内微观世界是那样的脆弱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

    这时陈皮皮像处女奉上贞操一般奉上了一颗通天丸。

    天道酬勤,大概是他前十余年过的太苦太累,所以昊天开始弥补他吧?

    宁缺并不知道自己遇见的是世间最神奇的幸运,就算知道他也无法明悟其间的道理,被逆天改命的他犹自不满遗憾,这种不满遗憾真的很令人愤怒无语。

    陈皮皮很无语,很愤怒。

    看到恭喜二字,猜到那个家伙居然被强行逆天改命,真的踏上了修行之路,陈皮皮忍不住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强烈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他也不知道长街之上朱雀绘像和大黑伞那场以宁缺身体为战场的神奇战斗,但做为西陵与书院共同培养出来的绝世修行天才,能够猜测到一些原因和后果,可无论他怎么去猜测,都没能猜到宁缺居然能够获得这种近乎神迹的机缘!

    震惊持续了很长时间,他完全不知该如何言语,骄傲却又温良的内心深处竟生出一股强烈的羡慕嫉妒情绪,而当他看到纸上留言时,更是难以抑止的愤怒起来。

    暑意燥热,虽然时入深夜有风清凉,西窗外蝉鸣渐弱,但不知道是因为太过肥胖还是愤怒的原因,陈皮皮浑身大汗,他解开衣襟泼墨愤怒回书道:

    “首先,我不想恭喜你,因为这事儿太荒唐太不可理解。其次,不是看书没用,而是你这个修行白痴没用。再次,我承认自己这时候很嫉妒你,所以不想指点你。”

    “最后,请先谢昊天和你十八代祖宗,至于我……谢你妹啊。”

    很小很小的时候,是真实的很小很小的时候,宁缺一直在被一句话洗脑。那句话大概意思是这样的:一个人掌握的知识就像一个圆,你知道的事情越多,这个圆越大,那么你就会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

    他曾经很厌烦这句话,不理解母亲和老师们为什么要不停用这种悲观主义论调教育自己,但当他现在终于踏进修行的世界后,发现这句话确实很真实,真实的令人无比惘然无措,因为他发现自己不明白的事情更多了。

    看到陈皮皮的留言后,他极为认真地按照留言里的意思去看二楼的修行书籍,但看来看去,总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辈子习惯了背着三把刀在草原上四处杀人这种比较直线条的思维模式,倒也不算是坏事,确认暂时无法前进,宁缺便决定不再去想,而是去做些更重要的事情。

    没有人能够想到,在确认能够修行之后,宁缺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他没有整日里提着酒壶高歌泼墨作书,没有去找书院教习高喊俺能了俺能了强烈要求进入术科精修……更没有去公主府找李渔腆着脸说俺现在很有投资价值了。除了和桑桑两个人闷在老笔斋里暗自高兴,像两个傻瓜般时不时抬头互视一眼,然后莫名其妙地呵呵直笑,他也就走向陈皮皮得瑟了两下,然后他就去了南城。

    今夜南城著名的勾星赌坊门口,有一对神情紧张的主仆正在低声说话。

    面容清稚,颊有浅窝的黑发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勾星赌坊由金粉漆成的招牌,咽下一口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贪婪造成的口水,声音微显沙哑问道:“桑桑,你说待会儿如果我们赢多了,会不会被赌坊的人追杀?”

    肤色微黑的小侍女表情也很紧张,她右手提着个沉沉的匣子,把身子缩在少年身后,听着昏暗灯光里传出来的嘈杂吵闹声,颤声说道:“少爷,我更担心的是你想的那法子管不管用,感知天地元气就能看到缎子上面的点数?你有没有把握?呆会儿如果把银子都输光了,你可不能急红了眼把我押上去啊。”

    “这说的什么胡话?再说……把你押上去,人赌坊也不见得肯收。”宁缺紧张地槎了搓手,说道:“至于把握,昨天夜里我不是给你表演过很多次了?少爷我这辈子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赢是肯定赢的,关键是赢之后怎么跑。”

    “保证能赢啊”

    桑桑看起来根本不担心怎么跑的问题,听宁缺说确定能赢后,她轻轻一咬嘴唇,痛下决心,从旧腰带里取出粒用纸叠成的小星星,轻声说道:“我从床下取了二百两银子换了张银票,匣子里还有一百多两……少爷你都拿去,好多赢些。”

    (嗯嗯,这章是四千,算补昨天那章两千的,但接下来如果还有两千,我不确认一定会补,我真的快写成**了,昨夜里和领导扳指头算日子,一算还有五天,我当时恨不得打开窗户直接跳下去。

    不过说老实话,写着写着也还是能够写出来,在写这章之前,我浑身发虚,双手颤抖,告诉拼字的张小花说我不行了,小花问怎么了,我说可能是写的太苦逼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