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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文有个错误,夏侯不是镇国大将军,是镇军大将军。这里先汇报一声,然后我马上就去修改。第三章六点前

    晨光从熹微至明亮,夏侯大将军面无表情向东方前线走去,谷溪和一队随身亲卫沉默跟在他的身后。初升朝阳散的光线照耀在他的盔甲之上,散出淡淡白sè光泽,望去仿佛似一位威武神像站在圣洁神辉之中。

    走进临时中军营帐内,听下属将官禀报晨时左锋骑兵突入燕境的战果后,夏侯沉默了很长时间,抬起头来说道:“斩燕俘三百以作惩戒。”

    此时帐蓬内除了他和谷溪没有第三个人。谷溪看着他yu言又止,劝谏道:“先前将军定策瞒下行刺一事,只密信给陛下。如果在阵肃杀俘,这事情恐怕很难瞒下去,何况那些燕人肯定会主动宣扬此事。”

    夏侯漠然说道:“燕军入境害我大唐百姓老弱,烧我大唐百姓村寨,杀他三百战俘理所应当,本大将军断然不信何人胆敢多言。”

    谷溪沉默片刻,说道:“然则杀俘不祥,陛下……也不会喜欢。”

    夏侯摘下头盔搁在一旁,静静看着这名陪伴了自己二十余年的忠诚部属,说道:“你应该很清楚,陛下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事到如今我还能活着,是因为我替帝国建立了不朽勋。我大唐向来赏罚分明,我只要依然能不断建,朝中诸公抓不住我把柄,陛下便不会轻易动我,如此一来,陛下喜欢本大将军与否根本就不重要。况且陛下若太喜欢我,我倒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这一段话,尤其是后一句里隐着一些只有他们二人明白的意思,谷溪沉默片刻后正准备说些什么,袖口上某处用金线绣成的横线纹饰忽然间亮了亮。

    “去吧。”夏侯说道。

    谷溪沉默揖手躬身一礼,便退出了营帐。

    帐内空无一人,夏侯脸上浮现自嘲微涩的笑容,轻声说道:“本大将军何其幸运,遇着陛下这样一位宽仁君王,不然真不知道要死多少回,君可以欺之以方,可难道我能对陛下欺之以仁?不过是君王顾念旧情,顾念无人知晓的那层情义,容我多活这些年罢了。”

    过了片刻,谷溪掀起帐帘走了回来,手中拿着一封涂着火漆的密信,走到夏侯身前轻声说道:“军部符书传信,近这些天长安城里有些不太平,听说是南城那边生了一?命案,甚至连惊动了羽林军。

    夏侯淡淡嘲讽说道:“朝中诸公欺陛下宽仁,居然连本大将军的部属也敢杀,前些日在朝小树手上吃了那么大个亏,难道还没学着在陛下面前老实一点?”

    “还真和朝中诸公无关。”谷溪摇头回答道:“南城那格命案死了位dn玄境的高手,而且那人曾经是前军部官员,所以会惹出这些风波。”

    夏侯目光渐凝,眯着眼睛看着他,说道:“继续。”

    “不知道将军您还记不记得这个人,他叫颜肃卿,曾经是军部文书鉴定师,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一位大剑师……”

    到此处,谷溪满含深意看了将军一眼,继续说道:“此人应该是在西陵昊天神殿开悟习得剑术,因当年之事被逐出军部后,一直安安稳稳跟着长安城某位茶商浑噩度日,没有想到后还是死于非命。”

    帐内气氛渐渐变得严肃冷凝起来,角落里的烛火摇晃不安。安静很长时间后,夏侯大将军淡然问道:“天启十三年……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谷溪轻声应道:“御史张贻绮撞车而死,前宣威将军稗属陈贤横死东城,再加上这个被人砍掉脑袋的颜肃卿,今年已经死第三个了。”

    大唐民风朴实坚狠,长安城人口众多,虽说治安极好,但若要说非正常死亡,只怕每日都有那么一两起,帐中二人此时说的第三个,自然不是指天启十三年非正常死亡的数量,而是指与那些前尘往事相关的死亡。

    “若不是今年皇后娘娘今年停办寿宴,拨了笔闲银给军部,军部也不会想着寻访退伍老兵放布帛慰问,也不会现早已无人记得的陈贤已经暴毙。”

    谷溪看着夏侯轻声说道:“现在颜肃卿也是被人砍掉了脑袋,手极为相似,如果能确定御史张贻琦所谓意外……也是一个杀局,那么便能找到事情真相。”

    “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真相。”夏侯大将军冷漠说道:“当年那两个案该死的人都死光了,谁还会记得这些事情?”

    谷溪应道:“渔夫洒下渔网时总以为能够一网打尽,但事实上每次渔网出水时,总能现几条漏网之鱼,在我的笔记上,宣威将军府上至少还有十一个人活着。”

    夏侯大将军缓缓闭上眼睛,说道:“能活下来的都是一些短工杂役,唐律所限不能斩,而但凡有身契的家丁婢nv都死光了,我不相信那些与主家无甚挂葛的短工杂役敢对朝廷心怀仇恨,隐忍多年还想着要复仇。”

    “总还是要查一下。”谷溪忧虑说道:“至少像先前所说,应该派人去看看御史张贻绮的死亡有没有蹊跷。属下也不相信那两个案还有苦主留下,但我担心这连番诛杀是宫里某位贵人借此生事借此立威。”

    夏侯淡然应道:“皇们年龄还小公主也不过是个黄丫头,如果是陛下想绕过律收拾我,十年前就会派人直接砍了我的脑袋,何至于用这些毫不大器的手段。”

    “但宫中还有一位贵人。”谷溪看了一眼他的脸sè,小心翼翼说道。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夏侯大将军脸sè骤然一寒,冷冷盯着他说道:“二十年前,你下毒誓跟随我时便警告过你,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那位贵人,莫非你忘记了?”

    谷溪深深埋下头去,诚恳请罪,心底深处却涌起一道极疲惫无奈的叹息,心想大将军您不想让世人知晓与那位贵人之间的关系,那位贵人只怕也不想让世人知晓,只是您选择的方式是远离长安噤声不语,但谁能确定那位贵人不会用些极端冷酷的方?所谓一入宫én心如铁……

    夏侯看着请罪于身前的下属,想着对方这些年的忠诚,想着对方这些年与自己一般在湍急河流的两岸间不停艰辛摆渡,面sè稍霁,沉声说道:“不过你说的对,长安城里的事情必须去查一查,派一名念者回去。”

    稍一停顿,他面无表情补充道:“警告办事人,即便查出来什么也严禁自行行事,证据全部呈给军部和长安府,查案终究是朝廷的事。”

    谷溪领命而去。

    帐内空无一人,夏侯解下身上沉重的盔甲,然后坐到榻上,沉默看着要被帐外天光吞噬的微弱烛火,像座雕像般一动不动。

    他的脸sè有些微微苍白,先前一声雷喝直接震死两名修行强者,那画面是那般的威猛强悍,但无人知晓他的身体终究还是有一些损伤。

    身为世间武道巅峰强者,战力之强横堪称无双,只须动念便有浑厚天地元气凝于体表贯通内外,念力不能伤,飞剑不能破,事实上要杀死那两名燕国的修行刺客,他可以选择简单、毫无损伤的应对方式。

    但他是以暴戾冷血霸蛮著称的夏侯大将军,在世间有太多强大的敌人,他要在敌人和部属面前维持自己无敌的形象,所以他必须选择嚣张威猛的应对手段,为此甚至不惜让自己的身躯意念受到伤害。

    不想烦不胜烦迎接源源不断的刺杀,便需要展现雷霆手段,强行压垮绝大部分敌人的战斗,这大概便是很多绝世强者的无奈。

    帐帘掀起,一名小厮端着碗经过jin心调制的燕窝金枣大补粥走了进来,小厮模样清俊,食盘上那瓷碗jin制美丽,显非普通物事。

    夏侯大将军冷漠接过粥碗一饮而尽,挥手示意小厮离开。

    他知道长安城那些忌妒羡慕自己的诸公们一直在暗中传说夏侯大将军喜欢清俊小厮,对床第之事有别种情趣,对于这种流言他漠然以对,根本毫不动怒,因为无论是陛下还是那些他真正忌惮的地方,都很清楚一个事实:自从当年烹杀疼爱的那名小妾之后,他再未曾亲近过nvsè,也不肯再用任何一名婢nv贴身服侍。

    当年他烹杀那名小妾,正是御史攻击如h,大将军地位风雨飘摇之时,那些自以为知晓内情的人们,以为他当时借口军机,用残忍手段烹杀自己宠爱的小妾,是要震慑奉旨前往军营问话的某位大太监。

    然而只有夏侯自己知道,当时那位大太监奉旨前来问话,根本与朝中御史们的奏章无关,他所畏惧的事情也与那些手无缚ji之力的御史无关。

    那是一个夏天,夜很短白昼很长,昊天散播的光泽不止温暖而且炽烈。西陵神国的严厉质询信件被直接递到了长安皇宫之中,甚至那个不可知之地都表示了严重的关切,而距离军营不远的茫茫眠山里,是隐约可以看到无数道剑光。

    “霜儿,那天你不该跳那段天魔舞。”

    夏侯盯着手指间渐被冻凝的粥水,想着如果还是当年,自己疼爱的那个温柔nv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现,然后笑着拿出手绢替自己轻轻擦拭掉,忍不住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重复道:“你真的不该跳那段舞,虽然那段舞和舞动时的你……真的很美。

    ……

    “在充斥着昊天神辉的世间,天魔的舞蹈就不该出现,面对着西陵道én,尤其是那座观的压力,有谁能保护你?陛下,夫,观主还是那个人?”

    “先帝是大唐皇帝,他只需要金口轻张说一句话,帝国数士万铁骑便会席卷天下,嗷嗷叫着把所有道观砸成废铁,而且他身后有书院,所以他可以无视自天而降的昊天神辉,但他凭什么为一个魔宗圣nv便与西陵神国翻脸?”

    “那个人去修二十三年蝉(禅?)了,只怕斗转蜕化之间早已忘记了你这个nv徒弟,那么还有谁能保护你?我吗?可我只是个徒有蛮力的武将,我不是夫也不是观主,我没有那种力量……那么我就只有用你的死亡护住自己,因为我需要活下来,因为我的生命里还有重要的人等着被我保护。”

    多年后大唐帝国与燕国边境的军营里,鬓角早已生出华的大将军沉默回忆着当年那场i1un三界的天魔舞,脸上没有丝毫感触情绪。

    当年的事情始于西陵神国昊天道én掌教往长安都城的一封信。在那封信中,昊天道én掌教一改多年来与大唐帝国皇室温和平等相处、词句激化矛盾的态度,代表昊天道én亿万信徒向大唐皇室表达了极端愤怒,用严厉口吻指责大唐某位大将军与魔宗余孽勾结,要求大唐皇室给予一个j待。

    在那封信出的同时,三位地位崇高向来极少离开西陵神国的大神官,率领én内无数强者高手过境燕西,来到了大唐不给昊天道én天下信众一个j待,那么昊天道én不介意冒着与大唐帝国翻脸的危险,自行出手狙杀那个魔宗余孽。

    那场没有多少人知晓的风波,在大唐皇室开始愤怒,却没有来得及做出及时反应之时,便因为夏候大将军残忍杀了那个美丽nv而告终,昊天道én非常满意大唐方面给出的j待,而大唐帝国也因为那个nv的死亡避免了再次与天下开战。

    与天下开战绝不会令大唐人感到畏惧,便没有谁会愿意为了一个魔宗圣nv莫名其妙的抛头颅洒热血,所以知晓内情的极少数人,事后一直在猜测,大唐皇帝陛下这些年对夏候大将军宽仁有加,是不是慰其当年绝然断臂之痛?

    这种猜测并不见得符合事实,只不过历史的真相总是隐藏在én口的yin水沟里,想要看到需要忍受太多污泥腥臭,没有谁会愿意去主动掘。

    眨眼间已是多年过去,到了大唐天启十三年的秋天,曾经的魔宗圣nv慕容琳霜已经变成市井回忆里那个可怜的被烹熟的无名宠姬,而就在这个秋天,又有一封昊天掌教亲手书写的信件从西陵神国寄到了大唐都城长安。

    “当年那封信我没有见过,但听说父皇当时非常愤怒,把那封信撕成了雪花洒得满宫都是,一面让雀公公去燕境询问夏候是否确有此事,一面却是暗中命令镇国大将军许世暗中调集兵马,准备一朝翻脸便强攻西陵神国。”

    大唐亲王殿下李沛言看着手中的信纸,苦笑着摇了摇了头,眼角皱纹一现即隐,有些恼火说道:“那些老道士究竟想做什么?现在居然请我把这封信转j给皇兄,虽说语气口吻还算平和,但颜肃卿之死终究是帝国内政,就算他曾经是你西陵弟,也没道理信来问,皇兄怎么可能不生气?”

    名王府管事规规矩矩站在他身后,笑着说道:“谁都知道陛下不待见西陵那些道士,昊天掌教亦是世间至尊至贵之人,他大概是不想直接投书陛下却被陛下直接撕了扇脸,所以请殿下您转j。”

    话音方落,管事紧接弟恭维说道:“话说这天下,有资格在陛下与昊天掌教之间调衡传话之人,还真只有殿下您了。”

    “哼,本王难道想做这个传话人?”李沛言冷笑着说道:“想天启元年,皇兄刚刚即位巡视南方大泽,让我留在都城长安监国,本王当年年青冲动,还真信了这些西陵神棍的蛊惑,结果事后惹来皇兄好大一通脾气,过了好些年缓和了关系。“世人皆知大唐皇室与西陵神殿一在世俗一在宗教互不对眼,但这位亲王殿下却算得上其中某位异数,不止在大唐帝国境内的昊天南énj好,与西陵神殿也偶有通信,而双方这种j流则是起自于天启元年的某次合作。

    管事看着亲王殿下微微蹙起的眉,心想自己服侍殿下服侍了这么些年,也依然看不明白殿下冒着陛下不悦的危险与西陵j好究竟是图什么,关于这件事情他从来不敢问,然而此时看着殿下拿着昊天掌教亲笔书信怔,他终是下了决心,看了看窗外动静,鼓着勇气低声说道:“殿下,外有强援内自安啊……”

    李沛言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似笑非笑打量着这个自幼跟着自己的管事,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和声说道:“果然不愧是府中老人,能看明白本王的心意。”

    待那位管事离开之后,李沛言脸上笑容骤然褪去,轻敲桌旁铜铃唤来一名侍卫,深思片刻后寒声说道:“大管事有问题,通知宫里出动暗侍卫盯住他……”

    “不,直接杀了!”

    李沛言沉声说道:“居然敢挑拨本王与皇兄之间的关系,这种人不能留,然后你通知军部,让他们查一查当年我出宫开府之时,大管事是通过什么én路进了王府,重点查一查他与西陵之间有没有关系。”

    布置完这些事情,亲王殿下一个人在书记里呆了很长时间,他坐在书桌旁回忆那些生的事情,如剑般笔直的浓眉络缓缓蹙了起来。关于宣威将军府和燕境屠村两案,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为他坚持认为自己做那些事情都是为大唐着想。

    大唐如今铁骑名将无数,又有书院和夫,即使是西陵神国也不敢稍露敌意,然而大唐要千秋万代传承下去,万一数代之后国力衰弱如何?夫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到那时又如何?如果那观里的七卷天书昭示应验又如何?为了和信众遍布天下的昊天道én维系良好关系,死些不重要的人又如何?

    只要不涉及大唐根本,他根本不在意那些无辜死去的人。

    他相信皇兄不会在意。!~!

    初秋时节,长安城北的大明宫在一片依旧茂?密的士村间祥和静立,数百年甚至近千年的生长时间,让这些古树极为粗?壮高大,但依然无法遮?掩住宫殿群的宏伟气魄,无法压抑住天下政治中心的肃穆气息。

    宫城美之处乃是清思殿,由殿后栏畔向后山望去,几场秋风过后,渐有微枯树叶飘落,青葱之sè里开始混入明媚的淡黄轻红,说不出的明丽动人。

    容颜清垂的大唐天李仲易,轻轻?握着皇后温?软的着殿前群山里的初秋景致,轻声叹息说道:“树木要经千年风雨方能参天,大唐立国千年经历无数场战争,牺牲无数名将良臣勇?士,有如今尊崇地位。当初沛言为了那些西陵道?士居然牺牲我大唐百?姓甚至是将领,只怕他根本没有想到,如此行?事落在那些道?士眼中又有何等意外,若我大唐不能抗住外界压力随意牺牲臣,那这样的大唐又有何令世间震栗的资格?我身为大唐天如何能不在意?”

    皇后将手中那封西陵来信递还与他,轻轻依偎在他身畔,风君闲提供秀丽眉眼顾盼之间自然而生妩媚温婉之意,低声劝解说道:“都已经走过去的事了,陛下何必自扰。”

    “死了的大唐臣依然是联的臣。

    若他不是联的亲弟?弟,若不是皇帝满怀深意看了皇后一眼,说道:“联岂能就此饶了他们。”

    皇后知道他第二句若不是后来想要说的是什么,缓缓站直,平静看着栏外明媚秋山老树,说道:“当年陛下远游南泽,亲王殿下接到昊天掌教来信,只怕也是觉得有些棘手,毕竟那次知守观也终于打破沉默开了。,这世间谁又能确定那七卷天?书所昭示的前兆是否存在?”

    沉默很长时间后,皇帝缓缓开口应道:“幼年在书院读书时,夫曾经教?诲过我,对于暂时不能理解的事物,承认其存在而不用去理会,因为若你连世间的事情都没有处理明白,何必徒劳去思考那些冥间的事情?”

    “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即位那年,那三名来自不可知之地的天下行走远赴荒原,也未曾有丝毫线索,若观里七卷天?书真有明确谕示,何至于连那等人物也寻找不到?既然如此,后面生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是那些神棍慌1un之下的妄行罢了。”

    “至于你说皇弟当年可能被惊悸,确实有其可能,但他始终还是犯一个致命的错误,自幼他生长在我羽翼之下少禁风雨,所以无法清晰地看明白,我大唐能够横扫天下,能够无视西陵神殿,甚至面对来自知守观和悬空寺的压力也可以毫不在意,除了国力强盛又有书院庇护之外,重要的是……大唐从不妥协。”

    皇帝陛下时而用联时而用我自称,那是因为他说的每段话所指所向都不相同,皇后娘娘静静看着他熟悉的侧脸,注意到他刻意没有提一处的名道:“不是我要替亲王殿下说话,只是此事牟涉太广太深,由不得他不谨慎。”

    “为了一个虚无缥渺的传说而谨慎,为了可能生也可能不会生的劫?数而牺牲无辜臣百?姓的生呢……,…皇帝陛下缓缓蹙眉,然后自嘲一笑,轻叹说道:“联能体?味很多人的苦衷压力,这些年不动他们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皇后微微低头,强行压抑住心头的感动,轻声说道:“我令陛下为难了。”

    “联乃天下之主,为自己nv人忍些闲气,受些非议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长声一笑将她揽入怀中,抬臂指向殿前层林渐染的秋山,说道:“如今这片江山诸多掣肘,我大唐铁骑休养多年,若知守观里那七卷天?书昭示应验,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到时联定要率领帝?国千万儿郎,把我大唐帝?国的疆域推到世界那头去,到那时我要与你去神话里的白骨殿再看秋景,再写一篇jin妙好文祭告我李家历代先祖,也算替你结了你师én千万年来的宏愿。”

    皇后看着男人熟悉的侧脸,想着这些年来他对自己的宠爱与保护,风君闲提供眼眸里满是仰慕爱恋神sè,幽声说道:“陛下雄心壮志,我很喜欢哩。”

    “都说鱼跃此时海,可海洋再宽再广也总有海岸拘缚,岂能容得下联与帝?国千秋万代之宏念,所以为什么我们的目光不能落在高广没有边界的天空上?”

    皇后听着这话,想起这些天经常在御书房里看到的画面,忍不住抬袖掩唇轻笑,眼珠微转补充道:“花开彼岸天?看起来陛下您还真是爱煞了那幅字,如此说来,日后若大唐帝?国真能在陛下率领下开疆辟土于异界,到那日写文祭告皇朝历代先祖时,还得把那位书家请出来抄写一番是。”

    “那日联本想把鱼跃此时海这五字赠予朝小树,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非得离开,当时联心情难免有些烦郁不安,却在那时看见那位书家替我续的后五字。”

    皇帝低头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展颜笑道:“这五字足以开阔帝王心胸,那书家很了解联啊,若能找到其人,联一定要重重赏他。”

    皇后有趣看着他,笑着说道:“陛下找到那人究竟想如何重赏他?莫不是把他请入朝中书做一词臣?依我看来,那位书家只怕是猜到陛下您的心思,不甘心自困词之中碌碌度日,所以一直不肯现身。”

    皇帝想着确实有这种可能,恼火说道:“说来也奇,联拿着那幅字问过朝中几位大学士,竟是无一人能够从笔锋中看出些微端倪,联还派了不少人去长安城内那些大书斋悄悄寻过,却依然一无所获,真不知道那人现在藏在何处,一想到那人可能便是朝中某位官?员,如今每日上朝见着联便在心里偷偷取笑联,联便是满腹牢s,恨不得马上把他揪出来砍了脑袋。”

    “陛平天天在御书房内端详赏玩临摹那五字,真可谓是爱不释手,若真寻着那位书家,我可不信您舍得砍了他的脑袋。”皇后笑着说道。

    令人……,…没有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泪流满面地认怂,我真顶不住了,一朝放松天地变sè“今夜一路写一路瞌睡,如果不是依?兰来的福利,我连这两千字都码不出来,明天必须要完完整整休息一天,把jin神头补回来再说,话说大封椎期间断这么风?s的事情……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那就让我们再傻嘀嘀的风?s一次吧,只希望亲爱的编辑明天清晨到公?司点开工作页面时,亲爱的你们打页面时不要郁闷地吐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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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温情的偷懒宣?言啊,请珍惜这只fé猫吧。!~!

    ‘可惜只有五个字,看起来总有此不够讨瘾。……皇帝陛下牵着要子的手,感慨说道,脸上满是遗憾神情,“而且旁人不敢当着联的面说,难道你还不清楚,若要说赏识析义的水平……联还是有的,可要说起勾画临摹的功夫实在是有些恼火。”

    “我昨夜用双钩法试了试,发现也不能临摹出那五字神韵。”皇后笑着出主意道:“陛下若真喜欢,何妨让朝中长于书道的大臣们试试。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开怀大笑数声,摇头道:“看来看去,还是你了解联的心意,先前朝会散后我已经把那几个老家伙都强留了下来,这时候正关在御书房里摹写,联对他们说了,不论是家中小孙女满周岁还是嫁媳妇儿,若不能把前而那五字凭空拟出来,联可不甘心放他们离开。”

    为了花开彼岸天五字,大唐帝国皇宫里多出了许多情趣无奈,然而无论天子如何爱煞此书,但毕竟只是些闲情逸趣,为免被那些御史又来唠叨,皇帝陛下没有动用朝廷里的官方机构,只是由宫里派出人手在长安城里悄悄寻找,又告诉了一些相处亲厚的阁臣,命他们帮着在民间打听。

    数月时间过去,整个长安城最出名的书画店都寻过了,大唐最出名的大书法家都唤来宫里悄悄问过,却依然没有找到那名神秘的书家,甚至那些门生无数享有盛名的大书法家连这五个字的笔墨派风都看不明白。

    造成眼下局面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人们的思维定势在作崇。

    从大唐皇帝到那些被骗进御书房里临摹的朝中老臣,再到那些民间的大书法家,从看到那幅书卷第一眼起,便被那圆转老辣的用笔,平直宽博的架构,姿媚而骨傲的墨势,灵动飘逸的神韵震撼的连连赞叹。在他们看来,这位神秘书者定然是位沉浸书道数十年的隐世大家,而能有此等墨卷神妙本领的人物,即便隐于民间也定是在那些传家数百载的世家书坊里沉默修行,而不可能在街边摆摊卖字。

    正是因为有这等先入为主的想法,所以没有人想过去香坊问一下那些穷酸的卖字书生,也没有人想过去以平民陋巷间打听有没有什么新开的书画店,自然也没有人能把御书房里引发风波那幅字和临四十七巷默默无名的老笔斋联系在一起。

    某日,几名来自大河国的远来游人,远远参观完长安城皇宫之后,统过短街来到了东城临四十七巷,随意踱入巷口那家看上去极为普通的书画店。

    他们负手于后,看着墙上悬挂的寻常书卷,忍不住蹙眉摇头,待看到某幅中堂时忽然眼睛一亮,赞叹道:“大唐长安果然藏龙卧虎,街边随意一家小小书店,居然便能藏着一幅极不错的墨来……那小姑娘,你家老板可在?”

    桑桑端着碗鸡丝面正香啧啧地吃着,听着有人喊话,抬起她那张微黑的小脸,微笑回答道:“老板不在,您若是问价,这幅中堂价三千金,不二价。”

    一幅普通中堂价值三千金,而且还特意说明不二价,这是什么作派?这得是大河国书圣王先生全盛期留下墨卷的作派!那几名来自大河国的游人闻言一怔,气极反笑,根本懒得再说什么,扔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都说长安人大方热情好客……我看这长安人是穷疯了吧!”

    随着某人和某位小侍女腰间的银票越来越多,某人的墨卷卖的也是越来越贵,直到贵的毫无道理,这些日子里,老笔斋经常能够看到客人们震惊无语的神情,也经常能够听到客人们愤然离开之前的痛斥。

    桑桑对这等画面早已熟悉到甚至有些麻木,低下头继续去吃鸡丝面,现在她终于明白,虽然一碗鸡丝面可以买六碗酸辣面片汤,但泛着油珠儿的鸡汤真的很香啊。

    宁缺手中把玩着两个用银徒铸出来的两颗光滑银球,从后宅里钻了出来,像个二世祖般斜绮在铺子门口,看着远处巷中间的那些客人背影,浑然没有拉低了长安人民素质的自觉,嘲笑说道:“买不起就别问价啊,桑桑……关门,上火锅!”

    春去秋来冬至,现在已经是大唐天启十三年的深冬,宁缺和桑桑主仆二人来到长安城已经快要接近一年的时间。

    这些日子里,他在书院里学习,被同窗们刻意遗忘从而清静,有了更多的时间去修行和与陈皮皮闲聊。桑桑每天则是留在临四十七巷看管生意越来越差的店铺,偶尔则是会应李渣的邀请去公主府里坐坐,二人变得越来越熟。对于公主殿下和小侍女之间渐厚的情谊,宁缺怎么也没有想明白,最后只能归结为彼此投了眼缘。

    吃了顿香醇逼汗的火锅,奢侈地涮了四盘鲜切羊肉,烫了烫脚,宁然舒服地钻进被窝里,听着窗缝间呜呜响的风声,揉了揉有些凉意的脸,恼火说道:“一直没下雪,怎么天气这么冷?长安城就是夏天难熬?这是谁不负责任下的定论?”

    桑桑笑了笑,脱了外褂钻进另一头的被窝里,槎了槎被洗衣水冰红的小手,说道:“少爷你就知足吧,咱们现在这曰子,可比在谓城的时候好过多了。”

    这是一句很诚恳的点评。现如今主仆二人床下藏着一万多两银票,每月还要从西城那家赌坊里拿一大笔分红,用二人内心深处的潜台词来说,那就是:咱现在太不差钱了,太有钱了,太他妈有钱了……

    既然有了这么多钱,总要拿来改善一下生活,主仆二人虽说节俭习气依旧,但由俭入奢总是易,酸辣面片烫换成了原汤鸡丝面,咸菜稀饭变成了涮羊肉,前些日子冷的厉害,他们甚至在宅子里重新砌了个北炕,如今烧的是银炭,喝的是新茶,屋内温暖如春,和前十余年的生活相比,现在这日子简直是美妙的不似人间。

    宁缺抱怨长安城的冬天干冷,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如今终于能够看到那个玄妙的修行世界,可以凭借念力调控天地元气,把手里的银球转起来,可以随心所欲把桌上的纸片掀起,好吧,虽然因为能够输出体外的念力实在太弱,能够调控的天地元气实在是太稀薄,所以纸片飞的比羽毛还乱,银球转的比陈皮皮的动作还要迟缓,但他真是再也找不到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窗外北风渐紧……夜矛言过去,第:日清晨醒来,只见无穷光尽的白雪覆着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宫城楼宇,银妆素裹的树木安静探出街巷望向行人。宁缺披了一件袄子,和桑桑并排站在老笔斋门口,看着这片美丽的景致,想着这一年来的遭逢与人生,竟把在渭城时都看腻了的雪看出了新意思。

    “这日子真好。”他满足地赞叹道。

    桑桑在他身旁笑着点了点头。

    安静而美好地生活在长安城里,没有复仇的血腥,没有苦索不可得的郁闷,在一个人的书院和两个人的老笔斋间往返度日,主仆二人渐渐成长,然后渐渐被身周的人们淡忘,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消失在这些美好的小日子里。

    她做着针线洗着碗筷,他写着书卷看着从旧书楼里抄回的书籍,就在这样看似单调的重复中,时针再次开始转动,时光平缓地溜走,冬至新年与灯节在热闹里溜走,测羊肉热茶与墨汁在宁静里溜走,转眼便到了天启十四年的又一春。

    又是一年春来到,柳絮满天飘,长安女子们被棉袄皮裘束缚了整整一个冬天的丰腴身材终于有了透透气的机会,看着那些在微寒料啃初春风中瑟等发抖却要敞开胸怀露出白嫩的姑娘们,一路掀开窗帘的宁缺满怀赞赏感恩之心去了书院。

    与坐在最前排的司徒依兰互相点头致意后,他走向最后方自己的桌案,没有别的同窗会与他寒喧,甚至没有人会看他两眼,对于这种无视及冷漠,他早已习惯,毫不在意,坐下后取出礼科教案便开始温习。

    今日上午是礼科,书院雨舍的礼科教习是礼科副教授曹知风,也正是书院开学那日把大将军孙子楚中天揍成猪头的燕国洞玄境界大念师,对于这样一位资历深名气大手段狠而且对大唐子弟颇有深意的教习,没有任何人敢怠慢。

    钟声清幽敲响,曹知风副教授缓步走了进来,令丙舍诸生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先生今日一改往日冷漠严肃模样,苍老眉眼间藏着几丝掩不住的喜色。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令诸生更加想不到的事情。

    曹知风副教书看着台下诸生沉吟片刻。就在诸生以为他会放下腋间沉重书籍,然后开始例行批判时,只见他轻咳两声,伸出右手五指在空中煞有介意地虚弹几下,然后正色说道:“今日天地元气有变,故不宜上课,放学。”

    说完这句话,曹知风副教投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书舍,留下满室张大嘴震惊无语的学生,以及随后陡然爆发出来的冲天议论声。

    “这是怎么了?教授他……他怎么了?”

    “教习他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了就向书院请病假去,怎么玩这招?什么叫今日天地元气有变?天地元气时时刻刻在变,又不是个天才忽然开始变起来!”

    “我靠,这招真根,莫不成以后我们不想上课也可以用这招?”

    猪由贤轻轻撞了撞宁缺肩膀,不可思议说道:“老曹今日患了什么失心疯?”

    “我哪儿知道。”宁缺也是极为不解,不过对于他来说不上课更好,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旧书楼泡着,看着桌案上刚刚摊开的礼科教案,心想早知如此自己昨夜何必花气力整理?摇了摇头便开始整理书籍,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书舍前方不知道是谁说道:“你们没看见曹教授刚才脸上掩之不住的喜色?那是因为今天长安城要来一位大人物,教授先生急着出城去迎接,所以才会逼出这么一个无聊借口。”

    “什么大人物会让老曹这么激动?我记得上次冬至那天,礼部尚书过来给教习们放慰问金,三百两银子啊!尚书大人啊!老曹依然沉着脸像燕国皇帝死了一样。”

    “国破之人难免有些怨惮,你这个说法就太不厚道了。”前面那学生笑着说道:“至于说今天这位大人物是谁,为什么能让曹教投如此激动,其实也和这些事情有关系,要知道曹教授虽是书院资深教习,但你们不要忘了他首先是位燕人。”

    “怎么个说法?”

    “今天要来长安城的那位大人物是燕国隆庆皇子,曹教授怎么可能不激动?”

    “这话说的谁信?若是心怀故国,想着能见到故国皇族才会激动失态,燕太子可是一直在长安城里作客,怎么没见着老曹天天去城里请安见有u”

    “没见识的东西。”

    猪由紧听着前方争论,凑到宁缺身旁低声嘲讽说道:“燕太子只不过是个人质,怎么能和隆庆皇子相比,要知道对于燕人来说,被我大唐压制数百年,早已把隆庆皇子当做复兴的最后希望,老曹知道是他要来,怎么可能不激动失态?”

    “隆庆皇子?”宇缺好奇问道:“是燕太子的兄弟?”

    “亲弟弟。”

    宁缺蹙眉说道:“那为什么燕人会把燕国复兴的希望放在这位……隆庆皇子的身上?就算日后燕皇故去,继位的也应该是燕太子才对。”

    “这就是问题之所在,据我所知,现在燕国内部绝大部分人都不赞同由燕太子继位,而认为应该由隆庆皇子继仙……很多人都认为隆庆皇子是位不世出的天才。

    听到不世出的天才五个字,宁缺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面整理书籍……面笑着说道:“这也是天才,那也是天才,我来长安城不到一年,实在是听腻了这两个字,如果天才真是不世出的,这天启年间冒出来的未必也太多了些。”

    “哇哦……”诸由贤看着打趣说道:“平日看你沉默平静,还以为你不在意当日那件事情,也不在意同窗们对你的态度,没想到你还记着的,对谢承运那等天才很是不屑一顾啊,不过你得清楚,隆庆皇子可不是谢承运。”

    宁缺停下手头的动静望向他,等着听下文。

    “隆庆皇子,那是真正的天才。”裙由贤认真说道。

    “你这是真正的废话。”宁缺没好气说道,然后听着前方传来的议论微微一怔。

    隆庆皇子这四个字,在书舍里引发了好些满是震惊赞叹之意的惊呼,然后又是好一场议论,像宁缺这样久居边塞,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的人极少,然而还是有些人产生了和他相同的疑问,隆庆皇子究竟是怎样一位人物,能够让燕人把家国复兴的希望投注在他身上,能够让曹知风教授这样的人激动失态成如此模样?

    “他虽然是燕国皇子,但自兄长被送往长安城为质后,便被燕国皇室送往天下诸国游历学习,分别在月轮国大河国以及南晋住了数月,然后进入了西陵神国昊天道门天谕院学习,入院第一年便成为了头名。”

    若说天下最久富盛名、地位最高最受尊崇的书院,毫无疑问当然就是这间长安城南的书院,然而除此之外,各国也有自己的知名书院,西陵神国的天谕院由神殿神官们亲自教导,堪称最为优秀,能在这种地方拔得头筹自然不凡,然而仅此并不能说明太多问题,至少不能震慑住书院里面这些骄傲的学生。

    “隆庆皇子进天谕院第三年,便随同窗老师往各地传教,那年秋天在瓦山烂柯寺,天谕院教习与佛宗大德辩难不敌而退,隆庆皇子微笑起身而前,与佛宗七子连辩三天三夜,连胜七场,甚至让烂柯寺大弟子吐血倒地,最后惹得烂柯寺脆居长老鸣钟开言,他才微笑闭嘴,拈花归席。烂柯寺长老赞他学识渊博,瓣才无双,若能入佛门,不过十年便能明轮转妙义,能被接引至不可之地。”

    “西陵神殿怎么可能让佛宗把自己的得意弟子抢走?隆庆皇子入天谕院第四年,昊天掌教行尊降贵收其为亲传弟子,甚至让他开始学习处理神殿裁决司事茶……现如今听说隆庆皇子只差一步便要踏入知命境界,备受昊天道门器重,已经是裁决司的第二号人物,专司镇守外道邪魔,权柄极重。”

    “神殿裁决司的二号人物?”有学生倒吸一口冷气说道:“这等大人物在我大唐倒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若要在南晋大河诸国,即便是帝王也不敢稍忤其意,那他为什么要来大唐,要来长安?”

    “因为隆庆皇子……要进咱们书院进修。”

    “进书院?难道这种大人物会来跟我们当同窗?”

    “你想的倒是极美,这种大人物已经在天谕院里学习多年,现如今又已经是西陵神殿重要人物,怎么可能与你我当同窗,他进书院的目的当然走进二层楼。”

    “他此番前来长史城,除了进二层楼继续进修,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接替他的兄长燕太子为质,燕皇如今年岁渐老身体渐衰,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人世,我皇帝陛下首重孝道,同意燕太子回国侍亲,但要求燕国必须拿一个足够份量的皇族来代替,想来想去,除了隆庆皇子还有何人够资格?”

    “西陵神殿培养隆庆皇子多年,而且事实证明此人才能确实极为出众,燕国人看重其才能,更看重其与西陵神殿之间的亲厚关系,把他看成燕国复兴的希望,在他们眼中,这位皇子只怕要比在长安城当了多年人质的太子要重要的多。所以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燕人这次居然就答应了我大唐的要求。”

    通过那十余名出身名门的同窗介绍和相互补充,诸位书院学生的脑海里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画面:正值青春的皇族子弟,将入知命的牟轻修行者,身负燕人复兴希望,西陵神殿的重要培养对象,这等人物不是天命之才谁还能是?

    遥遥想着那位隆庆皇子风采,书舍里同样年轻骄傲的学生们心中不禁生出极端复杂的情绪,有些羡慕嫉妒佩服又有些隐隐不甘,只是这份不甘在对方光彩夺目的历史与名头面前,实在是没有丝毫力量。

    一时间书舍变得奇怪的安静了起来,裙由贤望着同窗们笑着补了一刀,说道:“你们还忘了提隆庆皇子最出名的那件事情……要知道这位皇子生的极为英俊,甚至有人用美丽不可方物来形容他,加上腹有诗书气质华美,当年还是少年时初入月轮国,便引得月轮国无数怀春少女当街观看,听闻那一日月轮国不知踩坏了多少双绣花鞋,喊坏了多少位姑娘的嗓子,哭红了多少双眼睛。”

    这是一段极出名的奇闻逸事,书舍里的学生们自然不会不知道,只是先前侃侃而谈的多是青年男子,哪里会愿意提到这一段,诸由贤此时一说,坐在书舍前排的那些少女们顿时想到这段传闻,年青清稚的脸上骤现光彩,就连那位近日来一直有些郁郁不喜的高小姐都睁大了眼睛,唇角无意识微微翘起。

    “我说诸位姐妹,你们这时候再花痴也迟了。

    猪由贤最擅长的事情便是捅一刀之后再补一刀,贼笑望着少女们说道:“隆庆皇子早已定了亲事,对象是月轮国的陆晨迦公主,也正是天下最出名的那位花痴。当年隆庆皇子在月轮国研习佛法时,与陆晨迪公主一见倾情,后来这位公主殿下千里迢迢前往天谕院求学,就是为了与隆庆皇子朝夕相处,你们哪里还有机会?世人皆知陆晨迦惜花如痴,这等花痴本事,你们根本不是对手啊。”

    书舍里的少女们闻言神情顿时变得有些讷然,但此时她们难道还能和诸时贤言论辩驳一番?只好委屈抿着唇儿低下头去。司徒依兰见着女伴们神色,忍不住蹙眉说起别的话题,把书舍里这股小儿女春恩情绪冲淡了去。

    月轮国花痴陆晨迦那是天下出名的美女,除此之外,世间还有两名被好事者拿来与她相提并论的女子,其中一位是大河国王大书圣的关门女弟子,据说极为淑静贤贞,性喜书法故被称作书痴,还有一位则是西陵天谕院某位身份神秘的女弟子,据说那女子生的柔媚无双,却一心向道,除了修行之外别无杂念,被称作道痴。

    “说起来花痴书痴都知道姓名出处,就是那位道痴美女一直极为神秘,世人只知道西陵神国有这么一位美人,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现在在何处。”

    司徒依兰听着同窗好奇议论,犹豫片刻后,说道:“确实没多少人知道那位道痴美人儿的姓名,但听说她现在是……神殿裁决司的第一号人物。”

    话说上章写到不世出的天五个字……嗯,正和张小花锐话说多了,本来就非常不好的数学被这个著名数痴感染到差了。另外有个事情交待一下:我前面用过很多墨卷这个词,我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只是想着此唐非彼唐,此墨卷也非彼墨卷,但今天这章要用的地方太多,总觉得还是不对劲,容易被挑毛病,所以把前文应改处的墨卷全部改成书帖了,当然这是在我稿里改的……vip里没动,懒……明日休息。

    传闻中的道痴美人儿居然是西陵神殿裁决司的头号人物?听着这话本来有些嘈杂的书舍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诸生面面相觑,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那得是一个怎样的妩媚女,居然能硬生生压在隆庆皇之上?

    “不用不信,莫非你们还真以为女天生就不如男?”

    司徒依兰看着诸位同窗的神情,知道当中有些人不信,忍不住蹙眉说道:“那位道痴美人儿很是神秘,极不抛头露面,世人不知其能耐倒也自然,但我曾经听说过,那位隆庆皇每每提起自己这位上同时,可没有半点不服气的意思。”

    “那位道痴美人儿应该还很年轻吧?”有书院学生感慨说道:“西陵神国果然不愧是昊天光辉照拂之地,居然出了这么多年轻的天,且不提那位道痴,单说那位隆庆皇入书院后,我大唐去哪里找能与他分庭抗礼的人物?”

    金无彩听着这话,眉头微微一皱,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身旁一名女同伴看着她神情,笑了笑替她说道:“咱们书院有谢三公这般人物,莫不成就不能拿出来与那位隆庆皇较量较量?”

    “谢三公去年初秋入了不惑之境,隆庆皇则是只差一步便能知天命,怎么想也应该是位洞玄上境的强者,二人之间相差了至少五个层次,这怎么较量?”

    那位学生倒是丝毫不给女同窗们面,冷笑说道:“而且就算谢三公在诗文数礼方面能够压过隆庆皇几分,但你们不要忘了,他是南晋人与我大唐何千?”

    “谁说我大唐没有人?”司徒依兰不忧蹙眉说道:“王景略被世人称为知命以下无敌,他的年岁顶多比隆庆皇大几岁,只要隆庆皇还未迈入知命,就不见得是他的对手,那不能说压过了我大唐青年一代。”

    那学生皱眉说道:“知命以下无敌王景略,倒确实有资格与那位隆庆皇比较,只是这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也不知去了何处。”

    楚中天看了一眼司徒依兰,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笑着向诸位同窗说道:“听说王景略被陛下派往镇国大将军处效力,就算隆庆皇来了长安城,他也不可能违背军纪回来做些什么,所以还是把这人忘了吧。

    宁缺在书舍后方一直安静听着诸生的议论,发现没有人再提起那位隆庆皇,而是满怀感慨说到大唐的人问题,便不再继续往下听,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便准备离开书舍去旧书楼。

    “就算不提王景略,但我大唐还是会有别的人呀。”

    大概是因为谢承运被直接认为不足以与隆庆皇相提并论,金无彩的心情有些异样,她站起身来,微笑望着同窗们轻声细语说道:“不是修道之人能称为人,军事算数文章诗词书,只要能精通出众都是人,我听祖父说,宫里近为了一幅书帖闹出了好大的动静,陛下爱煞了那幅字,祖父也说那位书家在书之道上有大,像这种人物难道算不得我大唐的人?”

    “这件事儿我也听说了。”书局公陈贤看了一眼金无彩,嗫嚅着说道:“宫里来过几批人问我父亲,只是实在不知道那幅字是谁写的。不过听宫里公公说,祭酒大人和几位大书家都确认那位神秘书家定然已经在书道上浸淫多年,能有那等笔力架构,过……算不得年轻一代的人吧?”

    金无彩只是想把先前那个话题绕过去,自然不会接这话,温婉一笑轻飘飘转到别的方面,问道:“祖父月前在御书房里临摹过那幅书帖,你家呢?”

    “我家开书局的,哪里比得上无彩小姐府上。”陈贤笑着回答道:“只是宫里催的紧,所以家里帮着去联系了两位大书家入宫临摹了两卷。”

    书院里诸生们闲聊的话题向来并无定规,今日曹知风教授放了众人大假,闲聊的时间极多,话题自然也转了极,先前还在讨论隆庆皇和那位道痴美人儿,这时候众人的注意力却全然被传说中的那副书帖吸引了过去。

    几番议论,诸生惊讶地发现原来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那副书帖早已成为长安城上层近数月议论的焦点。

    一副不知何人所写,为何出现在御书房内的书帖,竟然令陛下爱不释手,直接命令诸位大臣、大书家亲笔临摹,如果你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道那书帖上写的究竟是什么,那你根本没有办参与到那些部堂衙门的饮茶闲谈。

    “陛下赏了祖父一份御笔临摹本,只可惜祖父不让我看。”金无彩细声说道。

    大唐天酷爱书但笔力欠佳之事,其实整个长安城都知道,诸生强忍笑意,心想祭酒大人自然不忍陛下御笔让人瞧去取笑。那位向来话语不多的高小姐,此时见金无彩温婉细语,不知为何有些不愉,略带两分傲意说道:“我家也被赐了一份,可惜不是御笔,不过用的是双钩,听说与原作极为神似。”

    双钩乃临摹一,沿原作笔墨两侧外沿以细线钩出,然后于廓中填墨,这等临摹手段出来的成品,为接近原作,颇为珍贵,多用于传世名作临摹。

    听着高小姐所言,诸生又是好一番惊扰,即是赞叹那幅不知名书帖果然深受陛下喜爱,又是暗中议论宫中有人,家宅果然深受圣恩,居然能够受赐双钩临摹之册。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何况是大唐天有所好,于是近些年来,大唐帝国上下都极爱书之道,书家地位极为尊崇。现如今长安城贵宅之间都明白陛下对那副书帖的喜爱,相互之间亦难免要做几分比较。

    被陛下赐了临摹卷的,便沾沾自喜,没有被陛下赐临摹卷的,则会有几分惴惴不安,便是那些都被赐了的,也还要比较一下版本如仆……这真是一副小小书帖,不知吹皱了多少府邸砚中墨汁,扰了多少贵人心绪。

    有那夜宿书院的平民弟,便好奇问高小姐,那书帖上究竟写的何字,那字有何等神韵,竟能让陛下如此欢欣喜爱。高小姐既已开口,自然便要继续说下去,微微一笑,直把那副书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

    “借过借过。”

    宁缺腋下夹着几本书从书舍后方走了过来,众人发现是他,按照平日习惯顿时冷漠停止了议论,直到他走出书舍门,走进掩雨走廊又开始议论起那副书帖。

    陛下爱不释手的书帖,自然无人愿意直指其不好,何那副书帖着实大有可观精妙之处,于是但凡看过真迹的那些臣书家,顺着陛下心意便是好一番夸奖赞叹唏嘘,高小姐这番言辞虽说稍显夸张,却没有同窗表示任何疑义。

    金无彩知晓高小姐先前为何说出那番话来,微微一笑也不与她唱对台戏,顺着她的话锋,也极诚恳将那副书帖称赞了一番。接下来诸生议论的话题便转移到了这件事情神秘也是吸引人的方面删这幅书帖究竟是谁写的?

    “究竟是谁写的?”

    “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听说是去年春天时候出现在御书房里,然后宫里寻访了大半年的时间,那些大书家是都被问过了,就是没有人承认。”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香坊里面那些卖字书生们写的?不要这样看着我,草莽之间多英豪,大总在山林间,谁说摆摊卖字的书生就写不出绝世佳作?”

    “你这话倒是没有错,但如果是那些穷苦卖字先生的作品,那他怎么把这副书帖悄悄送进御书房里?如果他有门路能够通到宫里,又何至于穷苦如此?”

    “这真是一个谜题啊,也不知道那位书家为什么始终不站出来承认,要知道陛下如此欣赏,如今又在朝中惹出这番风波,只要他肯现身,肯定无人会追究他的罪过,相反肯定有好大一场富贵在等着他。”

    金无彩细眉微皱,沉忖片刻后说道:“我看那位书家还真有可能隐居在长安街巷之间某家小书画店里,按说宫里寻访了这般久,那位书家始终未曾现身,极有可能是他所居住的地方听不到这些传闻,而且宫里找的肯定都是长安城里出名的大书局画店之类的地方,一时间也想不到那里去。”

    “至于为什么那位书家的书帖能进入御书房,就不得而知了。”

    她温和笑着说出一个可能:“也许是朝中某位大臣惜那贫寒书家之,所以私下带入宫中,故意遗落在御书房内,就是为了让陛下发现?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位大臣现在也应该明言了吧?”

    诸生觉着她说的有些道理,笑着应道:“如果真是陋巷之间的小店,你我散学后是不是也可以去寻摸一番,若真能找着那位书家,说不定宫里也会有些赏赐。”

    陈贤懦懦插了句话:“听说……宁缺在东城开了家小书画店。”

    诸生闻言一怔,然后纷纷笑出声来,觉得这种想实在是荒唐可笑。有那阳关与钟大俊相熟的学生,望着掩雨走廊尽头宁缺要消失的身影,嘲笑说道:“若御书房里那书帖是这家伙所写,那我心甘情愿去亲他的臭脚!”

    书舍之中笑声再起。

    ……

    听着身周同窗取笑宁缺,司徒依兰面色不悦站起身来,把金无彩拉到书舍外,认真看着她,想要提醒几句,但想着女伴生就温婉寡言的性子,和这件事情本就没什么关系,叹息一声转而问道:“下牛你要去看热闹吗?”

    金无彩微笑应道:“你是说隆庆皇子入长安城?”

    “嗯,我对这等男子倒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终归有些好奇。”司徒依兰笑着说道。

    “那我就陪你去吧,去松鹤楼上要个房间,应该能看到长街。”

    司徒依兰打趣看着她,说道:“今儿怎么有时间?不用陪那位大才子?若你实在是想看隆庆要子,又不愿把谢承运一个人抛下,不妨带着他一起去。”

    “隆庆皇子入城,他自然是不会去的。”金无彩笑着说道:“年轻男子总有自己的骄傲,更何况是他。”

    想着宁缺这些日子的遭遇,司徒依兰有些不屑说道:“他又如何?他谢承运就天生应该更骄傲些?”

    曹知风副教授罢课去城外迎接自己宗国的复兴希望,书院很多学生都在议论要不要去长安城里看热闹,正在掩雨长廊下行走的宁缺满心想着修行,连同窗们议论那幅书帖都没有听见,更不会想着去凑这种热闹。

    只是想着那位隆庆皇子人尚未至,便已经在长安城里造成如此轰动,他不免还是有些微微羡慕赞叹,只是这种羡慕赞叹里并没有太多震惊的成分。

    西陵神殿裁决司大人物?将要踏入知命的天才?这种光辉对别人来说或许真的极大震撼,然而他天天和陈皮皮这个十六岁便知命的家伙厮混,实在是没瞧出来被世人推崇的所谓绝世修行天才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还不就是两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只不过叶通一声跳下水时因为太胖太笨会激起朵更大的浪花罢了……

    天启十三年初入长安城,便遇着朝小树、陈皮皮这等人物,宁缺眼前的世界骤然开阔眼界不一样,气度自然也就不一样,像隆庆皇子这种声名远播天下令书院诸生震撼无语的人物已经很难引发他太多感慨。

    入得旧书楼,又与女教授恭谨行礼,捧着那本浩然剑安安静静看着,任由春日在西窗外渐渐倾斜,渐渐下沉,等到入夜女教授离开,书架再次轻轻滑动。

    “隆庆皇子今天来长安城了。”宁缺看着陈皮皮提醒道。

    陈皮皮一脸懵懂,挠着脑袋问道:“隆庆皇子……是谁?”

    宁缺有些吃惊,问道:“你不认识隆庆皇子?”

    “我为什么一定要认识劳什子皇子?”陈皮皮艰难地坐了下来,接过他递过来的小酒壶啜了。说道:“这个人很出名吗?”

    “相当出名。”宁缺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他是燕国皇子,又是西陵神殿裁决司的二号人物,还像你一样被人们看作修行天才所以你没有道理不认识他。”

    “裁决司?”陈皮皮耸了耸肩,腮下肥肉一阵颤抖,无所谓应道:“那又怎么样?西陵那个鬼地方自称天才的白痴太多了,难道随便来个阿猫阿狗我都要认识?”

    宁缺疑惑惊奇望着他,问道:“你丫以前不是说过自己是西陵神殿的继承人吗?就算你已经离开西陵多年,但怎么会连这种人物都不认识?”

    “那都是你在瞎猜我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是西陵神殿的继承人来着?”陈皮皮放下酒壶,没好气说道:“如果你坚持这么认为,那只是你的智商有问题。”

    “你居然不是西陵神殿的继承人?”宁缺心中惊讶情绪快速平息笑着望着他说道:“可惜了可惜了,话说我还准备抱你大腿来着。”

    陈皮皮大惊失色问道:“你什么时候对本天才表现出来过足够的尊重以致千本天才能够判断分析出你是想要抱我大腿?”

    都是些朋友之间的玩笑话,自然没有人当真。宁缺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解问道:“说起来我大唐帝国与你们西陵关系当真恶劣,全天下也就这两家有能力有资格互为对手,说是潜伏着的世敌也不为错,既然如此,为什么书院还要收一个西陵神殿的家伙?难道就不担心西陵神殿偷瞧去什么秘密?”

    “书院招生向来不问门第出处,只问能力心性,这便是所谓有教无类,夫子连我这号人物都敢收进门当今普通学生,更别说区区一个神殿裁决司二号人物。

    陈皮皮轻蔑嘲笑说道,紧接着话锋一转,面露凝重之色望着宁缺说道:“神殿裁决司专司镇压外道异端,权柄极重且又手段狠毒,里面的人都些变态的狂热傻逼,非常不好惹,在长安城里他们自然不敢做什么,但在大唐境外都是些能止婴儿夜哭的角色,虽然不用怕他们,但你最好也不要去招惹他们。”

    宁缺看他说的慎重,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记住,然后摇头感慨道:“听说神殿裁决司的头号人物是个女人,被世人称作道痴,隆庆皇子这样的人物已经极不好惹,真想不出来,那个女人又难搞到什么地步。”

    “不是难搞而是非常难搞!”听到道痴二字,陈皮皮忽然激动起来,用力挥着右手说道:“叶红鱼那女人纯粹就是个疯子,哪里是什么道痴。在我眼里什么隆庆皇子什么神官都只是些阿猫阿狗,就算你得罪了他们,我也能护住你,但如果碰见那个女人,你一定要躲远点,因为就连我碰见她都恨不得有躲多远便躲多远。”

    宁缺被他激动夸张反应弄的一怔,回忆起陈皮皮当初留言里展示出来的那种对女性的奇异恶感,不禁暗想难道这和那位神殿裁决司头号人物有关?旋即他想到先前书舍里的诸论,诸生都说那位道痴美人儿极为神秘,无人知晓她的姓名,然而此时陈皮皮却是顺口便说出道痴美人儿的名字而且显得极为熟合……

    “你说你不是西陵神殿的继承人……”宁缺看着他似笑非笑说道:“可惜你自我暴露了,如果你还坚持这样说,我会认为你的智商有问题。”

    陈皮皮闻言一怔然后不屑一笑说道:“要不要打个赌?”

    “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宁缺来到长安城后第二次说出这句话,然后严肃认真补充道:“围绕真理来做无聊的赌博,就像修行者凭借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混迹赌坊赚普通人的银子一样都是非常二逼的事情。”

    陈皮皮被这番话绕的有些糊涂挠了挠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宁缺忽然皱着眉头问道:“今天书舍议论那位隆庆皇子非常热闹,我就不明白了,知命境儿……真的很了不起吗?”

    “世间一人能上知天命,当然非常了不起,能修行的人不少,但你见过几个人能够进入知命境界?放眼整今天下,你也找不到多少知命强者出来。”

    陈皮皮微微抬起下颌,显得十分骄傲,像是在对宁缺说,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快看看我本天才就是这样一个了不起的知命高手。

    宁缺瞥了他一眼,感慨说道:“如此说来,我大概是被你这个罕见的没有任何高手作派的知命高手给误导了。”

    陈皮皮勃然大怒咬牙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没有高手风范?”

    宁缺笑道:“不止没有高手风范,最关键的是气质……气质这种东西你懂不懂?和你臃肿的体形无关,和你无趣的谈吐无关纯是一种感觉……”

    陈皮皮怒道:“境界就是境界,和风范气质能有什么关系?我能上知天命,那我就是知命境界那么我眼里便可以完全没有什么洞玄上品境界的存在!”

    “没有什么证明啊。”宁缺为难说道:“你说你是知命强者,拿什么证明?”

    看着陈皮皮脸上浮现出的坏笑,他心叉一凛快速说道:“不要想着把我痛揍一顿来证明你很强!你经常说我是个修行白痴,那打赢一个修行白痴能证明什么?”

    “那能怎么证明?”陈皮皮无辜地摊开双手问道:“你去找个洞玄上品境界的高手过来我把他欺负两下?”

    “这个提议不错。”宁缺笑着说道:”礼科副教授曹知风你知道吧?听说他就是一位洞玄境界的大念师,这个对手如何?”

    “殴打教习?”陈皮皮瞪着他说道:“你是想我被二师兄揍成人皮挂到墙上?”

    宁缺状作认真思考片刻后说道:“殴打教习确实不妥当,要不然这样,那位隆庆皇子来了长安城,虽然他是西陵神殿裁决司里的大人物,但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些阿猫阿狗,恰好他又只差一步便能踏入天命,正适合用来当做证明材料。

    “这个证明材料好像还真的不持……”

    陈皮皮蹙着眉头,正想着怎样瞒过二师兄悄悄溜出后山,去长安城里找那个什么皇子打上一场,忽然间想明白过来,瞪着黄豆粒般大小的眼睛,恨恨望向宁缺说道:”这事儿好像有些不对吧?你是不是在书舍里受了刺激,故意挑事儿来着?”

    “哥从来就不是挑事儿的人。”

    宁缺被他直接揭穿险恶用心,脸上却是毫无羞愧之意,理直气壮说道:“你总说你是绝世修行天才,现如今长安城又来了位修行天才,而且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你,相反所有人都承认隆庆皇子才是真正的天才,那你这绝世算哪门子绝?”

    “如果我是你,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又不要你当着众人面去落他面子,但至少你要告诉那位天之娇子,真正的天才得是你这种境界才有资格自称!”

    “得了吧。”陈皮皮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现在才相信你以前说的那些故事是真的,不是从小到大都在那般险恶污糟环境里长大,怎么会培养出来你这样一个人,年纪轻轻用心却是何其险恶。”

    宁缺听着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不再继续挑事儿而是真的对陈皮皮的境界手段产生了一些好奇,压低声音凑过去建议道:“要不然你表演一下?”

    陈皮皮像看着鬼般看着他,不可思议说道:“表演知命境界的能力?宁缺我们是受世人尊崇的修行者,可不是在坊市街巷间卖艺的猴儿。”

    “你当然不是猴儿,我也不是拿鞭子抽猴儿的卖艺人这间旧书楼里又没有观众哪里会沦为卖艺,你展露一下境界,就当是替我指指道路。”

    陈皮皮愈是不肯展露自己境界,宁缺便愈是好奇,不罢不休地劝说道。他提到指道路三字,恰恰刺中了陈皮皮的软肋对于这今年龄相仿的友人,陈皮皮明明比对方境界高上无数层楼,却偏偏始终没有获得过相应的骄傲感,对方始终没有表现过任何震惊神往羡慕的神情,直至此时才终于好像服了一下软。

    “旧书楼里不行。”陈皮皮思考片刻后很认真地解释道:“楼上藏书全部是书院历代先师亲笔誊写的文字,每个字便是一道神符,若我在楼内展露知命境界手段一旦引发神符反噬,别说我,就算是二师兄也顶不住。”

    修行五境中,知天命是其中最神奇玄妙的至高境界,自边塞归来的旅途中,宁缺从吕清臣老人处便知道了这一点。他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开始修行的初学者和天命之境之间有无比遥远的距离,就如同蚂蚁从来不会羡慕老鹰飞的高远,他对于知命境界也没有丝毫想法于是乎明明知道身边有位知命境界的少年天才,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感受一番知命境界的神奇玄妙。

    直至今日在书舍里听到那位隆庆皇子来到长安城,听着平日里无视自己相逢陌路的同窗们兴奋议论着那位天之娇子,终究还有些少年心性的他,第一次开始正视那些遥远的境界,因为羡慕因为嫉妒,当然还因为那么一点点恼恨。

    他对已经进入知命境界的陈皮皮,没有丝毫这种感觉,因为陈皮皮是他的朋友,而且救过他一命,但对于那位自出生便一直高高在上,宛若神子一般的青年俊才,却隐隐间有些抵触反感,大抵是草根阶层仇富心态的暴发?

    可惜无论他如何劝说,陈皮皮始终不肯向他演示一下知命境界的神妙手段,待春夜渐深,想着桑桑还在家中等候,他只好悻悻然下楼而去。

    就在走过湿地边缘,快要进入书院建筑群之前,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睁圆双眼盯着星光之下的水草浅波,脸上渐渐现出强烈的震惊神色。

    书院这片湿池水极浅,极透亮清澈,白日走在湖畔能清楚地看到无数红鲤黑梭游动水草之间,鱼与草相依偎,画面极为漂亮,而若是深夜行于湖畔,当星光灿烂之时,更是能看到鱼儿鳞片反映着星晖,在湿地间不停闪烁,织成一片比夜穹更加繁密美丽的虚幻星空。

    宁缺每天必去旧书楼,时常在日头被书院后方那座大山吞没才会离开,所以对于这片湿地他非常熟悉,那些白日黑夜里的池鱼美图非常熟悉,然而今夜他忽然发现这片熟悉的湿地变得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湿池水草间反映的星光,似乎比往日夜里要显得黯淡了几分,宁缺定睛望去,只见那些应该正在水草间欢快游动的锦鲤黑棱,竟不知为何悬停在了水草之间完全静止不动,变成了一条条各色玉石雕琢而成的鱼儿!

    游鱼不动,星光自然不再闪,湿地才会比平常夜里要显得安宁黯淡许多,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游鱼静止不动,如星悬夜空一般悬在水草之间?这种静止不是死亡也不是简单的凝固,隔着水波与草丝依然能感受到那道道生命气息,仿佛这些鱼儿只是把在水中留下了一个虚拟的投影,它的本体却在这段时间内游到了另一个与真实相通的世界里……

    这种近似于神迹般的画而,所昭示的就是知天命的境界吗?

    过了很久很久,宁缺才缓缓醒过神来,他艰难地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望向身后远处的旧书楼,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窗边。

    啪的一声轻响,一只通体漆黑只有尾部染着艳红的鱼儿,欢快地从水草间游出,跃出水面,贪了一口星光,然后重新落入池中,浑然不知先前发生过什么。

    回到临四十七巷的时候,宁缺依然保持着沉默,先前在书院里看到的那幕神奇画面,已经超出了他的想像能力,所以他此时的情绪极为复杂,震惊之余有些惘然,而这份惘然又转换成了淡淡的郁闷和强烈的企图心。

    因为脑海里想的完全是那些事情,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今天的临四十七巷有些热闹,隔壁开古董店的吴老二正在那棵大瑰树下口涛横飞与街坊们描述着什么场景,而吴老二那位悍妻今天也不知为何改了性子,看着自家男人手舞足蹈也没去拦,而是在一旁不停掩嘴轻笑,脸上涂着的厚脂粉簌簌而落。

    “啧啧,看起来知命境界果然很了不起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些鱼儿怎么就老老实实地不动了呢?看着挺像有一年的魔术,那些鱼儿像士兵一样排队前进,不过旧书楼和湿地隔那么远,想变魔术也没办法吧?”

    “吕清臣以前告诉过我,知命境界的修行者能够从本质上掌握天地元气的运行规律,明悟了世界的本原,似……世界的本原不是粒子吗?把那些鱼儿定住,偏生缓过来后还能活蹦乱跳,看来看去很像保鲜冰箱啊。”

    进了铺子他便把铺门关了,然后坐在圈椅上以手托腮不停喃喃自言自语,念道了半天,他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今天回到家中没有听到桑桑的声音,没有马上喝到热茶,而且如果照往常模样,自己说了这么多话,那丫头应该又开始嘀咕少爷又开始说胡话,但今天却没有……

    宁缺惊讶抬头望去,这才发现桑桑正坐在书桌旁盯着空中某个点不停地傻笑,头发显得有些蓬乱,看上去就像传说中的傻姑。

    “呃……你这是中邪了?”

    听着这句话,桑桑猛然醒了过来,有些慌张地站起身,看看他说了句:“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缺恼火说道:“少爷我回来已经半个时辰了!在书院里被那些无知小屁孩儿无视倒也无所谓,难道我回到家里来还要被享受这种待遇?”

    桑桑微黑的小脸上浮出羞傀之意,赶紧去给他端茶倒水。

    宁缺忽然想到今天书院里热议的那件事情,眉头一挑,望向小侍女的背影,迟疑片刻后问道:“你令人……也看热闹去了?”

    桑桑把早就沏好的茶水倒掉一半,然后冲入滚烫的热水,端至唇边轻轻一蘸试了试,发现茶温合了宁缺习惯才端了过来,有些姜涩说道:“白人……反正没什么生意,吴嫂子一个劲儿拉我去看,所以……我就去看了看。”

    宁缺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思议看着她的小脸,心想那位隆庆皇子究竟他妈的多有魅力,居然连桑桑这个才十二岁的小侍女都被魔怔成了这样?

    桑桑误会了他的眼神,赶紧把蓬松的头发重新整理了下,认真解释道:“那位隆庆皇子的车驾没走朱雀大街,走的通南大道,街道又窄人又多,所以太拥挤,头发才会被挤乱,不过少爷你放心,我去的时候就没带银子,不怕人偷。”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宁缺没好气常斥道。

    “那少爷你担心什么?”桑桑睁着柳叶眼,好奇问道。

    “呃……”宁缺摸了摸脑袋,心想自己到底是在担心愤怒什么?想了会儿没想明白,他也懒得再去想,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丫头,取笑说道:“没想到我家桑桑居然也有发花痴的一天啊,不过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那位皇子可是有未婚妻的。”

    桑桑瞪了他一眼,说道:”少爷,你不是说我要过了十六才能嫁人吗?我现在才十三岁半,哪里有想过嫁人这种事情。”

    “要我说十六岁都还没长熟。”宁缺抬起手戳戳她光滑的小额头,说道:“瞧瞧你刚才那白痴模样,才十三岁半就开始思春,丢不丢人?”

    “我只是跟着吴婶去看看热闹。”桑桑微低着头,有些底气不足低声解释道:“那位隆庆皇子生的确实好看嘛。”

    死活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章节名,所以无题……)

    鼻。宁缺想起去年书院入院试放榜那时……小桑桑也曾经盯看谢三公子发过呆,这才明白原来这丫头原来和自己一样,也是首重皮囊的凡人啊。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看着自己发呆?那自然是因为自己的皮囊实在太过普通。嗯到此节,他看着她忧郁说道:”长的太好看的男人……般脑子都不大好使,比如那位隆庆皇子。”

    桑桑把小黑脸枕在细细胳膊上,出神道:”少爷,我就想看看他那张脸是怎么生的,为什么那般好看,也不知道他用的是哪家的脂粉,陈锦记还是豫脂园,唉……如果有机会能近距离看看,那该有多好啊,如果能摸摸他的眉毛那就更好了。”

    宁缺看着她出神模样,忽然发现这些年来,除了操持家务之外,自家的小侍女好像一直没有什么爱好欢欣之事,心中无由生出一阵疼惜,片刻沉默后笑着说道:“隆庆皇子是要进书院二层楼的,如果你想近距离看他,到时候我带着你去,顺便你还能替我加加油鼓鼓劲儿什么的。”

    “好啊好啊!”桑桑拍着小手掌坐直了身子,然后看着宁缺的脸非常认真地料正道:”但那天我肯定是专门去替少爷你鼓劲助威,只不过顺便看看他。”

    “这还差不多,乖。”

    宁缺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背着双手向后宅走去,心想看来无论是为了自己的人生还是为了小侍女的梦想,自己都必须往二层楼爬一爬了。

    又是一年春来到,柳絮满天飘,飘过坊市水井,飘过南城清幽贵宅,飘过热闹的朱雀大街,飘过高高的朱色宫墙,在檐兽鼻尖调皮地挑了挑,然后轻轻扬扬地向地面落去,把洗衣局湿漉的地面粘成一片稀薄的毡子。

    “额错了,额真的错了,如果去年陛下问起来时,额胆子能再大那么一点点,直接应下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首鼠两端,看着一座宝山,却不敢伸手去摸。

    浓郁的河北道口音在满友柳絮中回荡着,微胖的大唐作卫副统领大人徐崇山,站在偏殿栏下,双手拢在袖中,看着那些从御书房里面带喜悦骄傲之色走出来的大臣们,看着他们双手视若珍宝棒着的那些摹本,眼眸里的不屑轻蔑逐渐转换成怀念家乡初恋情人般的酸涩遗憾。”

    你说额一个大老粗,怎么就偏偏就要学那些大臣们玩什么心眼?这下可好,玩砸了不是?把自己的脚背砸的好痛,现如今陛下越喜欢,这事儿闹腾出来的风波越大,额越不敢承认当时是俺骗了陛下,这真是一着错,看着错啊。”

    小太监禄吉抬起头瞥了一眼统领大人的脸色,压低声音建议说道:”大人,咱们看了这好几个月的时间,就算宁缺藏的再深,总有一天会被朝廷挖出来,到时候不止咱们这欺君之罪得落在实处,而且咱们侍卫处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要不然咱们……干脆赌上一把?””

    怎么赌?”徐崇山用鼻腔瞥出一声冷哼,说道:”陛下喜欢,皇后娘娘喜欢,那些大臣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但总之陛下失望了这么久,最后发现是我们瞒了他这么长时间,所有的失望和喜欢都会变成对你我的愤怒,到那时宁缺那小子倒是不会有什么麻烦,可是你还是我来承受责任?”

    说起严肃正事儿,副统领大人的河北道口音变淡了很多,不说额而称我了,禄吉哪里敢接话,眼珠骨碌一转,心想若真有那天,背黑锅挨板子的肯定是我这个小太监,这事儿……总得想个法子找条破局道路才是。

    “禄吉啊……你说除了皇后娘娘,陛下在宫里最信任谁?”徐崇山忽然开口。

    禄吉凛然一惊,明白副统领大人已经看穿了自己心思,哭丧着脸躬着身子,想了半天后试探着说道:”国师大人?”

    “我不管这件事情你怎么办,但总之要办妥当,通过国师大人让陛下知道写那幅宇的人是谁,但还得把侍卫处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

    徐崇山淡淡交待一每,便抬步向着宫门方向行去。

    禄吉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哪里肯就这么看着大人置身事外而去,满脸焦急跟了上去,低声急促说道:”统领大人,说倒是好说,这摘怎么摘?””

    我要会摘,还让你去想个什么劲儿!”徐崇山回头瞪了他一眼,不威而怒说道:”本统领大人每天忙于公务,哪有时间去办这些小事儿。””

    又不是什么神兵奇符,不过就是一幅破书帖,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位隆庆皇子也是个麻烦,居然还要劳动本统领大人去桃花巷派兵镇压,不过就是个破漂亮年轻男人,这长安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怎么都发疯了?”

    统领大人棒袖而去,隐隐听着柳絮间传来他抱怨唠叨的声音:“世道真乱!”

    长安城桃花巷里的桃花还没有盛开,城郊静远墓地外的桃花也才刚刚结出无数朵粉嫩的小苞。静远墓地在青林幽山之间,有资格下葬在此间的基本上都是大唐官员或是富商名士之类的人物。如今踏青扫墓之季正当时,墓地之上缭绕着风吹不散的香烟,林地边缘的防火网前堆积着耽有余温的纸钱灰烬。

    一位穿着灰色袍子的瘦高中年人,站在墓地高处,静静看着下方的动静,等待那座石制大坟前的人们离开,才缓缓走了下去。

    看着墓碑上大唐御史张怡椅的生卒年份光辉履历,灰袍中年人沉默片刻,然后前行来到墓堆旁,右手缓慢抚过那些刚被拔断的青草掌面与新鲜的草根断茬面隔得极近,却又没有完全接触上。

    灰袍瘦高中年人姓林名零,大唐东北边军高手,洞玄境界大念师,奉镇军大将军夏侯之命去年冬初他便抵达都城长安,开始暗中调查张贻椅等人之死这半年的时间,他通过军部的熟人,看过很多那三椿命案的卷宗,去城东铁匠坊和城南湖畔小筑实地勘察数次至于静远墓地也是第四次来了。

    后两椿命秦卷宗,不是没有疑点,始终没有抓住真凶的卷宗,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只是这位边军高手并没有在这两份卷宗之间发现可以联系起来的地方,而且他是奉夏侯大将军之命暗中调查,在找到确凿证据之前,不便与朝廷相关部衙通气自然也没有办法获得那些部衙比如长安府的帮助。

    至于御史张贻椅死亡的卷宗,他也看过很多遍,更是完全没有看出任何问题,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惧妻如虎的年老御史仓惶奔出青楼时发生了交通意外事故。他并不知道,因为御史夫人对红袖括最初不依不饶,长安府对这份卷宗做的极为扎实,不要说是他就算是朝廷派专业人士来看也不可能在卷宗里找到任何问题。如果换成一般人,数月时间都没有发现任何蹊跷,或许便会直接离开长安,回到东北边军营中呈上自己的判断但林零不止是一位洞玄境的高手,更是一位大唐军人在没有完全确定之前,他有足够的毅力和耐心坚持下去,更何况他比谁都清楚,夏侯大将军和军师谷溪绝对不会接受任何含糊不清的结论。

    临行之前军师谷溪曾经叮嘱过他,长安城里的这三椿命秦,最关键的是御史张贻椅之死,大将军不需要他查出这些命秦之间有没有联系,只需要他确定御史张贻椅是否真的是交通意外死亡,而没有任何别的疑点。”

    长安城郊,权贵群墓……林零静静看着眼前的墓堆,眉头缓缓蹙起,声音轻至不可闻叹息道:”既不能请长安府来开棺验尸,又不可能冒着朝廷追查震怒的风险自行把这墓打开,那怎么才能查出棺里那位御史之死究竟有没有问题?”

    虽然始终毫无所获,虽然眼看着似是陷入了困局,他依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脸上渐渐流露出坚毅之色,向后退了几步,掀起青袍前襟坐到了地面上。

    他接下来做的事情对修为会有极大的损害,而且类似于在草堆之中寻找一颗小石粒,更麻烦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草堆里有没有那颗小石粒,但他还是决定这样做,因为只有把事情做到这一步,他才能说服自己离开长安。

    就这样,这位来自大唐东北边军的洞玄境强者,在墓群之间坐了下来。任由柳絮轻轻落在自己衣襟之上,任由初生的青涩桃苞在梢头嘲讽看着自己,从晨时坐到了午后,影子由斜而缩,而他的脸色则是变得越来越苍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零缓缓睁开双眼,望向身前不远处的御史之墓,脸上露出极为震惊的神恃,眼眸里却是疑惑之余浮现出些许轻松之意,仿佛因为确定了某件事情、确定了某种推测而感到如释重负。

    抬起衣袖轻轻擦拭掉眉梢快要滴落的汗珠,他艰难地站起身来,扶着疲惫的腰深深吸了一口墓群上空混着烟味的空气,缓慢向长安城的方向走去。

    第二日,御史张贻椅之墓的清静再次被人打扰,来的人不是昨天哭成泪人的家中悍妻,也不是那些身材丰腴干嚎无泪的妾侍,而是林零和数么长安府的衙役。

    今天林零没有穿那身青色便服,而是穿着一身唐军戎服,显得格外利落强悍,只见他回首对着那数位长安府衙役拱手一礼,轻声说道:”大人,卑职既然愿以项上人头做保,那么敢请问我们何时开棺?”

    衙役分开,长安府尹上官扬羽蹙着眉头走了出来。

    因为蹙着眉头的缘故,上官扬羽大人的面只三角眼显得更加难看。他轻捋颌下疏须,看着林零厌憎说道:“虽说你从军部那里拿来了回京令文,天枢处也证明了你的身份,本府自然不会治你私离军营之罪,但你应该清楚,此案早已了结多日……为了你那些莫须有的言辞便要开棺重验,这又是何种说法?”

    听这言语便知道先前在长安府衙门里,双方间的谈话并不如何顺利,更谈不上愉快,林零略一沉默后,轻声说道:“府尹大人,如果长安府坚持不肯开棺重验,说不得卑职只有请军部来人。”

    “你这是拿军部压本官?”上官扬羽向来不是一个铁骨铮铮之人,只是如今因缘机会坐上了长安城官衙头把座椅,哪里肯当着下属的面失了颜面,冷笑一声提醒说道:“墓中葬的是御史,即便案情有变,也是都城治安的问题,本府若不发话……即便是军部也没道理横插一手,莫非是要本府去御前和你家大将军打官司?”

    林零想着临行前军师的叮嘱,看着这位长安府尹,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微笑说道:“大人,卑职只是发现了一些疑点,所以才会告知长安府,我想大人既然愿意来墓园,自然便也是有几分意思,只是不知道大人究竟有何事情需要卑职注意小心,还请大人直言。”

    上官扬羽面色稍寒,轻捋疏须沉忖片刻后,面无表情说道:“任何案情有疑点,无论是御史还是普通民姓,本府代陛下管辖长安城官民之事,自然都要认真研判,只是你要清楚,这件事情和军部无关,更和夏侯大将军无关。”

    林零听明白了府尹大人言语间隐着的意思,稍一琢磨后,压低声音请示道:“卑职回京另有公干,只是意外发呃……墓中御史遗骸有些问题?”

    “正是这个道理。”上官扬羽淡然瞥了他一眼,说道:“而且你必须记住,稍后无论开棺结果如何,在没有找到值得怀疑的真凶之前,都只能暗中调查,尤其是不可以让御史府中那位夫人听到风声。”

    一位属官听着这话,在旁为难说道:“大人,若要开棺验尸,总要通知御史府一声才行,不然若日后打起官司来,咱们很难占着道理。”

    上官扬羽听着下属的劝告也不接话,只是依旧静静看着林零,这份作派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不问苦主而开棺这面黑锅,也得由你们那边背起来。

    既不能用军部和夏侯大将军的名义,事后若有不协还要去背这黑锅,林零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心想这长安城里的官员,无论是前些日子打交道的书笔吏,还是今日行尊降贵亲自前来的府尹大人,怎么都是这般滑不留手?

    如果换作别等情况,林零断然不肯背这黑锅,没有军部和大将军两面旗帜护在身上,纵使他是位洞玄境的大念师,面对着御史宅的愤怒也会有些麻烦,然而大将军严命在前,他又非常确定墓中遗骸确实有问题,所以沉默思考片刻后,看着上官扬羽大人重重一点头,说道:“如大人所愿。”

    “很好。”上官扬羽表情平静,内心深处却开始感觉到焦虑情绪的上扬,这名来自东北边军的大念师,既然敢背这么大个黑锅,那说明他对墓中的情形极有把握,如此一来御史张贻椅的死,看来真的隐藏着一些什么阴谋?

    工吏仟作拿着各式工具在御史墓旁等待,到春日入了中天,一天时辰到了阳气最旺之时,随着一声喊,从墓园方面调来的工人在长安府工史的指挥下,将昨日才被家人打理干净的墓堆,变成了一片嘈乱的工地。

    坟墓被从后部打开,微湿的墓穴间安静躺着一具乌黑的棺木,工人们架木于墓上,系上七道绳索……喊着口子,用了很长时间才把沉垂的棺木吊了起来。

    随着棺木被启开,上官扬羽动作奇快用手绢捂住了鼻子,片刻后才发现,并没有闻到什么扑鼻的恶臭,他蹙着眉头,隔着人群向里面望去,只见仟作正半佝着身子专心的验尸,隐隐约约间可以看到一些不知是白骨还是随葬器物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仟作走到人样外,对着上官扬羽恭谨一礼,解下掩在口鼻上的沁油口罩,声音伴随浓郁的薄荷油味响了起来。

    “大人,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嗯?”上官扬羽闻言望向身旁沉默的林零,目光中并没有被人调戏后的愤怒或者说失望,只有质询,因为他清楚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林零望向仟作问道:“御史大人的头部查了没有?”

    “当然查了。”仟作不知道他的身份,回答的极不客气。

    林零沉默很长时间后,望向上官扬羽说道:“御史头骨里扎着一根硬物,现在不确定是铁钉还是别的什么凶器。”

    上官扬羽看着他冷笑一声,心想本府的下属绝对不会贪这个首发之功,只要拖延数刻,你果然还是憋不住了,淡然微嘲说道:一名大念师动用念力查看死者遗骸,听说是极不吉利极犯忌讳的一件事情,你先前一直沉默,本府也能理解。”

    林零面色微白,自嘲苦涩一笑说道:“为了维护唐律之尊严,替帝国官员伸冤,有些规矩,在这等关键时刻,只能暂且不顾。”

    “说的好。”上官扬羽微抬下颌,冷漠说道:“所以如果还有什么发现,你最好提前就先说清楚,不要让本府的人白费时间气力。”

    林零平静应下,然后不再做任何遮掩,直接带着上官扬羽和仟作走到黑棺旁,抬起手臂隔空指向被布覆住的跟遗骸那头,说道:“应该是缩进了头皮里,所以用肉眼看不到,把毛皮和头皮全部去除,就能发现问题。”

    官府仟作开棺验尸,对死者也讲究个尊重,极少会开膛剖肚,更何况现如今躺在棺内的乃是大唐御史,听着要将对方头皮整个录下来,仟作不由为难地看了府尹大人一眼,搓着手问道:“大人?”

    “动手。”上官扬羽冷漠说道:“如果找不出来任何问题,自然有人会主动向朝廷请罪,御史府的愤怒,怎么也落不到你这个小人物头上。”

    林零沉默站在棺木旁边,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都这时候了居然还不忘重复强调,这人哪里像位高高在上的长安府尹,更像是个乡里粗鄙小吏。

    这时长安府的吏员衙役都围到了棺木旁,把那些好奇的墓园工人赶走,他们看着仟作的动作,忍不住猜想着头皮之下究竟有什么东西呢?

    棺中御史的遗骸早已腐烂,束住头发的布带也不知何时遗灌,散乱萎细的毛发粘在头皮之上,仟作小心翼翼地除掉那些毛皮和下方似稀泥般的头皮,然后用清水泼在微微黄白的头盖骨,拿布片擦拭了数下。

    一个很细微的小到口出现在头盖骨顶端,上面积着不知道是污血还是凝着的腐肉,随着布片擦拭和清水的冲洗,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多能够看到创口里的东西。

    围在棺木旁的官员衙役们齐齐屏住了呼吸,上官扬羽的眉头蹙的愈发厉害,随着仟作手中尖嘴铁钳的动作,众人的身体越来越紧张僵硬。

    如同从骨中抽出一把锈刀,喀吱刺耳恐怖的声音从棺内响起,忤作额头上满是大汗……手隔布按着尸骸头颅防止被自己扯掉,一手缓慢用力,终于拔出了那根隐藏在御史遗骸头颅里的硬物。

    那是一根极长的铁钉,不知道是被血水还是尸水泡了太长时日,铁钉上已经布满了锈迹,但前端依然极为静利。

    看着仟作手中的那狠铁钉,棺木旁的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仿佛看到了去年某日,一根泛着寒光的铁钉被生生钉进御史头颅里的恐怖的画面,不由惊恐震惊地加连摇头,有人甚至下意识里缩了缩脖子。

    林零站在旁边始终沉默平静,因为在场众人中就只有他事先便已经基本能确定,这一刻会看到什么东西,他看着表情极为难看的长安府尹大人,平静说道:“大人,疑点已经出现,接下来查案的事情是长安府的事情,卑职便不再参与了。”

    上官扬羽盯着那根锈钉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此人家声说道:“本府断案自然不需要你的参与,但我必须提醒你,该上报刑部的事情本府自然会上报,该奏闻陛下的事情,本府自然会写奏章,但若在本府查出真凶之前,在外面听到某些言语,休怪我把大将军扯进来。”

    林零揖手应下,然后飘然离开墓园。

    宁缺并不知道御史张贻椅的墓堆被重新开启,长安府重新验尸,自己钉进对方脑中的那根铁钉已经被人发现。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踏上复仇之路不及一年,浓郁的阴霾已经浓罩住了自己的前路。

    他觉得自己的前路无比光明,因为再过两天便是书院二层楼开启之日,也正是他决意凛然一搏之时。

    这一天春和景明,书院诸生为了替谢承运等术科六人进入二层楼壮行助威,前往某清贵食居饮宴,其中便有被司徒依兰强行拉来的他。

    撒冷做的《武装风暴》又开服了,就在起点游戏频道,里而五级之后有个英灵系统,猫腻在里面是英灵守护者之一,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哈。

    第一卷清晨的帝国第一百四十章也许后天

    去国游历的院长还未返回,书院二层楼便将开启,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不得而知,但根据教习们的回复,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这是真事,日期便在后日。

    书院二层楼难进,难于上青天,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学生们清楚自己大抵不会遇到昊天降福之类的乐事,能够进入二层楼的学生,应该出自于谢承运等六名术科学学生,所以放学之后,便有人开始闹腾起来,要为他们六人壮行助威。

    这件事情本和宁缺没有什么关系,做为被书院诸生遗忘的同窗,被边缘化的默默无名之辈,没有人能想到他的全副心神也是放在二层楼间。散钟之后他想去旧书楼询问一下余教授或者是陈皮皮,想知道以自己现在这种境界水平,要进入二层楼究竟有几分可能,不料临行前却被司徒依兰强行拖出了书院。

    用司徒小姐的话来说,像这等集体活动,无论你如何不合群也总还是要参加的,即便被同窗排挤,但若你时常出现,不再像平日那样孤魂野鬼般游走于山林草甸,那么总有平淡化解当日怨憎的一天。

    宁缺绝不认为自己需要努力挤进书院同窗们的生活圈,以此姿态换取某种和缓的身周环境,只是司徒依兰平日对他极为和善,这面实在是有些碍不过去,思忖片刻后,便也随着诸生们离开书院进了长安城。

    书院诸生选定的聚会场所在城南,是湖畔一座清贵大宅改装成的酒楼。酒楼上悬着块牌匾,上面是祭酒大人亲笔书写的店名:得胜居。

    得胜居乃是长安城第一等清贵食府,占地面积极大,装饰摆设极为jin致豪奢,来往客人不是朝中大臣便是四城豪富,若不是书院名头够响亮,即便是想要包个宅外露天食台,都极不容易。

    如今时值nt暖草长,大宅外用老梨木挑着层层幔纱,被nt风一扰轻舞而动,画面美丽至极,逾百名青年男nv学生或微笑凭栏,或轻笑绕湖,或掀纱而行,把此间顿时变作青ntbsp;宁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手里捧着个小茶壶,平静看着正在nt风中喜悦玩耍的同窗们,想着稍后宴席之上自己大概也看不到什么热情洋溢的面庞,左右还是坐在角落里呆,估摸着席至半途自己便会提前离去,便唤来得胜居的小厮塞了几个大钱,要他雇人往临四十七巷带个话,让桑桑带着马车过来在én外候着。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风头正盛的学生挑好了临风潇洒的栏畔酒桌,恋情正热的学生情侣看好了幔后竹林清幽某地,湖畔的大露台渐渐安静下来。司徒依兰不愧是当年长安娘军的小领袖,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地说了几段话,无外乎是祝福术科六能在后日取得好成绩,又祝诸位同窗学业进步之类。

    话音甫落,各sè果jin美吃食流水般奉上,学生们开始饮酒作乐,其中热闹的那处,可以清晰地听到诸生对谢承运等六人的殷殷期盼淡淡马屁。

    “听说今次二层楼只招一人。”临川王颖脸上稚气未脱,看着身旁那些围拢过来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然后转向一旁怯生生问道:“以前也是这种规矩吗?”

    谢承运微微一笑,看着身旁诸位同窗,平静应道:“二层楼每次开启时的规矩都不一样,今次只招一人也有可能。难度颇大,我当尽全力而为,如此方不负诸位同窗期望,先生苦心教诲。”

    钟大俊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朗声一笑说道:“承运,你如今已经入了不惑之境,连曹教授都称你为术科第一人,认为你进二层楼大有希望,如果连你都没有信心,那今年还有谁能进二层楼?”

    临川王颖想着此节,不由面sè微黯,旋即那张青稚的脸上毫不掩饰流露出对谢承运的羡慕之意,说道:“谢兄,日后进了二层楼,一定要记得告诉大家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我真的很好奇。”

    谢承运温和笑着拍拍少年的肩膀,说道:“你年岁尚浅,就算今次进不得二层楼,想来下次也便进了,哪里需要我去为你打听?”

    便在此时,得胜居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湖畔饮宴诸生并不在意,长安城里哪一天不看到几拨骑兵奔驰的画面?唯有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宁缺,抬头望向蹄声起处,因为他听出来这些骑兵不是羽林军,而是在战场上真正见过血的边军。

    片刻后,一名浑身戎装,犹有风尘之sè的年青将领,在几名属官的带领下走上了湖畔露台,他看着这些在nt风里饮酒作乐的学生,眉头便忍不住微微一蹙,直接掀起幔纱便向清幽的宅院深处闯了过去。

    数名大唐军人身上挟着的铁血味道,与这湖畔露台上的轻松潇洒气息极不相同,当他们出现的时候,书院诸生的议论声便下意识低了下来。这几位军官穿着戎装轻甲,大步向前疾走,显得极为强悍,又带歪了几处桌席,于是便惹得书院学生们有些心中不喜。

    唐人重军功,是热爱敬佩浴血守国én的边军,若放在平日场合,即便是朝中大臣,对这些军官稍显鲁莽的举动,也只会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然而今天湖畔聚会的书院学生都极为年轻,骨里或多或少被养出来了些骄娇之气,有学生没能忍住心头那口气,冲着那几名军官背影冷笑说道:“就算是许世亲自来此,也不敢对我书院稍有不敬,这些军爷倒是目中全无余的厉害。”

    许世乃大唐镇国大将军,毫无疑问的帝**方第一人,可在这些骄傲的书院学生们看来,似乎也并不显得特别厉害。那几名正疾步前行的大唐军官听着这话,骤然停下脚步,为的那名青年将领转过头来,看着四周的书院学生们目光微寒。

    沉默片刻后,这名青年将领淡淡嘲讽说道:“原来是书院的学生,nt日不去大山游猎却进城游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露台上的书院诸生哪里能忍,纷纷站起身来,想与对方言语一番,不料那位青年将领毫无退sè,面sè如霜继续说道:“想我在书院读书那阵,骄傲之人总要有骄傲的本事,现在你们这些小家伙只学了个皮却开始四处耍嘴皮了……”

    听着这话,诸生知晓原来这位青年将领居然是书院师兄,不禁有些讷讷然不知该如何言语,青年将领却不肯放过他们,寒意bi人训斥道:“许世大将军亲自来此,也不敢对我书院稍有不敬?这句话确实并没有说错,但你们一定要记住一点,许大将军敬的是院长,敬的是教习,而不是你们这群废物!”

    “今后在外面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些,如果再让我听到有书院学生在外面大放骄娇之屁,休怪我请出书院规矩,直接把你们痛揍一顿!”

    书院第一课讲的便是礼,礼便是规矩,书院的规矩就是谁的拳头大谁有理,谁的辈份高谁有理,这是诸生早已深记于心的教诲,此时听着这位书院前辈要搬出书院规矩,自然没有人敢胡1un接话。

    司徒依兰掀开幔纱,看着这边情形,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那名青年将领说道:“我说华二哥你堂堂一个固山郡都尉,何必师弟妹们置气?”

    诸生听着这句话,再望向那位青年将领时的眼神便不一样了,固山郡都尉华山岳……那可是大唐军方年轻一代的明星人物,难怪先前气势如此强大。

    华山岳看着自幔纱后走出来的司徒依兰,没奈何叹息摇头,说道:“忘了你这丫头现在也在书院里读书,今儿有急事,明晚上我再去给大将军请安。”

    司徒依兰看了一眼得胜居清幽的深宅后院,猜到他着急从固山郡赶回来是为了要见谁,微微一笑后说道:“过阵我再进去请安。”

    “你去自然没问题。”华山岳淡淡扫了一眼四周的书院学生,忽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微微一怔却也没有说什么,微笑继续说道:“带着无彩也行,但其余的无关人等,还是不要带进去了。”

    “这里都是书院的优秀俊。”司徒依兰微笑说道,不着痕迹提醒了他一声。

    华山岳感激地笑了笑,明白她想说什么,举拳一礼匆匆而去。

    ……

    ……

    酒至酣处,热闹处愈热闹,凄清处愈凄清。司徒依兰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法,竟是避过了同窗们的目光,悄悄摸到幔纱后方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看着正探出半个身寻找青蛙的宁缺,皱眉说道:“你怎么就不愿意和他们多说些话?”

    “面目可憎,言语乏味。”宁缺看着湖石青苔上的水爬虫潜入yin暗中,有些遗憾地叹息了声,转过头来看着她说道:“这大概就是他们眼中的我,既然如此,我何必非要凑过去影响对方的食yu?”

    司徒依兰认真看着他说道:“这几个月来你一直像个孤魂野鬼般飘dn着,我真的不明白,难道你就不想替自己正名,告诉全书院那场期考你不是避战?”

    “期考赌约真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当然,我也不习惯被人冤枉。但既然被人冤枉了,再去其乐融融会显得太过示弱,显得心里没底,那多恶心。”

    宁缺笑着说道:“我会替自己正名的。”

    司徒依兰问道:“什么时候?”

    宁缺想了会儿,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也许……后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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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层楼开启,万众俱静鸦雀九声之时,忽然你长身而起,微笑说了声我能……”,司徒依兰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感慨说道:“画面很好看,故事很精彩,只是很可惜,你和我一样都是不能修行的可怜人。”

    “我能…………”宁缺想到自己说,大概对栏畔这少女也不会相信,温和一笑转了话头,看着幔纱那头的热闹处,悠悠说道:“如果这次二层楼只招一个人,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还这么高兴?”

    司徒依兰笑着说道:“因为谢三公的人缘比你好太多,就算有人嫉妒他,也不会摆在脸上,而会像钟大俊一样为其喝彩加油。”

    宁缺沉默片刻,忽然笑着说道:“你们是不是都忘记了一个人?”,司徒依兰愣了愣,然后马上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不由震惊地无法言语。

    包括她在内,书院诸生都忘了那位来自燕国的隆庆皇,可能是因为在诸生心目中,隆庆皇是西陵神殿裁决司的大人物,是不世出的绝世修行天,所以他们下意识里把这个人放到了高的位置,而从未想过拿来与自己做比较,而且那位甫入长安城便惹得万家少女春思勃勃的天之娇,这些日深居简出于桃huā巷中,连宫廷宴会都寻了个借口没有参加,真可谓是低调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隆庆皇来长安城的目的是接替燕太为质,但无论是他的皇身份还是西陵神殿不容冒犯的尊严,都需要另一种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所以他要进书院二层楼深造的传闻……也许并不仅仅是传闻。”

    宁缺看着她继续说道:“如果书院二层楼这一次真的只招一名学生,如果隆庆皇真的要进二层楼,那么在你看来,谢承运还是临川王颖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谢三公固然华出众,但又怎么能与隆庆皇相提并论,而王颖又年岁尚浅……”,司徒依兰渐渐消化掉心中的震惊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问道:“会不会隆庆皇并不占入楼名额?”

    宁缺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占名额,这些正在高兴的家伙们又该怎么办?”,他笑了笑,状似宽慰道:“……不过我想就算知道要与隆庆皇竞争唯一的名额,谢承运也不会就此气馁,相反也许他能被激发出强大的战斗意志。”

    司徒依兰摇头说道:“隆庆皇一只脚就要踏进知命,谢三公刚刚进入不惑,二者境界相差太过巨大,战斗意志起不了太大作用。”,看着露台上那些正在高兴饮酒的同窗,想着后日二层楼开启那位隆庆皇潇洒走来,令书院诸生颜面无光的画面,她忧郁说道:“虽然谢三公来自南晋,并不是我大唐人,但毕竟在书院学习了一年,他能进二层楼,我们这些唐人倒也能接受,可如果是……隆庆皇压过诸生,成为唯一进入二层楼的人实在难以想像到时朝中长辈们会对我们这一届学生愤怒失望成什么样。”

    隆庆皇来自燕国,身份是位质,然而他偏生又是西陵神殿裁决司的大人物,与大唐率国分庭抗礼的世敌,如果让这样一个人,在长安城内以强大实力直接压倒大唐帝国年轻一代俊彦,便等若在是大唐帝国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我不明白书院这次为什么会这这个规矩。”司徒依兰皱眉看着湖中焦燥游动的鱼儿说道:“这岂不是刻意为那位隆庆皇营造出一览众山下的场景?”

    宁缺笑着安慰道:“都还没开始,也不知道书院二层楼究竟该如何进,你怎么能提前预知唯一能进二层楼的人就是隆庆皇?”,“西陵神殿乃我大唐世敌,即便站在敌人的立场上,我也必须承认那位隆庆皇绝对是当今世间年轻一代优秀的人物,难觅对手。

    司徒依兰情绪低沉说道:“承认敌人的强大并不可耻,真正令我感到苦恼的是,大唐帝国向来人辈出,到了你我这代居然找不出一个可以与对方抗衡之人。”

    “谁说没有。”,宁缺笑着说道。

    司徒依兰笑着望向他,说道:“如果你想说的是你自己那真没有什么说服力。

    ”,“好吧。”宁缺叹息了一声,摊开手臂说道:“这些事情你也不用多愁苦了,左右不过是些脸面上的事情就算隆庆皇虎躯一震威震群雄迷昏群雌,他燕国依然要对咱们称臣进贡西陵神殿还是不敢招惹我们,并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变化。”

    “不是脸面功夫,是荣誉和尊严,话说你也是边军出身,怎么感觉一兵都不像?”,“我大唐军人应该是什么样?像刚华山岳那样目不斜视手抚刀柄走路带风蛮霸强悍像军人?我可不这么认为,军人守土开疆靠的不是作派,而是别的。”

    “别的什么?”,“纪律,胆量,信任。”,“对了,你应该认识华山岳不是吗?”,司徒依兰好奇看着他。

    宁缺想着先前和那位固山郡都尉目光相触的刹那,略一沉默后笑着回答道:“他是我大唐军方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我只是个普通人,谈不上认识,只是曾经朝过面,不过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说起来我记得当时他有些不喜欢我。”,司徒依兰并不知道草原归旅之上那些事情,笑着说道:“我发现好像长安城里没有多少人喜欢你。”,宁缺摇头驳斥道:“你明显还不够了解我,你可以去问问临四十七巷的街坊邻居,除了隔壁吴老二他媳妇儿,有谁不喜欢我来着?上次也带你去过招,你看那些姑娘,有谁不喜欢我?”

    “懒得和你斗嘴。”司徒依兰望向得胜居深处那片清幽的宅院,开口说道:“呆会儿你是跟责我们一起进去,还是单独进去?”,“进去做什么?”,宁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摇头说道:“我可不想陪那位殿下吃饭,而且她也不见得会请我们进去。”

    “你果然猜到那边是公主殿下在宴客。”司徒依兰微笑应道:,“如果平时殿下可能不会唤你我进去,但今天既然书院诸位同窗齐聚于此殿下宴请的客人又肯定不是普通人物那么呆会儿她肯定会唤我们进去。”

    宁缺稍一思付,便如先前华山岳那般,明白了她话里隐着的意思,忍不住微讽一笑,在心中默然想着,李渔你终究还是忍不住在帝国年青一代里发展势力,提升自己影响力,同时借此向贵客展露自己手腕粗细啊……,…

    “总不可能一百多号人都进去。”他笑着说道:“呆会儿肯定要挑些成绩好,品德优的家伙进去面见公主殿下,哪里轮得上我。”

    司徒依兰想起某日在公主府里偶遇他那位小侍女桑桑”恼火说道:“你和殿下往年有旧,如今也算相熟,我要带你进去,谁敢说什么?”

    能在南城买了前御史府开食府,得胜居的老板自然背景极深,不过操持着人来人往的营生,必然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书院诸生包了湖畔露台虽说挣不了多少钱,但换做平时,他绝对会想办法与那些学生们亲近一番”以备将来之用。然而今天他却根本没有去与那些学生周旋,而是像个小厮般恭恭敬敬候在二门外。数十名婢女仆役端着食盘用具行走在清幽宅院之间,训练有素的他们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宅院里只能听到风吹树梢时的簌簌声。得胜居老板锐利的目光盯着所有人的动作,确认没有任何问题,稍微放松了些,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能包下得胜居清幽也是昂贵的后院,能让得胜居老板甘为小厮服侍,可以想见今日后院宴饮的宾主双方身份何等样尊贵。今日宴饮主人乃是大唐四公主殿下李渔,她宴请的客人确实是位贵客,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客人离开长安城后”在余下的一生当中便再也没有机会重返长安。

    锃亮的乌木地板尽头,两张矮几相对而置,左手方案几后坐着位约摸青年公,只见他一身素青衣衫,发髻上穿着根玉簪,眉直目明,显得极为平静温和,唯有发间隐隐可见的几丝银发,不经意间透露出了这些年的郁结。

    在长安城里做了近十年人质的燕太”平静看着对面的大唐公主李渔,端起手边酒杯”缓慢而坚定地一饮而尽,然后感慨说道:“天启四年我入长安游历,六年再入长安为质,屈指一算竟与殿下你相识十年,虽然中间有两年你去了草原,但也算是相伴成长,此番一别不知何日能再相见,不免有些感叹。”

    “崇明哥哥,你我皆知,若要还想在长安城中相见,那必然只可能是因为两种原因,既然如此,那么还是不要相见为好,或者有时机,我去成京探望你。”

    李渔微微一笑,将手指间把玩良久的小酒杯端起,轻轻啜了一口。席间二人其实都清楚,崇明太今番回国,不出意外在燕皇死后便会继位,一国之君如果还想进入大唐都城长安,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燕国被大唐帝国所灭,他做为亡国之君被押至长安献俘祭天,第二种则是他率领燕**队,打进长安城。

    这两种可能,前者太惨决,后者太不可能,所以李渔会说不如不见。

    “不见也好。”燕太微微一笑,说道:“正如你所说,日后若有闪暇,你去成京看我便是,到时候我做主人,请你吃些鲜玩意儿。”

    “现在又不是小时候了,哪里只会贪口腹之欲。”李渔笑了笑,说道:“不过日后崇明哥哥你就是一国之君,我若向你伸手要些东西,自也方便。”

    一位是燕国皇位的正统继承人,一位是大唐地位高的公主殿下,看似只是分离之前述说些儿时情谊,实际上谁知道哪句话里隐着日后的纷争?

    燕太微一沉默,清瘦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举杯低声感慨说道:“一国之君……又哪里是这般好做的,我在长安城里住了近十年,早已习惯此间气候水土风物人情,其实真心不愿意归去。”

    “哥哥你这话不妥,燕皇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李渔轻轻摇头。

    “有何不妥?父皇当年本来就不喜欢我,所以把我当质赶来长安,他也没有什么伤感痛苦之处,整整八年时间,我在长安城里沉默低调度日如年,成京处可有来信关怀慰问几声?其实整个燕同…………早就把我给忘了吧?”

    燕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眸中闪过一抹痛楚之色。

    “我在草原上过了两年,我当时也很担心长安城会忘了我,但事实证明,只要你还活着,并且回来了,那么再久远淡薄的记忆,都会被重拾起来。”

    李渔神情坚定望着燕太,说道:“当年是崇明哥哥你给我出的主意,前往草原一策让我置身事外,得了极大的好处,现如今崇明哥哥即将归国,我自然也要送你几样礼物,但我知道你是不大肯要的,不过你必须记清楚一件事情,无论成京局势多么糟糕,你毕竟是嫡长太,谁也不能把属于你的皇位给抢走了!”

    燕太平静回视着她,想着这些年来她为了自己幼弟苦苦经营,不由生出淡淡同伤之感,自嘲一笑后说道:“现在的问题并不是有人想抢我的皇位,而是这皇位本来就还不属于我,在所有燕人看来,我那位英明神武的弟弟比这个囚居长安多年的懦弱太,适合坐上那把皇椅。

    他出神片刻后继续轻声说道:“我虽然已经离开成京多年,但小时候有些事情还是记得很清楚,隆庆他似乎从生下来就是个天,无论是骑射诗书甚至修行,仿佛世界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而与他相比,我这个太却没有丝毫特异之处,所以父皇喜欢他宠爱他,大臣们信任他倚重他,就变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何况他现在已经是西陵神殿裁决习的大人物了。”

    燕太看着李渔说道:“从进入西陵天谕院那天起,隆庆的母族便开始在成京造势,现如今这势头已非人力所能打压,因为他外有强援,而强得……,来自西陵。”

    ……第一卷清晨的帝国第一百四十一章来自燕国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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