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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你是怎么射中那几个个马贼?

    “很简单,用念力锁定他们在黑夜里的位置。”

    “但你怎么确定他们的要害部位?”[]

    “还是念力。”

    “那么远的距离,如何做的到?”

    “因为我的念力很强大。”

    “可你……修行资质并不是太好,能操控的天地元气数量这么少:”

    “个没有刀份量重,但同样也能扎人嘛:”

    “真是很奇怪的想法,而且……用这样的方法战斗,难道你不觉得是一种浪费?用念力锁定对手方位还要判断身形,识海里的念力消耗速度太快。”

    “先乍就说过,我的念力很强大。”

    “你有没有想过成为一名大念师?”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是符道的天才,当然要成为像你这样的符师啊。”

    “那天夜里你杀神殿执事的时候,用的不是符。”

    “我习惯用刀,刀上刻着符。”

    “你的战斗方式,真的和一般的修行者不一样。”

    “天才嘛,当然不走寻常路。”

    “可我怎么总觉得,这很像是被迫之下的无奈选择?”

    “我的自尊又被你伤害了。”

    “我不会撒谎。”

    “所以你才能伤害我。”

    “你有没有感觉到山下这片疏林里的天地元气很丰沛?”

    “嗯,好像有点。”

    “你似乎很少在意周遭天地之间的气息:”

    “我更在意自巳体内的气息。”

    从荒原雪岭到苍山脚下,这种对话不停发生在宁缺和莫山山之间,以至于有些时候宁缺的神思会变得有些惘然,总觉得自巳好像回到了书院后山或者是旧书楼上,正在和陈皮皮那个讨厌的家伙不停说着废话。

    在他看采是废话的讨论,对于莫山山却很重要,这位痴于书符的年轻一代天娇,通过这些对话,逐步加深对宁缺修行法门的了解,然后随着二人的脚步离天弃山麓雪峰越来越近,她的神情越采越忧虑,还有一些惘然无措。

    在一处极细小的温泉热眼旁,二人稍作休息,宁缺看着她微垂的眼帘,静静搭在白皙肌肤上的长睫毛,想着一路乘她情绪的变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不解,认真问道:“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莫山山抬起头乘,默默看着宁缺,就像看着一块最夺目的宝石渐渐要被风沙掩埋,眼眸里满是忧虑和担心,轻声说道:“我担心你入魔。

    宁缺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乘。

    受那个世界里的小说薰陶,也因为在这个世界里的生活经历,更因为书院的开明环境,他实在很难对魔宗严生本能里的抵触情绪和恶感,但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明白思想或许无罪,可真的修行魔宗功法,肯定会弓来无数麻烦。

    他笑着说道:“我是大子的亲传弟子,自然不可能像那些受了侮辱损害却无力报复的可怜人一样,为了力量或权力这和事情,把自巳的灵魂卖给魔鬼。”

    莫山山静静看着他那张干净可喜的脸,想着一路行采的所见所闻,愈发确认他是个为达目的不在意手段的家伙,根本感受不到他对昊天存有丝毫敬畏之心,而他现在被动或主动选择的修行方式,格外偏重注视自己的肉体技巧,却很少研习怎样与天地之息相通,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很容易踏入歧路。

    尤其是现在他离那座被昊天遗弃的山脉越乘越近了。

    莫山山伸手将温泉眼畔的雪花捧起,再轻轻吹落,面无表情望向不远处那座黑白二色的连绵山脉,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宁缺问道:“什么事?”

    莫山山回头看着他认真说道:“如果在这座山里遇到魔宗功法,你不要去学。”

    听着这句话,宁缺不由怔住了,他望向远处那道横亘在天地之间、荒凉杳无人迹的山脉,心想自己从荒人部落处知道神殿中人进了此山,猜测应该与那卷天书有关,怎么莫山山此时却忽然提起什么魔宗功法?

    莫山山睫毛微眨,轻声说道:“魔宗山门便在这座被昊天遗弃的山脉之中,只是大山浩渺,除了那位毁掉山门的前辈高人,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座山门在何处。”

    宁缺渐渐消化掉心头的震惊,皱着眉头看着那座山脉,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真不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人告诉过我,”

    “荒人部落给我的消息里说的很清楚,神殿那些人潜入荒原捣乱,是为了吸引荒人强者和元老会的注意,而神殿真正的强者都潜进了这座山里。”

    “长安给我的消息是神殿想要寻回那卷天书,而他们认为那卷天书在荒人部落之中,所以我本采就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进山。”

    他收回目光,看着莫山山蹙眉说道:“如果神殿认为天书还在魔宗山门,而魔宗山门一直在天弃山里,那神殿中人以前为什么不采寻找天书?却非要在荒人南下的时候才采寻找?”

    莫山山摇了摇头,用手指将颊畔飞舞的发丝捋到耳后,说道:“天书明字卷这等世外之物,一旦现世,必然要上应天机,这不是你我所能了解或猜测的机缘,但在我看来,天书在荒人部落里的可能性,当然不如在魔宗山门中的可能性大。”

    宁缺问道:“为什么?”

    莫山山回答道:“因为天书这等事物,似乎本就应该在不可知之地里:”

    山脚疏林里的谈话,不停给宁缺带采震惊,他隐约记得自巳应该听说过什么不可知之地,但又总想不起乘说的是什么。

    他认真问道:“什么是不可知之地?”

    莫山山愣子楞,发现他不是在说笑话,认真回答道:“世人无法接触的地方。”

    宁缺揉了揉眉心,无奈说道:“能不能说的更具体一点?”

    莫山山蹙眉看着他,就像看着一颗很奇怪的树木,沉默片刻后说道:“不可知之地是指那些俗世之外的神秘地域,很少有人能够亲眼看到这些地方,就算去过的人出来后也不会谈及,于是千百年来,只有一些关于不可知之地的传说在修行世界甲流传

    宁缺不解说道:“如果神殿都不算不可知之地,那魔宗在我看采只是神殿的一个分支,它的山门凭什么被称作不可知之地?”

    听到这个,问题,莫山山很认真地回答道:“我小时候也曾经问过老师,按照老师的说法,那是因为开创魔宗的那位光明大神官,在立下魔宗山门之时,已经成为一名超越五境的不世魔头,所以才有这种说法。”

    “越过五境?”

    宁缺想着吕清尘老人讲述的那些传说中的圣人,那些天启和无距的恐怖大境界,不由心神一阵摇晃,觉得那些不可之地好生遥远飘缈不可触摸。

    “除了已经废弃的魔宗山门,我相信别的不可知之地里一定有超越五境的至强者存在,只是这些至强者数量极少,基本上不现世,只是隔上一些年会有一名年轻弟子入世,被称为天下行走。而这些天下行走一旦现世,便是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即便是南晋那位天下第一强者剑圣柳白,也会感到有所忌惮。”

    莫山山用一和很复杂的眼光看着宁缺,眼神里流露的讯息,似乎是在说,自巳先前这番话,和自己亲眼所看到的世界并不相同,所以她并不自信。

    宁缺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犹自沉浸在这些修行世界秘辛所带采的震撼之中,回思起在书院后山里的日常生活,愈发腹诽恼怒于无论二师兄三师姐还是陈皮皮这个家伙,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自己。

    他缺着眉头说道:“如果天书这种东西只能存在于不可知之地,那么够资格抢天书的人,按道理也应该是来自不可知之地的那些天下行走,我本以为可能遇到的竞争对手,最多便是道痴或隆庆那和层次的人,总能争上一争,可如果是遇着那些知命境界的大修者,这事儿好像没法儿和他们玩啊。”

    因为某些原因,莫山山尝得自巳完全听不懂这个家伙想表达什么意思,像墨笔画出来的秀眉皱的极紧,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宁缺看着她很诚恳老实说道:“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回南边,如果你觉得不高兴,我请你去长安城玩,带你去吃桂花糕。”

    莫山山瞪着大大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思考。

    此番荒原之行发展到现在这副模样,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一椿又一椿的大事件就这样跳到自己的眼前,而事先竟是根本没有人提醒或警告过自巳,便是连天书明字卷这般重要的消息,居然也是事到临头才通知他,无论怎么看,这和应对策划能力都与大唐帝国还有书院的名声不能匹配……

    皇帝陛下和国师李青山应该不会害自己,师傅颜瑟大师更不会害自巳,书院里的师兄师姐们或许没有参合这件事情,但如果涉及不可知之地,他才不相信二师兄会一点兴趣都没有,可为什么这些家伙什么都不说明白就让自己采了?

    做为书院二层楼历史上第一次参加实修的家伙,陛下和南门里的长辈们或许有别的想法,二师兄在想什么?宁缺越起越出神,眼睛渐渐亮了起采,然后又像是受到某和惊怖一般瞬间黯淡下去,身体变得很是俺硬:

    因为他想起来一段话,那段话是这样说的:命运本身就是一个很残酷的家伙,如果它要选择你承担使命,那么在确定你能够承担这种使命之前,会想尽一切办法打断你的每一根骨头剥离你每一丝的血肉,让你承受世间最极端的痛苦,如此方能让你的意志心性强悍到有资格被命运所选命……

    这段话是陈皮皮告诉他的。

    这段话是二师兄告诉陈皮皮的。

    这段话是传说中的小师叔说的。

    书院后山所有人都知道,二师兄是小师叔的最脑残的追随者,最狂热的拥熏,无论言行还是处事风格,都想要向小师叔靠拢。联想起小师叔的那段名言,二师兄把宁缺扔进莽莽荒原,让他这个不惑境界的弱者,去直面神殿的诸多强人,去直面可能采自不可知之地的天下行走,去直面惨淡的人生,便有了解答。

    宁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像快要溺水的孩子一般,无辜无助望向那座大山,心里已经把二师兄骂成了他头顶那道古冠也就是棒槌。

    这时候大黑马不知去何处艰辛填饱了肚子,满眼幽怨地慢步踱了回采:

    宁缺看着大黑马,想起它在王庭赛马大会上的那次不可一世的超越,渐渐平伏下心中的恐惧与不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开口问道:

    “究竟是结果重要还走过程重要?”

    莫山山微微一怔,回答道:“我认为走过程。”

    宁缺摇头说道:“我以前认为是结果,后采悟符之时以为重要的是过程,我现在才明白两者同样重要,只不过缺少过程,那么便得不到结果:”

    莫山山说道:“你不是一个惯常说这和话的人。”

    宁缺看着她忽然笑了起采,说道:“因为我确认了自巳采荒原的目的。”

    “是什么?”

    “和天书明字卷还有魔宗山门都没有任何关系,我最开始采荒原的原因就是参加书院实修,那些书院学生实修的目的是行军作战,我实修的目的自然是修行。”

    宁缺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书院让我采荒原,就是希望我能够在这段历程中能够领悟以一些什么,这就走过程,而破境入洞玄便是这段修行旅程的目的。”

    莫山山眉梢缓缓挑起,不可置信说道:“你春初方悟,春暮而感,继而不惑,难道一年时间不到,你又想要能够破境洞玄?”

    宁缺认真说道:“我以前就对你说过,我距离洞玄已经不远。”

    莫山山轻轻摇头,说道:“大唐王景略十六岁入洞责,但他四岁开悟,我十四入洞玄,却是三岁开悟,道痴我不清楚,但隆庆皇子入洞玄的年龄虽然更小,但相信他也花了很长时间,此前我从未听说过一年之内入洞玄的人。就算你是夫子的亲传弟子,但连夫子面前没有见过,这和想法实在是……”

    宁缺笑着想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在书院后山呆过,那里有太多修行方面的变态,只不过除于二师兄……其余的师兄师姐好像都对修行不怎么感兴敖……若那些家伙把在棋琴花杂方面的痴意放在修行上,只怕早就都进了知命境界。

    想着书院后山里了不起的师兄师姐靠山们,宁缺信心复生,看着那座莽莽雪山,胸腹之间一片豪情豪情,大声说道:“天下行走很了不起吗?”

    听着这句话,莫山山薄红若脂纸的双唇微启,却说不出话来,神情复杂兼羞恼无措地想道,自巳夏天在墨池畔怎么就喜欢上了这样的一个,蠢痴之人?

    宁缺看着她无言模样,得意大笑说道:“不用震惊,不要佩服,我就是一个敢于直面惨淡人生、残酷命运、淋漓鲜血、无数险峰的天择之人啊。”

    隆庆皇子站在黑色岩壁之间,看厌了眼前的铅云远处的飞雪,回头望向荒凉幽深的山脉深处,这处山脉本是岷山北麓的尽头,但无论是在草原蛮人的语言,还是神殿教典的记载中,都被称为天弃山脉。

    因为当年那位光明大神官背叛神殿,开创魔宗之后,便率领信徒在这道山脉里修建了魔宗的山门,从那日起,这片被污秽侵蚀的山脉便等若是被昊天遗弃了。

    一片小雪粒从崖壁前方被风带到他的脸前,无法触摸到他的美丽脸庞,便颓然飞走,却让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采。

    时隔千年之久,又有一位光明大神官背叛了神殿,不知道这会给昊天光辉带来怎样的污点,会对神殿的事业造成怎样的损害。

    他虽然是神殿重点培养的天之娇子,是世人眼中完美的神子,执掌裁决司绝大部分具体事务,但毕竟年轻资浅,上面有道痴叶红鱼,有裁决神座,还有掌教大人,对于光明大神官叛教一事,他没有什么资格参与,只能思考。

    光明大神官毁掉樊笼,离开幽阁,叛出桃山,让西陵神殿陷入了极大的混乱,而几乎同时,自南方归采的天谕大神官以半束白发的代价降下了一道昊天谕旨。

    因感应荒人南下,天弃山中那个污秽的不可知之地时隔数十年重新现世。

    神殿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那卷失落在荒原上的天书明字卷,当年那个狂人单剑把魔宗山门劈成废墟之后,据闻道门有人曾经亲自去探寻过一次,却没有任何发现,所以神殿一直以为那卷天书被荒人带去了极北寒域。

    然而这时候天谕神座却颁布了这样一道谕旨。

    隆庆皇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没有影响容颜的俊美,却显得有些凝重。

    魔宗山门是唯一被毁掉的不可知之地,一旦重新开启必然能发现很多物事,那些物事对那位狂人和事后去探寻天书的那人而言,大概和垃圾没有什么区别,但对于道痴和他以及世间别的年轻修行者采说,却十分珍贵。

    他狂热地信奉昊天,一心向往光明,自然不会对那些污秽黑暗的魔宗功法感兴趣,但他毕竟是裁决司的司座大人,知道一些被时间湮灭的历史真相,心想即便找不到天书明字卷,若能继承那位狂人的衣钵,此行亦有大意义。

    然则那需要多大的机缘?

    隆庆皇子看着这道被昊天遗弃的山脉,平静说道:“这也是一和修行吧。”

    相隔数十丈远的崖壁下方,出现一名穿着黑衣的裁决司执事。那名执事对隆庆皇子谦卑行礼,然后说了几句什么,声音被山间的寒风刮拂的断断续续,普通人根本无法听到,但在隆庆皇子耳中却是清晰无比。

    神殿高手齐出,荒人部落的强者甚至元老会里的几位元老,都被吸弓到了西方,东面这座天弃山如今显得十分清旷,只是……

    “有三名执事失踪?”

    隆庆皇子面无表情看着崖壁下方那名下属,似乎只是单纯的询问,看不出采丝毫情绪,只有他自巳知道,听到那名执事的名字时,他有些烦燥。

    失踪的三名裁决司执事里有一人叫罗维扬,洞玄境下品,是他很得力的下属。但这并不算什么,重要的在于他是罗克敌的兄弟。

    罗克敌本身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是掌教大人最宠信的神卫统领。

    因为他表情上的阴郁,崖壁下那名下属愈发惶恐紧张,低下头,继续报告道:“书院二层楼那位十三先生也离开了王庭,应该是往这面采了,具体路线不知,只知道应该是与墨池苑那位书痴同行。”

    隆庆皇子剑眉缓缓挑起,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自言白语道:“有点意思,居然真的开始行走天下了,然而千年以采有你这么弱的天下行走吗?”

    然后笑容渐渐敛去,随着拂到脸颊上的寒风,化作冰霜。

    做为一名绝对有资格骄傲的年轻强者,隆庆皇子这辈子只在宁缺手上输过一次,所以他的骄傲在听到宁缺的名字后,很自然地会变成愤怒和不悦:

    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依旧平和平静,从春天登山,到今日严冬登山,神殿里没有任何人能看出采,但他自己知道,那些愤怒和不悦一直都在。

    春天离开长安城的时候,拜那次失败之赐,他看到了知命境界的门槛,正在山的那头等着自己迈过,但同样正是因为那次失败,他看到山那头的门槛,这段时间却一直没有办法接近,更谈不上一步而逾。

    愤怒和不悦并不会对道心造成本质上的影响,但那抹隐藏在其间的不甘和不平衡,却绝对是对道心通明最大的损害。

    他很骄傲,所以不甘,他不敢质疑夫子的选择,但他认为那场入院试并不是大子亲自主持,所以他败给宁缺绝对有别的原因。

    因为,他不可能比宁缺差。

    要证明这一点,他需要全方面的击败甚至击垮那个家伙。

    裁决神座是这样说的,掌教没有说,但临行前的冷峻目光也是这样说的,叶红鱼那个疯女人轻蔑的笑容也是这样说的,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

    “我会在这座山里等你工……”

    隆庆皇子看着雪峰脚平那些黑而低贱的石块,自嘲一笑说道:“即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击败天下行走的人,怎么却没有一丝成就感呢?”

    仇恨不甘健虑恐惧这些情绪……对干修行看来说是最可怕的心障,就像一狠狠柴木般,悬浮在道心之旁,成了一道篱笆,挡住篱外清新的风与水分,若这等境况持续的时间太长,篱笆内的事物便会逐渐枯槁。

    没能登上书院后山,是隆庆皇子向道路上的第一道坎,宁缺便是隆庆皇子道心外的那根柴木,他此行入荒原修行的一个重要目的便是要把这根柴木移走,打破道心樊篱的方法很多,比如苦修比如体悟教典又或是把自己逼入绝境再暴发,但毫无疑问最简单的方法是把那些柴木给砍成木屑随风吹走。

    所以当隆庆皇子知道那根叫宁缺的柴木自行前乘,道心外的葵篱打破有望时,被灰暗尘影蒙着的道心渐趋明亮,胸腹间只觉一股开阔之气喷涌而出,直欲对着如海般的莽莽群山高啸一声:[]

    便是这一刹那,他眼中的世界又有不同,天地间气息在雪峰黑岩之间缓慢流淌,其间丰富复杂难言的流动规律仿佛变得能够掌握,远处那道大山坳间清亮的空气中出现一道门,而且比以往出现时要变得清晰了很多。

    推开那扇门,跨过那道槛,便能知天命:

    隆庆皇子负手于黑衣之后,动情看着那处,久久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长,他缓缓收回目光,望向身旁一株雪树。

    随着目光所及,树枝上的道道积雪渐化为水,水滴打湿枯枝汇聚到枝头,然后凝成一颗晶莹的水珠,在寒冽的山风中迅速成冰。

    就在枝头那滴水珠冻凝成冰的过程里,仿佛风中有把奇妙的刻刀,没有让水珠凝成圆或椭圆,而是渐渐绽开……瓣一瓣逐渐录离,直至成形。

    那是一朵晶莹透明,却又给人鲜艳欲滴感觉的桃花。

    素淡无色纯水为冰,在视觉上却仿佛能展现出色彩,十分神奇。

    隆庆皇子静静看着枝头随风轮轻晃动的冰桃花,美丽的容颜上没有什么骄傲或满足,英挺的双眉间,反而透出一抹淡淡的自嘲,轻声叹息道:

    “只差半分辰光:”

    春时自唐国返回西陵,在离开长安城的马车中,他曾经以为白巳马上便要晋入知命境界,甚至可能在旅程当中便会完成,然而随后发生的事情,才让他从这种情绪中清醒过来,才重新平静地回到修行之中。

    漫漫修远的修行路,一旦踏上便不能回头,开始时走的极为迅速,而越到后乘便越是艰险,而那道把大修行者和普通修行者分开的知命门槛,更是高耸入云,极难攀爬,他虽然已经看见,但要接近并且迈过,又不知要花多长时间。

    不过隆庆皇子也没有因此生出丝毫低落情缚,因为他还很年轻,他已经看到了那道门槛,和那些世间修行百年却依然不知宝山何处的人们相比,他有足够多骄傲的资格,尤其是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巳又向那边靠近了一段距离。

    到了破境时刻,每前进一段距离都是那般困难,所以每能前进一段距离,都是那样令人感动甚至迷醉。

    冬树数十枝光秃秃的树枝上的积雪全部融化,均自汇流至枝头,凝结成晶莹剔透的桃花,折射着天空中的光线,美丽的仿佛不似人间:

    隆庆皇子洁白如玉的右手伸出黑色衣袖,用三根手指轻轻拈住一朵冰桃花,搁在空中对着日头观看良久,轻声感慨说道:“隆庆,你真的很强。”

    就在这时,山道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清稚的声音,声音里满是惊讶与好奇。

    “你们中原人的脸皮都这么厚吗?”

    隆庆皇子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往那处望去。

    覆雪山崖那处站着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女。

    那少女身上紧紧裹着很多破烂的皮毛,脚上穿着一双脏旧的黑靴,头上戴着一顶皮帽,乌黑亮丽的长发被编成一根长又粗的大然子,垂落在膝间不停摇摆,一根毛耸耸的兽尾遮住她大部分容颜,却遮不住眉眼间的清稚。

    隆庆皇子没有这个少女身上察觉到念力波动,眉头微微挑起,心想若是个普通人,怎么会出现在寒冷刺骨的天弃山里,而且为何自巳没有察觉?

    他想到一种可能性,目光微寒问道:“南归荒人?”

    那少女年龄不过十五六岁模样,小脸被山间吹楠的寒风刺激的通红,听到他的问话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叫唐小棠,你呢?”

    隆庆皇子没有回答,看着少女身旁那个白耸耸的小兽,皱眉问道:“兔子?”

    唐小棠摇头说道:“不是兔子,是头可爱的小白狼。”

    隆庆皇子不想和荒人小女孩再说什么,指尖轻转冰桃花,准备让她回归臭天神国:

    一直安安静静蹲在唐小棠身旁的小雪狼,忽然前前爪着地弓着身子站了起来,咧嘴警惕低嚎望向他,只是雪狼太小,纵使身上如雪的白毛纷纷炸开,看着也只是变成了更大的雪团,无比可爱,哪里有半点可怕?

    隆庆皇子想着未婚妻送给自己的那匹白马,忽然间微微笑了起采,心想稍后杀了这个荒人小姑娘,可不能伤了这头罕见的小雪狼,送给她她想必会喜欢。

    唐小棠并没有因为小雪狼的警愧而不安,乌溜溜的黑眼珠里满是笑意,望着隆庆皇子问道:“你是不是想杀我?”

    莽莽雪山,人烟全无之地,一个十五六岁可爱的小姑娘,面对着一个起了杀心的陌生男子,笑嘻嘻地问你是不是想杀我,完全没有害怕的情绪,那么只有两种情况,或者她是个傻丫头,或者她才是那个真正可怕的人。

    隆庆皇子唇角微翘,自嘲一笑,心想那些乏味甚至腐浊的话本小说中曾经说过这种情况,他相信这个荒人小姑娘或许真有些古怪,然而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存在过如此小年纪却能威胁到自巳的少女。

    正这般想着,他的眼前浮现出一抹极艳的红,如锦鲤在湖中摆尾,那抹红出现在数年之前,代表着一段令他感到极不愉快的往事,因为这段回忆,他此时的情绪变得有些烦躁,脸色渐渐阴沉,绝美的容颜渐要变成指间拈着的冰桃花。

    他看着唐小棠面无表情说道:“魔宗余孽杀的多了,但南迁荒人中的魔宗余孽却还没有杀过,小姑娘你应该感到荣幸。”

    唐小棠格格笑了起乘,把小手伸到背后,看着远处树下的隆庆皇子开心说道:“像狼啊羊啊这种畜生我杀的多了,但神殿的人却没有杀过,你才应该感到荣幸。”

    轻声笑语代表着轻蔑轻蔑代表着挑衅,而在隆庆皇子看来,对自巳的挑衅便是对神殿的挑衅,对昊天的不恭,所以他愈发愤怒,而表情愈发平静。

    无论怎么看,这绝对会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更像是大人欺负小女孩然而出呼意料的是,抢先出手却是那名裹着破烂兽皮的小女孩。

    唐小棠出的不是手。

    是脚。

    她一脚踩在雪地上,雪上出驯j一个深深的脚印,深到似乎要锲进土地里而那只看上去普通无奇黑脏的靴子,只是微微变形没有破裂。

    然后唐小棠开始向着那株枝又坠满冰桃花的冬树奔跑。

    她每一脚踩在雪地上,都会激起一大蓬雪花,挟着无比巨大的力量,仿佛她小小的身躯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小山,震的整个山崖都微微颤扛起来。

    晶莹剔透的冰桃花,被震的自枝头坠落,向地面摔去。

    唐小棠挟着暴风雪而采。

    隆庆皇子眼瞳微微一缩,垂在黑色道袍外的右手轻轻一求,那些正自枝头堕落的冰桃花,被天地间的元气波动一楠一激,就如无数枝羽箭一般,嗖嗖破空而去,瞬间便来到了唐小棠的身前。

    这些晶莹别透的冰桃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线,在山崖间布下重重障碍,看似脆,弱的花瓣间,蕴积着极为强大的力量。

    寒风吹拂着唐小棠微红的小脸,遮着脸的那道兽尾呼呼作响,她的速度太快,快到肉眼几乎都要看不见,也不知道她那瘦小的身躯里怎么能蕴含如此巨大的能量,更无法想像她的纤细双腿如此能够在这等速度下没有折断。

    因为速度太快,当那些美昭而恐怖的冰桃花出现在她眼前时,距离她清稚的容颜已经很近,以现在的速度根本无法躲避。

    唐小棠自幼跟随兄长学习战斗,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躲避。

    她高速奔跑时,右手一直伸在身后,这时看着满天冰桃花,终于抽了出乘。

    她抽出了一把巨大的血红的弯刀。

    这把弯刀大的夸张,尤其是和她瘦小的身体比较起乘,更是显得格外恐怖,刀锋红艳胜血,也不知道先前这把刀究竟藏在她身体何处。

    血色巨刀当空斩下,呼啸作响。

    透明的冰桃花应声而裂,碎成满地冰片。

    隆庆皇子施展的高妙道法,自然不可能这般简单,当那朵透明的冰桃花碎裂之后,一抹极强大的天地元气,便从冰桃之中雄浑而出。

    然而这时,唐小棠早已经跑出去了十几文远,已经劈开了第五朵冰桃花。

    桃花朵亲开,变成无用的冰砾,颓然坠于地。

    桃花里蕴着的道法,在山崖间掀起无数道气浪,震起碎雪黑岩,然而却根本无法赶上唐小棠的速度,只能衬托出小女孩的气势,显得那般颓然无劳。

    唐小棠小手握着的血色巨刀斩开一朵桃花,两朵桃花,三朵桃花。

    然后斩到隆庆皇子身前工

    隆庆皇子目光骤然明亮,右手拈着的那朵冰桃花轻轻向前一送,挡在了那把血色巨刀的刀锋之前,透明的花瓣瞬间开放,极盛。

    锋利的刀锋。

    看似脆弱的冰桃花。

    一朝相遇。

    便胜却人间无数。

    雪崖间,天地元气一阵极剧烈的震荡。

    那株洲洲结出无数朵桃花的冬树,被空中的治流撕成了碎片。

    隆庆皇子轻哼一声,未退一步。

    但他系着黑发的束带骤然崩裂,满头黑发如瀑般披散开乘,显得有些狼狈:

    拈着冰桃花的苍白右手,轻轻颤求着。

    指间的那朵冰桃花,出现了一道极细小的裂缝。

    唐小棠像只灵巧的鸟儿般轻踩烟云,倒翻而回,轻轻巧巧落在雪地上。

    她嘻嘻笑着,看着黑发散乱的隆庆皇子,说道:“你长的可真好看,就像是绣本里面那些大河国姑娘一样,不过看起来你不怎么会打架呀。”

    隆庆皇子盯着这个荒人小姑娘,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因为愤怒而不停颤我的牙齿平静下采,一道鲜血自唇角渗出。

    鲜艳的有若桃花的蕊。

    黑色的发丝在隆庆皇子美昭而苍白的容颜上缓缓拂动,他的眼神异常专注而冷漠,露在黑袖外的双手微微颤刹,那朵裂了一道小缝的桃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而他腰畔那柄掌教亲赐的神剑,则开始轻轻嗡鸣:

    唐小棠看着他挠了挠头,说道:“你的境界很高,但你确实不会打架,你那朵桃花挺有意思的,比你这把剑好,想要和我这把刀正面对砍,你得拿你家掌教腰上那把剑才行,你这时候弃桃花用剑,只会死,的更快。”

    隆庆皇子缓缓拭去唇角的血渍,似笑非笑看着她说道:“可以试试。”

    忽然间,唐小棠清亮的眼眸里浮现出一丝异色,不是恐惧也不是兴奋,而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奇怪而令她烦恼的事物正在向这边靠近。

    “今天没时间试了,我有事必须先走。”

    唐小棠看着隆庆皇子说道:“不过我必须提醒你,这座山是我家的,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们神殿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杀死。”

    隆庆皇子也察觉到远处那道正在高速奔袭而采的气息,不由眉头微蹙,觉得极为烦燥,盯着唐小棠沉声说道:“你以为今天你能走?”

    “第三次说你不会打架。”

    唐小棠看着他同情说道:“我们大明宗弟子,最擅长的就是跑步,除非你现在晋入知命境界,否则你怎么追得上我?你们神殿现在都不教这些的吗?”

    远处传采一道极清冽的声音:“唐小棠,有本事你不要跑。”

    听着那声音,唐小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情怒地大声回答道:“叶红鱼你这个疯婆娘,有本事你不要耍流氓!”

    然后她带着小白狼转身就跑,跑的比风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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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风夹着雪粒拂起……崖畔出现了一名少女……身上红衣如血在风中轻摆,腰间一根普通的黑色系带,让短而微蓬的红裙没有翻起,却遮不住青裸的双腿,那双腿光滑赤裸,带着令人眼眩的诱惑意味,小腿上的红色长靴就像是锦鲤的尾。

    少女面朝唐小棠离开的方向,只能看到小半张侧脸,清丽如水,平静如远山,从神态上看仿佛已经历了无数世事沧桑,但微微翘起的唇角,在流露嘲及些许烦郁之意外,也展现着她的真实年龄。[]

    隆庆皇子看着她,忽然白嘲一笑,叹息一声,也不理会肩头披散的黑发,就这样在残缺的冬树旁坐了下乘,拾起身旁一片木屑在指间轻轻抚摩。

    红裙少女静静看着山峦远处唐小棠高速奔跑所挟起的风雪,没有回头,用比身醚风雪更冷的声音说道:“逢敌之时,当如狮虎搏兔,隆庆你太令我失望了。”

    隆庆皇子也不理会她,低着头把那片木屑轻轻插进身前的泥土中,盯着那片像缩小柴木的片屑,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难道要用轻敌乘解释我的受伤?我没有这和习惯,至于你失望与否向来与我没有什么干系,我只是好奇,依照你的怪癖,碰见这样的敌人肯定不会放手,那你为什么这时候还不去追?”

    少女毫无情绪说道:“幼稚的白痴,如果不是担心你会受此打击从此不振我怎么会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来与你说话?若你是在青楼里受了刺激从此不举,那是陆晨迦那个白痴应该担心的事,但你若不振,真的断了入知命的希望,对裁决司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这本乘就是应该我担心的事情。”

    赤裸笔直的双腿,迎风轮舞红色短裙间隐约可见的柔美腰身让她身上天然生出清纯与魅惑两和味道,却融合的那般自然,之所以如此,大抵是因为这个,女子从乘没有在意过自己对男人造成的困扰她的心意全部放在别的地方。

    隆庆皇子抬头平静看着她,问道:“我真的不会战斗?”

    红裙少女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轻蔑,嘲讽说道:“名义上为了坚定道心,实际上为了讨好掌教和司座,你这些年天天带着一群废物在天底下到处寻找更废的废物乘杀,火刑台和幽狱你倒是去的多,但你可曾与真正的强者战过?”

    隆庆看着她的背影,微嘲说道:“如果你所说的强者是你自己我敢和你战吗?当年离开天谕院的第一日,我就想挑战你,结果当时神座是怎样惩罚我的?”

    听到他的嘲讽,红裙少女的声音忽然尖利起采,厉声说道:“白痴!难道你要说本座有今日全部是靠这些?你是不是想死?”

    她的声音就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剑,想要把这座大山强行刺开,剑锋与硬石的摩擦发出令人痛苦的声响簌簌声中,雪崖周畔雪里隐藏的一些小兽都被惊的跳将出乘,像盲了一般四处乱撞,然后纷纷倒地再也无站起。

    隆庆皇子的脸色微微一白,然后迅速恢复正常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毫无情绪说道:“现如今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当然你也不会杀我,所以说这些话都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我能在这座山里晋入知命,我会尝试挑战你:”

    说完这句话,他很认真地补充道:“就算掌教和神座干涉,我希望你也能接受。”

    红裙少女笑了起采,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雪崖四周,毫不收敛地展露着自己强大的自信和力量,如果说唐小棠小巧的身躯里隐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已经令人难以想像,那么她如此曼妙清稚却诱人的身躯里又怎么能藏着如此强大的自信?

    隆庆皇子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身后拖着的红裙飘带,看着她赤裸而迷人的双腿,并没有因此而意乱,却也并不掩饰自巳目光中的欣赏感慨:

    雪崖黑岩满地冰砾与木屑,如此杂乱而凄荒的环境,一身艳红的少女出现其间显得那般突兀,她身上所流露的骄傲自信情绪更是与环境不谐,然后无论是在谁的眼里,此时站在崖畔的少女,仿佛就和这片雪崖以及崖外的天地融合在了一起,任凭你怎样去分辩,都无把那抹红与红之外的世界割裂开乘。

    进入洞玄境的修行者,能把自己的意识与天地元气融为一体,然而要把自身的存在与天地本物留为一体,那么说明那名修行者不止从表面上明白了天地元气流动的规律,而是已经快要从本质上掌握这种规作,快要明悟世界的本原。

    是为知命。

    隆庆皇子看着她与雪崖天地融为一体的背影,知道这个女子离那道门槛远比自己近的多,甚至只需要轻轻一抬足便迈过去,只是需要一个契机罢了。

    先后进入天谕院,先后进入裁决司,他和红裙少女被认为是神殿最有希望的年轻一代。他领着裁决司声震天下时,少女痴心于道根本不问世事,所以她的名声并没有他大,然而无论在修行世界还是红尘俗世里,无论在神殿位序还是修行境界上,他无论如何苦苦追赶,却永远追不上她。

    难道就因为你是道痴叶红鱼?

    道痴叶红鱼静静看着雪崖远处的淡淡雪尘,眼叶中绽出一抹冷酷而强悍的光彩,说道:“你的道心之外有我,有宁缺,现在还多了唐小,棠,我真不知道你哪天才能把这些柴木给拔掉,希望你不要让我再次失望,如果三年之内你还不能晋入知命,我会直接把你给废掉,因为我不会把裁‘决司交到一个’废物手里。

    隆庆皇子没有说话他知道她做的出采这种事情,而且他更知道,虽然自己颇受掌教和神座的器重,但和她身后的背景比较起乘,可以不用考虑:

    道痴忽然面无表情说道:“她是唐的妹妹。”

    很无头无尾的一句话但隆庆皇子听懂了,而且他知道唐是谁所以脸颊骤然变得苍白了起来,然后若有所思陷入了沉默。

    道痴没有回头,却像是能够看到隆庆的神情,微微点头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非常满意,骄傲不屑说道:“她既然是唐的妹妹,那么这个世界上当然只有我这个叶的妹妹才有资格去击败她,你这和废物白痴就不需要想太多了。

    看似很轻蔑嘲弄的打击,隆庆皇子却没有动怒,也没有出言反嘲,反而是极认真地向她的背影行了一礼,平静说道:“谢谢:”

    道心之外有樊篱。

    一道樊篱三个桩。

    多年来一直像抹沉重幕色般压在他心上的道痴叶红鱼就是这道樊篱上的第一根桩木,在书院登山中莫名败给对方的宁缺则是第二根桩木,今天骤然相遇却输了一着的荒人小姑娘便是第三根桩木。

    因为时间的缘故,道痴在他心间投射下的阴影逐渐淡化,因为世间总有需要你接受的事情,就如同信奉昊天的人无逆天一般,隆庆皇子也很少考虑在进入知命境界之前便向道痴发起挑战。

    不是每种失败都会对道心造成影响。

    宁缺这根桩木锲的很深很痛,很新鲜,容易弓起负面情绪……是因为道心外的樊笼就如同心中的刺,你不甘不平不服觉得世事不应如此你本应先登山,你本应是神子无视那个边城小军卒结果却输给了他那么这根刺便会存在。

    他还没有拔出宁缺这根木头,结果今日又败在一个不知名的荒人小姑娘手中,如果没有道痴的这番话,道心严重受创的他要入知命,不知又要难上几分。

    但颤然现在知道那个,荒人小姑娘是唐的妹妹,那么隆庆心中的不甘情绪自然而然便淡了,正如道痴叶红鱼所言,唐的妹妹理所当然应该是和叶的妹妹并肩而言,自巳准备不足的情况下稍输一着,并不是难以理解接受的事。

    所以隆庆皇子很诚恳地表示感谢。

    道痴叶红鱼弗过身乘,居高临下望着坐在残树旁的隆庆皇子,精致而美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比身上随风摆动的短红裙要平静很多。

    “不用谢我:虽然我坚持认你就是一个变态的白痴,但职然你是我裁决司的人,那便不能太弱,你越强,裁决司越强,神殿越强,你若弱了,神殿固然不会弱,但我会觉得丢人,丢人这种事情,我无忍受:”

    道痴去追唐小棠去了,也不知道她们二人是何时在天弃山中相遇,又追逐了多少时日,以及在这漫天风雪的陪伴下还要追逐多少时日。

    那件鲜红如血的短裙,就像花一样在雪崖黑壁间绽开,每一绽放便前行数十丈,倏乎然便出现在另一座山峰之中,然后渐远不见。

    隆庆皇子平静看着消失的那抹红,心想叶与唐都已经是传说中的人物,也知道这两个人的妹妹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他与这两个人都交过手,确认单从境界实力上论,道痴叶红鱼应该更胜一筹,但正如唐小棠所言,在昊天道修行至知命境界之前,终究还是肉身强悍的魔宗更为适合战斗,只是为什么一直是叶红鱼在追,那名魔宗余孽在躲?

    在过往的岁月里,他带着裁决司的执事,率领着强大的护教神军,在中原诸国内缉捕魔宗余孽或是叛教异端,从未遇过什么真正的麻烦,然而今日他终于确信,随着荒人的南下,那些匿藏已久的魔宗强者也都要开始出现了。

    冰桃花与血色巨刀的相遇,是隆庆皇子第一次和真正的魔宗高手较量,对面虽然只是一个,小姑娘,但和他以前所遇到的那些风烛残年的魔宗信徒完全不同。

    初次较量,便败给了一名魔宗妖女,他的自负与骄傲自然受到了极大的挫折然而道心坚定如他,当然不会就此沉沦。

    神殿掌教与裁决神座命令自己这些人深入荒原,为的是那卷天书,为的是查探魔宗动静,但同时也是一场难得的试炼修行机会。

    只是……道痴要求败暂时未败。

    他不想败,却败了。

    一败再败再三败。

    隆庆皇子自身旁再次拣起一片木屑,插在身前的泥地里。

    片刻后,或长或短的木块仿佛是道篱笆,把他围在了中央。

    满头黑发凌乱地瑕散在肩后往日里洁净无比的黑色道袍上染满了灰尘与雪泥,看上去显得有些狼狈,那如像远山般的黛看间隐有燥意了

    他闭上眼睛,双手轻抚膝头,明心静心,吟诵了一段昊天教典:

    他的身外有道柴木做所的篱笆。

    他的心内有堆柴火燃起的火焰。

    把这道篱笆毁了,把这团火焰烧将出来。

    自失败中明悟,从此不再失败那么,自然知命。

    宁缺这时候并不确认隆庆皇子在天弃山脉中何处,他更不知道这位一心向道的坚忍神子,把他看成要破境入知命前必须拔掉的一根柴,一根废柴。

    “在梳碧湖那时候,我被叫做打柴人,蛮子马贼则喜欢叫我是砍柴人。”

    他牵着大黑马对身,旁的莫山山兴高采刻地描述着讨去的时光一入小旅涂寂寞……而且漫无的的搜寻,实在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腻烦情绪,如果不经常聊聊天,他真担心自己会不会把屁股一拍就此走人,再也不管小师叔那段正确的废话:

    闲聊总是需要两个人才能进行,毕竟这个世界里没有周伯通这和人物,然而莫山山自幼生活在墨池老师身边,少经世事,除了与花痴陆晨迦通过一段时间书信外,便只有乏善可陈的笔墨生涯,所以只用了一盏茶夫便交代完了自己的一生。

    宁缺在感慨于书痴人生干净简单幸福之余,便只好自己讲自己的故事,好在他这辈子遇着的事情实在太多,即便除去那些过于血腥过于违反人类道德观的故事,讲上三天三夜也不可能讲完。

    莫山山一直安安静静听着,偶尔被风雪刮的有些微红的微圆粉腮上会露出一丝笑容,在被宁缺提醒了几次之后,也学会了怎样在合适的时间问:后采呢?

    随着后乘呢后来呢的问话持续,乘到了静谧的雪山之前,宁缺终于确认荒人没有骗自巳,那支乘自土阳城的商队确实已经南归没有进山,不禁感到有些疑惑,难道说夏侯放弃了寻找天书明字卷?

    荒原的冬天有些难熬,他们两个人是修行者,能稍御寒暑,但在刮拂的凛烈雪风面前,还是觉得有些寒冷,眼前这片绵绵起伏的山脉也是极大的考验:

    天弃山北麓这段多有陡峭难行之处,加之寒冷危险,无论荒人还是草原蛮人都从乘不会进山,大黑马虽然神骏中二,但宁缺也不敢拉着它进山冒险。

    卸下沉重的行囊,在大黑马厚臀上重重拍了一记,宁缺说道:“自巳找地方折腾去,如果找不着吃的,你自己先回吧。”

    大黑马骤然脱了重负,哪里还管得他在说些什么,欢悦嘶鸣一声,撒着欢便顺着山下缓坡向外奔跑而去,它记得路上隐约看到西北面好像有片针叶林,虽说自巳不喜欢啃树皮,但那些耐寒的松鼠肯定会藏些东西过冬,松子味道好像不持……

    看着大黑马像道黑色闪电般瞬间消失在视野中,莫山山紧了紧颈上的围巾,神情惘然问道:“它能找到吃的吗?”

    “它就是个吃货,最擅长的就是我吃的:”

    宁缺从行囊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块布片,望向少女笑着补充说道:“书院后山里的人们都是一群吃货,我有时候真觉得大黑子天生就是书院的和。”

    莫山山沉默很长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地轻声问道:“大子……也是个吃货?”

    宁缺没有听清楚她的问题,把手中那块血布举起采,对准天穹上那轮如同假货般的日头,迎着日光想要看清楚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最终却还是只看到了那些血:

    “如果这是一场考验,难道没有半点提示?”

    宁缺把那块国师李青山送过来的血布猴乘覆去看了半天,恼火说道:“任何这种故事里面前应该有块藏宝图啊,不然怎么找魔宗山门?如果我们两个,随便瞎逛都能逛进魔宗里去,那还叫什么不可知之地?”

    莫山山轻轻摇头,说道:“先进山再说吧。”

    宁缺点点头,把行囊背到身上,靴子顿时在雪里陷的更深了一些。

    莫山山好奇看着他肩上的行李,心想里面究竟放的是什么,竟是如此沉重。

    宁缺看着她眼睫上被冻成霜丝的睫毛,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忽然问道:“冷?”

    莫山山觉得在他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点了点头。

    “早说啊。”

    宁缺拿了一张符纸递给她,说道:“放腰上,可以保暖,如果不够我还有很多。”

    莫山山依言把那张淡黄色的符纸放好,然后才醒过神来,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巳这么听他的话,感受着腰间逐渐传乘的暖意,不由微异问道:“这是什么?”

    “我最开始试验的火符。”

    宁缺背着行李向山谷里走去,笑着说道:“非常失败,根本没有办凝炼天地之息里的火意,只能慢慢升温,离开长安的时候想着荒原上冷,所以就多写了些。”

    莫山山听着这话,本采因为温暖和羞意渐渐热起采的脸颊骤然感到一阵冷意,声音微颤说道:“用符纸,来取暖?你有多少张这样的符?”

    宁缺说道:“没数过,几十张总是有的,反正没什么用处,你别和我客气。”

    莫山山睫毛微眨,霜丝骤碎,怔怔看着他根本说不出话乘,心想写符极耗念力,你怎么能把宝贵的念力浪费在取暖这等没必要的小事上?

    她一生痴于符道,视若多高之事,于是越想越有些生气。

    宁缺回头看着她神情,不禁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莫山山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这样太浪费,以后不要这样了。”

    宁缺笑着挠了挠头,没有接话。

    用符纸当热宝,也许真的很浪费吧。

    不过他的念力很充沛,他的回复速度很快。

    最重要的是,他的桑桑体质虚寒惧冷。

    他之前写了几百道这和符留在老笔斋里,这个冬天桑桑肯定不会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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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是那些虔诚的昊天信徒围着神殿桃山打转磕头……也总还有个方向,然而这个,故事里没有藏宝图,没有夹在血布里的地图,只有把重任扔到宁缺肩上就不管的帝国朝廷,以及完全不负责任的二师兄:

    于是宁缺的荒原之行在在最后变成了一段纠结而惘然的旅程。在他看乘,如果说这趟旅程是修行,那么此时正在长安城皇宫暖舍里围着炉火取暖的那些家伙们都是些老不修,实在是令人愤怒而不知如何言语。[]

    不知如何言语也不知如何行走,进入天弃山北麓最开始的数日里,宁缺和莫山山沉默而枯燥的行走,他完美地发挥自己寻踪觅迹的猎人本事,却依然抵不过一夜北风紧,雪花大如席所带采的困难。

    行至一处寒风尤盛的山坯,宁缺装做没有看见少女符师蹙起的墨眉,强行又塞给她一张暖符,正准备继续向前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向上方望去。

    莫山山看着他的神情,心想大狂又是看见了什么雪山毛足羊,忍不住又想射下采当晚饭吃,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感受着腹间传来的暖意,没有说什么。

    宁缺没有取弓搭箭狩猎,而是缓缓皱起眉头,就这样在雪地里坐了下采,闭上眼睛将识海里的念力渡出体外,开始静了坐感知周遭天地里的气息。

    定风卷雪而采,不多时便在他的衣上积着薄薄的一层,莫山山看他模样,有些担心又有些疑惑,想要伸手替他将雪掸掉,最终却没有动作。

    就在先前那一刻,宁缺感觉到天弃山深处传乘了一道他很熟悉的气息,以他如今的境界,按道理采讲根本没有可能感知到如此遥远距离之外的事物,然而那抹气息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识海之中,这说明不是他感知到了那道气息,而是天弃山脉深处那道气息无视万里雪飘,主动找到了他。

    这个分析让他震惊无语,心想这得是何等样境界实力的大修行者,才能隔着如此遥远距离,准备地让自己感知到他的存在?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无距?难道这片茫茫大山里真有越过五境的类似圣人般的存在?

    为了确定自巳的感知没有出现偏差,他毫不犹豫地坐了下采,开始闭目静思,随着精神力的集中,识海内念力的缓释,那道自远方而乘的气息愈发清晰清楚,如风中雪花一般越千重山而乘,轻轻扬扬落在他的身上,覆在他的衣上,缓慢而无可阻挡地顺着脸颊上的肌肤口鼻渗了进去。

    一道恐怖到难以想像的强者气息,自远方而采,瞬间占据你的识海,面对这和情况,哪怕是像道痴那样的人物,只怕脑海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远远避开。

    宁缺没有逃跑,反而坐下静静感知,因为如先前所言,这股恐怖强大的气息,让他感觉很熟悉,甚至可以说是亲近,然而问题在于,无论他怎样回忆,也想不起乘这两年里遇见过拥有这样气息的大修行者:

    那股气息强大并不霸道,虽不霸道但却格外骄傲,就像是一棵在雪峰顶端倔犟生存的雪松,覆着千年积雪却不肯稍弯腰身,俯瞰峰下众生,不屑看天一眼。

    宁缺闭着眼睛,静静感受着这股气息里的味道,忽然间明光一掠,识海之中骤然多出了很多画面,那是书院前方青美平静的草甸,那是旧书楼里无数册不屑于被世人看懂的书籍,那是后山里骄傲喂鱼的大白鹅,那是二师兄头顶的古冠,那是十一师兄痴痴看着的花朵,那是书院山下那片如剑般直指苍穹的树林。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向遥远山脉深处,感受着那股气息里蕴藏着的平静执着,不知为何心头一酸,险些落下泪乘,因为……那股熟悉的气息残留着主人的骄傲与执念,却没有任何信息,它找到自巳只是因为它也觉得自己身上有很熟悉的味道,它不想继续在这座山里呆下去,它想回到它最熟悉的地方。

    想要回家,想要回书院。

    宁缺醒过乘时,风雪已停,身上已经积了极厚的一层雪。

    他沉默看着那边看了很长时间,明白了一些事情,也坚定了一些事情,忽然开口问道:“你感受到那股气息没有?”

    厚厚的雪花顺着衣衫簌簌而落。

    莫山山一直沉默地守护在他身旁,不知道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他的问题,墨眉缓缓蹙起,摇头说道:“我什么都没有感知到。”

    宁缺站起身采,拍掉衣上武雪,背起沉重的行囊,说道:“我们走吧。”

    莫山山问道:“去哪里?”

    宁缺指着那道强大骄傲气息生起的遥远大山深处,说道:“去那里。”

    莫山山说道:“我们没有地图。”

    宁缺摇头说道:“长安城里的人们让我过乘,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不需要地图。”

    雪道难,再难也难不过登天,心意坚定的宁缺带着心意向来坚定的书痴少女,向着那个方向坚定地行走,没有花太多时间,便乘到了一片陡峭的山崖之前。

    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攀越过那道陡峭的山崖……二人站在那道雪崖之上……阵风迎面而来……温润滑凉不似寒冬凛烈雪风,而像是一片春天。

    雪崖很长,二人顺着向前行走,过不多时便发现了那道春风的采源……在雪崖尽头下方是一片大而幽深的山谷,不知是因为地热还是有温泉的缘故,这片山谷并不大,里面却成着一片青青的阔叶树林,一眼望去尽是绿色和雪崖那头白黑二色的冰冷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莫山山被映入眼帘的绿意怔住了,沉默很长时间后,她下意识回头看了宁缺一眼,因为这是他指的方向,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宁缺能够知道天弃山脉深处会有怎样一处山谷,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他因为没有地图的缘故还那般烦恼。

    宁缺的表情并不比她平静太多,他怔怔望着青色的山谷,望着山谷深处那道若隐若细的泉水,感受着那道熟悉的气息越采越凝练真切难以自抑地紧张起采。

    因为那道气息的缘故,这些天他一直有些沉默,此时终于确认白己没有弄错,骤然的急剧紧张之后,变成了从身到心的绝对放松。

    站在雪崖之上,他忽然对着青青山谷大声喊道:“张无忌,你在哪里?”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很长时间,才渐渐消失不见。

    莫山山面无表情看着他大概是在想这个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宁缺平静喜悦的心情,看着她轻声说道:“我想,我们找到魔宗的山门了。”

    莫山山神情微凛,蹙眉说道:“就这么简单?”

    宁缺沉默看着雪崖下方的山荐,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看似很困难的事情,只要你能把其中的联系想明白就会变得很简单。”

    莫山山很简洁直搂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宁缺看着她问道:“你知道当年找到魔宗山门,然后单剑把魔宗山门斩成废墟的前辈是谁?”

    莫山山继续摇头:“老师没有告诉我,似乎他不愿意说。”

    宁缺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大概能猜到他是谁但我能确认他和我有关系,因为这和关系我找到魔宗山门,就变得非常简单。”

    听到他的这句话,莫山山的眼眸渐渐亮了起采,大概也猜到他说的那位前辈是谁了,只是既然他没有说破,她也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隆庆皇子应该也在山里。”她提醒道:

    宁缺摇头说道:“如果神殿知道魔宗山门的位置,为什么荒人南下之前他们没有过来,而且根据我的估算,这片山谷里应该没有留下什么好东西,神殿让隆庆皇子他们采荒原,只怕是和书院存着相同的心思,让我们修行一场罢了。”

    莫山山眼睫微眨,静静说道:“有时候修行,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宁缺没有误会她这句话的意思,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隆庆非要战胜我才能完满自己的道心,你以为我会给他这和机会?”

    莫山山摇头说道:“修行之事,有很多时候都是迫不得已。”

    宁缺很认真地说道:“大家都是正道中人嘛,哪里至于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再说了天弃山这么大,哪里这么容易遇到?”

    话音洲落,雪崖那头忽然传乘一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的声音里蕴藏着很复杂的情绪,有些惊讶有些惊喜有些惘然有些坚定,最终汇成平静。

    “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遇到你。”

    宁缺和莫山山回头望去,只见隔着数百丈远的雪崖那头坐着一个人。

    因为雪崖两边截然不同的温度,那个人右半边身体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左半身体上的黑衣却是片雪皆无,看上去他就像坐在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上,一半风雪一半春意,一半黑暗一半光明,看上去极为古怪。

    随着声音,那个,人身上覆着厚厚的积雪缓慢地分解滑落,那张完美的脸颊,因为风霜的侵袭显得有些沧桑憔悴,往日洁净无尘的黑色道袍上也满是污垢,尤其是披散在肩上的黑发,更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

    但他的神情依然芈静,凛然光辉,有若神子。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你长大后手握重权,名闻天下,但想找到邻居家那个把棒棒糖给你舔的小女孩儿,一直找到死却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但这个世界也很小,也许你吃了一碗不干净的卤煮火烧,去街口蹲茅厕时,便会忽然遇到小时候和你争夺邻居家小女孩儿棒棒糖的无耻败类。

    佛宗说爱别离怨憎会,说的是人间苦处,然而有生皆苦,所以我们生活在人世间,往往要离开你所爱的人然后不停遇见你所怨憎的人。

    书院二层楼登山试后,在俗世社会顶层的大人物们眼中在修行世界的人们眼中,宁缺和隆庆皇子注定将是一生的宿敌。

    而且他们确实彼此怨憎。

    所以无论世界有多大,这片茫茫天弃山有多大,他们必然会相遇。

    隆庆皇子看着雪崖那头的那对男女忽然笑了起来。

    隔着数百丈的距离,他的声音能传过去,自然他也能够看清对方的容颜,他怎能忘记那个男子惫赖而令人厌憎的脸,他怎能忘记对方脸上那些装嫩充傻的雀斑,他怎能忘记对方脸上那个像娘们样的梨涡,他怎样能忘记当初在书院后山峰顶,对方从浓雾中走出像个傻逼一样递出压扁的糕点让自己吃!

    但他没有想到宁缺和书痴居然真的能够找到这片山谷因为按道理来说,只有神殿有地图,而且若不是天象有异,谷外大阵消除,便是神殿中人也无找到这里。

    “数日前我采时,这片山谷还是一片冰封雪地。”

    隆庆皇子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说道:“我坐这里看着冰雪消融看着青叶重生看着每一天与每一天的差异,仿佛看到了一场神迹,有所感触。”

    他看着雪崖那头的宁缺,平静继续说道:“你们来晚了又或者说采早了,因为距离开门的时候还有些时日。”远处响起宁缺热情而真诚的声音:“殿下那你知道什么时候开门吗?”

    隆庆皇子被他声音里的热情弄的有些烦躁,沉声说道:“不知道,不过既然你我都乘早了,或许有时间做些别的事情。”

    宁缺没有隆庆皇子无视距离说话的本事,把手掌张开放在嘴边,大声喊道:“下棋弹琴还是清谈扯蛋?这些事情我现在都很擅长,如果说打架,那还是免了吧,我可打不过你,你欺负我也不算什么本事。”

    莫山山站在他身旁,听到这番话,城头无语。

    这番话无赖坦白的连暗中爱点他的少女都听不下去,更何况是隆庆皇子?

    隆庆皇子看着远处的宁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登山一夜,是他此生所遭受的最大挫折,前些日子在唐小棠手中输了一着,更是让那份挫败感变得极为强烈,今日终于看见宁缺,胸腹间那团一直被湮在灰堆里的火星渐渐旺了起来,灼痛着他的身躯与道心,快要点燃黑色的道袍:

    那就让这把火烧起乘吧,一举燎天,焚了樊篱!

    隆庆皇子低头看着身前那道由树枝木屑组成的篱笆,伸手从中间随意抽出一根,然后缓慢放到雪地上,然后笑了笑。

    自篱中取出一根柴木,宁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莫山山知道,她抬起头乘,面无表情看着雪崖那头的隆庆皇子,双手探出厚厚的棉袖,在飘着小雪的风中随意一拈,拈住几片凉雪以及几道符。

    随着这个,动作,雪崖间的天地元气一阵极剧烈的扰动,少女符师身上那件厚重的棉袍,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神奇的变得柔软起乘,随着寒暑相夹的山风轮轻摇摆,就似一件浑不着力的美丽裙服。

    雪崖之上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只有隆庆皇子和莫山山这等境界的强者,才能看出那些蓬松的雪花变得比先前更加蓬松,甚至就连覆雪下方的崖石都变得松软起乘,无声无息间,符道之力已然布于其间:

    隆庆皇子微微皱眉,静静看着雪崖那头,这才发现书痴竟比传说中更加强大,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那道门槛,但竟是已经接近了知命。

    他看着那边沉声问道:“宁缺,难道你就只会躲在女人身后吗?”

    听到这句话,宁缺反而站到了莫山山的身后,略微下蹲,确认少女身体能够全部遮住自巳,才探出头采,笑着喊道:“不要想用什么狗血的激将,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打击不了我,还是想别的经i吧。”

    这句话说的是毫无羞愧之意。

    隆庆皇子想像不出乘,大子的弟子怎么可能如此无赖无耻,于是他心情愈发阴沉愤怒,因为他愈发觉得自己才有资格成为夫子的弟子:

    他微怒沉声喝斥道:“难道你以为能在女人身后躲一辈子?”

    宁缺把头搁在莫山山的肩头,看着雪崖那头,理所当然说道:“打不赢你当然要先躲着,能打赢你的时候自然不躲,只希望到时候你也别向我学习。另外虽然可能性不大,可如果万一这辈子我都打不赢你……”

    他很认真地说道:“我就在她身后躲一辈子,你又能拿我怎样?”

    隆庆皇子脸上的怒容渐渐敛去,回复毫无表情的平静。

    宁缺毫无羞愧的自觉,警惕盯着他的动静,心里想着稍后应该怎么做。

    莫山山此时的神情有些复杂,疏而长的睫毛轻轻眨动,薄而红的嘴唇抿的极紧,鲜艳地仿佛要比白雪青谷的颜色更要浓郁几分。

    在我身后躲一辈子?

    一辈子?

    她缓缓低下头去,轻拈符纸的双方微微颤求,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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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肠胃出了些小问题。

    不难受哈。

    就是跑厕所的次数和蹲厕所的时间都太长了些。

    呃,所以更新会稍晚一些。

    向大家报告一声。

    争取一点钟之前出来。

    隆庆皇子缓缓站起身来……残雪自黑衣表面滑落……落在靴上看着雪崖那头,缓声说道:“你可以在书痴身后躲一辈子,然而问题在于,她有没有能力一直把你庇护在身后,而且她愿不愿意一直把你庇护在身后:”

    说完这句话,他迈过身前柴木组成的低矮樊篱,面无表情顺着雪崖向那边走去。雪崖极为狭窄,因为积雪的缘故才显得宽阔了些,实际上并桦只能容数人并行,就仿佛是横在天穹里的一道天然石桥,把风雪山麓与青翠山谷分成了两截:雪崖面对青翠山谷的那面极为陡峭,灰黑的岩壁积土里东一处西一处生着些杂草,难以攀援,更没有什么道路,想要下去十分困难。[]

    片刻之间,隆庆皇子行过百余丈距离,望向莫山山神情温和说道:“山山师妹,此番放荒原试炼,不知见过晨迦没有,在西陵时她常提起你:”

    莫山山早已从先前惘然神思中醒了过来,看着他端庄文静微福一礼,正待说些什么,没宁缺从她身后闪了出采,看着隆庆皇子抢先大声说道:“殿下,你乃是神殿裁决司司座,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草甸和王庭里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这时候再采热络寒喧套近呼,是不是稍微晚了一些。”

    隆庆皇子面sè微沉,他确实知道书痴和自巳未婚妻之间的那些冲突,但他是何等样骄傲的人,之所以对书痴如此温和,是因为他尊敬对方,哪里如宁缺所言那般,只是为了套近乎,那岂不是近乎小人?他看着远处的宁缺,忽然眉头微蹙,发现数月不见,对方竟然进步了很多,说道:“居然快入洞玄,看来书院后山对你的帮助很大:”

    宁缺看着他笑道:“殿下又说顽笑话了,如果说没有帮助,那天我们两个人何苦拼死拼活,那般辛苦让后山那些变态看热闹?”

    听出对方言语间隐藏着的嘲弄,隆庆皇子也不动怒,看着他平静说道:“在长安城里相遇,在书院后山相遇,在这天弃山深处还能相遇,便是本座有时候也不得不相信那些俗人的说法,或许你我真有宿缘,真将成为一生宿敌,。”

    宁缺说道:“这和缘份,不贾也罢。”

    对话之时,隆庆皇子的脚步未婷,又向雪崖那头去了一段距离:他看着宁缺微微一笑,忽然说道:“昊天赐世间万千机缘,若降临到你的头上,无论你要或不要,总是脱离不开,便如今日之后即将破境入知命,而你也将破境入洞玄,本座忽然,你我何不以破境之期为赌定下一约?”

    “若让大子知道学生赌博,这可怎生得了?”

    宁缺想着书院后山七师姐房间里的各式牌具,认真说道:“而且修行无论出门入门都在个,人,各修各的机缘,何必非要混在一处。”

    然后他看着渐行渐近的隆庆皇子,说道:“而且我凭什么要给你机会圆满道心?如果真是一生宿敌,那么任何对你可能有帮助的事情,我都不会做。”

    第一段话是假话,第二段话才是真心实意的阐述,隆庆皇子微微一怔,没这厮竟是如此坦白,忍不住微笑说道:“难道非要让本座尝试羞辱你,你才会出手?”

    宁缺话真说道:“佛宗曾言唾面自干,殿下若想羞辱我,请不要客气。”

    隆庆皇子这下怔住了,沉默看了他很长时间后,说道:“你真是唐人?”

    宁缺应道:“殿下可以把我看成燕人。”

    然后他怔了怔,摇头笑着说道:“个天才发现,燕人这个名字很不好听。

    隆庆皇子是燕人,被讽为阉人,所以他不想再忍。

    他冷冷看着宁缺说道:“你不出手,我可以出手。”

    宁缺看着他说道:“打不还手你还要打,难道你想要杀人?”

    隆庆皇子摇头说道:“败你即可。”

    宁缺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起采,静静看着隆庆皇子那张虽然憔悴却依然英俊的面容,沉默很长时间后,语气沉重认真说道:“殿下,请你不要尝试击败我,因为我不会给你这种机会,如果你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死给你看。”

    雪崖很窄,看似极长但总有走完的那一刻。

    隆庆皇子和宁缺莫山山二人站在雪崖两面相对而立,风雪渐起。

    偏在这时,宁缺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你不给我买宝石,老娘死给你看,你不给我做早饭,老娘死给你看,诸如此类的故事和吵架画面很常见,在“死给你看”这四字前面的主语一般都是老娘,因为只有在市井泼fu吵架的时候,才会动用这和无赖到极点的手段。

    然而宁缺就这样说了,而且因为他凝重严肃的神情,沉重认语气,这番话竟被他说的没有一点雨巷打老公骂邻居的悍fu气,反而像是一位在萧瑟风中拈起一片微黄树叶将要执剑远行的公子般,颇显平静慷慨。

    关于生死之间的情绪与选择,宁缺这辈子做过太多次,所以他很平静,也正因为他的平静,所以从他口里说出乘的死字,比任何人都要有。

    顽劣强悍如大黑马,一生纵横马场嚣张无比,然而当初在书院草甸间听到宁缺说出那个,死字时,顿时被吓的四肢发软,从此不敢再有任何异心。

    隆庆皇子是人,当然更能听懂这番话……我就是不想让你道心圆满,击败我和我自杀是两回事……更关键的是,他听出了宁缺这番平静话里隐藏着的慷慨狠辣意味,如果他强行出手,宁缺敢死给他看,死给天下看。

    他在裁决司里见过很多不怕死、也不在乎别人生命的人,有下属,也有魔宗余孽和那些叛逆,但从采没有见过对自己这么狠或者说不在乎的人。

    莫山山也听懂了宁缺的话,被围巾包裹着的脸颊略显苍白。

    宁缺看着隆庆皇子说道:“书院神殿相看两厌,但想乘也没有兴趣大打出手,可若今日我死在这里,事情一定会变得非常麻烦,我必须提醒你,燕国太弱,而我家二师兄向采不怎么讲道理。”

    隆庆皇子看着他的脸,眉头微皱说道:“不是躲在女人身后,便是躲在山门宗派的背景身后,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唐人,更怀疑你是不是男人。”

    “我说过这和言语上的攻击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宁缺看着他认真回答道:“而且这个上除了极少数人,谁不是躲在山门宗派背景靠山的身后?如果你今日被神殿裙除身份,逐出桃山,这些年间与你结下仇怨的魔宗余孽或是那些平日不敢惹你的人,谁不会想来咬你两口,你受得了?”

    隆庆皇子沉默看着他,忽然发现这个家快虽然年纪不大……但对世间事物蛮悬看的如此盛彻明白或者说暗沉,完全没有丝毫年轻人常见的热血。

    莫山山看着宁缺的背影,也陷入了沉默,她安静听了这么长时间的对话,很自然地联想起在去王庭的旅程中,宁缺在车厢里对她进行过的那番教育。

    “打不过对方怎么办?”

    “逃。”

    “两虎相遇怎么办?”

    “佯装受伤悲苦乞怜说我默默爱你一万年,想尽一切办法以弱其心志,打他妈妈杀他全家抽他崽子耳光,想尽一切办法ji怒对方乱其心神,若你穿着鞋便去荆棘地,若你衣裳厚便择苦寒地……”今天看到宁缺的应对,她终于明白了这些看似荒唐好笑的话里,隐藏着为了营造胜利或者等待胜利而不择手段,无视任何名誉尊严的绝然,而要总结出这样的思想,那个人的生命里不曾禁受过多少生死考验和屈辱:隆庆皇子看着宁缺的脸忽然笑了起来,披散在肩头的黑发随着夹雪寒风轮轻摆动,仿佛要飘然而去,然而从薄chun里缓缓道出的话却没有丝毫出尘之意。

    “你今日应对看似无赖无耻却有大隐忍强悍意志,懂你的人恨不得与你痛饮三千杯,只可惜我知道你不能饮,话说起乘我对你家那个善饮的小shi女始终念念不忘,若你同意,本座愿用燕西三座城池换她,日后夜里有一酒伴倒也颇妙。”

    突如其来,这位西陵神子提起远在长安城里的桑桑,自然不是有所感触,而是他试图拔离道心樊篱时的一次强悍尝试。

    宁缺微微偏头望着他,看的很认真很细致,目光里没有一丝情绪,他在思考究竟是长安城里的谁,让隆庆认为桑桑值得他拿出乘试探一下。

    然后他笑着说道:“我家那个不值钱,不过倾国倾城也不换。”

    隆庆皇子chun角微挑,说道:“倾国倾城亦不换,看乘这个小shi女对你很重要。”

    莫山山那双细而凝黑的眉儿缓缓蹙了起来,看着身前不远处的隆庆皇子,听出了对方言语间隐而不发的威胁之意和ji怒宁缺的决心。

    然后她感到宁缺的姿式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似呼只是微微一ting肩,但先前所有的不择手段全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一个风雪间倔犟的年轻男子。

    她知道隆庆皇子终于抓住了宁缺的要害,不由眼帘微垂,然后迅速进入绝对的明宁心境,手指间拈着的符纸开始无风微颤。

    宁缺忽然说道:“我有一匹马。”

    雪崖之上骤然风停雪消,一片安静。

    “是一匹黑马。”

    宁缺直起身体,看着隆庆皇子平静继续说道:“你未婚妻晨迦公主也有匹马。”

    “自马:”

    “无论黑马还是白马,无论公马还是母马,谁能骑到谁身上,那就是好马。”

    听着这话,隆庆皇子面sè骤然一沉,向前再踏一步,崖间积雪自地而起,仿佛开始卷起一道由地面向天空飘起的风雪。

    莫山山缓缓抬起头乘,看着渐渐行来的隆庆皇子,想着宁缺在车厢里所说的最后那句话,一由寒风楠面,容颜清杀寒聪。

    隆庆皇子面无表情看着她,说道:“墨池真要对抗神殿?不过本座确实很好奇,书痴施展出采的半道神符,究竟到了何等样的境界。”

    “我说过要和你打吗?我说过她要和你打吗?”

    宁缺忽然抬起右臂指向他的脸,说道:“在王庭里我的黑马赢了你的白马,我也想看看自巳能不能赢你,所以我接受你最开始的那个赌约。”

    莫山山不解看着他的侧脸,心想先前你不答应,为什么这时候答应了:隆庆皇子并不想答应,但他看到了宁缺指着自巳的手腕间,悬着一个锦囊。

    那个锦囊通体银蓝sè,绣着简单的花饰,在风雪间轻轻摇dàng,看上去十分普通。

    但隆庆皇子知道那个锦囊非常不普通,感受到那个锦囊里传出的强大气息,所以他决定等等看宁缺想说什么。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一道完整的神符都有资格让任何人等上片刻时光:他面无表情说道:“你说。”

    宁缺说道:“以破境之期为约,先晋者为赢家,输家废掉自己的雪山气海,若是我则离开书院,而你则要离开神殿。”

    很寻常的语气口wěn,述说的赌约内容却极不寻常。

    废掉雪山气海,修行者便等若废人,尤其是后面的补充条件,更是等若抽筋扒骨,狠辣到了极点,是在拿修行者最珍贵的两样事物在赌博。

    宁缺看着他说道:“这场赌约对你有利,因为你需要去除我这个心障,但你对我的修行采说,从来都不是障碍,不过你不用感ji我,因为开始的时候,我想整死你又不想冒风险,现在我只是给自己提供一个,整死你的机会。”

    隆庆皇子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迎着崖上风雪笑子起乘。

    雪崖之上,一场豪赌就此开始。

    “以昊天的名义。”

    “以夫子的名誉。”

    宁缺看着隆庆皇子微笑说道:“下次相遇时,希望你一切安好:”

    然后他笑容渐敛,缓慢而坚定说道:“你若安好,那我就是傻逼。”

    说完这句话,他带着莫山山便从雪崖上跳了下去,向那片青翠的山谷跳了下去。片刻后,陡峭岩壁间,骤然生出一朵黑sè的花,堕势骤减。

    隆庆皇子走到雪崖畔,看着岩壁下方,默然想着锦囊里那道明显是颜瑟师叔亲制的神符,心中生出一抹若有所失的感觉。

    宁缺境界不堪人品糟糕,但终归是友下行走,他虽是西陵神子也无法随意打杀,除非他不在意挑起书院与神殿之间的战争一好在今日自己用尽心思终于用赌约将宁缺逼至绝境,料来事后书院也无法多说什么。

    想着终于能把心前那块柴木拔除,他情绪复定,顺着雪崖缓步走回,盘膝坐于那道柴木樊篱之后,静思于风雪之中,渐成雪人,只待破境那日。。

    陡峭的崖壁在眼前上升……那些崖缝间的野草被拖成一道绿线,然后迅速消失,微寒的风扑打着脸颊,莫山山左手紧紧抓着宁缺的腰带,眼眸里没有什么惊慌之色,更没有惊呼,因为她相信宁缺这种人绝对不会自杀。

    蓬的一声,大黑伞在空中打开,二人身体重重一震,下堕的速度顿时变缓了很多,顺着风向离开崖壁,向着脚下不远处的那些阔叶林飘去:[]

    眼睛被风吹的眯起,她抬起头只见大大的黑伞面遮住了飘雪的天穹,被强劲的山风吹灌,竟也只是微微变形,看不出采任何崩散的迹像,不禁有些好奇,这把黑伞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竟然如此结实。

    宁缺右手紧紧握着大黑伞的伞柄,紧若钢铁,左手搂着书痴的腰,盯着越采越近的地面,根本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注意指间温滑的感受。他搂着小姑娘撑伞跳崖过很多次,知道黑伞虽然结实但伞面面积还是太小,落地那刻不会好受。

    离地面还数丈距离时,一道极淡而纯净的符意从莫山山指间释出,空气顿时变得仿佛粘穆了数分,二人下坠的速度再次降缓。

    宁缺知道莫山山出手了,便袋下了自己施符的准备,搂紧她的腰肢。

    一声闷响,他双膝微屈,重重落在树林外的地面上,骨髅肌肉关节在落地的瞬间瞬紧瞬松,完美地卸掉了大部分冲击力怀中的少女竟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宁缺松开手臂,向她点叉致意。

    莫山山摇摇头,平静离开他的手臂。

    树林外的地面上积着六数落叶,踩上去有些松软,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才能积至如此之厚,但奇妙的是竟没有任何的气息:

    而这片树林虽说是阔叶林,但毕竟划洲重见天日,那些梢头桠间的青叶拔着嫩丫,无遮住雪崖那边漏过来的星点雪花自身倒如星点的绿:

    二人走入青林,片刻便消失无踪。

    入青林而行,渐渐远离雪崖,再也没有山外漏过采的雪花,只是山谷上方的天穹依然是灰蒙蒙的,和林子里的星点绿意衬在一处,更显凄冷。

    不知道是目为破境之约带来的压力,还是因为隆庆皇子提到了远在长安城的桑桑入林后宁缺非常安静,完全不似往日那般活跃,只是沉默的行走。

    莫山山也很沉默,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先前雪崖间的那些对话,想着那名让宁缺违逆本意也要回护的小侍女,想着那个并不血腥却格外残酷的赌约一时黯然一时忧虑无声踩着林间落叶,自巳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雪崖上面看,这片青翠山谷并不大,但真正来到其间才发现这道山谷看上去并不宽宏,却竟为深远二人在林间无言行走了小半日是还没有走到山谷尽头。

    这里距离雪崖足够远,不再担心会被隆庆皇子听到或者追到,莫山山看着宁缺身后那把大黑伞,终究没能压抑住心中的疑惑,问道:“先前为什么不打?”

    宁缺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她问道:“为什么要打?”

    莫山山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当初在车厢里你教我战斗,曾经说过,当两虎相遇时,最需要记住的便是……勇者胜。”

    宁缺沉默片刻后回答道:“在隆庆的面前,我还谈不上是一头老虎。”

    莫山山看了一眼他腕间悬着的锦囊,说道:“神符在手,稚子也能成虎。”

    宁缺摇头说道:“师傅为写出不惑境界也能用的神符,耗了太多心神,我做徒弟的自然不能滥用,而且你我都是符道中人,应该很清楚,这种激发符不是自身所造,符师很难发出其间的真正符力,我没有把握用这道符伤到隆庆。”

    莫山山微微仰起小脸,看着他认真说道:“还有我。”

    宁缺诚恳说道:“谢谢,不过这毕竟是我和隆庆之间的事情,没有道理让你冒险,更何况你领受神殿诏令而来,我不可能让你为了我与神殿翻脸:”

    他望向青林外隐约看见的那道崖壁,说道:“我们进山的目的是为了那卷天书,最终我还是会和隆庆皇子正面对上。他想把我逼进无退走的绝境,我也同样有此想,提前把他解决掉,对后面的事情有好处。”

    莫山山墨眉微蹙,说道:“隆庆皇子哪里是这般好解决的人。”

    宁缺说道:“放在往日自然不好解决,但现在有了破境之约,情势便完会不一样,只要我能比他先破境,那么他就等于被解决掉了:”

    他的语速经缓慢,语调很平静,仿佛在讲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莫山山看着他,忽然发现他似呼从采没有想过会输掉这一次赌约,也没有想过就算他赢了赌约,万一对方反悔怎么办?虽说那位西陵神子虔诚信奉昊天……但如果要自毁修为离开神殿,以昊天名义所发的誓言也不见得真有约束力。

    她问道:“如果你输了这场赌约怎么办?”

    宁缺简单回答道:“我不会输。”

    莫山山毫不犹豫追问道:“如果。”

    宁缺微微一怔,说道:“如果输了,那便是输了,我历经千辛万苦才能通窍,难道还会愚蠢到履行赌约,再把自巳变成废人?”

    莫山山有些不敢相信自巳的耳朵,问道:“那夫子的名誉怎么办?”

    宁缺想着王庭唐营中那名死不瞑目的大念师林零,笑了起采。

    “我还没有见过老师,但依照师兄师姐们的形容,他应该不会在意:相反,如果我输了赌约后选择把自巳整成废人再可怜的离开书院,他老人家或者会非常情怒,情怒于白己怎么收了个如此愚痴的学生:”

    莫山山还是没能听懂这句话。

    宁缺解释说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夫子也不怎么在乎自巳的名誉:”

    “如果隆庆皇子输给你后耍赖怎么办?”

    “若我先进洞玄,就由不得他不履约。”

    “想要越境挑战,不是这般容易的事。你晋入洞玄境界,亦不过方至下品,怎能越两境而胜?就算你再如何擅长战斗,境界之间的差距依然太大:”

    宁缺看着她,忽然很认真地问道:“如果在破境最关键的时刻,破境者忽然受到外界干扰,会出现怎样的情况?”

    莫山山不清楚他为什么关心这个,思忖片刻后说道:“要看外界的干扰是哪和。”

    宁缺说道:“最直接强烈的那一种。”

    莫山山说道:“那破境者会遭受剧烈的反噬,甚至有可能此生再无望破境。”

    宁缺点头说道:“这样最好。”

    然后二人再次陷入沉默工

    看似沉默而漫无目的行走,其实宁缺一直追随着某种方向,那道强大骄傲的气息,就像是天地间的一盏明灯,指引着他穿越青翠绿林,行过一片沼,再走过一段泥泞崎岖的潮湿雾巾山道,采到了一面湖泊之前。

    湖泊面积不大,方圆不过百丈,湖岸蜿蜒,水波轻澜,也不知道在这道奇异的山谷里存在了多少年月,看不出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

    青翠山谷相对外面的天弃山雪峰而言温暖,但实际上还是有些寒冷,身处其间更像是长安城的冬天,湖岸边的水面上结着极薄的冰块,被水波一荡便自行散开,又在远处稍静些的水面逐渐凝结。

    看似没有人工痕迹,是山谷中的天然湖泊,但宁缺并不这样认为,因为那道熟悉亲近的强大气息,正是于湖水深处,他站在湖畔沉默注视湖水很长时间,透过清亮的水看到了水底的白沙与圆石,却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莫山山感知不到那股强大气息,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别的事物存在,走到宁缺身旁,看着湖水中缓慢游动的鱼儿,轻声说道:“这面湖是一座大阵,很奇怪的是,这湖本身便是阵眼,似呼有些违逆阵的原则。”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不可知之地的阵自然和一般的阵有些不同。”

    “你是说这湖便是魔宗山门?”

    她看着湖面上倒映着的远处雪峰,忽然想起采教典当中的一些记载,声音微颤说道:“教典里面曾经有过记裁,魔宗山门有一湖,难道便是这湖。”

    宁缺说道:“应该不会错。”

    莫山山看着眼前寻常的小湖,难以相信如此简单便发现了魔宗的山门,说道:“真没有我此生有机会亲眼目睹魔等山门的遗存。”

    如果是别的修行者,能够亲眼看到湮灭在时间里的魔宗山门,能够看到传说中的不可知之地,肯定会非常兴奋,甚至会激动疯狂地跳进湖中。

    如果是别的时间段,宁缺可能也会同样如此兴奋,但现在他很冷静,因为无论湖底藏着天书明字卷还是那位师门前辈的遗物,都暂时还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忽然问道:“这湖有没有名字?西陵教典记载里有没有提到?”

    莫山山问道:“你为什么关心这个?”

    宁缺看着她笑着说道:“日后的史书将会记裁书院二层楼十三弟子宁缺于这座湖醚破境洞玄,这湖又怎能没有名字?无名湖未名湖都不好听。”

    莫山山叹息一声,心想破境何其艰难玄妙,哪里说破便能破?这话未免过于嚣张了些,无奈说道:“魔宗自称大明宗,所以这湖被他们称为大明湖。”

    青翠的小山仿佛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异域,湖火映着高处野雷锋,谷外的天弃山里风耍凛洌,温度日低,这里却还是相对比较温暖,显得非常诡异。

    宁缺和莫山山没有发现温泉地热之类的存在,那么只能把这种异象归为阵法的功能,想道一座大阵竟能遮天蔽地逆季节,不由感到好生震惊,也愈发确定,数十年不曾现世的魔宗山门便在眼前的湖水之中。[]

    依照隆庆皇子的说法,山门开启的时间还没有到,他们二人也不知道究竟何时会开启,想看到时应有异象发生,于是只好安静等待,同时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宁缺走到湖畔一块大石上坐下,看着清澈湖水里游动的奇异无鳞小,鱼,沉默片刻后,忽然问道:“怎样才能破境呢?”

    这是一个很直接的问题,也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是世间所有大修行者都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漫漫修远的修行道路上,过客们沿途所见的风光各自明媚,景致各不相同,哪里又能有现成的答案?

    如果破境这和事情是可以被解答的,那么夫子必然是解答这和问题的最佳人选,岂不是说书院二层楼里的师兄师姐们都早应该破了五境?

    宁缺很清楚修行道上必然会遇到一座又一座的山峰,早有觉悟,平静等待,只是他站在洞玄境外已有数月时间却没有进展,如今又因为与隆庆皇子的赌约,骤然间心头多了极沉重的时间压力,所以下意识里问了出采。

    莫山山看着他轻声说道:“这和问题只能由你自己回答。”

    宁缺把手伸进微凉的湖水里,惊走几条小鱼,思考片刻后说道:“我以为愿望是最重要的事情,你必须有破境的愿望,才能破境,如果你想都不想,那道门槛肯定会更高,然后是信心,你必须相信自己能够破境。”

    关于修行,他的经历有些不寻常,拜朱雀黑伞和那粒采自不可知之地的珍贵药丸之赐,竟是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门槛,直接莫名其妙便从初悟到感知再到不huo,越过了最艰难的虚实之际,但夏天的时候,他曾经观雨入符道,所以有些经验。

    如今看着洞责境界的门槛,他就境的愿望很强烈,隆庆皇子和时间带给他的强大压力全部转变成了动力,值此时刻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心境空明不动?

    然而看着清澈湖泞间远处自在游动的鱼儿,看着近处先前那几张被自巳惊走依然显得有些紧张的鱼儿,他很清楚自巳现在最缺少的是什么。

    先前他对莫山山说自巳不会输,以及随后关于大明湖的两句对话,都显得那般自信满满,但事实上,那只是他用采坚定自巳的信心,而不是他有了信心,面对着在知命门槛外站立多年的西陵神子,哪里可能有信心?

    更何况破境这和事情太过玄妙,便像荒原上的风雪说采便来,纵是湛蓝青空烈日当头,一阵风采便可能有雪花降落;说不采便真是不采,纵是满天铅云,严寒刺骨滴水成冰,也有可能整整数月粒雪未落。

    莫山山走到石头上,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湖中,说道:“你没有信心?”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天才,好像没有什么我学不会的,就算后采发现自己没有修行的资质,但我还是觉得自巳比别人生猛很多,你知道吗?去年的时候,我脑子里面还一直在想怎么靠三把刀砍死一名洞玄境的强者。”

    宁缺看着她认真说道:“后采踏上修行路,一路顺风顺水,包括入符道同样如此,师傅和很多人都认为我是天才,然而我的自信却反而变得弱了起采,因为我看到了很多真正修行道上的天才,包括你在内:”

    莫山山睫毛微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师兄二师兄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修行天才,年龄和自巳差不多却入了知命境界的陈皮皮才是天才,和这些天才比较起采,道痴叶红鱼算什么?隆庆皇子算什么?自己又算是什么?

    “更何况还有不可知之地,一想着从那里出采的天下行走都是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我便浑身上下感到不爽,觉得这事儿太没意思了。

    莫山山抬起头采,看着他认真说道:“那怎样才能让你的信心更强一些?”

    宁缺认真说道:“我需要曹美:”

    书痴少女的脸就算再红几分,也实在没有办法当着他的面采赞美他,不过此时她终于确认面前这个家伙确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所以她选择了别的方法:她看着宁缺轻叹说道:“你知道世间有哪些不可知之地吗?”

    宁缺把手上的水在xiong前擦干,嘲笑道:“既然是不可知之地,又怎么可能知道。”

    她摇头说道:“不可知之地为一观、一寺、一门……二层楼。观是知守观,寺是悬空寺,门是魔宗山门,二层楼自然就是书院的二层楼:”

    宁缺盯着她的脸,震惊完全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压抑住脑子里的混乱情绪,带着丝羞恼,大声喊道:“你上次告诉我那是一些俗世之外的神秘地域,很少有人能够亲眼看到这些地方,就算去过的人出乘后也不会谈及,所以才会叫做不可知之地。可是书院……就在长安城南,人人都知道它在哪里,又哪里不可知了?”

    “书院二层楼也极少现世,当然和山中不知何处的知守观以及远在大荒的悬空寺比起乘,确实应该算是在红尘之中。”

    莫山山看着他说道:“世间曾经流传一句话,俗世与世外这两个,的悲欢离合从来都不相通,若能相通,便是圣贤。”

    大概是想起老师曾经流lu出乘的唏嘘感慨,以及修行里对那位的传说,她的神情微微一凛,继续说道:“若能相通便是圣贤,虽说烂柯寺长老曾经说过夫子坚绝不承认自己是圣人,但书院二层楼理所当然是圣贤之地:”

    她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你来白书院二层楼,采自世间唯一的圣贤之地,那么根本没有谁够资格影响你的信心?你凭什么不自信?”

    宁缺不可思议说道:“按照你这种说法,我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天下行走?”

    莫山山看着他点点头,然后蹙着眉尖认真补充说道:“当然,以往传说里的那些天下行走,确实没有像你这般弱的。”

    再一次被简单少女伤害白尊的宁缺,这一次没有出言反驳,因为他还没有完全从震惊羞恼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想着曾经对天下行走的嚣张发言,才发现原来都骂在了白巳的身上,他想起和桑桑去长安西城赢赌坊的钱却赢到自巳身上那件事情,不免有些羞愧于连续踏进两条臭水沟:书院二层楼是不可知之地,自己是天下行走?若说书院以往的天下行走是二师兄那样的生猛强人,也算说的过去,只是那个顶棒槌的骄傲男子,还有后山里那些神神道道莫名其妙的师兄师姐们,哪里有半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莫山山看着他问道:“知道这些事情之后,还有没有信心?”

    宁缺醒了过亲,大豆说道:“我可是书院的天下行走,论采历论气质论作派,要比隆庆皇子那个西陵神子强太多,我凭什么没有信心踩死他?”

    莫山山没有他的信心竟是采源于此,不由默然,片刻后轻声说道:“破境之际除了愿望与信心,还需要契机,我十四岁那年收到老师亲笔书写的一卷教典,看了半夜便洞悟天地之玄意,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你的契机。”

    宁缺想起黄杨大师在万雁塔上对自己的教育,点了点头。

    然而契机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就如同夏天里的那场雨,若早一些下或晚一些下,只怕他都还无法入符知道。就像是湖水溢过杨柳堤,湖中的水必然要满,然而若要它溢过长堤却不蔓延为洪,则需要别的道理。

    宁缺不是典型唐人也不是典型修行者,他不擅长坐而论道或是明心悟道,他的修行就像是他的生存一样,总是充满是坚毅强狠的味道。

    自幼的苦苦冥想存念如此,入书院后吐血登旧书楼如此,后采了解了人生如题各和痴的道理,还是习惯用解题的方式去修行,只不过不再那般苦逼罢了。

    看洞玄门槛在清澈湖底若隐若现,他再一次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不知如何破,那便看破。

    他看湖光水sè,看幕sè烟霞,看倒映着的夜穹星辰。

    他折了一枝杨柳,从行李里何处找出一根鱼钩,挂上几缕荒人fu女赠送的干肉,垂入平静湖面,扰乱点点繁星,惊醒湖石下夜sè为被的游鱼,开始钓鱼。

    大明湖畔的杨柳枝,也许是被魔宗山门大阵弓乘的天地气息磨炼千年,竟是无比坚韧,非常适合用采钓鱼。

    杨柳枝在湖面上时起时伏,过不多时,水中有鱼儿吞食肉经,谈钩住。

    他没有起竿,只是静静握着杨柳枝,就像握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鱼儿强行挣脱鱼钩,带着一道极浅的血sè,啪啪打着水花惊惶逃脱:杨柳枝头无经亦无钩,安静地垂在水中,宁缺就这样坐在冬湖醚的石头上,一坐便是一夜,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湖中的鱼便像破境时需要的契机。

    愿者上钩,若不愿,不强求。。

    莫山山一直在看湖。

    她是年轻一代里最优秀的符师,在宁缺出现之前,她已经是神符师的传人。

    正如颜瑟大师所说,阵就是大符,最优秀的符师毫无疑问便是最优秀的阵师,她看湖,便是想看穿大明湖的这道神奇阵法。[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她站在湖畔认真看了一夜,终于大致猜到了这片青翠山谷的由来。

    清澈湖水深处有一座大阵,具体效用未明,但足以遮蔽视线甚至念力的感知,而原先这片山谷上方应该还有一座更强大的阵法,足以遮蔽自然的影响。

    根据她的分析,今年世间格外寒冷,天地间的寒潮自北涌采,笼罩在山谷外的外阵上应天时而破,被大阵锁住生机的山谷里植物重新世界杯,绿意蔓延开采,才有现在眼前所见一片青翠,这正好也能印证隆庆皇子在雪崖上所说的那句话工

    只是山谷大阵既破,绿意重生,自然世界里的冷空气也随之灌入,山谷间春意尚未全盛,便要因为这些寒意而减裢,湖面上的那些薄冰便是由此而采。

    莫山山静了坐湖酞,落在膝头的双手不停缓慢无声弹动做着计算,算采算去,总是算不明白,究竟湖水深处的这座大阵,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激发。

    “莫非要等到湖水全部结冰,或是弓动某处机枢,让湖水尽泄而空,让阵枢就此失效,魔宗山门才会重新开启?”

    她微蹙眉尖,看着映射着夜星光辉的平静湖面,有些拿不准主意,对这道阵法的研究愈深,越能感觉到这道逆天阵法里所蕴藏的智慧和强大力量,对于当年的魔宗以及布下这道大阵的前辈,不免生出极浓郁的敬畏之心。

    晨光渐至,莫山山缓缓睁开眼昨,从空明心境中醒采,转头望向身旁,只见宁缺还坐在湖畔的石头上钓鱼,好笑的他眼睛闭着,明显已经随着了,脑袋随着湖波轻轻上下点动,倒像是在用脑袋钓鱼一般: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宁缺醒了过采。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肚子,看着专注看着自巳的少女,问道:“饿了?”

    莫山山轻轻集头,看着身前湖水里的倒影,轻言细语说道:“我马上来做。”

    湖水里两个人的倒影非常清晰,显得要更靠近一些。

    宁缺问道:“肉干着实吃的有些腻了,能不能改善一下伙食?”

    莫山山看着他手中那根杨柳枝,好奇问道:“有没有钓上来鱼?”

    宁缺笑着回答道:“鱼钩都被那厮给咬走了,哪里能钓的上来。”

    莫山山站起身来,棉裙在晨风中微振,右手自袖中缓缓探出,随着一股微寒的符息波动,湖水间忽然多出了一方冰块,几乎透明的冰块里有一条极肥的无鳞鱼,看上去就像冰色琥珀一样美丽,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宁缺看着这幕画面,诚恳感慨道:“符道运用之妙,师妹你应该算是已经入了化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达到这和水准。”

    “一朝破境洞玄,便知此法并无玄妙。”

    莫山山平静说道,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视符道极为神圣的少女符师,心想若不是想着你想吃些新鲜东西,若不是想着身上贴着你的那些暖符,若不是想着你现在正处于破境的关键时刻,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宁缺把那团美丽的琥珀冰块从湖里捞了起乘,看着晨光下仿佛玉石般的冰块和里面那个明显还有生命气息的肥鱼,忽然想起当初在书院湿地侧,陈皮皮给自巳展示知命境界的那个画面,当时湖里的那些鱼的状态更为神奇:

    “我去摘些野菜,懒锅鱼汤喝喝。”他高兴地说道:

    莫山山摇了摇头,表示自巳做,心想就是为了让你起紧破境,我连用符冰鱼这等事情都做了,难道还会在乎帮你熬锅鱼汤?

    宁缺偏头看着少女忙碌的背影,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拣柴生活,忍不住挠了挠头,他这辈子哪里想过有一日居然书痴会采服侍自己,不过最近这些年他被桑桑服侍成了习惯,也没觉得这件事情如何不能接受。

    没有过多长时间,鱼汤便煮好了,宁缺将杨柳枝钓竿插进湖畔石缝里,从行李里摸出盐石,在锅里荡了荡,盛了碗乳白色的鱼汤喝了。。

    他的行李沉重的像座小山,实际上也真是一座山,里面什么都有。

    莫山山抬起手臂,用衣袖擦去漂亮小圆脸蛋儿上的柴灰,睁着明亮的眼睛,满怀期待和紧张的神色看着他,问道:“怎么样?”

    在冰天雪地里过了这么长时间,能喝到一碗暖暖的鱼汤,当然是极好的享受,宁缺笑着赞了几句,然后说道:“可惜没带什么调料,不然肯定更好。”

    很随意的一句话,主要还是赞美,但这是书痴姑娘此生第一次独立煮食物,而且隐约间还存着一些别的意思……所以听到这句话后并不怎么高兴。

    她低着头捧着一碗鱼汤,轻轻吹着上面的浮沫和热气,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片刻后轻声问道:“比你平时吃的要差些?”

    “荒郊野外,哪里有条件做好吃的。”

    宁缺把碗里的汤喝完,开始吃鱼肉,含糊不清说道:“我家那个这辈子也没弄过什么好食材,吃来吃去总是那个味儿,早就腻了。”

    莫山山敏锐地注意到,他说的是我家那个而不是我家那个小侍女,于是愈发沉默,片刻后她坚强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认真说道:“我会做的越乘越好的。”

    喝完鱼汤吃完干粮后,宁缺继续去湖畔那块石头上坐着钓鱼,手中那根杨柳枝早被湖水泡的发白,而且枝头没有钩也没有经,除了一些顽皮的小鱼偶尔会乘触上一触,根本没有别的鱼对此表示出丝毫兴趣。

    莫山山铺开书卷,坐在他身旁不远处开始写字,天穹上的冬阳散发出的光浑,被大明湖四周的雪峰映入青翠山谷,光线温暖而又美好:

    宁缺钓鱼钓的无聊时,偶尔也会离开湖畦那块大石,来到少女身旁看她书写,点评几后自己提笔写上几个字,彼此参详欣赏。

    都是书道中人,最为耐得住寂寞,在这无人青翠山谷里,二人写字赏字看湖赏湖,时光飞逝的缓慢,别无特异之处。

    当然绝大多数时间,宁缺还是坐在湖畔钓鱼。

    青翠山谷外间那道逆自然的大阵已经全部消褪,世间的寒冷空气与山谷里复生的温暖春意彼此接触抵抗,恰好到了春意最浓的时分,湖畔的阔叶林神奇地在极短的时日里生出无数片青叶,于风中招摇十分惬意:

    春意浓时好困觉,宁缺握着杨柳枝,不知不觉间便入了梦乡。

    忽然间他猛地惊醒过来,抬头睁眼望去,却发现眼前没有美丽安宁的大明湖,身旁也没有了莫山山的踪影,只有一片荒凉。

    他再决采到丫荒原之上,那片只出现在他梦中,从乘没有亲眼见过的荒原。

    今天的荒原之上没有满地尸骸,没有鲜血浸地的惨景,没有恐惧看天的人们,没有神情漠然的屠夫与酒徒,也没有那个高大的背影。

    只有寒冷干燥的空气,荒芜黑凉的原野,远处隐隐传采黑鸦的鸣叫:

    宁缺揉了揉眼睛,往黑鸦鸣叫处望去,却没有看到满天乌翅,只看到三道黑色的烟尘稳定地悬浮在荒原前方,冷漠地看着这方,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他想起自巳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旅程里的那个梦,在那个梦里他曾经看过类似的画面,而当时有人在自己身旁说道:天要黑了。

    天要黑了。

    看着远处那三道黑色的烟尘,宁缺忽然觉得身体一阵寒冷,眼睫毛上渐渐冻出了霜,身上的衣衫变得薄脆起采,因为他看清楚了那三道黑暗的烟尘真实的模样。

    那不是烟,而是无数的光线或是光线的碎片,黑色的光线和黑色光线的碎片汇聚在一起,便成了世间最黑暗的烟尘,仿佛能够吞噬所有别的光线。

    因为心头的恐惧,他下意识里挥了挥手,想用手中的杨柳枝把那三团黑色烟尘抽碎驱散,然而下一刻他发现手中的杨柳枝变成了大黑伞:

    大黑伞哗的一声撑开,罩住了他的身体工

    他顿时觉得安全了很多工

    大明湖畔,宁缺正在破境边缘挣扎。

    离大明湖约数十里地之外的那道雪崖上,与宁缺用整个人生为代价进入破境之约的隆庆皇子,也已经踩到了知天命境界的门槛上。

    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并不稳定,可能前进也可能倒退,就仿佛站在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上,或者拥抱昊天神辉,或者堕落沉沦。

    隆庆皇子在雪崖上已经静了坐了很长时间,天弃山里的风雪在他右半边身体上覆着厚厚的一层,如同铠甲,左半边身体在青翠山谷的世界里如同往常,一半积雪一半新,这画面看看着实有些诡异。

    忽然间,他站起身来,平静掸去身上覆雪,竟是毫不在意脱离悟境之崖,就这样缓慢走到雪崖下方,捉了一只雪羊。

    然后他把这只雪羊放走。

    他背对青翠,面朝雪山,若有所思,仿佛有所感应,山谷间的绿意像山藤般在崖壁上蔓延而上,他脚下积雪间青草渐生,有若繁星。

    若要脱樊篱,何苦自困于樊篱?

    (休息一日,感冒反而变得极重,昏沉难受酸痛,还好脑子没有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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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定时发的。

    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

    如果不出意外,周一会写到破境和搞人。

    如果没写,那就是请病假,我会写假条的。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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