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魔法 > 将夜 > 全文阅读
将夜txt下载

    请病假休养四天(本章免费)

    颈椎问题越来越严重,终于不再讳疾忌医,去了医院,因为核磁要排期到周五,想着不能白去一趟,便顺便ct了一下腰,结果就这样,顺便被医生大人确认了腰椎间盘突出严重,嗯,这算是赚了还是亏了?

    大夫姓薄,『性』情极好,很是可爱,看到ct片子后,兴奋地指着间盘突出的那两张画儿对我解说:看,这本来应该是苹果,但你已经变成鸭梨了……

    其实除了头昏屁股痛脚麻之外,没有什么严重的无法抗衡的痛苦,甚至根本就不痛苦,嗯,但我是个胆子很小的人,禁不住医生吓唬,医生要求卧床静养或者走路散步都好,就是别坐在电脑前面,所以这几天我向大家请病假,好好静养一下,同时想想情节,思考一下人生,然后去什么地方逛逛玩一玩。

    周五去做颈椎的核磁,希望问题简单一些,治疗起来顺利一些,因为今天做腰椎理疗复位,做的很顺利,感觉很好,以前不觉得有问题,但做了之后,才发现原来现在的腰才是真实的腰,以前的以为没问题的腰,原来是有大问题的。

    四月一号恢复更新,要抢***嘛,虽然现在看起来,估计原先的想法纯属虚构,只能等十一月抢第一了,不过总还是要回来继续写的,因为总是要挣钱,要过好日子嘛。

    三十一号是周六,所以请四天假其实只有三天哈,我知道你们都是特别温柔和善的人,争这个天数也没啥意义,反正我也不会补,我只是心情有些低落,想和你们开开玩笑罢了。

    领导的病假好像是到明天就结束了,祝她身体健康。

    也祝你们及你们的家人身体健康。

    最后要声明,我得的这些病和写书没有什么关系。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勤奋的人,在电脑上码字并没有占据我太多时间,我觉着应该是这十年来,在电脑前面发呆玩耍时间太长以及懒得运动的缘故,特此说明,以免被误会成劳模。

    叹息,四天不写,要少挣多少钱啊。

    叹息,四天不写,这该有多么爽啊。

    亲爱的大家伙,四天后见。

    下去躺去了。

    。

    。

    。

    。

    。

    。

    。

    。

    。

    。

    。

    。

晚十点前更新(本章免费)

    重新恢复工作状态,确实很难,而且坐的时间在自我控制,间接导致写的反而更慢。

    慢慢写着。

    向大家报告一声。

    远古老的与息,暴涨依山而起,直刺灰暗天穹,却在似乎要触碰到天幕的那瞬间骤然收敛而回,雪峰顶端浮雪渐飞,青翠山谷气息大乱,空中劲风狂舞,瞬息之间横扫,湮没所有事物。

    道痴的万道冰刻、书痴的半道神符,宁缺捏碎锦囊释出的缚字符,沸腾的湖水,都被狂风卷动的烟雾所吞噬,消失无踪不知去了何处。

    宁缺和莫山山直接被暴涨的气息震飞,眩晕片刻后才醒过神来,他看着笼罩天地间的浓雾,不由感到身体有些寒冷,这等恐怖的气息,完全不像是人类可以施展出来的力量,即便是知命巅峰的至强者,也做不到这一点。[]

    箭筒和行囊都还在身旁,他震惊之余又生出诸多不解,这道狂暴气息直接吞噬了所有,包括道痴的气息,可为什么自己依然完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过……是什么符?”

    宁缺难以压抑心头的震惊,望着身旁的莫山山问道。

    莫山山抬袖擦去唇角淌下的鲜血,摇了摇头。

    先前她以血为黑写就半道神符袭向大明湖,才引发山谷里的异变,然而她自己似乎也没有想到会造成如此后果,听着静寂无声的周遭,发现再也无法听到大明湖的涛声,如漆墨眸里显出几丝余悸,颤声说道:“和我无关。”

    二人相互扶着艰难地站起来视线所及尽是一片水雾,根本看不清楚是在何处,宁缺不是很理解她的话,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她。

    莫山山轻轻咳了两声,甫受着浓雾之中依然盈绕回荡的悠远古老气息满怀敬畏向往情绪说道:“这道气息是魔宗山门阵法开启时演泄的力量,我先前只是试图让阵法开启但真没想到只是开启渲泄的阵力,便如此强大。”

    魔宗山门阵法开启?

    宁锋大吃一惊。

    前些日子在那道雪崖上,隆庆皇子曾经说过魔宗山门开启还需要时日,这些天他一直在大明湖醚悟道也没有感受到任何魔宗山门开启的征兆,结果没有想到,莫山山竟然有能力看破魔宗山门大阵,让它提前开启!

    一念及此,他看向莫山山的目光便多出几分灼热,心想天下三痴果然名不虚传,平日里看着淑静平和,并没有太特殊的地方到了关键时刻,却总能给人带来太多的惊喜,书痴少女竟真的能够达到符阵不二的境界。

    被宁缺灼热目光看着,莫山山有些不适应他目光里的赞叹敬佩意味,微羞低下头去,轻声解释说道:“这些日子你在湖畔悟道破境,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所以在湖畔看这座山门大阵看了很长时间所以看明白了一些。”

    她低着头继续小声说道:“而且这不是本阵,只是山门外的掩阵。”

    虽说颜瑟大师曾经说过符便是阵这和话,宁缺也曾经被七师姐当作苦力修复书院后山大阵,但他对于阵法知识的了解依然极为贫乏完全听不懂什么本阵掩阵。然而他很清楚,前一刻在道痴叶红鱼的攻势,下局面已经陷入绝境,莫山山开启魔宗山门等若是直接打破了死局,这比什么都重要。

    宁缺感慨说道:“道痴果然强大,入知命境后你我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很可惜你在这里,那么大明湖对她来说就是个错误的战场。”

    莫山山抬起头来,眸子里现出喜意,从燕北边塞来到荒原深处,她总觉着和宁缺相比自巳徒有书痴之名,却起不到太多作用,不免有些神思黯然,这时过宁缺的称赞确认自己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轻声说道:“我也只是试一试。”

    宁缺笑着说道:“过度谦虚就是骄傲。”

    莫山山笑着点了点头。

    宁缺看着身周弥漫着的浓雾,微微蹙眉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魔宗山门如果已经开启,我们谈怎么进去?,、

    水雾太过浓郁,遮住所有的视线,天地气息太过紊乱,便是识海也只能感知到极混沌的一片,在这和环境中不要说找到魔宗山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究竟在哪里,是还在青翠山谷中抑或被那道气息震飞到了别处?

    莫山山闭上眼睛,细长的手指探出棉袖伸到雾中,微微屈伸计算感知,片刻后她睁开眼睛,蹙着墨般的眉儿说道:“先等雾散。”

    雾开雾散总有时,没有过多长时间,魔宗山门大阵开启时造成的天地牙,气变动,渐渐被真实的天地所淡化,半空中的雾气率先散去,隐约可以看到极高处的天空,不知因为什么,原先灰暗的雪云已然散去,露出一角湛湛青天。

    水雾散开的速度越来越快,从青天到雪峰再到峪顶的葱葱绿色,连绵不断进入宁缺视线里,看着那些已经看了好些天的雪峰,再加上相对方位,他愕然发现,自己二人此时所站立的位置,竟应该是在大明湖的湖心中!

    然而脚掌下接触的明明是实地,怎么可能会是在湖里?大明湖的湖水去了何处?如果说湖水被魔宗山门大阵开启时的威力直接蒸发干净,脚下也应该是淤泥才对,可是那种坚硬厚实的感觉明显有些异样

    雾气继续从天空向陆地散去,已经能够看到湖畔的青青阔叶林梢,看那些林梢的高度,宁缺愈友确认自己二人的位置是在地势更低的湖底,心中也愈发疑惑。

    不过这时候他来不及去思索大明湖神奇失踪的答案,眼看着水雾渐散,青林渐现,他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挽弓搭箭,强忍着肩部的剧痛,顾不得指间还在流淌的鲜血,警幌地用肉眼和念力搜寻着四周的画面。

    视野恢复清明狂乱紊杂的天地气息波动平静,也就等若先前像战壕一般保护自己的东西都不存在,道痴随时可能发现自己,并且再次发起进攻。

    魔宗山门开启,他和莫山山都没有因此而受重伤他自然更不相信道痴这个强大而疯狂的女子,会遭受怎样严重的损害。

    锋利寒冷的符箭箭簇稳定地缓慢移动瞄向清明视界里的所有方位,随时准备离开紧绷的绞弦,射向突然出现的那抹红衣。

    然而当云雾散尽后,他还是没有发现叶红鱼的身影无论肉眼还是念力都是如此,甚至连最轻微的杂音都没有听到,整座青翠的山谷变得静寂无比。

    不是绝对的静寂,有泉人丁咚,有流水潺潺,在四周间歇响起。

    宁缺不知道痴去了何处,但他直觉此时应该暂时安全,缓缓收弓回肩看了身旁的莫山山一眼,向四周走了几步,靴底踩在石砾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们这时候确实是在大明湖原来的底部,但脚下踩着的不是黑色的淤泥,也不是银色的细沙,而是密集的满是棱角的石头。

    前些日子在大明湖畔悟道破蚂看着这片静湖面积并不是太大然而今天行走在干凋湖底,他才发现原来很大,就像是一个挖空了的巨大石碗。

    前一刻还是凛冬静湖,下一刻便成了干爽的砾地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神妙画面,不过想着魔宗山门这和不可知之地本来就极神妙宁缺和莫山山虽然难抑心间震惊,却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观察片刻后,二人终手发现湖水去了何处。他们脚下的碎石砾里就有水,只不过是很薄很浅的一层,顺着石砾的缝隙,向某一个方向渗漫而去,然后逐渐汇流成平溪,向低洼处流去,最终在湖底的最中心处消失不见。

    湖心处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渲泄如此多的湖水,不免给人一和诡异的感觉,仿佛那里有一头远古的巨兽正张着贪婪的嘴。

    宁缺和莫山山对视一眼,顺着脚底清水漫流的方向,抬步向湖心处走去,然而还没有走几步,他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双脚仿佛灌了铅一般再难抬动,身旁的莫山山的脸色更是变得无比苍白,显得极为痛苦。

    “这是怎么回事?”

    宁缺感受着那股令人感到畏惧的气息,皱眉望向周遭,却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湖底一片石砾,确实没有任何异样,有的只是石头。

    这些石头或大或小,形状各异,有的中空似被风镂出的艺术品,有的圆滚如鼓,有的纤细如林,有的则是模样怪异根本不知该如何形容。

    有些石头上生着厚厚的青藓,有的则是光滑如玉,但无论哪和石头,上面前没有湖水留下的痕迹,仿佛它们并没有被湖水浸泡千万年的那段时光。

    满山满谷的石头,就这样出现在视线中,仿佛同时出现在胸中,哪怕圆滑的石头也充满了无形的尖锐棱角,让看到它们的人感到胸中堵塞不安。

    那和感觉好生不舒不畅不痛,充满怨想之意,不甘倔犟之念。

    宁缺看着眼前这些石头,终于感觉到了古怪。

    莫山山在他身旁怔怔看着这些石头,苍白的脸上忽然现出两抹红晕,眸子明亮异常,薄唇轻颤,不可置信说道:“难道这就是……块垒?”

    宁缺问道:“块垒是什荆……”

    莫山山颤声说道:“西陵教典曾经记载过一种阵法,那和阵法横亘天地之间,强大到难以想像的程度,与它相比,裁决司的樊笼神阵简直不堪一提。”

    她脸上满是敬畏和仰慕神情,看着四周看似随意堆放的石头,说道:“我总以为这和阵法只可能存在于传说中,没想到……居然有人真的能布阵成功。”

    宁缺好奇问道:“这些石头就是……那个传说横亘天地的强大阵法块垒?”

    莫山山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块垒……就是石头。”

    (限于身体,最近更新不可能太饱满,四月的月票第一,暂时也是没想法了,但是雄心壮志还是要在胸间的,不然块垒之气太浓郁,这b四op四一下,在太后面实在不好看,大家手里有月票的,还是请鼓励我一下,我虽无法保量,保质吧。)(未完待续)

    宁缺站在满山满谷的石头里,感受着那道气息,捂着胸口眉头微蹙,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他此时胸口里仿佛被塞进去了几十颗硬梆梆的卵石,已经快要顶到咽喉处,堵的发慌,涛的难受,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先前他没能听懂莫山山那句块垒就是石头,直到这些形状各异的石头把他的眼眶全部撑满,把他的胸腹全部堵塞,他才明白原来所谓块垒,便是胸腹间那股不知因何而生的不平意,那些不平意最终凝结成石,不得畅快。[]

    石头是世间最普通寻常也最不寻常的事物,千万年来沉默存在于天地间,可以长草但草都是外物,可以崩裂但裂开仍然是石,哪怕风化成砂砾依然是石的子孙,它的本体是那样的坚强而纯粹,仿佛永远不会有任何变化。

    宁缺看着充塞于天地间的千万块石头,不由想起师傅颜瑟大师曾经说过某些话,亭榭楼台总被风吹雨打去,石基无语千年本质不毁,看似不洁却洁到极致。

    天地间万物都有自己的气息,那便是牙,气,玉金亦不便外,只有顽石最为沉默低调,它的气息浓厚却深敛于内,从不愿意放肆喷吐,所以对于修行者面言,石头是最难感知的存在,想要操控更是非常困难。

    想着这些石头在湖底在海里在山上在田奎下,安安静静存在了无数年头,养蓄着自己的气息,却不愿意让天地知晓……宁缺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魔宗的修行功法吸纳自然气息于体内,等若在体内再造一个自己的天地,在昊天教义中这是极大的亵渎和不敬,所以才会被世间称之为魔。

    这座块垒大阵里的石头和那些修行魔宗功法举世不容的人们何其相似?

    这鹏员亘天地间的不堪倔犟意,不正是对昊天的无言反抗?

    符阵修行到高深处便会汇入同一条河流。

    莫山山痴于符道自然也痴于阵法,她感受着这座块垒大阵的神妙,发现自己身处其间,顿时仿佛也变成一颗水底无言千年的小顽石。

    块垒大阵的气息……让她苍白的脸颊上现出疲惫的感觉……她却毫不在意体内的痛楚,出神望着四周……散乱堆着的石块,专注思索着其间隐藏着狗秘密。

    宁缺看着她的紧蹙苦恼的眉梢,摇头说道:“这些石头隐喻着某和态度,我想,当年有能力有胆量设下这座块垒大阵的人,只可能是那位入荒原传道,却最终背叛昊天开创魔宗的光明大神雷。”

    莫山山抬起头来,美丽的微圆脸颊上筹满了惊讶与不解,片刻后明白过来,这里职然是魔宗山门,设下块垒大阵的高人当然和魔宗脱离不开关系。

    她相信宁缺的推论,虽有些遗憾这样一座美丽而神奇的大阵,是由魔宗中人打造而出,但她并没有考虑太多,心神迅速再次沉浸到这满山满谷的石头之中。

    湖底干调石砾地,荒野上躺着万颗顽石,这等风景怎么看也谈不上美丽,但在书痴眼里,却美丽不可方物,里面蕴藏着令她感到心悸的大智慧。

    “何以浇心中块垒?”

    看着天地间横亘着的万块顽石……少女神情沉醉,喃喃说道:“那人用的是千顷湖水……以湖水静柔之意掩块垒严杀棱角,掩阵破时,依自然之力引湖水而去,块垒大阵便会重新出现在人世间,这等水落石出之意,真是妙夺造化。”

    宁缺自幼过的是苦日子,虽说写的一手好字,却吟不出一首好湿,审美偏弱毫无情趣,面对着满山破石头,实在是看出什么美丽,更看不到什么妙夺造化的水落石出之意,他只觉得胸腹间的石头快要从喉咙管处喷涌而出,难受到了极点,急着想办法离开或者走进去,看着莫山山陶醉模样,虽有些不忍,还是不得不极煞风景地打断对方,问道:“职然这座大阵这般厉害,我们能进去吗?”

    世人皆称书痴性情淑静贤贞,但职然带个痴字,一旦真的痴醉起来,便泣然忘却身外天地,甚至连自己体内的伤势都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哪里这般容易清醒过来,她根本没有听到宁缺的话,神情黯然难过说道:“这座块垒大阵竟是被人毁过一次,如今大概百中只余其一,真是可惜,也不知道当年这座块垒大阵完好时开启,会是何等模样,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人能让块垒重现人间。

    她非常难过,宁缺却听着有些高兴,心想若非如此自己二人早就牙,了,随意安慰说道:“先找路进去再说,日后你多参详阵法,让块垒重现也不是难事。”

    莫山山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问题,微疏的细长睫毛轻轻抖动,片刻后薄唇微启,看着宁缺认真说道:十三顺兄你说得对,世间能见到这座块垒的人极少,我职然看见并且有所明悟,那么日后便要想办法让它重现世间,如果我不努力修行学习,块垒真的就此消失,那便等若是我的责任。”

    宁缺没有想到随意一句话,竟让她主动载起这般沉重的责任,修行世界里的传承,总有断续处,若能重新拾回这座神奇大阵,自然是好事,但他又有些担心,这等重任会不会让对她的心境修行造成影响……时无语。

    忽然间他想到一个问题。

    满山顽石只余百分之一威力便如此强大,当年完好无损时又该是怎样的无敌存在?这座名为块垒的传说级阵法,能让书痴迷醉如此,能在西陵教典上留下自巳的赫赫声名,居然被人毁了根基?当年究竟是谁有能力毁掉这样一座大阵?

    想着这个问题,他看着身前一块普通无奇的石头蹲下,缓慢伸出手指轻轻抚摩石头上那两道青苔,随着指尖移动青苔刻落,露出里面深刻入骨的痕迹。

    那些痕迹是清晰的划痕,被湖水和青苔遮掩了数十年,不见天日。

    宁缺转头望向别处,发现这片块垒大阵里还有些石头上也生着类似的道状青苔,想必那些道状看苔之下,也是类似的剑痕。石头上的剑痕分为两道,简洁凛冽甚至显得有些粗疏,很随意的左一划右一划,却透着无可匹敌的强悍意味,多年之后,青苔附着在划痕之上写了一个字。

    宁缺垃受着指尖的触感,威受着刮痕间残存的淡薄气息,明白便是这些简单而强大的划痕,直接摧毁了块垒大阵的根基。

    划痕间的气息很熟悉,很亲近,与京些日子指引他来到这片青翠山谷的气息完全相同,只是要淡上很多,应该只是那道气息的残存。

    然后他注意到肖些石块的截面太过光滑,明显是被切开,寻着三块拼在一处,发现果然是一整块石头被两划斩成了三截。

    三截断石依着光滑的划痕重新回复为整体,缝隙间喷出几抹浮尘,那些残存的气息也变得浓郁了几分。

    宁缺沉默看着身前石头上的剑痕,仿佛再次看到雪峰之顶倔强生存的那棵雪松,千年积雪压不弯它的腰身,它强大骄傲却不屑霸道,它俯瞰苍生却不屑看天。

    多年前破阵那人的气息与块垒大阵的气息很相似,都是那般的倔强不甘充满棱角,然而细细品味却又有本质上的不同。

    千年之前那位开创魔宗的光明大神官,布块垒大阵时将不甘与愤懑被锁于石中,只以沉默的姿态横亘在天地间,用沉默和棱角向上苍表达自己的态度和力量。

    数十年前破阵那人剑痕残留的气息,传递的信息则是更为鲜明此,亮,虽时常沉默却从无自锁之意,一味尽情释放,好不潇洒慷慨,稍有不满便要直起腰身捅上一剑,不说的时候是不屑说,他一旦说便要让整个上苍都知道。

    何以浇块垒?

    莫山山说,唯有千顷湖水。

    宁缺看着石上剑痕,知道还有别的答案,至少很多年前曾经有过。

    数十年前,依然是这片青翠山谷,千顷湖水静掩其间。

    忽而狂风大作,魔宗山门阵法启动,湖水渲泄一空,水落而石出。

    石出块垒现,横亘天地间,堵塞世间路。

    一名青衫书生骑着一头小黑驴行走世间。

    忽然前路被堵,满山满谷的石头令他不悦令他不爽。

    于是他抽出腰醚佩划,将这座传说中的块垒大阵尽数斩成击粉。

    然后他骑着小黑驴继续呵天骂地而行,眉儿和神采同样飞扬,好不快哉。

    何以浇块垒?

    凭胸中一股浩然气足矣。

    数十年后,宁缺跪倒在石上划痕之前,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剑痕上熟悉的亲近的气息,在他的识海里凝成一座高山,这山高而不险,与书院后那座大山差相仿佛,让他眼眶微酸,胸间生出无穷情思。

    这样的人物,果然值得二师兄以生命去崇拜,值得简大家用余生去追忆,自然也值得他毫无道理、满怀沧桑的骄傲,从膝盖一直骄傲到隐隐发麻的头顶。

    莫山山此时还沉浸在这座块垒大阵带来的震惊之中,没有注意到宁缺,她看着满山满谷的石头,墨眉渐渐紧蹙,说道:“虽说已经被毁,但残留的阵意依然强大,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计算清楚,你还坚持往里面走吗?…。

    目标走进入魔宗山门寻找天书,尤其是现在已经确定那道强大悠远又亲近的气息来自何人,宁缺自然不会中途放弃,望向她问道:“还能退?1。

    莫山山看着身周的石块沉默计算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刚刚入阵退还来得及,若再深入只怕便退不回来了,我也不知道里面隐藏着怎样的凶险。,。[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宁缺看着身前石头上那些斑驳的刻痕,忽然开口说道:‘…你信不信命?1。

    莫山山微微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此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宁缺望向她说道:‘1现在我越来越相信命运,我进入荒原来到这片山谷,身旁有你这样一位精通阵法的书痴,我相信命运对此已经做出了安排。…。

    莫山山明白了他的意思。

    便在这时,宁缺忽然感应到了一些什么,霍然转身,挽铁弓搭符箭,瞄准乱石堆远处某斤…方向,箭簇遥遥所指,正是那抹红影。

    道痴叶红鱼再一次出现,她赤足踩在棱角分明的石头上快速向这方掠来,红裙之下赤裸双腿随着纵掠之势,绷的紧而笔直,左肩依然淌着血,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块垒大阵启动时的天地气息爆发对她造成成了一些伤害,但不是太重。

    红衣骖掠呼啸而至,双方间的距离似远实近,按道理应该马上便会接触,但很奇异的是,道痴的纵掠轨迹在石间莫名发生了诡异的转变,明明是笔直前行,却在途中变成了向右转弯…然后停在原地开始转圈。

    叶红鱼停下脚步…站在一块石头上陷入沉默,大概明白这是阵法的原因…然后她抬起头望向宁缺和莫山山,说道:‘1你们真幸运。1。

    先前如果魔宗山门没有启动,说不定道痴的万柄道剑已经把宁缺和莫山山戳成了两滩血泥,所以她此时会说他们幸运。

    块垒大阵真的很神奇,明明相对而立…声音互闻,但却不是真实的存在,宁缺用元十兰箭瞄准着叶红鱼,确认乱石间的光线发生着某种怪异的折射,甚至连空间都有些变形,根本无法射中对方。

    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总是相辅相成的,牙…十三箭无法瞄准道痴…道痴自然也无法在这堆乱石里,找到他们真正所处面位置。

    确认这一点后,宁缺收回铁弓,向不远处石上的道痴点了点头,就仿佛对方只是一个偶遇的路人…然后带着莫山山沉默离开,向水落处走去。

    二人越往湖心深处走去,靴底与石砾间残存着的水越来越轻薄…乱石堆间的阵石之意却是越来越浓,天地气息在此地运行极为不畅…无形无质的空气都仿佛生出尖锐的棱角出来,令每一次简单的呼吸都变的非常痛苦。

    宁缺揉了揉因为胸腹间堵塞难受而发麻的脸颊,向莫山山问道:‘…她应该马上便会想到往水落石出处去,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比我们速度更快?1。

    莫山山的脸色苍白,安静伏在上面的微疏睫毛都显得那般虚弱,轻声说道:‘1我能在块垒大阵里寻到某些路径,她却不能。1。

    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能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到最后,而内心强大的人自然在某些方面会固执的骄傲,莫山山此时计箕阵法,心神消耗极剧,但淡然一句她却不能,却自然透着几分强悍意味。

    听着这话,宁缺顿时放心,搀扶着她继续前行。

    在乱石堆里里谨慎而缓慢地行走,随着时光的流逝,莫山山的心神愈发焕散,身体愈发虚弱,虽依然强行保持心境清明指着方向,但便是被扶着也快要站不住了。

    宁缺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和微微颤动的长胰毛,摇了摇头,直接把她背到了身后,不待她说话便直接说道:‘…我比较皮实,还能顶上一阵。…。

    莫山山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反抗,缓缓把脸靠在他的肩上,如瀑般的黑发自宁缺胸前倾泻而下,她闭上了眼睛,平静地仿佛睡着一般,只偶尔指指方向。

    乱石堆里阵意哦响,棱角尖锐之气从空中直渗体内,令人难受痛苦到了极点,更何况此时还要背着一个人,宁缺说自己能顶,实际上也已经快要撑不下去。

    不过他曾经迈越过书院后山里的艰难山道,他曾经走过很多同样痛苦的道路,更重要的是,每每当他真的快要撑不下去时,偶尔能见到道旁石上的清晰剑痕与青苔,都会给他的身体里灌入强大的动力和勇气。

    数十年前,那人单划闯魔宗山门,那时的块垒大阵完好无损1威力百倍于今,但那人依然就这样闯了进去,时隔数十年,他身为那人的师门晚辈,又怎能不继承对方的强大意志,又怎能中途放弃让那人丢脸?

    道痴叶红鱼站在石头上,看着渐渐消失在乱石堆甲的那两个人影…她身上的衣衫有很多处已经破损,肩头的血痴分外恐怖,而且此时只剩她一人孤单地留在此地,身影便显得有些孤独落寞。

    她并不识得这片乱石堆便是传说中的块垒大阵,但她知道这些乱石堆蕴藏着恐怖的阵力,即便强悍如她,在这些乱石堆前也会感到恐惧。

    忽然间她愤怒的大喊了一声,声音在石堆间回复传播,触着更高处的青翠山谷崖壁再反弹而回,那股空旷意味愈发衬得她孤单无语。

    愤怒的喊声戛然而止,她伸手撕下裙摆一角…沉默把肩头的伤口绑好,法然不顾身下春风渐露,跳下石头便顺着最后的薄水,向湖心处走去。

    西陵神殿掌教曾经赞这少女万法皆通,然而她虽痴于修道,却始终无法触碰到符阵的世界,她只是猜到魔宗山门便应该在水落石出起始处,在这片干湖中心的位置…却不知道怎样才能穿过这片乱石堆…抵达自己想要抵达的地方。

    凭着石上视线与念力感知,她做出了自巳的判断…然而在乱石间不过走了几步,便发现自己再一次失去了方向,那些散落在身旁的各式各样的石头,就像是桃山南麓那些桃树一般,有着神奇的扭转空间的能力。

    如果这样走下去…也许她永远也不能走到湖心,也许她会永远被困在这片乱石堆中,直至最后精神崩溃,干渴疯狂而死。

    叶红鱼看了一眼后方,确认此时若离开这片乱石堆还有一线生机,若再往前去几步,深陷石阵之中便再难摆脱…不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然后她注意到了石上的那些青苔,看到了那些在青苔下隐藏了数十年的划痕。

    隐约间想到留下这些剑痕的人是谁,她一直淡漠无情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明亮,身体激动地微微颤求起来,血丝自肩头渗出。

    有资格知道当年秘辛的修行者心目中…当年那个草划闯山门,挥袖毁魔宗的狂人,毫无疑问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强者。

    虽然那个单划毁了魔宗的狂人…成了西陵神殿的不世之敌,最后遭了天诛…桃山上下包括三位神座在内,没有任何人愿意提及他的姓名,但道痴痴于修道,沉醉于战斗与力量的提升,一心要成为世间最强者,最为敬慕强者,所以自从知晓这段故事之后,她暗中一直对当年的天下第一强者崇拜到了极致处。

    现世里,她以自己的兄长为偶像,千世里,她以那个狂人为偶像,今日她连遇挫折,更是被这乱石堆陷入进退两难的羞辱境地,便在此时,忽然看到自己狂热崇拜之人留下的剑痕,顿时被震惊的难以言语。

    她终于看到了那段传说的痕迹,看到了历史的画面,看到了自己崇拜并且心向往之的境界,顿时胸腹间生起一股豪情,呼吸间尽碎石阵棱角意。

    一呼一吸间,叶红鱼神情回复平静,缓缓抽出腰畔道剑,双手执柄横竖于身前,对着面前那颗石上的青苔痕迹,决然说道:“轲先生剑意在前,晚辈岂敢有升1。

    话音落,剑风起,她平静而专注地一剑斩向身前那块顽石,她不懂阵法,不知该如何寻觅路径,那么她便简单地把拦在身前的一切石头全数劈开,希望能生生劈出一条道路来,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在前人划意之前,她只想这样做。

    大明湖千顷水散尽,徒留满地乱石,与青翠山谷一较,显得份外荒凉,令人心悸。

    唐站在原先的湖畔,俯视着下方的乱石,沉默片刻后说道:‘…当年那人来过之后,什么事情都变了,块垒阵也变的和以前不一样。…。

    唐小棠站在兄长的身旁,好奇地看着下方的乱石堆,听着里面隐约响起的金属切割石块的声音,吐了吐舌尖,感叹说道:‘1那个婆娘真是疯的。,…

    唐说道:“世人皆称你我为魔,想要进我明宗圣地一探魔为何物,哪里能少了一些疯意?正所谓,不疯何以成魔,那人当年同样如此。…。

    这是唐小棠第一次来到自己宗门圣地,紧张说道:‘…哥,真让他们这么进去?,。

    ‘1我明宗圣地向来被称作死活地,即便进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为了那卷早已消失不见的天书,这些人似乎真的连生死也不在乎。‘1

    想着此时大概已经进入圣地山门的宁缺,唐那两道如同铸铁一般的眉毛忽然皱了起来,似乎觉得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自言自语说道:‘…难道你会一直看着?难道你有信心能入圣地救他?难道………十四年前你真的在线的那头?,

今天更新晚些,在半夜(《绿『色』xiao说网》)

    有些事情。

    家里买了点新家具。

    腰。

    嘤嘤嘤嘤。

    。

    。

    。

    。

    。

    。

    。

    。

    。

    。

    。

    青翠山谷里,干涸明湖畔,乱离石堆上,唐小棠解开领间的兽尾,露出那张白里透红嫩嫩的小脸,听着远处传来的剑破顽石声,问道:“哥,天书真的在里面吗?”

    唐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唐小棠不解问道:“那为什么神殿那些老家伙派人过来?”[]

    唐说道:“根据中原那边传来的消息,天谕大神官自南方归来后批了一道示谕,说圣地因应天时而开,天书便会出现。”

    唐小棠挠了挠头,问道:“可你不是说圣地被毁之后已经变成一片废墟,里面什么都没有了?那个叫天谕的老家伙凭什么肯定天书在这里?”

    唐说道:“神殿三大神座,各有妙感精诣,天谕大神官上感昊天意志,传闻中甚至可能拥有大预言的能力,他说的话又有谁会不信?”

    唐小棠忽然想起崖峰山道上唱歌的那名道士,不知为何心头生出一丝恐惧,讷讷问道:“哥,你说那个人会不会过来抢天书?”

    唐沉默了很长时间,摇头说道:“不会,因为在他心中有个人比天书更重要。”

    ……

    ……

    岁月渐移,这个世界的极北处黑夜渐长,气候趋于严寒,便在这座被昊天遗弃的山脉里,那片消失数十年的青翠山谷因应天时重新现世,大明湖渲泄一空,传说中的块垒大阵重新启动,引发天地气息附雪峰而上直指天穹,声势何等样的惊人。

    魔宗山门重启所带来的天地元气波动,虽然在很短暂地的时光内便敛灭,但这股波动依然传出了莽莽雪山,波及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天弃山脉外围的荒原上,黑土与白雪交杂,雪地时偶尔能看到僵毙的野兽,寒冬时节的冷风如刀吹得帐蓬猎猎作响,自身已然是最锋利的猎刀。

    叶苏沉默地行走在天地间,身上那件普通的道袍平直如光滑的崖壁,完全没有受到寒风的丝毫影响,看似寻常的抬膝着步,却是须臾间直去十余丈,脚步落在浮雪之上没有遗下丝毫痕迹,飘飘有若神仙。

    当遥远山脉里魔宗山门重启时的天地元气波动,从身后传到他的世界里时,他缓缓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过去看一眼的想法。

    做为知守观的天下行走,叶苏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天谕大神官的那道批谕,他甚至比天谕大神官自己都更早知道,七卷天书里的明字卷会在荒原上重新出现。

    只是到了他这种层次的修行者,连死关都能看破,自然也能看破任何外物,不至于让那些外物牵绊己心,哪怕那些外物是天书。

    而且他和唐以宁缺与隆庆的破境之约作赌,既然输了,自然便要认输,这不存在能不能看破的问题,他只是不能允许自己在心境上留下丝毫阴影。

    他出现在荒原和天书无关,和荒人南下无关,和魔宗山门重启也无关。

    他自幼生活在观里,从识字开始的启蒙读物便是那六卷天书。他自幼便冷眼看世间,荒人南下对俗世或许是件大事,却根本无法吸引他的目光。魔宗山门重启相对有些意思,不过魔宗早已凋零,不复为患。

    这个世界上有资格让他离开知守观的人或事实在太少。

    但十四年前就站在线那头的那个人绝对有资格。

    叶苏很想与那个人相遇。他想了很多很多年,只不过这些年那个人总是在那座大山里,在那座大山旁,即便骄傲强大如他,也没办法靠近对方。

    今年,线那头的那个人终于离开了那座大山,来到了荒原上。

    他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

    但他知道自己会遇到那个人。

    因为那座大山的独特气质和那个人的性情决定了这一点。

    那个人要护着那个叫宁缺的小家伙。

    那么宁缺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那个人一定在旁边。

    所以他只需要等到宁缺遇到真正危险的时候。

    只是此时宁缺正在魔宗山门外。

    他为什么却要离开魔宗山门向南方去?

    ……

    ……

    天弃山麓南向有一处碧蓝的大湖,正是草原蛮人奉为圣地的呼兰海,此时湖面上飘着薄冰,世代居住在湖畔的草原部族的汉子们,正趁着冰面没有完全封实之前打捞湖中的某种水草。

    有草原蛮人的地方往往就会出现中原的商队,不过毕竟此时正是严寒隆冬,而且草原与中原联军之间的战事刚刚结束,一支中原人商队便出现在呼兰海畔还是显得有些怪异,不过这些商人出手豪奢,而且把明年夏末的皮货定银都先付了,所以部落头人默许了他们的存在,甚至还拔了片营地给他们。

    中原商队的人们正在湖畔生火做饭,数十人围坐在火堆旁,趁着天气难得晴朗,没有进入帐蓬避寒,看众人动作,隐隐以其中一名商人为首。

    那名颇为富态的商人拿着油糊糊的羊腿啃着,时不时发几句牢骚,很明显对草原人的招待不是太满意,旁边一个戴着毡帽的魁梧中年人大概是管事或护卫,轻声劝解了几句,却反而惹来了一通教训。

    忽然间,晴朗的碧蓝天空上忽然出现了无数碎丝絮般的白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直接撕烂了蓝色的画布,渗出了后面的白色颜料。

    草原蛮子和中原商人们同时注意到了天上的异象,惊讶向上方望去。

    那名领头的商人骂咧咧地吼了几句。

    那名神态恭顺的魁梧中年人护卫,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云丝,神情渐趋凝重。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中年人凝重的神情,那名富态商人竟是神情一凛,再也不敢训斥出声,低着头掩饰眼中的敬畏情绪,低声问了几句。

    那名身材魁悟的中年男人静静看着天上的白色云丝,感受着遥远北方那道山麓深处传来的天地气息波动,被毡帽阴影遮住的容颜上缓缓现出极复杂的神情——那神情是怀念是温暖是久远之后的平静,却又夹着某些极淡的怅悔还有感伤。

    然后这名中年男人说出很简洁的三个字:“门开了。”

    ……

    ……

    宁缺背着莫山山虚弱的身体,艰难踩着满地乱石前行,抵达湖心,然后看到了一扇很大的石门,这扇石门十分巨大,站在下方望上去,竟似像座小山一般。

    天下第一雄城长安都没有这般宏伟巨大的石门。

    因为其巨大,所以这便是魔宗的山门。

    宁缺没有想过会如此简单便找到魔宗的山门,一时间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他无法理解,如此宏伟巨大的石门究竟是怎样隐藏在大明湖里,为什么先前在块垒大阵里行走时,根本没有看到,下意识里回头看了一眼来时路。

    在嶙峋乱石堆和凌厉阵意里行走时,根本看不到这座石门,然而当他走出来后,这座石门便出现在他眼前,仿佛这座石门只愿意被它挑选中的人看见一般。

    魔宗山门的开启甚至比找到山门更加简单,不需要念什么咒语,没有什么巧夺天工造化的恐怖机关,当宁缺的右手轻轻触到石门粗糙而充满庄严感的表面上时,噗的一声轻响,无数积年灰尘自石门缝中喷溅而出,然后石门缓缓开启。

    宁缺抬头看了一眼比前些时日更加高耸雄伟的雪峰,然后他的目光与莫山山震惊而虚弱的目光相触,便抬步走了进去。

    ……

    ……

    雄伟、庄严、肃穆、宏大、神圣……这种特质的感受,往往都建立在巨大的空间尺度上,就如同苍鹰不敢轻越的长安城,就像是桃山上俯瞰苍生的神殿建筑群,当这些建筑与人类渺小身躯产生极强烈对比时,便会产生这种感受。

    走进巨大的石门,向上攀爬了不知几万级的漫长石阶,来到魔宗山门本殿的时候,这些感受也瞬间占据宁缺和莫山山的脑海。

    因为他们看到的魔宗山门比以往看到的任何建筑都更加宏伟巨大。

    魔宗山门就在山中,更准确地说是在大明湖畔的雄伟雪峰之中,魔宗便在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腹部完全掏空后形成的巨大空间里。

    这个空间大到完全无法想像,幽深不知深几许,高远不知高几许,甚至大到让人产生错觉,这是梦境中才能出现的地方,这是昊天才能有力量开辟的世界。

    不知从哪里透来的清光照耀,无数根粗壮的巨大石梁,横亘在空间里,这些石梁上刀砍斧斫的痕迹规律而清晰,极为粗壮,平面可以让四辆马车并行。

    二人看着身前那条宽敞笔直悬空的石梁,竟觉得自己根本看不到石梁的尽头,然而远处粗大的石梁横亘在巨大空间内只是极细的蛛丝!

    粗大的石梁像蛛网一样向中间集中,最后汇成遥远岩峰中空部的一处石坪,坪上远远可见一座殿宇,那座殿宇应该极大,但站在崖壁处望去却像是巧手匠人在米粒上雕出的镂空微雕,至于与那座殿宇遥遥相望的宁缺和莫山山,对这个巨大空间而言更像是不存在不一般,如同岩壁间的一粒沙!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撼。

    面对这样不可思议的宏伟存在,谁都会难以自抑生出敬畏感,想要跪倒在地膜拜,甚至因为感受到自身的渺小无谓而泪流满面。

    因为在这样宏伟的世界面前,人类只能是蚂蚁。

    然而真正令宁缺感到震撼的是,这个巨大的仿佛只有昊天才有能力开辟的空间,却是千年之前由那些像蚂蚁一样的人类开凿出来的!

    ……

    ……

    (想章节名想了十几分钟,实在是想不出来更好的了,因为有点在乎,所以总想搞个好的,真脑壳疼。)(未完待续)

    过了很长时间,宁缺才逐渐从震撼中醒过来,情绪却依然复杂。

    同样是传说中的不可知之地,书院后山只会给人亲近温厚之感,却不像此间这般容易让人产生精神上的冲击力,他心想这大概便是莫山山那日说的那和分别,书院后山能让圣俗二世相通,魔宗山门则是漠然处于俗世之上。[]

    被天弃山里的风雪掩埋了数十年,魔宗山门早已废弃,举目望去只觉一片荒凉,越空旷雄伟越发觉得荒凉,宁缺想着早年涛,魔宗依然强盛之时,无数信徒跪倒在巨大石梁上膜拜的画面,不由生出无数唏嘘感受。

    能在雪峰中腹开凿出这样巨大的空间,千年之前的荒人拥有的组织运作能力,实在令人难以想像,宁缺想着正是大唐把这些荒人赶出荒原,赶到极北寒域,唏嘘之余,又不禁生出强烈的骄傲感觉。

    紧接着,通过身前这宏伟近乎逆天的建筑空间,他又想到了更多的一些事情。魔宗不容于世,正是因为魔宗修行者强纳天地于体内,亵渎昊天,当年开创魔宗的那位光明大神官,让荒人在天弃山脉里生生开凿出这样一个……近乎神迹的空间,或许便是想通过此地证明人类也能拥有与昊天一样的能力?

    在昊天光辉普照的世界里,想要用这和沉默的方式,表达对昊天的不敬,真可谓是骄傲嚣张到了极点,难怪明宗被称之为魔。

    站在岩壁边缘沉默观看很长时司后,宁缺扶着莫山山走上了石梁。粗大的石粱把雪峰内腹空间联贯起来,最终交汇在远处的空中,石粱极为宽厚,能容四辆马车并排前进,看那些撞击痕迹和碎石,能确认千年间自洞顶坠落的石头,都无法将这些石粱砸垮,两个人走在上面,更是不可能让石粱有丝毫震动。

    但石忽毕竟是悬在极高的空中……旁边没有任何遮掩……山风呼啸穿掠,回声缓慢折荡……给人一和极为恐怖的感觉,宁缺看着石粱外空荡荡的世界,听着耳畔的风声,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僵硬起来,心想如果被山风刮落到石粱外……或许要在空中飞很长时间才会堕到极幽深的地底。

    通往巨大空间中央的石粱很长,二人走了很长时间,还只走完了大概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远处悬空石坪上的殿宇依旧像微缩景观般小,不过在宏伟空间里的渺小卑微感和恐惧感,随着行走渐渐淡去。

    宁缺和莫山山脚下的速度比最开始时快了很多,他甚至能够分出精神去看一看石粱四周的风景,虽然石梁四周全部昏暗幽沉空空如野,根本没有任何风景。

    然后他注意到自尸的脚下,忽然出现了很深的线条,那些线条深深刻进坚硬的石粱中,看似无规律的四处延展……有极小的石砾在线条里随着山风滚动。

    宁缺借着上方垂落的天光认真望去,发现这些石梁上的线条组合在一起,竟是一幅线条很简洁的画……这些画笔力拙憨有力,应该是由刀斧之内的金属兵器镌刻而成……看上去就像是极古老的某和岩画。

    石梁上的岩画随着二人脚步的移动,逐渐依次展现在他们的再前。

    这些岩画很大,而且有很多幅。

    第一幅岩画,画的是滴天的洪怅

    一个,面目模糊的汉子,腰着围看草裙似的衣物,手里拿着一只稿,站在洪水边的土崖上,向着落雨的天空惯怒地吼叫。

    第二幅岩画,画的是漫山的野火。

    几个面目模糊的妇人,身上穿着粗布织的短裙,手里端着一盆水,站在野火边的竹林里,对着燃烧的麦田痛苦地哭泣。

    第三幅岩画,画的是遮天的大雪。

    数十个面目模糊的农夫,身上裹着厚厚的兽皮,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根本无视头顶飘落的雪花,沉默而专注地修理着屋舍。

    第四幅岩画,画的是震动的大地。

    千万个没有面目的黑点,站在伤痕满地的田野间,似乎在埋葬死,者,似乎在拯救生者,他们没有怒吼,没有哭泣,继续着自己的生活。每一幅岩画画的都是昊天降落到人间的怒意,画的是人类的痛苦与拼争,岩画里的人们面目再如何模糊,但很清晰地表露着人类的身份。

    石粱上的岩画还在向前蔓延,随着人类对工具的掌握,意志的坚定,对自然的了解,他们面对各式各样灾害时便变得越来越镇定,或许他们的内心依旧悲伤愤怒,但无论怎样,他们生存了下来,并且一直活到了现在。

    宁缺和莫山山一边行走,一边看着脚下的岩画,脸上的神情渐趋凝重,虽然他们无法完全理解或者说确定,当年魔宗中人在石粱上刻下这些岩石的真实用意,但身为人类的一分子,总会有此似有若无得感触。

    在石粱的最前端,最后一幅岩画非常简单,线条比涛面所有岩画都要少,最下方是三排混着无数小石洞的直线,大概代表已经繁衍生息占领全世界的人类,那些小石洞仿佛就是人类欢呼庆祝时高举的双手。

    在三排直线的上方,深刻的石线组成了一个圆,以及一个半圆。

    莫山山眉尖微蹙,看着脚下简洁到难以理解的图案,思考着其中蕴藏着怎样的信息,然而无论她怎样思考,却也没有任何头绪。

    宁缺盯着最后这幅岩画,扶着莫山山的手微微颤求起来,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寒冷,隐隐约约间猜到一些什么,却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荒诞。

    只可惜此时身在废弃如荒野的魔宗山门,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去仔细思考,思考这些那些野兽派象征主义达利之类的问题,就算他想去思考,离开石粱踏上高悬于雪峰空间中央的那片石坪后看到的画面,也不舞五许他再去思考。

    无数根石粱汇聚在此地,天然形成一片石坪,石坪悬在无数丈高的空中,山风自坪外呼啸布来,吹的那片殿宇上浮灰飞起落下。

    殿外堆着无数具白骨,那些浮灰便从这些白骨悄缝隙里落下去,然后不再飞起。数十年来,这样的过程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于是森然白骨的下方便积了约手掌厚的一层灰,让人觉得这些白骨似乎是躺在河泥之中一般。

    走下石粱,宁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魔宗的殿檐,第二眼便看到了魔宗殿外这些向在经年灰尘中的白骨,然后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当年魔宗被毁时,不知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仅在外围便有如此多的死者,随着时光流逝,这些尸首已然变成了白骨,只有上面那些锋利的切痕,以及散落四周的零散骨胳,还能证明一些曾经的残酷。

    宁缺扶着莫山山穿过白骨堆,来到靠近正殿处的石阶上,发现了数具完整的尸身,沉重的盔甲护着甲内的白骨,让他们没有散落,有几人如树枝般的骨手间还紧握着自己的兵器,至死至死后数十年也不曾放开。

    他这辈子见的死人太多,见过更残酷的画面,所以还能保持着平静,甚至蹲下身子开始认真地研究这几具完整的尸身,然而莫山山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残忍的画面,美丽的脸颊显得有些苍白,紧紧握着两手,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些死者骨手间紧握着的兵器显非凡品,过了数十年时间依然寒意透彻,宁缺注意到这些人身上穿着的盔甲上竟有强大符文的气息,更是大感震惊,心想这些人想必是当年魔宗极厉害的强者。

    他伸出手指轻轻拂去盔甲上的灰尘,想要看清楚那些符文,却没有行到,当指尖刚刚触到盔甲表面,嚓喇一声脆响,看似坚不可摧的盔甲竟瞬间崩裂开来!

    脆响之声连绵响起,石阶前这几名涛代魔宗强者身上的盔甲尽数崩裂,上面残留着的强大符文气息,也随之消散在空中,再也感受不到丝毫。

    盔甲的断口处光滑锃亮,明显是被剑之类的锋利武器直接砍断。什么人能够用刻如此轻易地砍断这般强大的盔甲?而且那道剑意竟是透体而不发,凝在盔甲之内数十年时间,直到今日被宁缺手指所触,才骤然迸发?

    宁缺心中自有答案,沉默不语。

    莫山山先前被吓了一跳,看着他此时的沉默,便看出了几分从容不迫,不由有些惭愧,又生出些别的感受。

    二人走上石阶,推开殿门。

    开门见山,见着一座如山般巨大的石碑。

    这座石碑竟似是用整块岩石打磨而成,表面极为光滑。

    “无字碑?”

    莫山山最先注意到那座石碑,想到听说过的那些传说,吃惊说道。

    宁缺正警恨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下意识问道:“什么是无字碑?”

    莫山山怔怔说道:“当年背叛昊天创立魔宗的那位光明大神官,曾经说过一句话,知我者罪我者,唯时光耳,所以他死之时,要求碑上不留一字,任由世人评说。”

    “原来这座碑下葬的便是那位光明大神官?”

    宁缺震惊抬头望去,旋即脸上神情变得更为震惊。

    因为无字碑上有字。

    一行不可一世的字。

    “书院轲浩然灭魔宗于此!”

明日更新,挪个假(《绿『色』xiao说网》)

    忽然有些事情,今天没办法写了,明天周六补上。

    抱歉抱歉。

    。

    。

    。

    。

    。

    。

    。

    。

    。

    。

    。

    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七十三章

    白骨山中一枯僧

    碑上的字深刻入石,带着剑尖留下的锋锐意味,纵横森然其上。[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宁缺看着碑上这一行字,眉梢缓缓挑了起来,他没有发表什么感慨,就这样沉默看了很长时间,然后他一言不发离开,避着脚下的凌散白骨去旁边看了看。

    他围着无字碑绕了几圈,最后又绕回石碑之前,重新抬头沉默望向碑上,挑起的眉梢仿佛要飞起来般,指着碑上的文字微笑说道:“我小师叔写的。”

    莫山山曾经听老师讲过魔宗山门毁于某位前辈高人之手,然而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那位前辈高人的姓名并没有liu传开来,她曾经猜测会不会是那位在世间惊鸿一瞥便消失不见的书院前辈,也没有什么证据。

    今次深入荒原来到魔宗山门,一路所见宁缺神情有异,尤其是在块垒阵里的那番跪拜,让她愈发坚定自己的猜测,此时终于从宁缺口里得到证实,却依然还是觉得有些震惊难言——单剑毁魔宗,那位前辈当年究竟强大到怎样的程度?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薄红的双唇抿成一道线,沉默片刻后,她看着宁缺渐飞的眉梢和疏旷神情,轻声问道:“你看上去似乎很得意骄傲。”

    宁缺诚实地点了点头。为了化解碑文带来的精神冲击,先前他去四周看了看,发现那些si去的魔宗强者骸骨上残留的气息依然强烈,尤其是那些白骨的硬度竟似超过了一般的钢铁,不由更是震惊,如此众多的魔宗强者在小师叔浩然剑前,竟像遇阳春雪般不堪一击,由此可以想见,小师叔当年的境界实力多么恐怖。

    在书院后山通过二师兄等人的间接反应,宁缺早就知道小师叔肯定是世间第一liu生猛之人,然而他还是没有想到小师叔竟然生猛到了这种程度,难道说他当年闯魔宗山门的时候已经破了五境,超凡拖俗成就了圣人王道?

    身为书院二层楼弟子,拥有这样一位小师叔,实在是没有道理不感觉得意骄傲。

    不过得意骄傲不能当饭吃,宁缺和莫山山历经千辛万苦来到魔宗山门,为的是天书明字卷还有小师叔留下的气息,站在石碑前沉默观看追思片刻后,他们继续向殿内行去,他感受到小师叔的气息便在石碑后的殿里。魔宗正殿依旧恢宏雄伟,看似简单的石粱架构,绘上那些繁复的油彩画面,便自然显露出几分神圣感觉,宽敞通道两旁树立着几百尊石制雕像,雕刻着很少能在中原诸囯看到的奇异神魔,各自狰狞沉默。

    通道渐趋幽深,却依然干燥毫无一丝湿意,好在当年荒人建造此间时,通风采光的设计格外精巧,宁缺二人向里面走了数百步,依然还能以目视物。

    随着深入魔宗正殿,那道令宁缺qin近动容感沛的气息愈来愈浓,渐要变成某种实际存在,他沉默望着前方,不知道稍后会看到什么,天书明字卷还是魔宗的秘密,无论是哪一种都好,他只希望不要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

    通道里的shi体也越来越多,在转弯处,白骨甚至多的(得)叠加在一起,变成了一座小山,宁缺扶着莫山山行走其间,看着墙壁上越来越深的纵横刮痕,想像着当年在此间发生的xuè腥战斗,不jin心生悸然。

    魔宗正殿通道尽头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这房间原本应该极为宽敞,但如今一座白骨及干shi堆成的小山占据房间正中央,所以显得极为拥挤狭小。

    “当年究竟si了多少人。”

    莫山山怔然看着面前的骨shi山,下意识里轻声感慨了一句,她的小手有些发凉,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做为神殿客卿书圣的qin传弟子,她对魔宗向来没有丝毫好感与同情,然而今曰一路所见,便是连她都有些不忍去想魔宗当年的绝望。

    宁舞看着那座白骨干shi堆成的小山,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也不知道小师叔当年为什么要miè魔宗,但我想他总有自己的理由和原因。”就在这个时候,那座白骨山的深处,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人世间很多时候,有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理由,因为那些原因和理由,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往往都是chi妄。他当年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可以给出无数种解释,但真实情况是,那年他就这样来了,然后这样做了。”

    ……

    ……

    这房间本来只有沉默的白骨干shi山,无言的石墙剑痕,幽静的仿佛不在人世,于是这道忽然响起的声音虽然微弱,却非常清晰。

    这道声音很轻微,很虚弱,透着股中正平和之意,在宁缺和莫山山的耳中却不止清晰,更像是一道雷霆,而这自然和幽静环境无关。

    青翠山谷消失在莽莽天弃山脉深处已有数十年,那面大明湖不现于世已有数十年,水落石出才能现的魔宗山门也已与世隔绝数十年,在世人的认知猜测中,这里早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不可能有任何生命,二人所见也是如此,只有白骨剑痕寂廖曾经,哪里能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活着!

    宁缺震惊无言,以最快的速度把莫山山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挽弓搭箭,用自己最强大的武器,对准了那座白骨干shi堆成的小山。

    仔细望去,他才发现白骨干shi堆成的小山里有一个人。

    那个人很老,老到头发早已落光,牙齿也已经落光,只有两缕极长的白sè眉máo在脸上飘拂,快要垂到他干瘪的胸前,此人身上穿着一件极旧的僧衣,僧衣早已破烂如缕,丝丝絮絮就像眉máo般挂在身前。

    那个人很瘦,瘦到胸腹下塌四肢细如柴枝,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肌肉与脂肪,嶙峋的骨头外面包着一层薄薄的皮,尤其是深陷的眼窝看上去就像两个黑洞,极为恐怖,但偏生眼窝里透出的眼神却是那般的慈悲wēn暖。

    除了那些薄紧己经丧失弹性光泽的皮肤,这位老僧与身周的白骨干shi根本没有什么分别,所以他坐在白骨山堆里很难被人发现。

    有两根很细的铁链穿过老僧如破鼓般的腹部,另一头钉si在身后的坚硬墙壁上,数十年前的鲜xuè早已变成了黑sè,涂在那些丝丝缕缕的僧衣上。

    这幅画面很诡异,画面中的老僧很恐怖。

    宁缺手指微颤,险些松开弓弦一箭射将过去,莫山山紧紧捂着嘴唇,险些惊叫出声——如果不是因为这名形容枯瘦恐怖的老僧的目光是那般慈悲wēn暖的话。

    “你是谁?”

    宁缺紧扣着弓弦,瞄准着白骨山间的老僧,紧张问道。

    这里是与世隔绝数十年的魔宗山门,忽然出现这样一位老僧,实在是难以理解,这名老僧老瘦成这般模样居然还活着,也已经超出正常人的思考范围。而任何超出常理难以理解的事情,一般都蕴zàng着极大的凶险。

    “我是谁?”

    老僧缓缓抬起头来,穿过腹间的铁链叮叮作响,大概是带动体内痛楚,枯瘦如鬼的骨脸上现出一丝痛楚,深陷眼眸内目光依旧wēn暖,却带出了几分惘然追忆之意。

    过了很长时间,老僧眼眸里忽然现出一丝明悟之意,牵动唇角松如叠纸的皮肤,露出一丝难看的微笑,说道:“我是一个自缚之人。”

    “我当年做过一椿极大的错事,引为终生之憾,所以我用铁链将自己锁缚于此地,发誓用尽余生超度这些王魂,企盼能以此赎zui一二。”

    铁链穿体而过,老僧无论说话还是极细微的动作,都会让他显露出几丝痛苦,但他虚弱的声音以及眼神,依然那般平静慈悲,令人感觉如春风一般。

    宁缺看着这名枯瘦如鬼,气如春风的老僧,怔怔问道:“赎什么zui?”

    铁链叮叮再次响起。枯瘦老僧微笑看着身周的白骨干shi,艰难地伸出手指自身前一根白sètui骨边缘缓缓抚过,说道:“赎shā人之zui。”

    “shā人之zui?”

    老僧看着他平静说道:“我二十岁始入佛门,后成佛子,自以为慈悲为怀,将以佛光普度众生,哪里料到却有满地白骨因我而生,这便是我的shā人之zui。”

    宁缺听懂了这段话,却听不懂这段话,魔宗山门满地白骨shi骸,传说中都应该是小师叔剑下王魂,一路看剑痕纵横以及无字碑上那行大字,当年真相应该与传说相去不远,为什么这名枯瘦老僧却说这是他的shā人之zui?

    “你……认得我家小师叔?”他问道。

    老僧像长辈看晚辈一般看着二人,wēn和问道:“轲疯子是你小师叔,那你就是夫子的弟子了,那么这位小姑酿又是谁?”

    宁缺和莫山山感应到对方的善意与信任,甚至还有那么一抹被宠溺的wēn暖感觉,下意识里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老僧轻声感慨说道:“我本以为此生便在漫漫赎zui曰里度过,不会再见到任何人,没有想到能再见到故人之后,如此说来,难道说魔宗山门开了?”

    然后他看着宁缺不解说道:“你便是这一代的书院行走?看你应是十几天前刚破境入得洞玄,境界怎会如此之低?难道书院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紧接着,老僧又望向莫山山感慨微笑说道:“枯坐骨山,山中不闻晨鼓暮钟,不知岁月渐逝,我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居然小王也有传人了。”

    宁缺知道自己是书院历史上最差劲的天下行走,被对方点明难免还是有些羞恼,但想着这名老僧枯坐魔宗山门数十年,称小师叔为轲疯子,唤书圣大人为小王,想必是辈份奇高的世外高人,自不好意思跳将起来对骂。

    只是,这枯瘦老僧究竟是什么人?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