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亚先生，不要这么害羞，大家都是男人。”索塔冈身上围着一条浴巾，看见卡西亚已经醒了过来，他走到池子对面，学着卡西亚的样子坐到了池子里。
“叶捷琳见你睡过去了，于是让我们直接到这里来。”索塔冈吐出一口气，说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确实也没有想过泡温泉会这行舒服。”
卡西亚点头算是认可这件事情，绷紧的身体也随之松缓下来。
“这种放松的时间在过后就不会有了，接下里还要协助你们处理奥维利亚的事。等到东西维修好，我这边也要着手想办法将货物安全运送到客户那里。漫长的路线，十几天时间里都不会有一个好心情。”
“小型的超蒸汽压缩装置吗？我也只是在书上听过他们的名字，真正的实体样子还未曾见过。完全焊死在重列上的大型体倒是有看过详细的照片。”
“虽然说已经是在帝国，甚至是后相大陆上普及了的东西。但毕竟是作为蒸汽技术的集合体，不管是做成超大型也好，比如飞空艇上的那些玩意儿，又或者是小型化后依旧能让它具有恐怖的动力，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帝国里面可以制造出这些东西的工厂，全部都掌握在帝国军方和那些大势力手里。想要获得一件成品用于自用，在黑暗世界里面也是一件异常麻烦的事情。”说到让人烦恼的话题，索塔冈感叹。
“你知道这东西一台要多少钱吗？”索塔冈突然笑着说，可能现在只有过后不久能看到的利润能让他稍微高兴一下了。
卡西亚摇摇头：“肯定不会便宜，即便原理在课本上写得清清楚楚，但想要制造出来，普通的工厂完全没有那个能力。”
“一台接近六千五百万圣币，并且我手上的这些还是从报废机器上拆下来的残次品。这次到这里来，也是为了维修上面一些较为麻烦的问题，有几个技术很好的机械师住在这里。型号上也是几十年前的老货了。这种东西的更新速度不快，再加上帝国那里对这块的开发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了，在黑市上，依旧算是受欢迎的货物。但相比最新的型号，还是相隔两代。”
索塔冈在学生时代学习的便是蒸汽动力方面，生活上影响了他很多。包括现在成为中间代理商人，从事的生意也大都和这些机械动力部件相关。
“帝国真的开始混乱起来了。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出售这种货物。我记得成为代理商人这些年来，出手过科技含量最高的东西，也只是大型商用飞空艇上面拆装下来的分析机部件，被取走了最为关键的计算核心，只留下存储部分和信息传输部分，但也卖出了一个很好的价钱。如同小型化的军用超蒸汽压缩装置，黑暗世界里面流通的货物都是帝国军方和大势力主动放出来的，一些制造出来的有大缺陷的残次品。”
好像注意到了只有自己在说着话，索塔冈抱歉般的笑了笑，没有再将话题继续下去。他转而说起其他的东西，两人都有兴趣的事物。
“卡西亚先生，不知道你对蒸汽动力和新兴起来很多年的电力怎么看？”似乎是难得找到与自己有共同爱好的人，索塔冈并没有立即商讨关于奥维利亚那边计划的打算。
卡西亚看过去，不是很明白索塔冈的意思。
“电力出现的时间很久了，在极度繁华的地域，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普及完毕。边疆地域，那些地方的小贵族们也能享受到电力带来的好处。我出生的地方比较好，从小就享受到了电力带来的便利。那时的我还没有怎么接触到现在这些高级知识，总以为电力会在未来十几年里以极快的速度取代那些红铜管道里面的过热蒸汽。”
索塔冈脸上满是怀念的味道，他问卡西亚：“不知道小时候的你是否也有这样的想法。或许不会完全取代，但作为新兴能源，成为主流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吧？”
卡西亚摇摇头，又点点头。边疆小城市那里生活的时候，每天晚上发出吱吱声音的煤气灯确实是他不怎么喜欢的东西。几个贵族家发出炽白光芒的高压水银灯是他憧憬拥有的一个事物。只是十几岁时就在工厂里面做工了，那里的主要动力全部由锅炉烧出来的蒸汽提供，并且一些大型的锻造机械需要的启动和锻压能量大得惊人，在高压水银灯都未完全普及的边疆小城，完全当做岩石来卖的煤炭肯定要比电力廉价太多。
不是没有想过，但进入蒸汽工厂后，一些可以运动的事物，背后都或多或少地连接着红铜管道或蒸汽软管，靠着无数由差分机控制的阀门运作。在没有来到马诺马之前，卡西亚的生活里面，完全就是没有电力的世界。
“或许红铜管道和蒸汽已经深入到帝国的各个方面了吧，伴随了帝国千年的历史，想要彻底被新事物取代，还是需要长足的时间才行。”
索塔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从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赞同卡西亚的答案。头扬上看着天空，隔着几米远的温泉水面，缓慢升腾起来的白雾让索塔冈的脸变得模糊起来。他感受蒸汽缓缓落下来打在脸上的冰冷感觉，沉浸在了里面。
从一旁的屋子里，传来叶捷琳和柏塔稀稀疏疏说话的声音，好像正在谈论着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以中间代理商人的身份，一直都做着动力部件的生意。接触了很多大型机械体，里面真正的战争机械不在少数。要知道，那些可不是时常飞在我们脑袋上的商船，都是装满炮弹的飞空艇。直到现在，它们都还保留着百年前的内部构造，电力似乎和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进去过里面几次了，虽然有灯具，也在使用电力照明，但煤气灯和石灰灯依旧存在于那里，并被好好保护着，可以随时启用的状态。”
卡西亚依稀记得有人给他说过意思大致相同的话，那是刚到火山基地时，可以看做是去接他的多伊尔中尉。
卡西亚还记得多伊尔中尉说过这样一句话，一切看上去不合常理的事物，大都是人为照成的。
“我不认为帝国科研结构里的科学家们完全放弃了这个领域，那群人不是守旧的人，探索和开发新事物从来都是他们感兴趣的事情。但目前的事实就是电力的普及只是用于照明和基本的通讯传输罢了，生活中的动力运作，几乎还是由蒸汽带动着。好像短时间内也并不会被电力撼动位置。”索塔冈缓缓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或许是什么东西限制了电力的发展，那是连同帝国最高的科研机构也不能短时间内解决的问题。稳定性？安全性能？还是开采和制造上的难题？还是比较蒸汽动力，电力带来的动力终究小了很多？”
“从学校出来后，我看了很多书，也凭借身份得到了很多珍贵的资料。或许是有原因的，只是被封锁得厉害，并不能触及核心。”
“当然是原因的，作为一个巨大的国家，帝国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卡西亚对这点很肯定，但也有一些地方想不明白，“其实我对电力的了解也并不多，仅局限于照明和通讯，当然还有一些超巨型工程机械上的应有。曾经在一处被放弃的白灰石矿区里见过一种超巨型采矿机械，主要动力便是由老一代辉管提供的。蒸汽的发生和加热便是使用里面的电力来完成。还有气动武器，索塔冈先生你应该不会陌生。”
“有这方面的生意，我有几个关系熟络的机械师，提供各种仿制式、或订制的气动武器。但利润并不高，都进了那些机械师的口袋里。这类武器上应用辉管我可以理解。”索塔冈重新看过来，他知道的东西并不少，接近十年的中间代理人身份，这些时间并没有只用在黑市的生意上面。
“废弃的采矿用超巨型机械，不出意外，应该是帝国矿源公司建造出来的吧。”很肯定的语气，索塔冈的神情在这里变得有些疑惑，“想不通的也是这个地方了。作为帝国七巨头公司之一，他们可以直接和那些顶级科研机构对接，从现在电力在帝国中的地位来看，他们的做法确实有些奇怪了。一面是很多大型机械和战争机器上面几乎时排斥电力的态度，但另外一面，却又在其他领域积极使用着这种便捷的能源。”
“辉管的体积和其中带着的能量是不怎么相互映衬。”卡西亚补充。
“又或者是、、、作为帝国里的权力机构组成之一，他们所掌握的信息远远超过我们。也就是说，他们知道哪些时间，在哪些地点，可以使用辉管。而在另外一些地域，只有蒸汽可以带动轴件运动起来？”索塔冈等着卡西亚的话。
没有得到答案，卡西亚看着冒出白气的水面，这种问题他几乎都没有想过，也就无所谓和索塔冈讨论什么了。
两人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正好来到上午十时。时间有些久了。换上衣服后，四人没有去工厂的意味。还好屋子里的冷藏柜里有一些食物，简单应付后，四人便坐下来开始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桌边，几人的表情全部变得严肃。能走到现在，实力和小心都是每个人基本具有的素质。
“我的队伍会在今晚上过来，住所和武器上的补给就要麻烦你们了。”昨天晚上回来的时间里，卡西亚也将他那边的情况简单告知给了叶捷琳。再度尝试了一次，还是没有联系上阿托环。塞尔默应该已经到了那边，和阿托环碰面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索塔冈点头表示可以。柏塔摊开城市的平面图，以蒸汽巨塔作为标志，三天时间的探索下，一些区域被涂抹上了红色。
“这是排查结果，不敢保证正确性，只能作为参考。你们口中的奥威利亚对我们很了解，调查的资料异常全面。第一次放出去的诱饵身上，就被找到了信号发射器。几处机场我们也派人调查过了，确实有小型飞空艇降落的记录，但上面写的是商船，用于运输一些贵重的机械部件。”柏塔敲敲桌面，“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踪下去，运输的机械部件全部消失了。敌人将痕迹打扫得很干净。”
“主动搜查不会有好结果。”叶捷琳说了一句，“那些机械部件大概全是武器了。奥维利亚在机械上很有天赋，手术也确定在第二阶段，里面或许还有亚斯图斯家族专为她订制的一套全新战甲。越快熟练使用战甲对她来说非常重要，不会放过实战中练习的机会，要提前想好应对的方法。”
“战甲、、、”索塔冈提起了兴趣，那也是帝国工业与生物科学技术的集成体之一，只是单纯作为战争机械，不会如同飞空艇那样频繁地出现在普通人的生活里。
“就是你那几台小型超蒸汽压缩装置的来源了。但并不完整，因为不能超控，奥维利亚的身体强度还未完全达到应该的标准，某些功能不能被二阶段手术接受使用。但的确可以让奥维利亚的战斗力上升一个台阶。火力上多少受到大小体型的限制，防御力却是我们这边的大麻烦。火铳应该不能起作用了，破坏掩体的重机枪或许可以。”
索塔冈笑着摇摇头：“所以三天前你就让我着手准备这些东西了。遗憾的是，我们不是叶捷琳小姐你，有韦伯利公司的军火库在背后做支撑。你说的这种重机枪，质量较好的都是大势力和军方那边主动流入黑市的，这东西不好弄，至少对我现在的这个身份等级。大口径的白金子弹倒是有，白金火药也可以弄到很多，集中爆炸，战甲也扛不住。只是、、、想要将敌人引到爆炸地点去、、、”
“那气动武器呢？”卡西亚这时插话。气动武器一直都被称作钢铁机器的绝对克星，战场上常常用来快速切割敌方的重巨型装甲单位，对建筑体也有极大的破坏性。威胁性能在一些特殊任务和战场中甚至超过了航弹集群。只是使用标准过高，对手术者的硬性要求异常严格。在帝国军方里，军衔在中尉以上才有资格接触气动武器。并且也只限于接触了，知道有这种超高破坏性的武器而已。
“气动武器、、吗？”索塔冈复述了一句，叶捷琳偏过头看了卡西亚一眼，有什么话想说，但好像现在的氛围不太合适。
“有很高的可行度。”索塔冈点头赞同，“只是我想先问一个问题，卡西亚先生，你见过真正用于战斗和杀戮的战甲吗？那并不是简单地钢铁集合体，上面凝结的技术含量不会比超蒸汽压缩装置低。毕竟小型化的超蒸汽压缩装置就是专为战甲服务的动力源。上面的控制系统，以及基础结构和自身材料，还有很多可以不断附加上去的功能，就注定了帝国在制造他们的时候，肯定会考虑到气动武器这种破坏力惊人的武器。若是我记得不错，机体的材料大都是利用了陨铜的网状结构，在高温下让高阶合金自然融入到陨铜的网络空洞里面而形成的。有很高的抗高温性能，强度和柔韧度也远在普通的高阶合金之上。”
“也就是说，原本作为手术第三阶段才能被初步使用的战甲，想要靠着气动武器来破坏掉，本身就对使用者和气动武器本身有极高的要求。”
“流入黑市里面的那些气动武器基本上都不用去考虑了，全部是机械师们无聊时的量产化作品，或者是军部的缺陷物。辉管的能量上，以及自身的热度和锋利度上面，也几乎都达不到我们现在的需求。”索塔冈对黑市上流通货物的现状非常清楚，“本来就只是给购买的人用来切割装甲车用的武器，功能也在很大范围里面限制在了对付装甲车这个特定事物上了。毕竟是帝国管制和明令禁止售卖的物品，如同黑市里的那些手术一样，两者可以类比成同等级的事物。”
“也正因为它们的性能远远达不到帝国军方的标准，所以监管上宽松了很多。而让机械师们制作一把真正意义上的标准气动武器，也不轻松，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跨度。机械师群体里面，根据技术实力的不同，其实也有相应的等级在里面。就好像我们学校里的学院一样。”叶捷琳半解释半说明地接过索塔冈的话。
“可以制作标准以上的气动武器，已经快要触及到机械师群体中金字塔的顶尖位置。他们是有远超常人的技术，但想要超过帝国军方或者是大势力自己的工厂，却几乎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你以为那些人在步入黑暗世界，成为机械师以前，都是做什么的？”叶捷琳问卡西亚，露出笑意。
“军方和大势力那些工厂中的技术工程师？”
“对了大部分。”却是索塔冈回答了卡西亚的疑问，“要知道，黑暗世界里面有太多来路不明的货物流通，但价格最为昂贵的，除开几种能源物质，就是军方和四方势力流入进来的商品了。如同叶捷琳小姐背后韦伯利军火公司的完整生产线技术一样，即使大家都知道在实时的技术上，这些生产线要落后顶尖生产线两三代水准，但还是有太多人争着抢。”
“即便落后两三代，但依旧是普通工厂破译和复制不来的技术和工艺水准。”卡西亚想起自己接收的那几处工厂来，情况完全和索塔冈讲述的话一模一样。
“状况就是这样，所以机械师们能在黑暗世界拥有较高的地位，一部分原因也在于此。他们是夹在两者中间的一群人。”索塔冈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至于剩下的那小部分人，他们大都站在了机械师群体的金字塔顶部。”
“要么是各地域顶尖学校里极有天赋的学生，毕业后在工厂中工作一段时间，短时间内完成了理论知识与实际制造的磨合后，便能以很快的速度成长为一名机械师。又或者是科研机构和学校里面的那些教授们了，他们大都喜欢在黑暗世界里以其他身份挂名，凭借自己脑袋里的知识技术赚取金钱。大家都经历过学生时代，可能你和叶捷琳小姐的学校有些特别，但在我的印象里，有很多教授们的工资都不怎么高。”
“肯定超过普通人标准的几十倍，但我认为，还是不能和这些教授们脑袋里的知识对等。所以通过一些特殊的途径，在黑暗世界里挂名作为机械师，是很多教授比较热衷的事情。而除开军方和大势力自己的商品，大概只有这一小部分人制造出来的气动武器可以对真正的战争机器造成破坏。毕竟战争机器从设计之初，到最后制造完成，也全是他们的成果。”
卡西亚听得很认真，叶捷琳这时补充一句：“只要想一想，帝国中这么多工厂，但为什么没有一家可以制造出蓝银子弹就行了。气动武器其实可以套用相同的原因。”
索塔冈舒缓一口气笑笑，叶捷琳的说话确实比他讲述的要简单很多。
“那么，接下里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索塔冈收起笑意，看向卡西亚，倒是叶捷琳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思考着其他事情，“卡西亚先生，现在你还坚持气动武器的选项吗？”
从思绪中走出来的卡西亚回想了一下在火山基地的记忆，还是点了点头。或许是出乎预料，索塔冈想好的话没有说出来，四人在沉默中渡过了一会儿。
“先假定制式标准的气动武器有了、、、那使用者、、、大家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使用条件都记着。并且想要获得强大的战斗力和效果，也需要使用着自身的实力极强。”
“资料上记载的事，上一次战争里，就有单人侵入敌人的防守区域，仅凭着一把气动武器便硬生生破坏了一整个战舰编队的记录。武器和使用者各成一面，相互影响，但并不对等。”索塔冈的话有消极的成分在里面。
“那就是孛锒教练了。”叶捷琳突然说，“他在战争中成名也是这件事。不论三星学院的总教练身份，他还是帝国军方里的一名少将。军部学校里也有不少像孛锒教练那样的人。”卡西亚再次感到自己对既定知识和周围信息的欠缺，这中感觉从很早开始前就不是第一次了
说话的时候，索塔冈的视线依次触及到卡西亚和叶捷琳的双手，最后将目光看向他自己。脑袋才垂下点，考虑着某件事情的时候，一旁的柏塔敲响了桌子。
“不行！”很清脆和断定的声音，是对着索塔冈说的。柏塔面对这时看过来的叶捷琳和卡西亚，“气动武器还是放在一边吧，我愿意相信卡西亚先生有制式标准上的武器，但若是我的眼睛没有出问题的话，我们四人里面好像都不符合使用标准吧？你们手掌露出来的颜色，并不是手臂耐热性开发完成后的表现。并且答应三天前叶捷琳小姐你的提议和计划，已经是我们这边的极限了。”
“你所说的条件并不能马上兑换。通过黑暗世界里的信息网络查证过了，叶捷琳小姐你当初说的话没有骗我们。背后是站着韦伯利军火公司，只是那些条件想要马上兑现给我们，大概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情吧？”柏塔说话显得有些激动了，叶捷琳点点头，承认了话语里面的内容。
手上的权限还很难做到当初达成合作时立下的条件，最新的武器制造生产线，以及高质量白金子弹的控制工艺，等等。想要从韦伯利家族中弄出来这些，都不简单。即便叶捷琳是韦伯利家族的人，但她心里清楚，随着自己母亲前往无尽海，还有站在一个巨大转折点上，即将迎来衰老期的父亲，家族里的局势对任何人都是不利的。至于自己的哥哥姐姐们，叶捷琳倒是从来没有指望过他们。存在的感情几乎没有了，里面年龄最大的，甚至可以充当叶捷琳祖父的祖父。
等到柏塔说完话，索塔冈才语气抱歉的说：“其实真实的原因不是柏塔说的那样。”
柏塔摇了摇头，却在一旁叹气。只感受到语气，她便知道索塔冈想要说什么了。
“从脸上看不出来，今年我也有三十几岁的年龄了。大概八九年前，关于手臂耐热性的深度开发，我就提前完成了。身体素质强度上也完全满足使用气动武器的条件。我能成为一块不大区域的唯一中间代理商人，过程当然不会平静和顺利，实力是有的。只是若时间能倒回三年前就好了，那时我的身体还不是现在这样。”
“手术开发失败了吗？”索塔冈的话才说完，叶捷琳便准确地知道了最后的答案。
索塔冈苦笑着点点头：“手术者的三十来岁，我想正对等普通人的青年时代吧。心里骄傲，做事冲动，导致这样的后果也可以预见。三年前确实手术开发失败了，不得已进行了第二次抑制管植入手术，但只是控制住了体内的排斥反应不会过于强烈而已。想要完全恢复，那些医师们估算的时间，至少还需要几年才行。”
观察着叶捷琳和卡西亚两者的表情，索塔冈没有从中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于是便接着说了下去：“与叶捷琳小姐你合作，除了看好韦伯利军火公司和顶尖的技术，也有想要借此机会进入到大势力中去的想法。伤势可以得到彻底治愈，当然最好不过。成为中间代理商人已经十几年了，按照一个标准的流程，现在的我在一两年前，也完全有资格进入到所属组织的中层管理范围。但、、、”
“想要彻底治愈，要么是现在这样，消耗时间，靠着药物和不时的修复手术慢慢恢复。如同往破烂衣服上打补丁，破损了就补，最后总能修补好。但毕竟是补丁，身体在龙类组织的破坏下，留下了很多隐患。抑制管数量的增多，也会在其后限制实力的增长。”柏塔本职就是医生，索塔冈算是她的病人。这具身体的情况，她自然非常了解。
“肯定还有另外的选择？”卡西亚的脑袋里，下意识出现军部学校生物大楼里的那群教授和医护人员。
“当然有，只是条件很难达到。”
索塔冈脸上保持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难看笑容。
“短期内彻底治愈，需要接近亿万的资金。这不是问题，相当于白干了几年中间代理商人罢了。损失的也只是金钱，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路线，以及与各个地域买家的关系网络还在。只是实力会退到第一阶段，要剔除受到影响的龙类组织，重新植入，再度进行同化融合，本身也会因此留下影响。问题就在这里，或许叶捷琳小姐会更加明白其中关键的所在。”
柏塔等着叶捷琳的回答，卡西亚还在一旁思考。
“伤势留在以后依旧有机会治愈。只是有些位置一旦退下，想要再走上去，就异常困难。帝国和黑暗世界里好像都不怎么缺少中低层人员，早已经满溢。相互间的竞争，在没有任何约束，完全靠着子弹决定的黑暗世界，可以想象得出当中的热闹。”
“谢谢理解。”柏塔说。
“这句话太早了。”叶捷琳当即回应，“抛开气动武器，我想索塔冈先生还是需要冒很大的风险。既然知道了敌人是谁，我从来都认为主动出击是最好的方式。”
“诱饵？”索塔冈反问。
“奥维利亚现在并不知道你我之间是合作关系。”叶捷琳回答了索塔冈的疑问，“有一个问题，最近时间我一直在思考，也想知道你的答案。工厂高压蒸汽罐爆炸后，你们一共失踪了三个探查人员。每一次出动队伍的结果都只是找到信号发射器。那么，索塔冈，你认为那三个人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想与你实际接触的人不止我。”
“那好像是没得选择了。”索塔冈没正面回应，“和别人商谈条件，也是作为中间代理商人拿手的事情。只是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奥维利亚那边并不确定卡西亚是否来到了这里，只能利用信息上的烟雾来取得对我们有用的信息。毕竟这一次来到这里的人到底有哪些，数量多少，以及奥维利亚身边是否还有亚斯图斯家族的其他保护，我们都不清楚。”叶捷琳看着索塔冈眼睛里的笑意，“和我一起来的七个人，现在还有几个活着？”
“今天晚上过后，大概就都死了。”
“可以先留着，在你与奥维利亚碰面过后，让他们寻找到合适的机会逃出去，我想对我们的帮助会比他们成为尸体来要好很多。”
“最后还是会以各种理由变成尸体吧，几个人不久前还是你的队友来着。”索塔冈感叹道，但脸上的笑意已经明显透露出了他此刻真实的想法，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否则也不会将活下来的几人留到现在了。
“如果真的是队友，现在这个时间，桌子边上围着的人就不止我们这四个了。”叶捷琳理所当然般的说，“计划真正实行时，身后记得要多派些暗中保护的人手。卡西亚也会跟在你的身后，只是不到危机的时候，都不会出手。计划的第一步，还是以打探奥维利亚身边的详细信息为主。战甲的机体大小和火力配置，以及人数实力。我还是担心亚斯图斯家族会对奥维利亚进行特殊照顾。”
“肯定有特殊原因。”
“当然。”叶捷琳这时站起身，看了看时间，“是明年帝国一项非常重要的考核的核心人选，牵连的东西太多，现在四方势力都在培养自己的人，期望能在这个机会中获取足够的利益才好。”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晚上九时左右的飞空艇，我的队伍会分批次到达各个机场，还希望索塔冈先生你们能提前做好安排的准备。”
“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和柏塔先离开了，期待晚上的见面。”柏塔跟随着索塔冈一同走出这幢小楼，礼车的引擎声音消失后，叶捷琳才看向卡西亚，很仔细的眼神，好像要从那张严肃的脸上找出什么来。
“有些事情不用勉强去做，若是对自己有伤害，完全当成‘不能’，或是‘不会’，都是最好的选择。自身的安全都应该放在第一位，即使这一次没能解决掉奥维利亚，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很大的影响，充其量是将一个巨大的麻烦留到了以后来解决。德尔琳死了，我们的目的就几乎达成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手术者的寿命很长，百多年的时间，你认为你可以在我们的记忆里留下印象多久？索塔冈就聪明很多，那才是作为一个混迹在帝国各大势力夹缝中应有的姿态。你和我都不会认为索塔冈真的不能使用气动武器吧？长时间肯定不行，基础的信任，我们之间还是有的。但短时间呢？”
卡西亚说不出话，找不到此刻将头偏向一边的叶捷琳想要表明的重点，只能注视那张有淡淡阴影的侧脸。
“明天就彻底忙起来了，索塔冈那里还要你去帮忙，今晚可以不用去工厂，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叶捷琳微微一笑，“你好像也很喜欢泡温泉的感觉、、、”
、、、、、、
柏塔在开车，笔直向着工厂的方向。风灌进来，让那一头长发在车内飞舞。索塔冈按下车窗的升降按钮，升起了驾驶座两边的车窗玻璃。
玻璃上贴了一层光学处理过的薄片，过滤掉了外面大部分的光线。车内很暗，柏塔很自然的在一下刻打开了灯。
“作为诱饵，你就不怕有危险？”柏塔对索塔冈身体的伤势很了解，那是可以通过纸张上详细数据体现的直观东西，但对于索塔冈本人，几年时间了，也尚未摸清楚，“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并不允许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手术开发失败留下的隐患随时可能爆发，那这几年的忍耐和修复手术好不容易带来的治疗效果就全部白费了。”
“暂时不会，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在黑暗世界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学会了很多，柏塔医生。”索塔冈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说话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来。
没有立即回话，柏塔狠狠按了几下礼车喇叭，声音刺激着两人的耳朵，将周围的光线全部祛除干净了般，只留下车内不带温度的光。
“大势力对你的吸引力就那么大？几年后伤势完全好了，我不认为凭你的实力和头脑，没有走上更高位置的机会。消耗的但凡只是几年时间而已，对于我们手术者来说，时间大概算是代价最低的东西之一吧。”
索塔冈摇摇头：“现在对我来说，时间是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什么可以取代它的位置，柏塔。”
柏塔没有否认这句话，也有她想要深究下去的重点并不在这上面。
“那你就这么认为叶捷琳会是你的机会？”柏塔想不明白，“作为一名医生，跟在你身边虽然不到三年，但很早就开始帮着你管理黑市上的生意了。仅仅三年时间里面，你接触到的大势力里面的人也不止三位数字了吧？他们身后同样站着巨大的背景与势力，都可以和韦伯利军火公司对等，其中不缺少一些有实力和未来的人，继承候选人也有几个。那时你为什么没有将这些人称为机会？还是单纯因为叶捷琳是个、、、很漂亮的女性？”
柏塔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才声音减小地说出来。
“虽然没有如同现在这样，与那些人合作。但你也有后续关注过他们，最后的结局怎么样了，这才多久的时间，那些人有多少还好好活着，又有多少人真的和他们当时想的那般，走到他们想要的位置？全都掉了下来，成为了自己势力和家族下的附庸，手上也并没有多大的权力和力量。你真的认为叶捷琳和他们不一样？”
“我不知道。”索塔冈回答，“一样也好，不一样也好，时间上已经等不起了。并且作为中间代理商人这十来年，我学到的东西不只有如何与别人谈条件，压低价格，获取更多的利润。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眼光的东西。我想我现在已经具有这种重要的能力了。”
“十来年时间里我接触了太多的客户，有些只做过一次交易后，就永远与他们失去了联系，有些生意上来往频繁，但几年时间里也仍不见他们的势力有任何起色，原地转圈般地来回走动。那些大客户当然是我们这样的商人都喜欢的人，一笔交易就能带来巨大利润，风险也小得多。只是这样的大买家、大客户相对于黑暗世界，基数确实显得太小了。于是大概是想明白了，与其是自己和别人抢着争取这样的大买家，倒不如将目光放远些，不局限于现状。其实我们中间代理商人也可以自己培养出这样大客户来，当然具有风险，但成功后带来的收获，以及与客户之间的关系，将要牢固很多。”
“有实力与脑袋的人，我们可以自己花钱为他们提供优质的武器和机械，帮助他们扩大自己的势力。其后他们带给自己的订单，也能在几笔之内将那些花出去的钱补回来。”索塔冈说着自己的想法，“对叶捷琳也正是这样，只是原因不在于她是一个漂亮的女性，而是她具有上述的条件。并且机会不是只能去抓取，聪明的人是知道如何创造自己想要的机会，以及将某些不具有优势，但有优势和机会潜力的东西，一点点变成自己的优势。”
“我应该不算是傻子吧？”
“我觉得很像、、、”柏塔认真开着车。
天色已经黑了，卡西亚打开几盏灯笼，光线在池子上空的雾气中具有了实质的形体。
重新坐到温泉里，卡西亚舒适地吐出一口气。叶捷琳说的不错，他承认自己确实比较喜欢这种感觉。
身后有急促的“突突”声音，那是一口干渴的间歇性泉眼，地下的温度过高了，流量本来就不大的它，水还未涌出来，大部分便被直接加热成了喷涌状的蒸汽。大部分都储存在了泥土下，等到压力超过某个限度，才会喷发几个小时的时间。这就是叶捷琳所说的自己想要的东西，用来渐渐提升手部耐热性的过渡环境道具。
开启十字瞳孔后，卡西亚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和几天前相比，还是有微小的变化。双手上的感觉要更加强烈一点，稍微将手掌靠近身后喷涌出来的那些湿润蒸汽，水雾浸润手背的冰凉感觉缓慢变得烧灼。眼睛看着双手的皮肤渐渐变成了血红色，卡西亚心里默数着时间，记下了自己现在可以承受的极限，开始了提升抗高温的练习。
或许是在处理德尔琳事情的时候，再度向身体里面注射了稀释过后的龙类血液。这一次并未出现身体损害的情况，与之相反，好像得到了一定的提升，卡西亚找不到具体的原因，最后便只能将理由归结到那些龙类血液上。
双手可以承受的温度好像在这几天时间里又提高了不少。龙类血液在卡西亚的身体里不仅仅成了一种启动剂，短时间内让他生出那一身黑色的细鳞。在剂量达到他本身可以吞噬吸收的范围里时，如同是化学上最为高效的催发药剂般，正在帮助他加速完成身体里龙类组织的同化融合。
双手上的危险感受，加上精神意志上的引导，都为这些找不到目标，从而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同等对待的龙类血液指明了特定的方向，可以让它们的作用大部分集中向那双正在不断改变的双手上，加快变化的速度。
“会是这样吗？”卡西亚将双手放到温泉水里做急速降温，想到了这种可能。身体确实正在渐渐记住并去适应这种温度。当然会需要一点时间，但龙类血液在此刻成了钟表上可以任意调节时间的旋钮般，正在以另外一种方式加快适应的速度和时间。卡西亚并不明白其中的详细机制，如同钟表上的旋钮般，能调节时间是因为里面无数精密咬合的齿轮。但仅仅是依托于苏卡琉斯口中的吞噬方法，卡西亚的脑袋里完全没有一张可以当做原理来看待的图纸。
很早开始前就对自己的自愈能力感到惊讶。在火山基地，腰部被狙击枪子弹擦掉一片血肉的时候，在半分钟的时间里，那里就能自己生出一层淡褐色的保护层。最开始卡西亚还以为是血液快速凝结起来结成的血痂。
或许这种自愈能力可以用这个理由来解释，身体受伤后的感受可以当做一种自己都未成察觉到的想要改变的本能。虽然那是在他得到一整个冷冻车厢的浓缩龙类血液以前，但他还是清楚的记得，灰色地带布力诺区域，靠着苏卡琉斯的方法，或许从那头苏醒过来的龙类肚子里钻出来只是一方面。至于在那不长的时间里，当时意识模糊的自己是否有做过其他事情，或者说是身体绕过他的意识之外，本能化的做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现在也只有那头残骸被运走的龙类知道了。
以前一直认为苏卡琉斯的两种方法里，能随意开启关闭自己身体内排斥反应的方法才是最有用的。现在看来，只是那时自己的实力和手术阶段都未达到一个最低的标准罢了。
经常到军部学校的一群老教授那里去检查身体，卡西亚知道这些人并不会害自己。虽然每次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都藏着兴奋的神色。检查出来的结果多有异常状况，老教授们也全部让那二十四根抑制管承担了主要原因。但卡西亚大概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们确实有一些东西没有告诉自己。
“只要知道是好事情就行了，至少现在是这样。”双手上的疼痛让卡西亚额头皱起，那里的神经变得异常兴奋，甚至可以感觉到血液在每一条小血管中流动的线路和摩擦的冲击感。手指已经全部浮肿，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将手泡在温度较低的温泉水中，眼睛里，手指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恢复正常。
“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啊。”卡西亚靠着长时间浸泡在温泉水里而具有温度的石块上，扬着脑袋看头顶上搅在一起的蒸汽，“苏卡琉斯说几年时间内，帝国将会一批次一批次清理掉他们这样渐渐丧失价值的龙类来、、、可能赶不上那个时间了。”
将自己完全浸泡在了水里，半个小时后，卡西亚的脑袋才从水面钻出，大口喘着气。一片云挡住了所有的月光，卡西亚估计着时间应该来到夜里十时左右了，一旁枯竭的泉眼，蒸汽也停止了不久前的热烈喷涌，现在只有一片片蒸汽缓慢从那里升腾出来，散逸在了周围湿润的石块上。
换上了那张严肃的脸面，卡西亚擦干身体回到房间，途中看了眼大厅一角安静的通讯机器，确定是打开了。习惯性检查了一下行李箱中的武器，而后打开灯等着叶捷琳回来的时间里，计划将《蒸汽动力史》看完。
叶捷琳是在傍晚时出发前去工厂，索塔冈和柏塔正在那里处理新信息。下午就派了人等在几处机场，叶捷琳到工厂的时候，已经有一队人员下了飞空艇，正前往准备好的地方休息。
“卡西亚没一起来？”索塔冈取下眼镜擦了擦，笑着打招呼般问道。
叶捷琳简单回答了一句“有事情处理”，便坐到了那张长桌旁，重新化完妆变成一个身体瘦小的队长后，便接着用战术刀给那一方方子弹上刻画十字。
不久后，索塔冈换完一身事务性的黑色礼服出来，柏塔的装束也变了，很相互搭衬的两人。他们身后有一只八人的武装小队。
“祝你的货物能顺利修好。”叶捷琳在索塔冈走出铁门的时候说。
作息时间永远都和帝国正常的规律相反，黑暗世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名称，或许就有这个原因在其中。绝大部分的交易都是在晚上进行，白天只是生产和运输，以及必要的休息。黑夜提供的保护和隐蔽性，很符合这些交易的性质。
索塔冈等一行人开了辆用于运输钢铁的重卡离开工厂。他来到这里比叶捷琳早很多，提前做了关于货物上的准备。重卡的货箱交由大型修理厂改装后，除了整辆车的支架外，其他地方都有特别加强。货箱被完全封装起来，在侧面上开了几道很小的活动门，约有成年人的脸面那么大，用于武装人员的保护射击。而货箱门也被牢牢焊死了一边，只留下一侧用于装卸货物，也就是那五台小型的超蒸汽压缩装置。
货箱着重进行了防御加强，时间上有充足的容量，里面都精密焊接上了黑铁钢板，足够防御现在黑暗世界里竞争对手的大部分攻击了。顶部也额外开了一个天窗，平时关闭，但有情况出现的时候，借由重卡引擎带动的液压装置驱动，那里可以在几秒钟时间里升降起容纳两人的钢铁堡垒。下面就是连接好的供弹箱，可以允许两挺速射机枪持续输出强大的火力。
交付货物的地点是在一处车站，这座工业城市发达的铁路限制了道路的发展，让重卡这样的大型车辆确实没有多少可以开往的地方。
“你觉得五台压缩装置全部修复成功的几率有多大？”索塔冈在重卡的驾驶后座上，柏塔理所当然地坐在他身边。前面的驾驶座很宽敞，两个司机一人开车，一人负责观察道路情况。复数的车灯下，周围几十米范围里的夜色都被驱散开，凝实的光束也勘破道路百米外的模糊画面，将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笼罩在光线中。有一个武装队员抱着枪坐在驾驶员边上，随时可以开枪射击的状态，眼睛里观察到的景物自然要比两个驾驶员宽阔许多。
三人好像都没有听到身后索塔冈的话，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现在的事，这也是黑暗世界里的规矩了。
“应该都能修好。”柏塔想了一下回答，“两台是因为负载，控制阀中的精密零件磨损过大。但机械师根据外形模仿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零件，这份实力是有的。否则也不配被称为机械师了。自润滑的高级材料也能买到，差分机和多轴系的加工台即便没有，这里的大工厂那么多，花钱借用一段时间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剩下的三台，一台是连接的蒸汽传输管路被完全破坏了。管路的材料和长度都有严格的规定，差一点都会影响性能，并未后期的不配套和质量带来的问题将会接连影响其他部位，不知道是否可以还原回去。另外两台只能看机械师的本事了，控制系统的拉线和轴件被融化，一些感应器在我们拿到这些东西时就已经丢失。还好五台的型号都一样，可以相互对照来进行修复。”
“希望如此。”索塔冈看着柏塔的脸笑。
“笑什么？”柏塔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可能没人能想到你的本职工作会是个医生吧。几年时间里，你还是学了不少东西。”
柏塔没有回话。
“即便修复回来，但肯定比不上帝国的质量和标准，只希望修好后，蒸汽的漏损都不要过于严重，否则买家那里肯定会想方法压低我们的价格。风险很大，但回报也相当可观。”索塔冈还是担心着自己的东西，这也是他拓展开其他国家生意的机会。帝国内部想要将自己的势力或者是生意发展起来，七家巨头公司和其他大家族是所有人都跨越不了的一堵高墙。
到达车站的时候，几台超蒸汽压缩装置已经封装好，摆放在了仓库里。十来个拿着火铳的人守在旁边，看到索塔冈的重卡开进来，作为几位机械师的代理人，一个干练的青年人带着笑容迎了上来。
简单说了几句，索塔冈的人将五台压缩装置搬上了重卡。
“第二笔钱会在实际检验后给你们。”重卡启动后，柏塔说，“时间大概在三天后。至于最后的尾款，要等大半个月，物品到达买家手里，完成了实装测验，符合我们之间的交易条件后才能给你们了。”
“一切按照当初说定的条款来便可。”代理人脸上是标准的服务性微笑，“期待以后与你们的合作。”上车的时候，年青的代理人在车窗边向着索塔冈两人说着道别性质的话。
交付货物的一切都和索塔冈预想的一样，没有出现任何危险。重卡从车站驶出，路线从开始就变更了，没有直接开向工厂，而是在这座城市里绕了几个弯路，途中经过几个车站，几台机器被一台台放下，送进了车站中的城内转运路线，借由铁路，最后才到达自己的工厂里。
“是不是太小心了？”索塔冈突然问柏塔。
柏塔摇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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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的碰撞声音，卷门被拉下，漏进仓库中的灯光迅速减少，最后陷入寒冷的黑暗里。
青年男子这时一人等在车站门口，刚才几个保护的人已经开车离开了。
城市的夜晚很冷，可能是大量蒸汽凝结成了水雾的缘故。大约十分钟，青年男子狠狠搓了搓自己的手，脑袋在身前那条铁路线隐逸于建筑拐角的方向张望了几下，才有一束凝实的光束出现在那里的黑暗中。
两分钟后，青年男子走进车厢，里面不多的几人，好像是才做完工回家。列车重新启动前，他加紧时间迈开步子走向这趟车的末尾车厢，那里只有一个人，带着顶防寒的棉帽，正在看手上的报纸，脚边有一个小手提箱。
“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好了。”青年男子说。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这是你的东西。”那人放下报纸，看了看青年男子的脸，在列车门关闭前，留下了手提箱，一步跨到了站台上。
列车准时启动，开往巨型蒸汽排放塔。
带着棉帽的男子目送着列车离开，等到周围只剩下站台的灯光时，他转身离开站台，穿过了车站空旷的候车厅。另外一边是一条较为宽阔的道路，男子走出车站后等在那里，在一旁的路灯下接着看未读完的报纸。
几分钟，一辆礼车缓慢停在他的身边，车门自动打开，男子动作熟练的钻进车里面，这才脱下那顶厚实的棉帽子，露出一头稍显凌乱的淡金色头发。
“我这边算是顺利，你那边怎么样？奥维利亚小姐”男子问道，礼车启动开向城市温泉的方向。
“跟丢了。”语气里带着愤怒，坐在一旁的奥维利亚正看着窗户外的灯光，“重卡那么大的目标居然也能跟丢，简直不能相信。这不知道他们在极限地域外围是怎么活过来的。”
“或许优势只在个人实力上吧？是比不上磨合好的队伍，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落下一些方面大致上可以理解。极限地域里面，大家都是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现阶段，可没有人有保护好其他人的那份自信。当然，你哥哥阿德莱德倒是勉强算做一个特例。只是还需要加强罢了。”男子笑着回答道，很开朗的声音，好像做这样的事情很是得到他的喜爱。
“阿德莱德的情况呢？”男子接着问，“现在和我们差不多，大概也没有什么进展？和我同期的候补骑士里面，有韦伯利家族的人。关系虽一般，但从他口中，也知道些关于叶捷琳的讯息，比你们的要详细一点。几个盟友好像都不弱，也有藏着实力不显露出来的人，比如亚当家族的阿托环，在我的印象里，一个手术者能有那样的体型，本身就很不正常。”
“确实没有什么进展。”奥维利亚很干脆的承认，“只是那个胖子，应该不会有麻烦。”
“你就这么确定来到这里的是叶捷琳。”
“我能用女性的直觉来回答这个问题吗？弗里托先生。”
“当然，我有时候还是很相信这种直觉的。毕竟我所属骑士团的两位团长，都是极度迷人的女性。”弗里托依旧笑呵呵的样子，“下一个问题，关于这批货物的事情。还是直觉？一种理由用两次可不怎么合理。”
奥维利亚偏过头看向弗里托：“当然不是。我能在现阶段使用家族提供的特质战甲，不仅仅是家族里有相互适应的培养机制。我自己在机械和蒸汽动力上的学习也是很重要的原因。拿到的任务书上确实没有显示索塔冈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会没有关联，中间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联系。这是必然的事，在我看来理所当然般。”
“既然知道了他叫做索塔冈，那么接下来想要调查他的目的就要轻松太多了。了解一个人不仅要看现在，前几年时间的表现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参照物。做中间代理商人十几年的男子，在黑暗世界里的交易上也全部和蒸汽动力机械沾上关系，再加上这座城市的性质。三天时间排查下来，可以与之沾上关系的除了工厂里面批量运出去的齿轮，就只有那几个机械师修复好的超蒸汽压缩装置具有这样的份量，后续不用我多说了吧？”
弗里托理解似的点点头，但满脸敷衍的表情。
“那你直接当做是我的直觉便可。”奥维利亚也微微露出礼貌的笑容，随后继续偏过头看向窗外。
弗里托摇摇头：“明天多久开始行动，今晚我可以好好准备一下。关系到我骑士团正式骑士的考核任务，我可是满怀着信心，等着回去接受两位各具魅力的团长给我授予骑士勋章的。”
脸上的笑容并未融入到严肃的话语中，弗里托看上去很乐观的性格和他自己谨慎小心的行动之间，完全没有一点相连性。蔷薇与玫瑰骑士团里，对里面的新人来说，入团前的测试和筛选考试，以及现在的正式骑士任务历来都是最困难的两项。有从前几期的正式成员中了解到一些的信息，对任务的通过概率，以及任务中的死亡比例也有大致的了解。
几天时间下来，一切看上去非常顺利。任务目的异常明确，保护奥维利亚，在不干涉其所做之事的前提下，确保她这段时间中的安全就行了。当然还要加上一条，自己不能在任务中死去。
手里掌握的敌人的信息也很详细，弗里托并不能看出其中隐藏着什么危险。这几天来没有停止过思考，骑士团里为何会将这样的任务安排给自己作为正式骑士考核任务？
“自己碰巧遇到了这样的好事情？”弗里托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运气，他也并不想靠自己的运气完成考核任务。只是进展相对顺利，若是拓展下去，最后的结果都指向了他的猜想。
晃了晃脑袋，弗里托甩掉这些想法。现在思考这些，他认为自己本身就已经下意识认同了这种猜想，否则也不会花时间去主动怀疑了。不是好的预兆，弗里托警告自己，依照平时的自我就行了。
“大概在明天下午吧。”奥维利亚将弗里托的思绪拉回礼车内，“索塔冈肯定会在测试那了批货物的性能后，才会运到买家手里。不是一个简单轻松的活儿，会有几天时间的缓冲。安装在机器上面的传感信号发生器接受到蒸汽的喷射压力后，会第一时间发出无线电信号。等确定了位置，我自然会通知你。”
“直接过去清理索塔冈的人？尸体在任何时候都是最安全的。”
“不，现在还不知道叶捷琳在哪里，正筹划着什么。我们与索塔冈之间激起冲突，或许就是她想看到的事情，也是她等待的机会也说不一定。索塔冈并不是我们的目标，没有理由将他列为敌人。但他是叶捷琳的目标，抓住猎人的方法但凡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去找猎人，另外一种就是守在她的猎物边上。”
“只要小心就行，你知道我之所以会主动帮助你的原因。”
“当然，自己的安全问题，我比你看重多了。”
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奥维利亚和弗里托走进屋子里，里面正有几人埋头处理各处无线电传来的信息。
“有什么新进展？工厂那里。”奥维利亚问，弗里托径直走到桌子边坐下，倒了一大杯酒来喝。
“暂时没有，经过前面三次发生的事，敌人的行动越发谨慎起来。都是联合行动了，相互之间也隔着很近。一起警觉自己的身后，我们的人也很难找到机会，跟踪也就谈不上了。主要的问题在于，他们远比我们熟悉工厂那片区域。”有人回答。
“继续监视就好。”对这样的答案早有预料，奥维利亚很平静地回话，她接过弗里托递来的杯子，说了一声谢谢，“传感信号发生器已经安装好了，发送的信息我希望能第一时间接收到，并在地图上标明详细的位置。这种工作对你们的技术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回答的人点点头：“没有问题。”
“大概在明天接近中午的时间，你们记得通知其他小队做好准备。还有，今天晚上跟踪重卡的那些人，记得让他们休息的时候好好想想今天的行动为什么会失败。”
“还有让那几个技师检查和保养战甲，润滑和控制部分不能出现任何故障。可以随时出动，我不想在我需要使用的时候多等上哪怕一分钟时间。”奥维利亚补充。
两人喝完酒后，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外面的温度接近一天中最冷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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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塔冈回到工厂的时候，叶捷琳已经离开，桌面上的子弹头上，全部被刻画好了细腻均匀的十字。
“代理长，机场的事情处理完了，都安排了不错的住所。”见到索塔冈带着小队回来，临时的管理者走上前汇报情况，“弹药上给予了补充，临时在这里购买的酸性白金子弹，威力满足要求。只是在白金火药上面出了一点麻烦。”
“可能还得加大装药量才行。”那人说，“时间上有些紧，这里虽然多工厂，但制造机器都是与零件的加工有关。一些生产武器弹药的小作坊也去看过了，都没有找到可以用来压制炮弹的机器。压制的精度都不行，用钢皮封装的白金火药可能达不到预定的爆炸威力。”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就行了，埋在地下的东西，体积上的问题不大。”索塔冈安慰性的回答，“你见过机场出来的那些人？觉得怎么样？”
“这个、、、只能说普通人员也算我们人手中的精英了，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一群人。”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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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西亚已经将《蒸汽动力史》看完了，着手第二次看其中比较感兴趣的部分时，挂钟的时针指向了凌晨一时半。叶捷琳在其后不久回来，径直带着衣服去往了庭院的温泉处。
“明天早上索塔冈的货物就要运到工厂里检测，有兴趣你可以去看看。”半个小时后，叶捷琳敲了敲门说。
卡西亚打开门，眼前还是那幅熟悉的景象，整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变成了叶捷琳生活中绕不开的习惯。
“可以晚些出发，明天开始，就没有这样充足的时间来休息了。”叶捷琳弄着自己的头发，正在加速上面水分的蒸发，一些溅在了卡西亚的脸上。
说了一声抱歉，但依旧毫无抱歉的意味，叶捷琳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顺手关上了大厅的灯。
很早就醒了，卡西亚的精神从手术结束后开始，便一直保持着充足的状态。强行休息也只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而已。比起这样，他更喜欢起来在灯光下看自己带着的书。
和军部学校里面的习惯一样，叶捷琳总是很准时的过来敲门。
“除了任务和看书，你脑袋里面就从来没有想过其他事情吗？”毫无预兆的话，卡西亚看着叶捷琳那张很认真的脸，不知道如何作答。
叶捷琳也没有想要得到答案，在沉默中两人简单解决了早餐。叶捷琳很快的画完妆束，早上出去，正是工厂白班和晚班交替的时间，列车上会有一大堆的工人。
也在卡西亚的脸上抹了抹，稍微改变了那张脸上带着的严肃棱角。叶捷琳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满意地点点头后，这才出发。两人各自提着箱子，一大一小，好像一行赶去外地旅行的人般，走过一节不算长的幽静小路，到了最近的站台。
和晚上不同，冷清的铁路线真正在卡西亚的眼睛里表现出了他们的活力。重列是这处城市的常客，暴躁的摩擦声音和地面时时刻刻存在的震动让这座城市从黑夜的沉寂中苏醒过来。清晨的薄雾和繁多列车散逸出来的蒸汽一直悬浮在铁路的上空。
阳光尚未带着一点温度，除了加深蒸汽颜色的浓郁程度，便没有了其他作用。身边一群工人脸上的阴影也带着红润的颜色，只是并不能抹去上面时间积累下来的疲劳感。卡西亚一面想着自己一年前还是他们中的一员，一面跟着叶捷琳钻进了车厢里。
索塔冈晚上回到工厂后便没有回去，只在椅子上靠着休息了一些时间。中间代理商人的平时生活好像大都是这样，货物在其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全部修复好了？”工厂的生产车间里，叶捷琳问索塔冈。
跟随着清晨的一批原材料，有两台超蒸汽压缩装置被运进了工厂里。检测的五个固定台在十几天前就依照设计好的图纸建造完成了。
花费了很大的人力，连夜用航吊车移开了几台中型的锻压机，就地利用下面的减震装置，以便试验修复好的压缩装置的极限承受压力。固定台约有四米来高，都是钢铁结构，一排排软管和铜管不仅仅起着蒸汽的运输作用，里面也有液压系统的高压管。仿照建造类工程机械设计出来的，超蒸汽压缩装置的固定作用主要便靠着它们。
工厂在前天就发出了今日休息的通知，平日里吵闹的厂房难得有这样安静的一天。这时看不到一个工人，检测和固定压缩装置的技术工程师们，也全是索塔冈自己带来的人。
航吊车这会儿缓慢移动过来，将箱子中的超蒸汽压缩装置缓缓吊起，准备安装在固定台上。
一团不规则的立方体，形状大致可以和人类的心脏想当，也像一桩枯老的树根，上面盘结满了狰狞的红铜管道。作为蒸汽动力上的集合体，说是小型的超蒸汽压缩装置，但体积也接近了两个成年人的大小。设计上非常紧凑，密集的软管已经被固定好，每一根的长度都有他们实际作用的意义在里面，不是任意得到的数字。机械师用差分机来计算过了，尽可能排除修复时带来的误差。
上面的零件并不能随意更换，如同精密的咬合齿轮般，细小的误差也会在无数的磨损中积累整个机械体上的疲劳值，等到承受极限到来的那一刻，突然爆发。
这也是超蒸汽压缩装置很难被复制，或者说不能被复制的原因。帝国统治的基础中就有他们的一个位置，设计、材料、工艺、装配、调试上的技术，都经过了长时间的积累，以及几代人研究的奉献。
“没见过这东西前，我还以为它会是一个非常规则的物体。”索塔冈望着头顶上的压缩装置，感叹着对卡西亚说道，“坏了的部件了，性能有很大损失，但提供的动力依旧能与几十辆战车相当。并且配合差分机里设定好的程式，小型的超蒸汽压缩装置可以做非常多普通型号压缩装置做不到的事情。”
说话间，航吊车已经将压缩装置移动到了固定台上，此刻正逐渐降下高度，数个工程师们正在人为对准台子上的固定装置。
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超蒸汽压缩装置完全与固定台上的铰扣吻合在一起。碰撞的声音还在宽敞的厂房中环绕着，体型不算大的它依旧具有不俗的重量。技术工程们这时开始松开压缩装置上的堵头，露出十来个黑黝黝的洞口。
那些都是蒸汽进出的通道，通过压缩装置的高压罐，以及控制阀主体，还有另外战甲机体上的冷凝器和加热环体，再借由各处阀体配合，然后完成动力上的一个完整循环来。除开压缩装置本体，其他的部件现在都由工厂里面的设备代替，来模拟出战甲上的自循环系统，以检测这几台装置的性能程度到底如何。
几名技术工程师们现在正夹装控制管路和拉线，用于取得相关试验数据的传感器会在最后固定上。都是熟练的老手了，丰富的经验让调试前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最后随着一名工程师首先打开液压系统泵体的蒸汽输送主阀门，在叶片形液压泵的旋转细鸣声中，雪亮的活塞杆伸出来，带动着活动连杆运作，一面夹紧安装在压缩装置上的张紧块，一面也从后面顶住了压缩装置。
随后经由已经校准好的地面轨道，一块喇叭样的大型喷射限制罩被推了过来，精准地和压缩装置上的主蒸汽输送口对接上。技术工程师们将两者全部固定好，再度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后，时间也从九时来到了十一时左右。
其他三台压缩装置也在此期间到了工厂里面。人手明显有些不够用了，最后索塔冈和卡西亚也全部过去帮忙。在实际操作中，两人或许比不上那些技术工程师们，但理论知识大致相当。各种机械图纸大都基础相同的情况下，凭借灵活的身体和巨大的力量，确实加快了安装固定的进度。
等到五个巨大的喇叭罩子全部二次加力紧固后，下午四时，固定作业终于完成。
索塔冈将周围的人疏散，几块几乎与厂房一样高的挡板也被放在了喇叭罩子的不远处，用于挡住高速喷射出来的紊乱蒸汽流。这块空间的上方，十根巨大的软管也被航吊车拉过来，上面安装了数十个喷量足够的花洒头子，等一会儿试验正式开始，以便里面的冷水落下快速冷凝海量的蒸汽，防止他们从厂房里面过多散逸出去暴露目标。地面上也用挡板围起一个很大的圈，收集水分增强吸收蒸汽的效果。
“压力足够吗？”卡西亚环视着周围一圈，应该注意的地方已经都做好了预防，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不会很大，只是担心工厂的蒸汽输送量不够，不能触碰到超蒸汽压缩装置的极限。毕竟体型大不了普通运载卡车蒸汽引擎的它，带动的是重量以吨位计的战甲机体。上面的所有活动部件，都得靠着它输送的蒸汽来运作。
“没有问题，这里的蒸汽压力和量可以拉动几十台中大型机器。若后续压力和输出量不够，也可以临时申请蒸汽排放塔那里加大我们这里的输出。这家工厂当初引来蒸汽时，设计购买的红铜管道还从未达到过它的极限。最坏的结果只是要多支付一笔钱给蒸汽排放塔那边了。三原色集团的产物，排放塔管理者的胃口也不会很大。”索塔冈脸上带着微笑，他看向卡西亚，“等一下就能见到这东西的正真威力了。根据它的表现，或许我们也能对战甲的战斗能力做出一个大概的估计。”
卡西亚和索塔冈他们全部撤离了这块试验划定出来的区域。技术工程师们启动了控制固定台的差分机，各项检测数据确定在安全范围后，他们压下工厂主蒸汽输送管道的安全杆，开始一级级打开主控制旋阀。空鸣的声音在管道中混合起来，穿透厚实的管壁，变成的闷响扑打在一群观测的人身上。
十来秒后，超蒸汽压缩装置中的汽轮主轴在数个级数的叶片带动下，开始旋转。被高温高压蒸汽冲击的叶片于嘶鸣中，短瞬间便将主轴加速到了恐怖的状态。喇叭罩子那里的蒸汽从飘落状变成了喷射的形式，如同夜晚重列车头上的三角组合探灯般，乳白色的蒸汽在卡西亚他们的眼里完全成了实质样的固体，表面细腻无比，细看之下，才能观察到那是蒸汽急速流动照成的视觉效果。
十几米外的挡板在冲击中发出悲鸣来，固定台周围这时已经被蒸汽所覆盖住，烟雾样一层层堆叠的他们却具有视觉上的重量，硬沉沉地向着工厂顶部翻涌。
航吊车上的水管开始注水，一场人为的暴雨落下。水滴如同打在了实质的物体上，击穿一重重堆砌起来的蒸汽雾，勉强将他们压制在了工厂的空间里面。
现在除了各种机械旋转震动的声音外，就只有差分机一旁连续闪烁的红灯可以显示出蒸汽包裹着的里面，那些机器的实际情况了。
索塔冈看着飞速递进的齿轮，上面的数字正在按照预料般稳步上升。他这时也终于松缓一口气，剩下的就是时间上的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