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心里的高兴和激动其实比陈母尤甚。
只是他到底不是一般人,还是勉强地能保持着不动声色。
不过对陈母这句话的回答上,还是表露了一点他的心情,“小好,你妈难得想花一次钱,呵呵。”
他终究也知道这香可能不太一般。
但他们家早已经过了买东西看价格的层次。
像这种物事,价格再贵又能贵多少?贵也好,便宜也罢,都是一样的,全都是等于零。
陈父心里其实就挂着两件事,用正规话来说,他这一生也就是两个目标。
一是儿女要成材。
二是要有钱。
第一个目标已经实现。
为完成第一个目标而必须达成的第二个目标,也已经实现,并且是超超超超超额地实现。
从小有钱变成大有钱,从大有钱变成大事业,只能说当初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而到了现在,不论是知识结构,还是精力和心力,都早已经让他不能再对集团的事业大动手脚,所以早从好几年前开始,集团大体上就是以一种“惯性”的方式,在进行自我式发展。
这也是99%以上的小、中、大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后的必然现象,没什么奇怪。
以当前的国内外环境而论,也就是新兴的电脑多媒体互联网行业因为有一片近乎无限的蓝海等着去挖掘,从而保持着相当旺盛的创新力度,而哪怕如此,那些创新也只有相当级别的巨头才能为。
所以事实上,五十才刚出头,陈父在心里,便已经是提早进入一种退休状态了,虽然实况是他不可能退。
也因此,有了第三个目标。
把自己的身体搞好一点。
这些年来,在这方面,他花的钱可不少!
但没办法,付出和获得,并不能划等号,一边可以近乎无限大,另一边却似乎是数据被锁死。
而昨天,小好拿回来的线香,无异于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大惊喜、大希望!
陈母本来是想跟陈好一起去会所,然后见见那个叫沈欣的女孩的,但她昨天和几个伴当约好了另有它事,虽然也没啥紧要的,但失约了总不好。
所以她只是对陈好耳提面命,叮嘱又叮嘱。
但是。
今天出现了一点小意外,从九点多开始,下雨了。
雨不大,但也很快打湿了地面。
“不会吧?”
站在会所门口,看着外面的这雨,陈好心里咯噔一下。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没有错。
一直等到十一点,陈好还是没等到那个她望眼欲穿的身影。
平时沈欣也就十一点左右就来了,而最近一周来,其过来的时间愈发提前,十一点,只有左,没有右,记得她昨天过来的时间,大概也就是十点四十。
“因为雨的关系或许会晚一点?”
这里其实经常下雨,但雨下的时间一般都不会持续很长,大多数时候都是“阵雨”,一阵过了,就又雨过天晴,所以正常来讲,人们的外出活动行为,一般并不会因为雨而改变。
陈好就在门口等着。
随后,短短的一二十分钟时间,她是坐立不安,真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起坐不能平。
但其实,在等着沈欣过来的并不是她一个人。
昨天来会所的所有会员,今天几乎都过来了!不止如此,她们昨天下午也一直待在会所,有的待到了晚上关门才回去!
而今天陈好一过来,就被簇拥起来。
缘由么,不用问,当然还是那香。
个个打听,个个追问。
有的人什么都不清楚,只是闻到了那香,而有的人是看到昨天陈好手中拿着一支线香的,所以这时便提出要买。
反正,伴随着外面滴答雨声的,是会所里的叽叽喳喳乱七八糟。
陈好也是心乱如麻。
她甚至在想,沈欣昨天送她那香,是不是“临别礼物”?是不是她以后就不再过来了?
这么一想,就不是心乱如麻了,而是心急如焚。
等到十二点,沈欣没有出现。
等到下午一点,等到下午两点,等到下午三点,等到下午四点,等到下午五点……
沈欣还是没有出现。
有可能晚上过来?
明知道希望不大,陈好还是强迫自己这么想着,尽管沈欣之前从没有在晚上来过。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以至于十一点半,所有的会员都走尽,会所打烊了,陈好也没有等到她今天想见到的人。
这一天。
父亲的电话她接了三个。
母亲的电话她接了十一个,特别是从下午到晚上,几乎是隔半小时就一个电话。
这还亏得陈母不会开车,要不然,她估计早就自己杀到会所来了。
这一天。
也是陈好有生以来度过的“最长”的一天。
就算是当初大学里的军训,也没有这么难熬过。
远没有!
晚上回家,陈好受到了父母共同等待的隆重待遇。
父亲还好说,举止还是稳重的,母亲就不了,她大步如飞地走过来,还没走到跟前就大声追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丫头今天怎么就不过来了?难不成是……”
难不成是什么,她之前在电话里有跟陈好说过。
就是故意钓鱼呗。
不怪陈母作如此之想,实在是这些年来在陈父发家的过程中,她被钓了好多次。
利息超高的资金周转。
回报超高的金矿投资。
利息并不超高,回报也不超高,但是收益相当稳定的玉石、翡翠等资金共投……
反正,形式多种多样,陈母这些年来交的学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把她上的那些当总合起来,那根本就是一本《伪投资大全》,而且还是可信度超高的那种。
真要从信息的内容看,别说她会上当了,就是陈父,也照样会上当不误。
但这些手段骗不了陈父,不是陈父有多聪明,也不是他智商有多高、经验有多丰富,而只是他向来就秉持着一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如果有,我也不要。
难不成吃那一顿免费的就能发财了?
但他也并不禁止陈母上当受骗。
只是限制她的上当金额而已。
“你非常看好的,可以投个几十万。”
“你一般看好的,可以投个三万五万。”
“没就没了呗,就当带你出去旅游,玩一圈了!”
年轻时候,陈母跟着他受了很多苦,而且虽然在事业上没帮他多少,但生活上却一直是任劳任怨,给他照顾得妥妥帖帖。
所以。
没什么好说。
这等钱,就当消遣玩闹了。
也所以,陈母被钓鱼后,等来的并不会是陈父的斥责和嘲讽,而是夫妻间的取笑,“说说,你这次是怎么被骗的?让我也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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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欣这一天的日程其实和前些天一模一样,并没有任何改变。
跑步,泡澡,瑜伽。
嗯,计划中是这样的。
但跑步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
早上的时候天是很晴的,甚至沈欣到了公园开始跑的时候天仍然很晴,但就在她跑了大半,到了第四圈的时候,天上突然地就下起雨来。
这种雨在当地并不奇怪,很多时候都是倏然而来,然后不知不觉地悄然而去。
来去之间,若是在外头而又没带伞的行人,随便找个地方避一下就是。
沈欣就是这样做的。
雨不是很大,但若是淋上一分钟的话,还是足以把衣服湿透的,所以沈欣就近在她身边找了棵大树待在下面。
公园道边,尽是大树。
不过这是冬天,好多树的叶子扶疏,又或者它们本来就枝叶稀疏,所以,有的能避雨,有的不能,而沈欣找的这个,是介于能和不能之间。
短时间勉强。
长时间不行。
就看这雨要下多长时间了。
跑步的时候,为了灵活方便,沈欣身上是不可能带手机的,所以这时她就是待在树底下,仰头看看树梢,又看着外边这雨。
若一般人的话多少或会有点无聊,但这种情绪不会出现在沈欣身上。
这雨下十分钟就停,或一直下到傍晚,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她会非常“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如一块石头。
嗯,如果是以往,大概是这样的。
但她现在不是。
此时此刻,她也根本没闲暇来感受无聊还是不无聊。
刚才是跑着,现在是停下,然而脚步停下了,但是身体内气血的涌动却还在继续。
现在这个公园的四圈五圈,八公里十公里,对沈欣来说只是小意思,哪怕跑完了,也是不会大喘气的,所以刚才停下的时候,她根本就是接近于气定神闲。
但这只是外在。
内在,沈欣的身体内正风起云涌。
之前的时候,沈欣曲指,曲手指或者弯脚趾,都会莫名地感到手心或脚心变成了一个“小水潭”,而或温热或清凉的水,或者从手指处,或者从手腕处,或者从脚趾处,或者从脚踝处,注入这个小水潭。
沈欣把这当成是一种小游戏。
很多时候,她能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或者晚上睡觉之前,或者早上醒来之后,又或者白天的任何一个空闲时。
她能在被窝里把脚趾头从这头曲到那头,再从那头曲到这头,一个一个地曲着,又或者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地曲着,如躺在睡床上还不能走的小宝宝一般地,专心致志地玩着自己的脚趾头。
刚才停在树下避雨的时候她就又想玩这个小游戏了。
但是。
身体的感受比以往要强烈得多,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强烈!
两手心、两脚心,不再像是小水潭,而直接变成了喷泉,又或者说,更像是变成了烧开的水。
咕噜咕噜咕噜。
无声,但沈欣感受得很真切。
而她此刻的呼吸,仿佛变成了风箱,一吸,两脚处的热水便被提了起来,提到头顶,提到两手处,一呼,两手处的热水,便括整个头面处的,便像是雨一样地,顺着她的身体,很快地渗了下去。
渗到两脚心处。
如此这般,一呼一吸,循环往复。
沈欣的整个脸,包括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都变得极为红润,甚至夸张点都可以说是赤红。
其实不止脸也不止手,她的整个身体都是这样。
像一只正在被慢慢烤红的大虾。
不过这只“大虾”此刻正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从未有过的体验中。
但说从未有过,似乎也不是很恰当,因为在梦里,这样的情景似乎好像发生过。
虽然感觉上不是完全一样。
同样也像是之前的小游戏,在这时升级,变成了“大游戏”。
小游戏也好,大游戏也罢,沈欣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那双澄如秋水的眸子,此刻,随着眼帘的下垂而微微注视着自己脚前的地方,那里,雨正在地上激起一阵阵小水花。
她的身体内,似乎也是这样的。
身体内,身体外,好像正经历着同样的事情。
只不过,身体内的雨不止是从上到下,也同时在同下到上。
从上到下。
从下到上。
沈欣就感觉身体内,不管是手还是手臂,不管是脚还是腿,也不管是五脏六腑还是头脸耳朵什么的,都在被细细密密地冲刷着。
一遍又一遍。
仿佛永远止境。
身体内,酥,麻,热,痒,还有隐隐的似乎被撕扯的痛,就像水流冲过,某些原本拥堵的地方被冲开一样……
还有其它很多难以形容的感受交织在一起,有一点点的小难受。
但真的只是一点点。
除了这一点点之外,其它的,尽是说不出的畅快。
热水。
先是流泉,后是瀑布,再后慢慢地变成了雨雾。
过程持续了很久,但总体来说是一点点走向轻微。
而在这个过程中,沈欣对身体的感受,却一点点走向细微,或者说“入微”。
渐渐地,她发现了身体的动脉。
那是热水在身体内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主要道路。
渐渐地,她发现了心脏。
很准确的,在她身体内的位置。
渐渐地,她细微的感受集中到了手上、脚上……
一个崭新的世界,就这样地展现在沈欣面前。
沈欣很留恋很贪婪地感受着身体内的一切,直到身体里的那种冲刷彻底地走向停止,彻底地雨过天晴了,就这样,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恋恋不舍地睁开眼来。
但其实,她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自己的身体上。
试着。
举手。
抬脚。
晃晃脑袋。
她站在那里,做着如此这般的一系列小动作。
然后,或是微微皱眉,或是展颜而笑。
再然后,她又迈开脚来,开始跑步。
此刻,外面的天地,也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雨过天……天暗了。
时间已经步入傍晚,而且是华灯已上了!
沈欣可不管这个,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管,只想跑步!
而这一跑,便如虎下山,如凤出谷,如龙腾渊,她的身影,极轻盈,又极矫健,像一阵风,又像一支箭,径直向前而去。
一圈。
两圈。
三圈。
四圈。
……
沈欣跑了不知道多少圈,身体内的精力仿佛无穷无尽,让她只想本能地、尽情地、肆意地去奔,去跑,手臂摆动,腿脚摆动,整个身体都摆动,都飞扬。
当她停下来的时候,天早都完全地黑了。
而她站在一个路灯下,莫名其妙地,傻笑。
就是想笑。
开心。
没有原因。
公园边的停车处,已经只有她的一辆车在那里了,沈欣拿起电话,“许大哥……”
“我知道了,你先回来。”
她还什么都没说,那边便这样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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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哪怕直到此刻,整个身心犹沉浸在那种不可言说的淡淡喜悦和畅快中,沈欣也还是本能地疑惑着。
但也只是稍微疑惑了一下。
这位,在她心中本来就是如神如仙。
当沈欣返回院子的时候,淡淡星光下,院子里,藤萝的掩映下,一支蜡烛正静静燃烧着。
这个很老也很旧的院子,水电不通。
唔,水还是有的,不过需要自己抽,很老式的手动抽水井,抽出来的水就置在水井边的大缸里,沈欣日常洗漱用的就是这里的水。
电么,就是真没有了。
这蜡烛还是沈欣买的,她跑了好几个综合超市,才终于在其中的一家买到这玩意。
住进了这个院子,沈欣就仿佛一下子从二十一世纪,回到了二十世纪,不,十九世纪!
而此时此刻,从外面,踏进这个院子,看着院子里那静静燃烧偶尔微微跳动着的烛火,沈欣感觉自己踏进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叫做“家”的世界。
特别的家。
这个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临时很仓促的所在,于她而言,却成为了心底最安稳的场所。
给她安定,给她安心。
就仿佛外面不论如何动荡,如何风雨,而这里,永远都是那么温和温暖温馨。
就如此刻院子里那静静燃烧着的烛火一样。
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烛火映照着他的身影,而他在微微抬头看天。
“许大哥,我回来了!”沈欣的话语里有一种自己也不知道的放松。
“好!”
如果是往常,沈欣多半就自去采摘蔬果,做晚饭什么的了。
不过今天既回来得晚,她的肚子也一点不感觉饿,再则,关于某个问题,她心底的好奇已经像是猫爪挠心了,不问不行!
不问的话,她今晚真的会睡不着觉!
虽然好奇心这种东西,以前似乎向来是与她无关。
但那是以前!
“许大哥,我这是……我这是,修仙吗?”沈欣蹬蹬蹬地几步就迈到那人面前,问道。
说是蹬蹬蹬,其实她的步伐极轻盈,只是走动之间,犹带着之前跑步的余韵,好像随时都能动如脱兔,飞奔起来。
或者,这并不是什么跑步的余韵,而是她的身体,在本能地希望着她去做些什么。
“修仙嘛……”
“呵呵,小沈,你认为什么是仙?”
这个问题,沈欣没法回答。
她前段时间是有在网上好好查过的,可是网上的所有答案,好像都与眼前的这位偏离甚远,不太能够对得上。
看着面前女孩嗫嚅的样子,许广陵微微一笑:
“好吧,你可以当是修仙。”
“你就是在修仙!”
“那么,小沈,你想学吗?”
想学吗?
这个问题需要问么?沈欣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人,似乎在用眼神“质问”你是不是傻,不过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她便如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
而接下来,她听到了这句话:
“那么,沈欣,你愿意成为我的弟子么?”
弟子?
沈欣愣住。
心底莫名地涌起失落,但这失落似乎又并不是很大,下一刻,她的心底只剩下欣喜。
弟子……弟子也好。
什么都行。
只要不是现在这般看似很近其实很远的关系。
现在,她和他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
一个人若一直处于阴翳,并不会特别向往阳光。甚至看到阳光,还会悄然止步,然后默默地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阴翳中去。
看别人阳光。
看别人快乐欢笑。
自己只是默默。
不羡。
也不怨。
或许,有羡过的,白天夜里都羡过,或许,也怨过的,醒着梦着都怨过,但羡到最后,发现没有用,怨到最后,发现也没有用,于是,就既不羡也不怨了。
知道了什么才是属于自己的。
这就是沈欣的从记事起到……到之前。
变化,还不到一个月。
但她再也无法想象,回到一个月以前的那种日子。
那种日子其实并不苦。
真的。
一点都不苦。
她比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幸福多了!
沈欣懂的。
她不残废,有手有脚,不聋不瞎不哑。
她也没有什么凄惨的让人落泪让人不忍的人生遭遇。
她甚至还可以凭自己那有点奇妙的本领生活得大有余力,而不必朝九晚五地去天天上班,只这一点,就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
所以,有什么苦的?
真不苦。
如果说苦,她怕会遭到天打雷劈。
也所以,事实上,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负面情绪。
但……
但正面的也没有。
活在这世上,她就好像一个没有心的人,不知寒也不知暖,不知苦也不知甜。
活着,就只是活着。
有一天算一天。
……
这就是她的以前。
不到一个月的以前。
而现在,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回到以前的那种日子了。
贪恋着现在所享受的温暖和阳光,她怕再回到以前的那种阴翳里,会死掉。
二十多年的那种阴翳。
经过这二十多天的改变,她已经无法再适应了。
一点点都适应不了!
是真的会窒息!会死掉!
前段时间在网上瞎查,查了很多关于神仙的知识,也查了什么求道求仙,沈欣知道了“拜师礼”,她甚至还知道了什么三叩九拜。
这一刻,脑海里乱纷纷的,但并没影响她思维的清彻。
弟子……
对着面前的人,沈欣就想下拜,好像……好像古代的某种仪式,也是这么拜的……
但身形才欲动,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了她。
“好了,小欣,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为师姓许,名广陵,我们这一门,从今天起,就叫它广陵宗了,宗师,宗世,宗地,宗天。小欣,你是我的开山大弟子,也是广陵宗的大师姐。”
“从今天起,你要天天向上,砥砺修行,莫坠了我广陵宗的声名。”
连天天向上都出来了。
而这前一刻还不存在的所谓“广陵宗”,又有什么声名可言?
这番话若细较起来,诚为可笑。
但沈欣没有半点笑的心思,她重重地点着头,“是,师尊!”
“哈哈,尊就不用了,平日叫我老师就好。”
“是,老师。”
沈欣说着,也笑着。
一抹如花初绽如日初升般的微笑,出现在她的脸上。
而后渐渐地,这微笑与那八个小雕像中的第一个重合,重合后,却又走向不同。
浅浅笑着。
既天真,也羞涩。
还有一种很清新的淡然,就如这院子里那些既生机盎然又不喧不噪的藤萝。
许广陵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些些弄乱了她那本也并不是很整齐的头发。
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欣顺势靠近了一些,眯起眼来,看着不远处的烛火。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莫名其妙地,她居然想起了李商隐的这首诗。
共剪西窗烛……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但就现在这样,就很好。
很好很好。
好到无法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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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收沈欣为弟子,那有一件事是肯定要做的了。
传法。
在此之前,沈欣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她所做的,也都是普通事,不管是从早上开始跑十公里,还是其后的瑜伽锻炼,尽皆是普通事,与修炼、修行无关。
虽然在一般人看来,可能有那么一点关系。
这段时间,发生在沈欣身上的真正不普通之事,其实只有一件。
那就是身处于元气、灵气异常充沛的环境中,处于一个许广陵特意为她营造的“小灵境”环境中。
睡,睡在灵木床上,包括整个房间也都是灵花灵草。
在其睡眠的过程中,从入睡到醒来,这个属于她一天中最“自然”的时候,始终都受到灵气的缓慢滋润和渗透。
吃,吃的也是灵蔬。
饭不是,包括好几样主食,比如米饭,就是很普通的大米。
不是没法达成。
就那句话,可以,但没必要。
甚至连蔬菜都一大半不是灵蔬,而就是普通级别的蔬菜间以灵蔬。
就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沈欣的身体,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体而已。少许的灵蔬,就已经足够她身体的享用了。
再多,虽不至于说多了反为不美什么的,但那只是浪费,毫无必要。
睡眠、饮食,这始终是影响一个人的身体代谢和运转的最基本也最重要的两大因素!
入室为弟子的时候,作为一代医学大宗,章老先生很慎重地为许广陵讲解过这个问题,并且难得地旁征博引,引各种古籍经典为证。
被另一位老人也在心中认可为弟子的时候,陈老先生,作为一代武学大宗,同样就这两个问题和许广陵探讨过。当然,那个时候的探讨,是老先生说得多,许广陵听得多。
而当自身一步步走高,从普通人到入门,从入门到超凡,从超凡到大宗师,晋升大宗师之后,许广陵反过来就这两个问题和两位老人交流。
不止是交流。
许广陵更是用自身大宗师的能力,为两位老人在这两个方面创造极为优越的环境,让他们能从这两个基本因素处起步,迈上三阶九级的征程。
之前顺手培养一下沈欣这个小姑娘的时候,许广陵也是这么做的。
一是真正地随心、顺手。
二也是让沈欣在真正的“普通人”的状态下,身处灵境环境中,观其蜕变。
事实的演变,证实了许广陵在大宗师层面上所作的判断和猜想。——生命,其核心就是蜕变。
存在只是生命的基础,而蜕变才是生命的核心。
抽取基层的物质,于植物来说是阳光、空气、水及泥土,于人来说是包括植物及植物所需的一切,再加上其它的林林总总,包括信息,然后完成更高层次的蜕变。
基层的提供越高级,则蜕变的程度越高级、越华丽。
而用一句直白点的话来说便是,生命,蕴含着可能是无限的可能!
只要你为它提供更多、更好!
人类的发展史,便是人类所需要的“基层物质”的创造史,而后,人类便以此为台阶,从身,到心,到意识,渐次地向更高处蜕变,走向一个极度开放的未来。
这是大框架。
而在这个大框架的其中一个体系的一个小台阶上,许广陵通过沈欣的例子证实了,把人放在小灵境中,哪怕不需要任何修炼修行、功法要诀,身体也会自动地运转,并在运转到一定地步之后,打破关隘!
突破凡境,走向灵境!
于许广陵来说,这是一个先前已经基本被定论,但终究尚缺少实证的理论。
沈欣的变化,让他把这个理论,彻底夯实。
这对许广陵的未来,是具有极重要意义的,甚至可以说,这个理论,都可以作为“大宗师之道”的根本法则之一!
最初起步时,两位老人作为他的老师。
但他很快超越了他们。
随后,鉴天镜充当了他的引导者,也可以说是老师。
截至现在,鉴天镜罩着他仍然是绰绰有余。
但身为大宗师,并且已经完成了三大根本窍的三分之二历程,许广陵终究是有自信的。——不问此生多少年,但必定走出这片天。
走出鉴天镜的天地。
走到鉴天镜也不知道的未知。
如果这点自信都没有,那还叫大宗师?
而走出之后呢,面对茫然的未知,该怎么办?
届时,许广陵不能指望还有那个层次的两位老人来如现今两位尊长般地悉心指导他,更不指望还有另一个鉴天镜。
届时怎么办?
其实也很简单,靠他自己而已!
怎么靠?
就是依靠这一刻所夯实的这个理论。——相信自己,相信生命。
我给它基础,它便能给我未来!
我不需要引导者。
我只需要自己推动我自己。
此时此刻,鉴天镜适时地在许广陵的识域中发表感言。
“!”。
它给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咋了?”
“感觉你要抛弃我了”。
“失落”。
啥?
“你不是不是生命么?”
“你不是没有情绪么?”
“这不是情绪”。
“哦,那你慢慢失落吧。”许广陵笑道。
在许广陵这个大宗师的培育下,沈欣这棵小嫩苗,在这仅仅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其实已经发生了近乎于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是在知情的人眼中,哪怕用“神迹”来形容,都是不为过的。
不过当然,没有那个知情人。
自始至终,许广陵是唯一的造就者,也是唯一的见证者。
巨大的变化,在几无波澜中便完成了,而那一点小小的波澜,也不过就是沈欣的容颜气质变化得太过明显和巨大,引起了一些同为女子的不同程度的关注而已。
如果用“身体健康指数”这个许广陵老早就建立的体系来定位,沈欣此刻的身体指数,是100+!
+多少,不重要。
重要的就是这个+!
因为100,是这个体系的理论上的最高指数,是连刚出生的最健康的婴儿都达不到的高度,只有理论上的婴儿,才能达到这个数据。
而此刻,沈欣就突破了这个数据!
这意味着,她在许广陵建立的“三阶九级”大宗师体系中,已经是无修证无法诀地自行越过了第一级,晋入到了第二级。
这是许广陵插手之前,一个一代医学大宗,一个一代武学大宗,两位老人一生都未能达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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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书友们除夕愉快、春节愉快、新的一年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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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两位老人,不论是从医的章老先生,还是从武的陈老先生,他们在各自的体系上对人体的了解,都远不是“一清二白”的沈欣可比。
他们在非医非武体系上,广博涉猎的知识,同样不是沈欣可比。
他们一个开了顶窍,一个开了顶窍加双手心窍。这一点上,更不是沈欣可比。
……
但是。
世事就怕但是。
但是在最核心的人体健康运行方面,他们终究是逊了一筹。
此时此刻,话本《西游记》第二回中的内容,就这么浮现在许广陵的识域中。
这一回的标题,叫做“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而核心,就是这个“断魔归本”,再核心,就只剩下一个“归本”。
菩提问悟空,你想学什么本事?
悟空说,但凭尊师教诲。
菩提便如摆摊的小贩不老贩一般,一样一样地开始摆货。
我知三百六十旁门,旁门亦可得正果。其中一个“术”门,能趋吉避凶,你学么?
悟空回应。
很精简的几个字。
“似这般可得长生么?”
不能。
接下来菩提一一列举,而悟空始终只有此一问,“能长生么?”
不能。
不能。
不能!
滚!
悟空就滚了。
滚了再归来,就成了菩提的入室弟子,得以真传。
菩提门前弟子不知凡几,得到真传的,也就这么一个。
王阳明说:
“吾教人致良知,在格物上用功,却是有根本的学问。日长进一日,愈久愈觉精明。世儒教人事事物物上去寻讨,却是无根本的学问。”
“方其壮时,虽暂能外面修饰,不见有过,老则精神衰迈,终须放倒。”
“譬如无根之树,移栽水边,虽暂时鲜好,终久要憔悴。”
孔夫子说: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凡称贤称圣之辈,皆识一字,“本”,亦皆知一行为为一切行为之首,“务本”。
不识本末、本末倒置者,不足以道。
章老先生的医,陈老先生的武,若就人体这个体系而言,终究是近本而非本,也便是王阳明所说的,移栽水边的无根之树。
在还未接触法诀的时候,沈欣便已经越过了三阶九级的第一级,来到了第二级的天地。
她是幸运的。
甚至可以说是天大的幸运。
但这也不只是她的幸运。
是天地间所有修者的幸运。
天地待众生,何其之薄也,又何其之厚也!
识其薄,知天地无情。
识其厚,知天地虽无情却有道。
知“道”与罔“道”,循“道”与悖“道”,得“道”与失“道”,于生灵而言,这也便是进与退、生与死的界限。
……
无尽的思绪浮现在许广陵的识域中。
所有阅过的典籍,所有经历的人、事和物,和当下情景有关的,都在这片刻间,在他的识域中浮现生灭。
这也是他现在这个阶段的修行。
每天以日月星光,行继药浴之后的第二种浴,是当下修行的主体,而主体之外,便是“识”的扩展了。
而在这个方面,不论是图书馆的图书,还是通过鉴天镜的“鉴世”,又或像现在这般,随手地在沈欣身上做一个小小的实验……
凡有所动,必有所得。
行到当下的阶段,不是高处不胜寒,所知所得越来越少。
恰恰相反,是眼界大开,六合风光扑面来。打开识窍所成就的识域中,几乎是时时刻刻,处于纷纷纭纭的启悟之中。
在“身”上,有所进展却无以言表。
在“识”上,这一阶段,却是一个极大的成果获得期,甚至连“一日千里”、“突飞猛进”等等这些词都远远不足以形容。
曾经,打开了顶窍的两位老先生,在知识的广博方面,让许广陵叹为观止、高山仰止。
而若再次见面,高山仰止的,当是两位老先生了。
甚至,“高山”,也是不足以形容的。
至少,也是群山,巍巍连绵若昆仑,又或者,起伏浩荡如整个大地。
不敢比地。
不敢比天。
但非“天地”实不足以称之。
这便是打开了识窍之后的许广陵,而识窍之后的第三大根本窍,恰名曰“天地窍”。
许广陵还未望想那个境界,当下,他正在识窍成就后的大平原上奔跑。不知要奔跑多久,才能看到后面的那个关卡。
以许广陵自己的感觉,或许要跑不短时间。
因为当下,他感觉自己就如一棵小嫩苗,在疯狂地汲取着身周的一切,地质、阳光、水和空气,然后每一天,都以可见的速度,在噌噌噌地往上长。
“小欣,我现在便传你法诀。”
“这也是我广陵宗的第一门根本法诀,共分三阶,每阶三级,总合九级。”
“从一级到九级,也是从一个普通人到超凡者、到大宗师的必由之路。”
沈欣眸光闪动。
“老师,什么是超凡者?什么是大宗师?”
许广陵微笑。
其实不必冠以超凡者,也不必冠以大宗师,但当初两位老人是这么教他的,他就这么沿用下去也未尝不可,反正,名也不过就是名。
名目,也只是名目而已。
正如道德经所言,名可名,非恒名。
超凡也好,蜕凡也罢,大宗师也好,入道者也罢,都一个意思。
名目不影响事实。
只是方便理解而已。
若是让程序员来命名,很可能直接命名为Lv1、Lv2之类的,简洁、明了、直观,什么超凡者,又什么大宗师,统统走开。
“那不重要,也就是这么一说,以后闲时,为师再与你详说。现在你要记住的,是这个三阶、九级。”
“今天我要给你讲的,是第一阶,前三级。”
“你可以把这一阶的法诀,称之为‘春风化雨诀’。”
“第一级,春风解冻。”
“第二级,春风化雨。”
“第三级,雨泽天地。”
“这三级,是一个总的次第,也是你将会迎来的,第一个重要的变化。走完这三级,你就会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所谓的超凡者。”许广陵微笑着说道。
而沈欣此时则直接愣住了。
春风化雨。
在听到这个的第一时间,她就想起了这些天来她的梦。
也想到了,今天的,发生在她身体上的变化,最主要的,是她的感受。
雨?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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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解冻、春风化雨、雨泽天地。
许广陵传授给沈欣的,这不止是广陵宗的根本法诀,也是一切修行派别的根本法诀。
就如那句话所说的,路,可以有千万条,目标,却只有一个。于是,殊途同归,不论从哪条路走,都要走向这第一阶的“春风化雨”。
春风化雨是总阶,第一步却是春风解冻。
为什么要解冻?
就因为冻起来了。
以大地来说,冬天,日照减少,温度不够,它自然就冻了。
人的身体其实也差不多。
如果说刚出生是春,那么接下来就是一步步走向夏,走向秋,走向冬。
但并不是七老八十才叫冬,冬的气息,冬的元素,是在身体里一点点积累的,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直到抵达某个临界点,让人的身体正式“结冰”。
那也是生命的终点。
不排除有人刚过三十四十,下楼就需要扶着楼梯才能走得稳当。
那显然就是早早地就把冬的元素积攒得大把了。
沈欣正当青春年少。
虽然已经二十好几了,放古代估计孩子都好几个了,但在许广陵眼中,她却还只是个孩子。
其实天眼的视觉下也差不多,她的生机,被消耗得并不多,稍加培育,便是活泼泼的,和一般小孩相比,还真不逊多少。
也所以,在小灵境的环境下,她才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越过解冻这一关。
若换在其他人身上,估计还要再延长不少时间的。当然,结果不会有两样。
春风拂过大地,大地渐渐回苏。
在温暖的阳光熏照下,大地渐渐有水气被蒸腾而起,然后变成了云,再然后,就变成了雨。
是以,如果不温暖,就没有雨。
如果天空之间不存在大范围的流动,结果就是这样的。
而人的身体中,就是这样!
春风化雨,必有一个前提,就是“温暖”。
其中的实质,就是气血日渐充沛,然后这气血在由天地赋予的人身阴阳造化下,“其轻清者上浮为天,其浊重者下沉为地”。
说白了,就是资源丰富了,然后人体有资格开始挑三捡四。
同样是气血,以前一股脑地将就着就用了,现在不,现在要挑好的用,那些不太好的,直接就扔掉了。
身体也就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地步向另一个层次。
从“茹毛饮血”,走向“登堂入室”;从“蓬头垢面”,走向“丰姿灵秀”。
如果说第一步只需把人放在小灵境的环境中,身体自然就会解冻,那么这一步,最好就要辅以一定的手段了。
当然,纯任自然也可以,但那样的话,所耗的时间,会被极大地拉长。
更讲究点说,“自然”,并不是什么事都不做,而是循“道”。
在循道的前提下!不勉强,不迁就,该行则行,该止则止,当急则急,当缓则缓,那才叫顺其自然。
而这一阶段的“道”,就是“法于阴阳,和于术数。”
这也正是许广陵要把沈欣收为弟子的原因,不收的话,就没法教,不教的话,她的路也就到这里了。
这姑娘之前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学的、做的、接触的,所有的一切都与“修行”没有半点关系,离开许广陵的因素,她就还只是一个普通人。
哪怕她自己对此道产生好奇,然后涉入,然后研究,然后修证。
若不出意外的话,结果也多半是,她一辈子的努力,也抵达不到许广陵此时所赋予她的起点。
“小欣,以后,你的步可以不跑了,瑜伽也可以不练了,当然,继续下去也可以,但是效果不大了。从今天开始,你的日程中要加入两个新的东西,一是在上午的时候,晒太阳,一是在傍晚的时候,晒月亮。”
在传授了总的法诀之后,许广陵掰开了、揉碎了,开始给沈欣讲解第二级的内容。
在古代道家典籍里,太阳还叫太阳,月亮却不叫月亮,而叫“太阴”。
太阳太阴,也正是沈欣接下来所需要面对的,由沐浴这两者而让身体的气血产生相应的嬗变。
在说了手段之后,接下来,许广陵便传授了沈欣具体的法门。
“这便是第二级的全部,至于第三级的详细内容,等你越过了这一级之后,为师再与你详解。”
给她讲解这一阶的总阶,是必要的,因为需要她对这个阶段的总目标有一个大概的认识,有助于其身心在下意识中的自我调整。
只详解第二级而忽略第三级,同样是必要的,就是让她把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这第二级,而不远瞻。——没有必要远瞻。
修行事,是实证事。
必一步一步,循序渐进。
哪怕只踏空一步,其后,也将是步步皆虚,之前所有,都化为乌有。
甚至连推倒重来,都将会很困难。
还是那句话,“天地何其之厚也,天地亦何其之薄也!”
道,有。
但是你不能走错了。
走错了,回头太难。
如果说整个人道或者说人类世界的演绎,还有容错的空间,甚至这容错的空间还不小,更甚至都不排除可以容得下一次又一次的犯错。
但具体到一个人的身上。
再具体到修行这件事上……
真没有那么多的空间,来让你犯错。
也所以,许广陵会一次又一次地感叹着“缘”的重要性。
以他而言。
如果没有鉴天镜,根本不会有开始。
就算有鉴天镜了,如果没有两位老人,他道途的开始,也注定会多了很多波折。
很多!
而以沈欣而言。
如果没有遇到他,那也是一切都休提。
倒不是许广陵自夸,而是像他这样的老师或者说引导者,遍此天下,大概,也是屈指可数的。
至少在引导者这一方面,他的当初,是远不能和沈欣的现在相比的。
是的,哪怕有鉴天镜,哪怕有两位老人,鉴天镜+两位老人,一个逆天级的存在加两位绝世级的大宗,在引导者这个角色上,也远不能与现在的他相比。
大宗师之下。
许广陵就算不是最好的引导者,估计也与那个理论上的最高值相差无几了。
讲解完了需要讲解的一切,许广陵念动之间,庭院中便出现了一个坑,或者说小池子。
水凭空而聚,盈满了小池。
再之后,一粒种子被许广陵扔进了小池里。
就在沈欣的眼中,又一次的发芽抽枝,发生在这个小池中,她眼看着小池的底和四周,都被密密的柔枝和绿叶所覆盖,然后,本来是无色的水,也变成了浅绿,再然后,浅绿变深绿。
“小欣,衣服脱了,下去泡澡去。”
许广陵示意着小池道。
沈欣没表示出一般女孩子该有的羞涩或者其它什么情绪,很利索地把衣服和鞋袜都脱掉了,只留上下内衣。
但是许广陵却又道了,“内衣最好也除掉。”
这下,再怎么视面前的人如神如仙,如师如父,沈欣也难免羞涩了。
“放心,为师看不到的。”
“为师想看的话,你在哪里为师也看得到,为师不想看的话,你在面前,为师也是看不到的。”
许广陵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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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浸泡在药液中,身体内,之前并未完全平复下来的热流,陡然加剧,让沈欣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了火山里。
似乎她泡的并不是水,而是火,至少也是岩浆。
全身上下,都在传来刺痛,并不是很痛,而是像蚂蚁爬啮的那种。
给沈欣的感觉是,如果她能忍受的疼痛是5,那此时的痛最多也就是2、3这样。
但身体从头到脚,这样的刺痛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在刺痛中,伴随着种种难以形容的痒,以致于虽能忍受,但颇不好受,泡在这个小池子里,说是如坐针毡也不为过。
难受之余,沈欣偷觑了之前的神仙现在的老师一眼,发现他早已经转过身并向着院外去了,便又偷偷地小笑了一下。
随后,她的头皮开始巨痒,并波及整个脸部。
沈欣差点忍不住直接跳起来。
差点!
差点,也就是并没有。
不管是本身就有的耐性,还是出于老师的吩咐以及绝不想让其失望的缘故,都让她强自忍受着,紧咬着牙一声不吭,甚至都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是难熬的长,沈欣感觉自己一直处于煎熬中。
但慢慢地,难受的感觉开始下降,刺痛和痒一点点微弱,直到彻底消失,转而为酣畅淋漓的轻松,特别是之前刺痛和痒的地方。
而这个时候,沈欣已经满头满脸,都是大汗。
其实她全身都在出汗。
如果是在地上,她此刻肯定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但她根本就是泡在水里。
难受被愉悦代替,沈欣之前如坐针毡,此刻则是如坐春风,而且那春风,一直从身体外,吹到身体里,吹到最里处。
然后,就在无以言喻的愉悦和轻快中,沈欣径自坐在池子里,酣睡了过去。
毫无疑问,这同样是她老师的当初,也未能享受到的待遇。
大宗师、大药师,再加上一个被鉴天镜开了小灶的药浴践行者,出自许广陵之手的这一池药液,其价值无以衡量。
这么说吧,就连章陈两位老人,也未能享受到。
——离山时,许广陵还没到这个层次。
而在沈欣的沉睡中,药液,继续发挥着作用。
甚至都可以说,在她沉睡过去之后,药液,才开始真正地百分百地发挥作用。
受元气、灵气日夜浇灌滋养的植株,本身并不含元气灵气,而是含有着大量无法用语言来准确描述的“生命力”。
此刻,这生命力就充溢在这个小池子中,与沈欣的身体相接。
如果是一般人,泡在这样的池子里,所获的好处固然巨大,但终究是有限的,受限于身体本身的汲取和吸收。
植株的生命力,并不等同于人体的生命力,这两者并不能划上等号。
一百份的植株生命力,也未必能转换成一份的人体生命力。
这是一般人。
沈欣此刻,已经不算是一般人了。
她已经是在三阶九级的体系中,跨过了一级的“大佬”了。
磅礴充沛的植株生命力,一点点地渗入她的身体中,被她的气血所吸收,然后也一点点地改变着气血,而那气血,在一刻不停地全身上下周流。
道藏中,有这样一句话:
“一年易气,二年易血,三年易脉,四年易肉,五年易髓,六年易筋,七年易骨,八年易发,九年易形。”
姑且不论其次第正确与否,也不论这一年两年三年从何而来,单纯就这样的说法框架,沈欣的这一次浸泡,就是既易气,也易血。
当然,也易形。
说是让她看起来年轻十岁有点夸张,她本来就很年轻!
但若说是一次泡过,让她看起来年轻两三岁,却是实实在在的。
嗯,不止是“看起来”。
而是有诸内而形诸外。
补身体之虚,涤身体之淤。
既补,又涤,可谓是“盈”、“清”两种作用,齐头并举。
这样的能力,非大宗师不能为,而且是此刻的迈步于三大根本窍第二窍上的许广陵。
酣睡并不影响沈欣身体内气血的周流,正经是,她酣睡了之后,气血才能在药液的推动下,以最自然的方式周流。
从头到脚,从脚到头。
从脏腑到四肢,从四肢到脏腑。
从外到内,从内到外。
其身体内,气血的蜕变,就以这样的方式,在缓慢地进行中。
于是,这一睡,沈欣就睡了相当长的时间,一天没醒,两天没醒,三天没醒。
而这三天的时间里,许广陵也添加了三次的药液。
除此之外,小院的一切,都很安宁。
院外,便是另一个世界。
最直接的事实是,几百米外,便是省道,而沿着省道,可以直通市里。
市里,陈好一家,都快要疯了。
急得!
六支线香。
当天中午在会所,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浪费了一支。
当天晚上,点了两支。
这便就还只剩下三支。
次日,等了沈欣一整天也没等到人,晚上,又点了一支。
只剩下两支。
再次日,陈好望花了眼,陈母几乎打坏了电话,下午时分更是让陈好把她接到俱乐部,母女俩一起等,等到晚上也没等到人,就连陈父白天,也抽空打了好几个电话。
这一天晚上,又点了一支。
于是,就只剩下最后一支了。
一支,一支,又一支。
随着一支支地点燃,陈好一家也越来越感受到了这香的巨大好处。
如果说第一天点这香,陈父的感受是“不错”,而这感受在当天的第二支香后,便变成了“很好”,然后到了第二天时,便变成“太不可思议了”。
第三天时,陈父已经不再用任何话来评价。
第四天,依然没等到人,晚上,当陈好拿出最后的一支香,想要点燃的时候,被陈父阻止了。
他在房间里反复地转圈、迟疑。
又想点,又舍不得,怕这一支点后,就再没有了。
两种情绪反复地拉锯,最终,陈父还是悠悠地叹了口气,然后对母女两人道:“不点了,我明天先找人看看这香再说。”
“那就点个半截?”陈母道。
看得出来,这个提议很有吸引力,至少对陈父来说是这样。
他再次犹豫了半晌,好半晌后,他才猛地一摇头,看起来更像是甩头,像下了什么巨大决心般地,“算了,拿半截香给人看像什么话,让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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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不论,国内,大陆,以及港台,许多人功成名就而且是相当地功成名就之后,都会对神神道道方面产生兴趣,然后结交一些神秘侧的人士。
其涉及范围之广、跨越时间之长,单纯用“迷信”来解释,是解释不通的。
只能说,这其中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关键或隐秘。
陈父出身农村,而且文化水平并不高,但他对神道方面并没有兴趣。
虽然没有结交,不过他依然认识几位当地宗教界的头面人物。
别的也不说,就说政府的一些文化经济促进会等场合,他们这些不同领域的头面人物,就不可能不碰面,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而碰面多了,至少也是“点头之交”。
晚上没点香,陈父并没有失眠,他只是在床上小小地辗转反侧了一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仿佛前两天点的香,依然在他身上发生着作用。
但早上,他醒得特别早。
才三点多,就醒了!
睡不着。
好不容易等到早上八点过半,他便亲自开着车,去了市里的明德寺,当然,带上了那支香,仅剩的最后一支。
明德寺的住持明空法师,便是他的点头之交。
寺庙经常会点香,这是常识。
陈父脑子里的常识。
所以他便想问问大和尚,这香是什么来头,或许对方会知道,或至少也有个大概范围。
只要稍微有点信息,以他的能量,托些人,再洒点钱,是不可能弄不到这香的。
八点半出门,到了明德寺的时候,差不多八点五十。下车再走走,就九点了,这也正是正常的上午交际活动时间。
陈父简直是连十分钟都不想耽搁!
进寺通名,明空法师很快便大步相迎,然后宾主相携进了静室。
两人之前并无来往,此时来访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明空法师略过了会客室的步骤,而是直接将人带进了静室。
果然,才寒暄了几句,陈父便从手提包中拿出了一个盒子,然后道:“大师,我这里有一支香,想请你鉴定一下。”
“是线香么?不瞒居士,贫僧对此等之物,倒也算小有见……识……识……”
陈父拿出盒子的时候,明空法师开始说话。
而当盒子打开,那仅剩的最后一支香被陈父拿在手上的时候,明空法师陡然间,就像一台电脑死机了一样。
那是线香?
木屑的?
当那种晶莹的半透明的质感一入眼,明空法师便发觉了不对。
对于香料,陈父一家都是外行,就连陈好,实际上也没有多少认识,但是明空法师不一样。
就如刚才他自己说的,对于此等之物,他是小有见识,不,应该说是颇有见识!
其实佛教也好,道教也罢,很多场合,很多时候,都会点香。
他们不止自己点,也会让供奉的人点。
严肃点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
点香前,讲究点的,要洗手,再讲究点的,洗手的时候,什么香皂、沐浴乳之类的都来一遍,目的不止是让你把手洗得干净,更是在这个过程中,让你生出一种庄重感。
同时也在固定的程式过程中,让你一步步地消除杂念。
最后,在简单却隆重的情况下,点燃香,并让特别的香味,在安静的空间中弥漫。
这个过程,也可以叫做“正一”。
将杂念抛开,叫做“正”,使心意专注,叫做“一”。
这本身,就是一种辅助修行的手段,一些入门的小学徒,或者信徒之类,不识修行为何物,但通过这种手段,静心、澄念,时间长了,同样能达到一种泛修行的效果。
比如身体变好了,头脑变清明了。
这不是虚言,也没有任何夸大。
身体本来就是这样,你只要稍微对它好一点,它就能给你多很多的回馈。
当然事实是,一般情况下,人都很忙,忙一忙十,忙千忙万,一天二十四小时,哪怕抽出五分钟的时间,专门地、专心地、特意地,给予身体,绝大多数人也都是做不到的。
没这个意识。
没这个概念。
作为一个知名寺庙的住持,明空法师不可能不与香打交道,而背地里,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小乘法修持者”,他对各种香,更是有着独到的认识。
别的不说,就明空法师自己,就会制香,而且常年制作,制好几种香。
供他自己及身边的几个亲近之人用。
不夸张地说,他的水平及知识、实践方面的积累,甚至能写一小本相当有料的“制香杂谈”。
他亲自接触过的香料,便多达百余种。
而此刻,当陈父手中的香刚一入眼,他就发现不对了。
没有这样的香!
片刻后,线香从陈父手中来到明空法师手中。
一观其质。
刚才明空法师就已经观了,不过刚才是远观,现在是放在眼前细察,然后他就越观越惊心。
毫无疑问,这不是什么玻璃、琉璃、玉石、翡翠,但却有着极类似的晶莹质感。
进一步,明空法师也否决了这可能是什么塑料等化学添加,因为那种晶莹只是一种感觉,实际上,这香就是由实实在在的木屑组成!极其细碎以至于细腻的木屑!
二闻其香。
接着,明空法师就诧异了,因为这支香连一点点的味道都没有!
香?
没有香味。
一点点都不香!
但这种木屑所制的线香,就算没有芳香,木屑本身的味道,其实还是很重的,不可能没有,除非它已经放了很久很久,木料的味道都已经散尽了。
但那个时候它也多半会夹杂着腐朽的味道,而不可能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而此时手里的这香,又哪里有放了很久的样子?
甚至,再打量着,明空法师居然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拿在他手里的,根本就不是一支线香,而明明就是一棵鲜活并且生机旺盛的小树苗!
“唉,果然是年岁不如人啊!”明空法师心里暗自喟叹了一声。
他把他的这种突然其来的荒谬“错觉”,归因于精力不济。
虽然他的精力比相当多的年轻人都要好,而且他今年也才刚过花甲之年。
一观其质,没观出什么。
二闻其香,也没闻出什么。
三么,那就是品鉴了,最后的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很快地,这支线香,在明空法师的静室中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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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香,这香……
当那极其特别的沁人肺腑的清香从那本来毫无味道的线香中散发出来,并很快弥漫在静室中时,明空法师心中才刚震动,就已经迷失在那清香中了。
或者说沉浸。
而他的沉浸程度,比当日会所的那些人,以及陈家父母女三人,要深多了。
他是小乘法修持者!
换句话说,他是一个修行者。
这香就如一道引子,瞬间,引起了他最深的禅思,勾起了他最大的愉悦,让他整个身心都深深地浸入了进去。
以至于,当一支香完整地燃尽,而后陈父从正常的陶醉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明空法师却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双目垂合,仿佛睡着了一般。
陈父暗自一笑,心里竟然升起了一种不应该的莫名的自豪感。
看吧!
就算你是高僧又如何?
总是摆出那种漫不经心(风轻云淡)的样子。
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受一支香的摆布?
就在陈父的暗自诽谤与谑笑中,时间渐渐推移,而不知过了多久,明空法师也终于睁开眼来。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面镜子在室内闪光一样。
陈父将之归于错觉,随后,便见明空法师目光炽热地看着自己,然后道:“陈居士,不知这香,从何而来?”
他的话语中甚至微微带着些颤抖。
陈父心里又是大大一笑,非常愉快,但终究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大师,这香有什么说道?”
接着,没等明空法师回应,他便又道:“这香确实很特别,好像有一些催眠的效果,还能让人进入深度睡眠,我家闺女说,闻着这香,能让人起到和冥想一样的效果。”
明空法师听得瞠目结舌。
催眠?
深度睡眠?
和冥想一样的效果?
什么鬼!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要是冥想有这效果,老衲早就修完了四禅八定,证得了阿罗汉,证得了菩萨,肉身成佛立地飞升了好不好!
这一刻,听着陈父的话,明空法师心中既是哭笑不得,又想大声咆哮。
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香啊!
从这番话他也知道,陈父固然是对修行道方面的常识一窍不通,这香的得来,也多半纯是偶然!
不过,怪不得典籍中对陈父这些人也统称为“大德”,敢情并不只是纯粹的迎合啊,而是这等人确实有可能接触到一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东西。
这香便是极明显的一例。
明空法师暗自感叹着,然后强自镇定心神,对陈父道:“诚如居士所言,这香绝非凡品,而是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妙用。惭愧,关于这香,贫僧素无见闻,不过……”
“陈居士,你请稍坐。”
明空法师说着,然后离座而起,大约过了四五分钟后,他去而复来,手里端了一个盘子。
水果?
陈父诧异看去。
盘子里是几个……小西红柿?
这洋柿不地道,大洋柿太小,小洋柿太大,八成是激素和转基因产品!
片刻间,陈父对盘子里的东西做出了鉴定,随后便有点不解。
再怎么样,寺里的待客水果也不该是这种货色啊,不要说款待他,就是款待一般香客,也不至于这样啊!
不过,这果子,看起来倒也挺中看的?
“陈居士。”
明空法师把盘子放在两人之间的小几上,并伸手示意着。
这时陈父才又发现,很大的一个盘子里,放的居然仅仅只是六个西红柿。
“你这家伙,也太小气了吧!”如果是换成对普通的那些有交往的人,陈父这时多半是这样说了,不过现在的情形是,两人之间过去既无交际,明空法师的身份又到底是有点特殊。
所以陈父只是似笑非笑道:“大师,这西红柿是新品种?看着和普通的有点不太一样。”
对陈父的这话,明空法师只是微微点头,然后手再一伸,示意并邀请道:“陈居士,请品尝!”
哪怕看不上这东西,哪怕心里认为这玩意多半是激素和转基因,陈父当然也不可能却了这一茬,就一个小洋柿,又吃不死人!
对,他已经打定主意,最多只吃一个了。
而且,过去,他什么孬东西没吃过?
陈父抱着慷慨(赴死)和坦然(就义)的心情随便拿起一个小柿子往嘴里送,并极体面极自然地笑着对明空法师道:“说起来,我还真好长时间没……”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他已经咬了一口手里的柿子。
未完的话,他本想小咬一口后接着再说,但咬了这一口之后,接着的是,他愣了。
愣了好一会之后,接着的是,他咬了第二口。
第二口之后是第三口。
第三口之后是第二个。
第二个之后是第三个……
伸手。
再伸手。
咦!
没有了?!
六个小西红柿,其实,他分到了四个。
明空法师还是极讲宾主之仪的,一共六个,他自己只吃了两个,而把其余的四个留给了对方。
六个,自己吃了不止三个,而多半是四个!关于这一点,陈父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应该……可能……多半是这样的,不过,这东西也太好吃了吧?
直到这时,回过神来,小西红柿已经吃完好大一会了,他的舌头还是不自觉地在嘴里动着。
有点不雅的是,他也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吞着口水。
按说他也不是个馋的,但现在嘴里那么多的口水!止都止不住。
当然,他也没有半点止的意思,东西虽然吃完了,但那种香甜还残留在嘴里,舌头动着,好像还能把那种香甜从嘴里刮出来一层。
刮。
再刮。
再再刮。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不止一次地扫过果盘。
一次。
一次。
又一次。
但果盘始终是空荡荡的。
“咳。”
明空法师轻咳了一声。
实在是陈父的表情和意图太明显,而他也实在很难拒绝……不,是实在很难回应和满足对方的意图。
“咳。”
明空法师再咳了一下,然后方道:“陈居士,刚才的那香,请恕贫僧见识浅薄,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是……”
说到这里,明空法师沉吟了一下。
两咳之后,陈父也终于回过神来了,此刻,开始专注地听着。
“虽然未曾见也未曾闻,但是,贫僧对那香味却莫名有几分熟悉感。”
而他说到这里,陈父也是一拍大腿。
“大师,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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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明空法师来说,之前的体验,是震憾性的。
一支香的效果,足抵他一年的勤修清修,甚至还要更多!
这简直太令他惊骇了!
如果每天清修的时候都能点上这样的一支香……
结果会如何,明空法师居然都无法想象。
不是他缺乏想象力。
而是那个结果太美,他不敢想。
心中无比炽热。
心中又很快淡然。
明空法师心里,两种情绪的转换,居然只是瞬时间。
陈居士这支香的得来,明显是偶然,而通过短短的交流,再一个明显的是,其明显不知道这香的分量。
但是明空法师知道!
作为一个修炼者。
作为一个有一定水平的修行实证者。
在刚才的时间里,他已经用自己的亲身体验,知道了这支香的效果。
而那效果也只有佛经中的一个词才能形容。
不可思议!
在此之前,他是真的不可能相信世间居然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然而,今天,他见识了。
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
不过……
基于交往对等的原则,陈居士拿出了那支香,而他则拿出了小番茄。
这其实并不对等,香的效果,要超过小番茄甚多。不过小番茄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而他的小番茄的得来,也同样是出于偶然。
甚至,在体验那支香之前,他同样用“不可思议”这四个字来评价那小番茄。
而当这两个不可思议合并到一起,明空法师心头本来就有的那么一丝莫名熟悉感,突然间放大。
就如一道闪电划过。
这两者……
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是同出于一地?
这个猜测,并不是无端,更不是明空法师睁着眼说瞎话,瞎判断。
而是。
原因一,两者的香味,有某种奇异的共同,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原因二么,明空法师已过花甲之年,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吃大米饭过来的,而且他的经历颇为丰富。
至少,比大多数人要丰富得多。
佛教的小乘流派传人向有“三一”的说法,这“三”即是“一经典,二静修,三行走。”
熟读经典,对小乘流派的经、律、论,做到了如指掌。
清净修持,其实他这一支流派,修的固然是四禅八定,但四禅八定是佛教修持的大框架,如实而言的话,他这一支,自有次第。
每成就一个次第,都要结束静修,行走一次。
这“行走”其实是个广义,理持寺院,关心院内的方方面面,是行走;游历山水,披历人间世态,也是行走;和教内教外的各种真修假修交游,同样是行走。
从当初的小沙弥,到被恩师收为弟子,其后的差不多半个世纪以来,明空法师严格地恪守着三一法训。
时至今日,他的成就,他的眼界,早已不是一般人能比,以至于,不是一般修行人能比。
许多辅助修行的东西,他同样也见识过。
别的不说,就说线香,他自己制的线香,就是朝这个路子上靠的。
不是明空法师吹嘘,当然,他也不可能向任何人吹嘘,他制的香,是真的有清心、净念的效果。
然而。
小番茄那样的东西,完全打破了他以往的想象。
那根本就是横空出世!
没来头。
没因由。
就如一座山峰一样,突兀地拔地而起,高入云天,但别说周围其它的群山了,就连这山的基座,都找不到!
这又是一桩不可思议。
明空法师交游颇为广阔,其中不乏真修,同样的,也不乏各种在世俗界颇有能量之辈。
但广络两者,明空法师居然找不到这小番茄究竟出于何处,甚至连一个大概都没有!后来他也干脆不找了,只一心在蒲公英上攀登。
以他及其他一些真修的看法,如果对方真想有什么举动,蒲公英大概是唯一的沟通门路。
而既然对方大张旗鼓地竖立起蒲公英,那肯定也是迟早,必有举动!
否则,这又是何必?
就如他自己的身份。当恩师西去之后,世人所能知道的,只是他乃明德寺的住持,而关于他这一支的种种,没有任何人知道。将来,如无意外的话,也将只有他的弟子知道。
怎么会宣扬?
又有什么理由宣扬?
而小番茄的背后,蒲公英的背后,对方的层次,不是明空法师妄自菲薄,而是实实在在地,比他高出太多太多了。
以那样的层次,如果不是想在这世俗间做出什么举动,又怎么可能有蒲公英的问世!
而其中的福利,蒲公英茶、桑叶茶、小番茄、荷叶茶,在明空法师及一些同修看来,更像是这末法时代,一位深具慈悲心的大能,特意为“一些人”准备的前进阶梯。
蒲公英认证体系。
零级,一到三级,没有任何福利。
四级,出现了蒲公英茶、桑叶茶、小番茄。
五级,出现了荷叶茶。
但明空法师也只品尝过荷叶茶,唯一的一次,在一位关系相当好的同修那里。
他以前虽然也因为制香的关系接触过一些草木,也接触过一些中医药方面的知识,但到底不是专门学这个的。
所以哪怕在知道蒲公英之后重新定向学习,而且一路勇猛精进,也只堪堪过了三级,四级,暂时还怎么也过不了。
他手头少量的一些蒲公英茶和小番茄,都是同修分润给他的。
六级,会出现什么福利?
目前为止,他所有的关系里,在蒲公英认证体系中攀到最高的,便是那位同修,五级,再没有第二位。
而就是那位同修,也被卡在了五级。
一到三级,是初学。
四到六级,是致用。
也就是在“致用”这个层次上,出现了福利。
那么,在七到九级的“精通”层次上,又会有什么福利?
如果之前陈居士拿来的那香也是同出于一处,那么,会不会就是六级的福利,又或者,七级以上的?
但是,七级以上的似乎不太可能。
四级以上便可以加入“蒲公英中药学会”,明空法师下一阶段想要努力达到的也是这个,而据已经加入其中的同修所言,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出现七级以上的。
便是六级,也是只知有,而未曾见。
“陈居士,你听说过……蒲公英么?”
心绪悠悠浮荡,明空法师同样也是话语悠悠地,对陈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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