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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再得我真传,若一心修持符术,不出百年,定可成就脱劫宗师之位,重立太清道统也够了。可惜他心思不纯,一心学剑,尹济那厮也不知怎么瞎了眼,居然选了这么一位隔代传人!”他已知此方世界再无太清道统,就有几个散落的支派,也非正传,正要靠凌冲重立太清威名,但他一心学剑,无意符道,正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凌冲闭关十日,终于将一团太清玄始之气修炼到了凝真之境,这一团真气是他自家感悟修成,自有一番感慨,对太清符术之道亦有了新的见地。感受一团太清玄始之气在四肢百骸穴窍中游走不停,每过一处穴窍,便将之温养一番。

    太玄真气阳刚霸烈,不善滋养肉身形神,太玄前辈长老才创出沧浪剑诀这等剑术,以水行剑气滋养形神,但效果绝比不上太清玄始之气。玄始之道才是秉承道家虚无之旨,无为之意,无为却无不为。

    晦明童子所化生死符还赖在丹田中,望着阴阳之气流口水,就是不敢轻举妄动,忽然说道:“你自家修炼有成,便可尝试与先前一团太清真气融合,冲击炼罡境界。等练就罡气,就可下手修习斩妖符剑了。”

    凌冲沉心不语,两团太清真气渐趋一致,一团是他新近练就,另一团则是炼化了一丝九天仙罡,两团真气分属同源,质性相吸,不必怎么费力,就合为一处。一缕九天仙罡之力游走其间,至此太清真气也算步入炼罡之境,与太玄剑气并驾齐驱。

    单太清真气终究与太玄剑气门户不同,不受玄剑幻境压制,在丹田中另辟空间,悠游流转,好不惬意。凌冲真气修成,当即着手修炼太清符剑之术。斩妖符剑四十九道符箓,苦苦存思三日,陡然伸臂震动,臂出如剑如枪,手指抖动,似乎十根手指化成十柄长剑,于虚空中纵横飞舞。符箓之道,乃是先民祖师观摩天地,书画大道,沟通鬼神所成,博大精深。凌冲今日所书乃是斩妖剑符四十九道符文中前七道,十指纵横,指尖嗤嗤有声,丹田中太清真气被符文牵引,循着脉络穴窍,流入臂指,融入剑符之中。

    每一道神通法力必须有相应真气配合,如今太清真气到了炼罡境界,施展起来莫不如意,比当初初学时顺畅了何止百倍?十指绽放如莲,幽意深藏,太清真气透指而出,渐渐结成一道符箓,精巧恢弘,兼而有之。此符一成,便汲取虚空中游离庚金气息,化为一道惊天剑气,刷的一声,切割大气,威力抵得过胎动境全力一击。

    晦明童子说道:“太清门弟子初学符术,先要拜祖师,开法坛,请法器,以灵光符纸、珍兽之皮,书画符箓,你根底深厚,免去这些俗事,直接学凌空书符便可,以后功力大进,念动符发,又是更上一层境界了。”

    凌冲点头,兀自努力书写符箓。符术之道果然博大精深,一竖一横,笔力勾勒之间,却能引动天地元气震颤,成为法术击出,着实玄妙。他每化成一道符箓,丹田中太清真气震动,在符文中游走一圈,才能勾动天地元气相应如斯,化为种种法术。看来太清玄始之气才是修炼符箓的根本,太清真气修为越强,书画的符箓威力就越大。

    凌冲全心投入,阳神也自全力推演斩妖剑符符文变化,第一道符箓书就,又来书画第二遍,如此将第一道符箓书画百遍,方才精熟。接着又去修习第二道符箓。当年太清门外门弟子修炼斩妖符剑,四十九道符箓,每一道皆要书画千万遍,才能熟极而流,不教自悟,凌冲只是初学,还未入门,唯有勉力以赴。好在他修炼了太玄剑诀,精通大擒龙手,手指功夫了得,一弹指间数道符文生就,汇聚一处,倒也不虞疏漏。如此足足用了一个月光阴,才勉强练成前二十道符箓,离凝聚斩妖符剑还差的一大截。

    凌冲想了想,还是先行赶路,免得到了京师,惠帝大寿都过了,不大好看。剑气震光,刺破穹苍,直投天京而去。剑光纵横,又用了两月光阴,才赶至天京城。两月以来,凌冲参悟斩妖符剑,已将四十枚符箓修炼的精熟,只差其余九枚,便能真正凝聚出一道斩妖剑符来。

    天京城位于大明北方,雄关漫漫,千年之前,北方蛮族铁骑踏破燕云十六州,大肆侵略天下,大明太祖皇帝崛起于布衣,率领一干猛将谋事,数十年奋战,终于光复中华,将鞑子蛮人赶回漠北苦寒之地,于金陵城称帝,建立大明王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太祖称帝之后,将自家儿孙分封于各地为藩王,天京城便是当时四皇子的封地。四皇子能征善战,手下兵将如云,恰可抵御北方铁骑反扑,自驻扎天京城以来,屡立战功,更曾远赴漠北,诛杀鞑子,大捷而归。因此当他举兵起事,亦是事半功倍,麾下将士久经沙场,比起文帝那些没见过血腥的新兵精锐上一万倍。

    四皇子夺取皇位之后,迁都于天京城,取“天子守国门”之意,以真龙皇气镇压大明气运,抵御漠北蛮子。当年那些鞑子蛮子就在漠北之中苟延残喘,建立北方蛮国,不通教化,茹毛饮血,更奉行魔教,行杀戮之事,与大明生死敌对,冤仇不可化解。

    凌冲在剑光之中,拨云下望,见北方魔国兵强马壮,无论男女老幼,皆通骑射,修炼武艺,只是漠北苦寒,出产极少,每每食不果腹,便纵起刀枪,侵犯大明边界,或杀或抢,掀起无边波澜。此是两大种族之间,为生存而战,无可避免。莫说以他法力,绝难灭绝蛮人,就是修成纯阳,也不可做此绝户之事。

    “师傅曾说神通不敌天数,法力再大,也敌不过天数所限。蛮国与大明皆是人族之种,却为了生计,相互仇杀千年,不曾终止,这也是天道轮回,我辈修道人便是纯阳老祖也阻挡不得,哎!”叹息一声,剑光越过蛮国,直入大明境内。

    他将剑光停驻虚空,凝而不散,凡人就是仰头上望,也绝难瞧得清楚。远远可见一座雄城铁关,如亘古凶兽,屹立北方,千年不倒,庇护中土生灵,吞吐无尽气运。这座雄城自是天京城,怕不有千万人驻扎其中,当真是挥汗成雨,挥袖成云,壮阔到了极致。

    凌冲自小生长灵秀江南,乍见此等雄壮北方气息,只觉胸怀舒畅,御剑当风,说不出的写意潇洒。与江南相比,天京城更多了几分苍凉灰芒之意,纵横大气。按落剑光,就在离京师数十里一座小山中落下,抖抖衣袍,他依旧身穿太玄弟子玄色道袍,光洁如新,也不更换,大袖飘动,直入京师。

    天京城墙高有十丈,俱以巨石混以糯米浆、砂土浇筑而成,足可抵御千万铁骑冲关而不倒。天京城为大明都城,天子所在,自是要建的雄阔壮烈,据说只四面城墙便修建了百年之久,耗损无量钱财。但正是这道巨石城墙,千年来将北方游牧铁骑挡在关外,不令其进步分毫,牢牢守护中土汉民性命及文明传承,可谓居功至伟。

    城墙四面,城门八扇,各有军兵把守,军容雄壮,各举刀枪。凌冲瞧得暗暗点头:“惠帝虽是昏君,但见这军容整肃,还未到气数尽时,有此雄军,当可抵御外族侵略,护佑汉家升平之世。”此时正是旭日东升,日华遍洒,照耀城墙,给千年斑驳之痕披上一层金光,别有一股浓重之感。

    往来客商农户早早排起长龙,鱼贯入城,军兵把守之处,检视甚严,但绝无中饱私囊,敲诈商贩之事,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不敢太过随意。轮到凌冲入城,掏出一本道录呈上。道录便如佛门度牒,记述玄门道士身份,用以核验。

    守门军官上前,将道录反反复复瞧了几遍,见凌冲年级虽轻,飘然而有道气,暗自称奇,一语不发,恭敬放行。惠帝继位以来,崇道崇佛,礼敬出家之人。因此道士和尚地位极高,盘踞观寺,还可免除杂税,特权极大。连那军官也不敢轻易得罪。

    凌冲收回道录,这本道录还是叶向天为他所做,假托是金陵城外玄天观弟子,游历四方之用,果然十分好用,轻易便混入了京师。他初入京城,忍不住十分好奇,见街道宽阔,临街商铺繁多,叫卖之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荣景象。

    北方大汉形容粗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言谈之间十分豪放,与金陵城中居民对比鲜明,也觉十分奇妙。丹田中生死符晦明童子守在阴阳之气旁,漫不经心道:“淬炼道心,便是揣摩红尘万丈之意,无论正、邪、佛、魔,皆有可取之处。待你能见喜无悲,踟躇无意,就算入了门径。说到底,道心一物,便是你自家体悟的物化之理,如何认知大道、熟流苍生,各人道心皆有不同,我只能传你大概法门,其余还要你自家去悟。”

    凌冲点头:“道心惟危,果然精妙非常。红尘万丈,恰是淬炼道心的上佳所在,我身在红尘,体悟人生百态,自觉道心略有圆融,怪道先贤皆言,先入世后出世,原来是此道理!天色尚早,我且在天京城中转转罢!”

    当下信步而行,天京城以外城计算,足有数十万亩,当真骑马难饶,凌冲兴致盎然,也不用神通变化,凭着双足而行,有时遇上吆喝的小贩,便掏出几枚铜钱,买上一个炊饼、一根糖葫芦,自在啃着。他自入道以来,夙兴夜寐,每日想的就是修炼道法,证道长生,从未有一刻闲暇,此时置身京城,竟有了幼时闲逛金陵,心思纯正的意境来。

    凌冲转了半日,周身气息不知不觉转换过去,从一位不食烟火的练气之士,化为一位红尘中人,嬉笑怒骂,举手投足,皆是烟火气息,偏生自家一无所觉。到了正午时分,凌冲虽不必饮食,却也胡乱啃了两张大饼充饥,寻了一处水井,自家动手打水,痛饮了一番,自始至终,不用丝毫神通道术。

    晦明童子瞧在眼中,越来越是惊异,凌冲悟性之佳,直如妖魅。他只点拨了一丝,自家便悟出身入红尘,潇洒来去之理,“这小子当真是可造之材,只要不中途夭折,日后定必证道纯阳。怪道能得尹济那厮青眼,我且好生点拨于他,说不定还有许多好处!”

    凌冲吃罢大饼,寻了个墙根蹲下,懒洋洋晒着太阳,瞧着许多幼儿嬉戏打闹,妇人们拿着衣物前来井边洗濯,一派祥和景象,不禁嘴角含笑,沉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竟是周身舒泰,比运气玄关,气走如珠,又是一番感受,遥望日头西落,这才拍拍道袍起身,也不运功散去道袍上灰尘,就那么施施然往首辅府邸行去。

    首辅官邸坐落北城,遥望皇宫,自然守备森严。凌冲一身污浊道袍,满面土色,一路之上被许多兵士拦阻,他将道录出示,费尽口舌,才得以放行,一路来至张府门前,见两位家丁孔武有力,怒目而视,活似两大门神。不禁一笑,说道:“烦劳两位通秉贵府张亦如,就说太玄凌冲求见。”

    那两个家丁也算见惯世面,张守正治家甚严,也不敢狗眼看人,见凌冲虽是风尘仆仆,但双眸晶亮,自有一番气概,不敢怠慢,一个家丁问道:“不知道长与我家孙少爷可是相识么?”凌冲点头笑道:“你只说凌冲师叔到来,他自然便知。”家丁听闻,唬了一跳,张亦如自小好道,修炼道术,连向来不语怪力乱神的老爷也不阻拦,家人皆知其拜了一位了不得的师傅,今日居然又是师叔驾临,当下一人飞跑入内,禀报去了。

    过不多时,脚步声响,一位翩翩少年出府而来,面容英俊,正是张亦如,他自太玄拜师,在山上呆了几年,得传道法,便被叶向天打发下山,依旧回自家府中尽孝,见了凌冲先是一愣,凌冲却打趣他道:“亦如师侄,师叔来了,还不快快拜见!”

    当年张亦如对这位小师叔颇为不忿,常给凌冲下绊子,但自东海归来,凌冲大战秋少鸣,又去镇守地下血河,战绩彪炳,未尝一败。张亦如年岁渐长,已知这位便宜师叔极为了得,已无当年怨怼之气,乍见其人,一时反应不来,嗫嚅道:“师、师叔来了,请里面坐!”家丁见当真是孙少爷师叔,更是恭敬,只差没当场下跪。凌冲笑道:“正要叨扰。”迈步便入。

    张亦如修炼太玄真传先天庚金剑诀,八年未见,进步神速,也开始修炼罡气。与先天庚金剑诀合意的罡气乃是太白玄罡,当年在东海之上,叶向天曾命张亦如试着修炼一缕,当时罡气入体,将他丹田击伤,如今却能大口大口吞练,修为进境之速,比凌冲也不遑多让。

    凌冲于剑道悟性无人能及,若非洞虚剑诀太过坑爹,每层境界都要自家体悟,绝无前人经验加持,他现在的境界绝不止此,但洞虚剑诀也有一个好处,便是根基打的极牢,尤其三道根本剑光,每一道皆等同于一般炼罡修士毕生法力,修为深厚,先天上便占尽优势。

    凌冲见张亦如周身剑意迫人,想是初入炼罡之境,真气与罡气炼合未久,还不能收放自如。洞虚剑诀炼罡之后,真气罡气刚柔转变只在玄剑幻境中进行,外表却丝毫瞧不出异状。

    师叔师侄见礼已毕,张亦如肃容引路,凌冲深入张府,见院落深深,苔痕斑驳,一派婆娑气象,显是年代久远。这处首辅府邸本是前朝一位王爷所居,休憩的富丽堂皇,成祖迁都之后,将之赐予文渊阁大学士居住,久而久之,便成了首辅府邸,历代大明首辅皆居于此地。这座府邸历经韶光冲刷,可谓见证了大明王朝千年光阴,人道兴衰。

    凌冲漫步其中,透过剥漆的红柱、缺损的匾额,似乎能感受到当年历代首辅在此处,大笔如椽,决断国家大事那股慷慨激昂之意。张亦如也有八年未见这位小师叔,听闻他修炼了本门号称最难修行的洞虚剑诀。这道剑诀号为破尽万法,可惜历代修炼之辈,无有一个凭此证道长生。多有弟子门人贪图它斗法之力,初时多有修炼,但到了后来大多转修其它剑诀。

    这位凌师叔不知脑袋如何想的,居然敢修炼这道剑诀,居然让他修炼到炼罡境界,着实是一大异数。张亦如心头起伏,一路引了凌冲入后院,在他书房之中落座,自有丫鬟送上清茶。

    凌冲略一打量,见正中一面描金屏风,画着一副山水泛舟图,笔力森然,墙上悬着几幅字画,皆是一时大家手笔。文案上堆着文房四宝,样式考究,价值不菲。其实张家祖上乃是耕读大户,家产颇厚,祖宗积下的阴德,子孙不必四处奔走,便可享受悠然生活。

    凌冲混迹金陵城古玩字画坊间多年,自也有些眼光,不过他一心求道,久已不弹此调,目光一扫便罢。练气士心存大道,对一干外物极少留心,张亦如也不会肤浅到那书画之物炫耀,当下问道:“不知师叔此来京城何事?”

    凌冲微笑道:“我今日来此,乃是奉了掌教师尊之命。一是要拜一拜贵祖父,从他修习儒家心法,磨练道心。二是惠帝寿诞在即,掌教命我全权处置,会一会天下英豪!”最后一句石破天惊,凌冲身为太玄掌教关门弟子,辈分极高,一手洞虚剑诀出必见血,虽仅炼罡修为,但同道门户中与他年级相仿者,也不过与他境界仿佛,只要老一辈高手不出,与同道争锋这点底气还是有的。再者剑修之辈,必要在争斗杀伐中照见真我,磨练剑术,绝无静坐山洞中,某日一朝顿悟,破入纯阳的。

    张亦如张了张口,惠帝寿诞临近,宫中早放出风声,延请天下佛道高手,要做一场水陆大会,为天子祈福消灾。实则近年天子龙体欠安,精力大不如前,欲借寿诞水陆大会的由头,令佛道高人献出长生助寿的灵丹妙药,延年益寿。

    玄门练气士虽然高高在上,餐霞饮露,不食人间烟火,到底不能与俗世割裂开来。似张亦如这般,身在太玄求道,一干家人在朝中做官,剪不断理还乱,早有朝中百官透过种种耳目,传递了消息出去,延请各派能手到场,只要能献上延寿妙药,自有丰厚赏赐。练气士虽然瞧不上,但有大把散修、官僚,欲借此牟利。因此这一次惠帝寿诞,闹得八方云动,无数修道人纷纷前来。

    张亦如轻声解释,说道:“若做水陆大会,佛门与玄门必要选出各自头领主持,佛、道两派中门户之见甚深,免不了大打出手。就算选出服众之人,佛道两家数千年来互相瞧不顺眼,自也要别别苗头。这一场水陆大会,一个不好,便是流血漂橹。想来掌教师祖命师叔前来,便是料到此事,特来阻止的?”

    凌冲苦笑道:“我与你一般是炼罡修为,何德何能能镇压当场?我想掌教他老人家定有妙算,不必多虑,我等只见机行事便是。对了,我太玄剑派除却你我,还有弟子在京师么?”张亦如道:“听闻任青师伯之徒凤兮郡主要来,还有赵乘风师伯之徒李元庆也要来,只是不曾见到二人。”

    凌冲皱眉道:“凤兮出身羽凤国,李元庆出身大夏,两国虽是本派统御,但历来血仇不断,二人见面怕是要分个生死,当真添乱!你去好生打探,若是二人进城,便引来我处,免得自家人内讧,被人瞧了笑话去!”张亦如留山时日不多,尚不知凤兮郡主与李元庆有仇,闻言大惊道:“弟子不知此事,这就去打探!”

    凌冲摆手道:“不急!想来门中自有安排。对了,我欲见令祖,不知回转府中了么?”张亦如回道:“家祖近日忙于天子寿诞之事,就在宫中公干,每日要到掌灯时分方才回来。师叔要从家祖学儒教学问么?”

    凌冲心头一动,问道:“如今你也是炼罡境界,不知道心锤炼之法,叶师兄可传了你么?”张亦如点头:“弟子修炼的庚金剑诀,叶师言道,淬炼道心最好要在杀伐之中,铸就无敌信念,金丹自成。”按理这等淬炼道心之法,乃是各派不传之秘,但凌冲是自家师叔又是掌教弟子,问了就说了,也无甚忌讳。

    凌冲点头:“看来每道剑诀皆有不同铸就道心之法,庚金剑诀之道看似简单,实则危机重重。于杀伐中求明悟,先不说能否历经争斗,百死余归,便是屡战屡胜,一个不慎,觉悟的也是杀戮心念,绝非正道。与之相比,洞虚剑诀却如练就根本剑光一般,要见识红尘百态,做到一心不动,一念不乱,才是个中真意。掌教恩师命我从学儒道,想来便是此意。”

    道心之物,最是精妙,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修道便是修心,一颗道心不乱,便能驾驭周身气机,贴合大道,求得长生正果。洞虚剑诀包容天下剑法神通,要修成金丹,自也要阅尽世情,大彻大悟,心若琉璃,不染尘埃,所谓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此是佛家之语,用以形容这等心境最是合适不过。

    凌冲偶然悟通此道,玄剑灵光幻境之中三十六道天罡之气骤然生出变化,涓滴点点,似乎融入玄剑幻境之中。尤其三道根本剑光种子受了天罡之气滋润,更见犀利灵动。恍惚之间,凌冲一颗心儿似乎飘飘荡荡,与九天之外有了一丝联系,恰如当日他在九层大气中修炼罡气,似乎只要心念一动,便可勾引九天天罡降临。

    凌冲想到便做,心念勾动九天,张亦如见他忽然怔然不语,跟着骇然发觉张府之上居然有九天天罡大气垂落,虽是丝丝缕缕,却也十分惊人,落在书房之中,被凌冲尽数吞噬。张亦如叹息一声,说道:“心念引九天,天罡垂落雨,我心皆自在,不问凡间趣!师叔能以心念勾动九天大气,炼罡的功夫已算到了绝顶了。”

    炼罡之士,在九天中修炼罡气,往往只能体悟其性,一旦落地,再要汲取修炼,只能再度飞天修炼,或是靠着师门长老采集的罡气修炼。若能以心沟通九天,时刻皆有天罡大气垂落,时时修炼罡气,亦是炼罡修士中的最上乘境界。前面四句诗便是极言此境界之玄妙。

    叶向天当年传授剑法,提过这般境界,张亦如自忖心境修为不到,也不敢奢望有此一朝,只能每日老老实实去京师之外一座山丘上,飞天修炼。不想凌冲这位便宜师叔,只说了几句话,居然就此开窍开悟,领略如此上乘境界,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不敢再有任何小视之心了。

    凌冲勾动九天罡气垂落,汇入丹田玄剑幻境中,霍然惊醒,心知无意之间突破一层境界,有了这层体悟,无论身在何处,心念一动,就有罡气滚滚而来,大益修为。

    张亦如见他心思不属,便道:“弟子去打探凤兮与李元庆两位同门下落,师叔就在府中小住,待家祖归来,弟子再代为引见。”施礼去了。凌冲初破境界,正要巩固一番,也不多言,心念一动,罡气滚滚,身在京师,天子脚下,能人甚多,皇宫中便有一位国师曹靖,不知修为到了何等地步,怕太过放肆修炼,引起他人注意,得不偿失,只小股小股引动罡气下落,自顶门注入,一路流淌,汇入丹田。

    忽然突发奇想,阳神许久不曾远游,索性出窍一游。谁知阳神甫出顶门,顿觉天地间一股沛然大力镇压下来,耳边龙吟嘶吼不绝,竟是莫之能御。猝不及防之下,阳神又自被迫归窍,一出一归,险些伤了神魂。

    凌冲一下惊醒,丹田中晦明童子幸灾乐祸之声响起:“活该!此地是大明京师,天子真龙所在,建于龙脉之上,真龙之气上达天听,最是克制修道元神法力,一应法术威力皆要缩水五成。你冒然阳神出窍,受龙气反噬,没受重伤还算好的了!”

    凌冲忙问端的,晦明童子道:“历代中土帝王皆称真龙天子,你以为是白叫的么?凡是九五至尊,皆有真龙之气护身。当年修建这座天京城之人,必是玄门中大修士,精通风水命脉,耗费极大,聚拢九座山川,成九龙飞天之势,又设下引龙入海之居,龙飞九天,归于大海,既济未济,妙哉妙哉!传说此方世界生成之时,就有上古天龙前来居住,流传许多血脉,其中一支化入人族,转世不绝,历代皆是主掌江山之辈,有大福报。世间皇朝更迭,在我等修道人看来,实则是真龙之气变易他人而已,到底不出人族藩篱。因此玄门修道之辈就睁一眼闭一眼,不去管他,免得得罪四海龙族。但若是异族入侵,或是妖魔作怪,染指社稷神器,便以雷霆手段,将之击杀诛除。”

    凌冲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练气士空有无穷神通,却轻易不肯左右社稷,江山更迭,原来背后尚有天龙一族之事。”晦明童子道:“真龙之气本就桀骜不驯,你若臣服倒也没甚么,越要强催神通,所受反噬越大,这京师中龙气笼盖,除非你师傅那等真仙之辈来了,方能不受其扰。你修为太浅,再要强行施展,立受重伤。”

    凌冲问道:“以晦明看来,我身在京师,还剩多少法力可以动用?”晦明童子道:“方才不是说了么,五成法力而已。非但是你,只要不成纯阳玄阴,只要到了京师之中,修为境界立刻打落五成!你道这京师是甚么好耍子的地方么?”

    凌冲苦笑道:“怪不得师傅不肯亲来,连叶师兄也不肯参与,却将我派来顶缸。不过若是别派高手亦要打落境界,倒也不惧他们,正好磨炼剑术。”晦明童子骂道:“只知练剑的粗胚!世上三千法,唯符箓最高,一符之出,通达天地,与鬼神交,你整日练剑,把自家练成一柄剑,顶多杀人时锋利了些,有个屁用!剑修之辈,杀戮太多,天劫临身,有几个能成正果?不如尽早回头,随我修炼太清符术,你既然喜欢剑术,不若专修剑符,太清门中亦有剑符凝丹之法,其中亦有大道……”絮絮叨叨不停。

    凌冲充耳不闻,不敢再出阳神,以存思丹田,稍稍汲取天罡之气修炼。晦明气的破口大骂,凌冲资质当真没的说,无师自通心念勾动天罡,此法晦明本打算传了半部太上归藏真诀之后,再为解释,如今算盘落空,凌冲越是一门心思求剑,他越是生气。放着太清符术,无穷大道不学,偏要学偏门剑修,不知多少俊彦之士,哭着抢着要学符箓之道,凌冲这厮偏生不屑一顾。

    晦明童子大骂一顿,望着阴阳之气哼哼唧唧道:“尹济,我日你个仙人板板!把老子拴在这小子身上,偏偏一肚皮的符术传不出去,你老小子不是号称算尽天地,连天妖也被你算计,这小子资质大好,却是一根筋,难不成要他去替你寻个弟子来传承太清符术么!”发泄了一通,又沉寂下去。

    晦明童子炼化那道喝天功神符,自身底蕴更厚,日夜吞吐海量星力,一身法力禁制如潮汐汹涌,只是还未破关进境,依旧是元婴境界。凌冲修炼罡气,不觉到了掌灯时分,自有张亦如小心敲门,禀告乃祖归家,请凌冲一同用膳。

    凌冲收了功夫,脱下道袍,换了一身粗布青衣,飘然出门。大厅之上,早有张府一家人端坐,正首乃是一位古稀老者,亦是一身布衣,面上皱纹堆垒,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气,此气非是官威,而是研究学问到了精深之地,自然散发一种知天命、明事理之意。下首乃是一对中年夫妇,正是张亦如双亲。

    那老者正是当朝首辅张守正,见了凌冲,眼前亦是一亮,这少年虽着布衣,飘飘然而有出尘之慨,潇洒来去,只当红尘为一梦,说不出的写意自在,暗自点头,说道:“足下便是凌冲老弟么?”凌冲忙道:“老大人乃是学生座师,万不可如此称呼。”当年托了张亦如说通乃祖,修书一封,言明收凌冲为学生,带去京师教导,凌真才肯放行。这一层师生之谊却是做不得假。

    张守正笑道:“当年不过一句戏言,当不得真。况且我与向天兄平辈论交,承他不弃,收了亦如入门,张家一门感激不尽。你是向天兄师弟,自当以兄弟相称。”

    凌冲连道不敢,张亦如劝道:“祖父,依孙儿看,凌师叔称您为老大人,祖父称凌师叔为小凌,两不尴尬就罢了!”凌冲连忙叫好,张守正思忖片刻道:“好罢,既然如此,小凌且入席罢!”凌冲早已辟谷,食亦可,不食亦可,但盛情难却,迈步坐在张氏夫妇下首。

    一餐饭十分粗陋,与首辅地位大不相符,不过四菜一汤,大碗盛饭,凌冲与张亦如功力深厚,浅尝辄止,张守正年岁已高,也吃不了多少。一餐饭食不言,十分沉闷,用过晚膳,张守正道:“你们且回屋罢。小凌随我到书房聊聊。”

    凌冲起身随他来至书房,见四壁萧然,唯有三排极大书架,摆满书籍,皆是经师济世之学。张守正坐定问道:“亦如说你要随我修习儒家心学之道,不知……”当年与叶向天结识,曾见其演化神通,当真惊为天人,这才放心将张亦如托付。张守正虽是大儒首辅,却非迂腐之辈,圣人不语怪力乱神,并非不见、不知、不识。凌冲既是叶向天师弟,神通剑术想来也不会比当年的叶向天差到哪去,为何非要从学儒道?

    凌冲笑道:“老大人不必多虑,学生欲学儒道心学,实是修道境界停步不前,须要淬炼心境,打磨胸臆,体味人生百态,此是家师之命。尤其此处惠帝寿诞,本派就由学生主持大局。”

    张守正微笑道:“原来如此,心学之道并非长生之途,我还当你瞧不上。你既愿学,我必倾囊而授。天子寿诞,水陆法会之事,皆有曹靖一手包办,据说请的也不过是些草头仙,无甚法力之辈,为何太玄派会遣小凌你来坐镇?”

    凌冲道:“此次寿诞恰逢道家四九重劫将至,魔道不甘雌伏,怕会借此大兴风浪,不光是本派,正道其余家派亦会派遣高手弟子前来,镇压京师局势。老大人为官多年,不知对曹靖此人,如何看法?”将曹靖与靖王暗中勾结,派遣弟子潜入金陵城,用极乐丹控制二品以上官员的图谋说了。

    凌冲与曹靖素未谋面,但其先派爪牙潜伏凌府监视,后有极乐丹之事,可知是个心怀叵测之辈,甚是就是魔门的细作,潜入皇宫,以神通祸乱社稷,不可不防。

    张守正听罢,气的牙关紧要,骂道:“这贼子!居然斗胆出此歹计!幸好小凌你无意间识破,杀得好!曹靖这贼人二十年前自荐入宫,不知其跟脚,献上几粒红丸,圣上龙颜大悦,封为国师。起初甚是乖觉,轻易不出国师府一步,连后宫也一回未入。但近年来,颇有狂态萌动之事,暗中招纳弟子,豢养亡命。我早疑心他图谋不轨,几次上本参他,可惜圣上俱都留中不发。那厮深恨老夫多事,也多遣弟子前来刺杀,幸有亦如精通剑术,几次斩杀来人,这才不敢再来。”

    红丸之物即是房中助乐的丹丸,历代帝王无有不喜的。(明朝还有一件红丸案,轰动一时,位列明代四大奇案之一)曹靖以此发家,得惠帝赏识,可见是个甚么货色。居然屡次遣人行刺当朝首辅,怪不得张亦如拜师之后,大多数时候居留在家,便为守护乃祖。

    凌冲道:“看来曹靖此人大奸大恶,不知他神通如何?”曹靖身为国师多年,总要有些本事,足以镇压场面,若只是花拳绣腿倒罢了,若真有修行,说不得是玄魔哪一家派的长老高手,要对付起来可就加倍艰难。

    张守正思忖片刻道:“这二十年来曹靖极少展露神通,还是八年前中秋月圆之夜,天子于宫中赏月,一时兴起,命他献技。曹靖只展露了一手飞剑功夫,倒也无甚稀奇。”凌冲点头,这位首辅大人并非练气士,对神通法力所知不多。曹靖若故意藏拙,也瞧不透他根底,唯有当面对峙,试试他的身手了。

    张守正道:“小凌你法力高强,若能趁着水陆道场之机,除去曹靖那厮,也算为天下除一大害!”曹靖祸国殃民,勾结靖王,意图不轨,偏生惠帝昏庸,一味宠信。张守正屡次进谏,全不顶用,凌冲是叶向天师弟,又入世修炼,当可将之除去,免得遗祸世间。

    凌冲道:“我既入凡尘修行,当行人道之事,自会见机行事,将曹靖除去。”玄门修行人不得干预俗世王权更替,但杀一个区区国师,倒算不得甚么,何况曹靖亦是修行人,不算破戒。唯一可虑,便是曹靖的修为,只要不成金丹,总能对付,若是金丹之上,那就难说了。

    张守正道:“离天子寿诞尚有一月光阴,小凌你欲学儒道心学,我白日入宫公干,就夤夜传你学问罢。”凌冲大喜拜谢。当下凌冲就在留在张府,足不出户,白日打坐练气,晚间从张守正学心学学问。心学之道,在乎知行合一,乃是人道之学,并非空谈之道,讲求格物致知,乃是一门精深学问。

    凌冲少时从乃父学儒,大抵是理学一类,讲求存天理去人欲,僵化刻板,不为所喜,但心学跳跃活泼,讲求实用,细细咂摸,其中立身立言立功的道理,竟与玄门道心、剑意之说略有相通。他仿佛回到少年之时,每日温书诵书,虽然枯燥,却十分自在。太玄求道八载,今日重拾儒学,居然有豁然开朗之感。

    张亦如第二日回禀,已访查到李元庆的下落,派人去请来府上,只是其甚是骄横,不肯前来。至于凤兮郡主,一时还未查到落脚之处。凌冲不愿以辈分压人,道:“罢了,且随他,只莫要两虎相争便是。”张亦如亦是剑道好手,偶见凌冲修炼剑诀,一时技痒,欲与凌冲比剑。

    凌冲道:“我尚无一口好剑在手,一身剑术发挥不出七成威力,比也无用。”婉言谢绝。他是长辈师叔,不肯动手,张亦如也不敢强求,只能憋足了劲,讨教修炼剑诀的心得。张亦如修炼罡气已有三年,恰与凌冲同时破关入境,先天庚金剑诀修炼太白玄罡,此罡气至精至纯你,只在三层天界之上,张亦如手中一口千年寒铁剑,还是叶向天亲手祭炼剑胚,经他自己数年修炼,已炼开十重禁制,算是一件上佳飞剑。

    有寒铁剑之助,飞天不难。张亦如每日御剑飞空,修炼罡气,只是他并无吞星符或是阴阳之气这般逆天造化,唯有老老实实,按部就班修炼,进境极慢。凌冲集成三十六路天罡,本是雄心壮志,想要一蹴而就,直入金丹,见张亦如如履薄冰,心头明悟,收敛了急躁之气,缓缓打磨根基。

    白日练气闲暇,便去张守正书房中翻阅古籍。张守正为官多年,乃是朝中心学清流领袖,向以诗礼传家,所藏书籍极丰,可谓汗牛充栋,大多是孤本绝版,珍贵之极。凌冲闲来无事,翻阅典籍,读圣贤之言,恍惚之间,似见圣贤大能讲述为人之道,天地纲常之意。

    这般惬意到了第七日上戛然而止,掌灯时分,张守正回府,面色不愉,匆匆用罢晚膳,将凌冲招至书房,破口骂道:“昏君无道!昏君无道!”凌冲忙问:“老大人为何大动肝火?”

    张守正道:“今日昏君于宫中赐宴,我与几位阁老前去,那昏君居然开口要纳妃!老夫谏道‘前年方选罢秀女,如今又要纳妃,恐民怨沸腾。’那昏君答道‘非是欲选民间秀女,而是朕昨夜偶有一梦,东海之滨有佳人相待,今早请国师占卦,果然算出东海渤海郡中有绝世美人,欲求为妃’。”

    凌冲闻听东海二字,心头一动,问道:“老大人可知那绝世美人出自何家?”张守正气得浑身乱颤,当真怒到极点,说道:“那昏君道,曹靖那奸贼算出东海之中有一鲛人公主,貌美如花,更有鲛人一族万载积蓄珍宝资财无数,若能纳为贵妃,必能诞下龙子,护佑大明江山万载不易!人道君王,岂可娶一妖怪为妃?败坏纲常,国之将亡!”

    凌冲心下雪亮:“果然是鲛娇,当年叶师兄看出她是魔教弟子,不肯交接,她独自去了神木岛,便不曾有甚消息。竟与曹靖勾结,设下连环计,要入宫做个贵妃么?”鲛娇乃是鲛人公主,名副其实的妖怪,无论如何美貌伶俐,在张守正这等宿儒大臣眼中,就是妖魔之属,就不可玷污皇家血脉,玷污人族江山社稷。何况叶向天早言其为魔教弟子,居心叵测,若真入宫为妃,不定要掀起多少滔天大浪!

    凌冲问道:“皇帝既出此言,想来老大人劝也无用。不知那鲛人公主何时入宫?”张守正满面颓然,摇头道:“曹靖那厮今日已飞动身赶去东海接应,十日之后当可抵达京师,昏君已然传命,就在寿诞之日,行纳妃大典!”痛心疾首之情,溢于言表。

    凌冲手指轻敲书桌,说道:“若是别人倒也罢了,这位鲛人郡主我却是深知。当年叶师兄也曾见过,却是妖魔一类,绝不可坐视其入宫。为今之计,唯有我赶去东海截杀!只是曹靖法力究竟如何,还不知晓,贸然行事,怕要吃亏。”沉吟不定。

    张守正听得凌冲之语,更是愤恨。鲛娇乃是天欲教弟子,真要入宫,凭了一身媚术手段,惠帝绝难逃其掌控,那时把持朝政,祸乱朝纲,真要被她改朝换代,弄得刀兵四起,天下沸腾。凌冲一颗剑心通透,既是魔教妖孽,意图不轨,先杀再说!只是曹靖深藏不露,既敢动身接应,说不定沿途还有其他魔教高手埋伏,倒要好生谋划,免得阴沟翻船。

    那鲛娇倒也神通广大,居然傍上了曹靖,搞了一出托梦的鬼把戏,骗得惠帝这昏君动了纳妃之心,此事一出,天下玄门定要闻风而动,群起相攻,魔道定不会坐视不理,看来水陆道场之前,尚不得清净。

    凌冲正自思忖,忽然面色一变,丹田中晦明童子咦了一声,只听张府上空有人说道:“凌师兄可在么?秋某特意来见,还请凌师兄赐教!”其声轻润,就似对面出言一般,不带丝毫刚猛之力,纯醇自然,功力非凡。

    那人自成秋某,凌冲哈哈一笑,已知是谁,说道:“原来是七玄剑派秋少鸣师兄驾到,凌某不曾远迎,望乞恕罪!秋兄若是有意,你我往城外香叶山一会如何?”来人正是秋少鸣,当年太玄重光,他本要拜在郭纯阳门下,谁知半路杀出个凌冲,生生将他击败,羞恼难当,返回七玄剑派,索性精修无形剑诀,不想今日也到了京城,数载不见,不知剑术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秋少鸣声音传来:“既然如此,秋某恭候大驾!”寂然无声。张亦如推门而入,叫道:“那厮是秋少鸣么!好大胆子,夤夜来探!”凌冲笑道:“多年不见,正要会他一会,亦如就在府中防备刺客暗算,我去去便回。老大人,皇帝纳妃之事,容我再思量思量。”拱手便走。驾起剑光直扑城外香叶山。

    那香叶山离京师百里,乃是天京城外一个有名去处。最负盛名者,每至秋节时分,满山层林遍染,如火如朱,鲜红跳跃,尤其一股幽香之意暗送,闻之心神俱醉。凌冲选定彼处,便因此山不在城中,不受天子龙气压制,二人动起手来酣畅淋漓,不必顾忌。

    这几日诵读经典,磨炼道心,也有几分静极思动,正要见识秋少鸣的无形剑诀练到甚么境界,比洞虚剑诀如何?剑光飞速,闪得一闪,百里山路顷刻便到。此时尚是初夏,游目下望,见满野山林,抽绿吐黄,十分可爱。非是赏叶时节,山上游人不多,又在亥刻时分,山上十分幽静空旷,正是厮杀的好地方。

    凌冲剑光一落,恰于一座雅致小亭中现身,亭中石墩上端坐一人,面容俊美,正是秋少鸣。当年他败于凌冲之手,视为奇耻大辱,险些被大长老郑闻逐出师门,还是段克邪求情,才勉强留在七玄门中,修炼无形剑诀。

    这几年他苦心孤诣,将无形剑诀练至极高境界,这一辈中除却号称七玄门第一天才的方凝外,绝无抗手,只是方凝已然闭关冲击婴儿境界,这七玄门年轻一辈第一高手的名号自然落在他的头上。方胜便是心高气傲,前去搦战,吃秋少鸣几剑击败,抹不开面子,一气之下,离山远游,才有金陵城外与凌冲玄天观之会。

    秋少鸣一心练剑,心无旁骛,进境奇速,连郑闻也十分满意,特意赐了一块上佳练剑宝材与他。适逢惠帝寿诞,七玄门不知怎的,掌教吩咐秋少鸣前来,参与水陆道场之事。玄门七宗向来高高在上,闭门修道,这般遣出门中高徒十分罕见,秋少鸣心头狐疑,不敢抗命,飘然而来。

    玄门七宗同气连枝,忽有联络,此次各派皆有高手弟子前来,秋少鸣无意间得知太玄剑派竟是凌冲亲至,满腔战意再也控制不住,当即寻上张府搦战。凌冲见秋少鸣剑气内敛,似有还无,绵绵不绝,显是得了剑中三昧,笑道:“太玄峰一别八载,秋兄风采依旧,着实可喜可贺。”

    秋少鸣眯着眼睛打量凌冲,见他笑嘻嘻的十分可恨,哼道:“不敢,当年太玄峰上厚赐,秋某这八年来时刻谨记,不敢或望。今日祖师有灵,叫我遇见凌兄,当可报当年一箭之仇!”凌冲哈哈一笑:“正好,我亦欲见识无形剑诀正传,三年前在金陵偶遇贵派方胜师弟,却是剑术平平,颇不足道,还望秋兄莫要令我失望!”用剑之辈,比试之前,往往先要言语交锋。所谓唇枪舌剑,言语之道用的好了,搅乱对方道心,不亚于真正飞剑。凌冲这几日多读古籍,张守正藏书颇杂,恰有一本兵法之道,讲述兵家用兵妙法,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忍不住当着秋少鸣卖弄一番。

    秋少鸣哼道:“不必逞口舌之力,剑下见真章便是!”袖中舞青蛇,一缕剑气出自袖底,直扑凌冲面门!凌冲哈哈一笑,天雷剑光发动,雷轰电闪,扫荡妖氛。天雷剑光蕴含九天纯阳之气,刚猛爆裂,二人身在庭中,也不起身,各将剑光剑气运化为一丝、一点,劲力含而不发,于方寸之间,见小巧功夫。

    凌冲与秋少鸣交手几招,心下一松,秋少鸣剑气凌厉,但也不脱炼罡级数,既然与他同一境界,便没甚么可怕的,不然秋少鸣修成金丹,凌冲转身就走,根本不会与之放对。

    秋少鸣一直将凌冲当作生平第一大敌,威胁之处还大过了七玄剑派中的方凝、方胜两姐弟,但时隔八年再度交手,发现还是低估了这位对手。无形剑诀乃当世凶厉剑法,赵乘风便是败在方凝这套剑法之下。这套剑诀变化机巧,惊变非常,偶有突出一招,令人目不暇给,反应不及,往往不及破解,已被剑气斩杀。

    香叶山离京师不远,正当惠帝寿诞之时,京师可谓龙虎风云聚,二人在此交手,都不愿惊动了旁人,因此都不约而同以小巧腾挪剑术拼斗,免去剑气浮空,铁骑突出的煊赫场面。无形剑诀重在机巧灵便,但最为根本的却是无形二字。秋少鸣修炼多年,剑术根基深厚,丹田中一枚根本种子符箓剑光,真气在其中运转一圈,抬手便是一道无形剑气,掩去一切声、光、形、质,倏然破空,倏然而至,如同鬼魅,难挡难防。

    无形剑诀本是剑符兼修之法,以符箓之道演化根本剑术,再以独门真气催动,论威力,绝不在洞虚剑诀等太玄五大真传之下。秋少鸣还颇不解为何大长老命他拜入太玄剑派,只当那一卷《太玄一炁清经》就是再神妙,也不过与无形剑诀相差仿佛。他将剑诀使开了,无数真气汇聚,化为道道无形剑气飞出,围着凌冲一顿好杀。

    秋少鸣修炼罡气已有数年,根基深厚,炼罡境界共分九层,如今他修炼到了第五层,真气勃发之间,带动罡气之性,再往上便是真气与罡气合一,功力精纯无比,奠定道基,有了冲击金丹之境的资格。

    洞虚剑诀太过独特,修炼罡气也不必划分甚么层次,若要强行划分,倒是分成了三十六重境界,每一重皆要将一种罡气与自身真气修炼合一,修炼之艰难,比普通只修炼一两种罡气的功法,繁复何止十倍?

    凌冲这几日静心读书,心思沉定,越不去刻意思索修炼之事,反倒事半功倍,先后有两种罡气悄然化入玄光灵剑幻境之中,每有一种罡气被彻底炼化,玄剑幻境便自凝实了几分,凌冲暗自推演,若是三十六重罡气全数炼化,只怕玄剑灵光幻境离着由虚化实,显化世间也不远了。

    凌冲的境界在外人瞧来不过是初入炼罡,但三十六重天罡大气一齐加持,功力之浑厚,几乎凌驾同等境界所有剑修之上。遇见无形剑诀这等流氓剑招,却也成竹在胸,只将天雷剑光化为一条剑芒,彗尾星耀,如封似闭,连闪带扫,凡被抽中的无形剑气,都被化为无形虚空,半点不存。天雷剑光含有阴阳生克之力,最是霸道不过,正可以力服巧,降服无形剑气。

    以秋少鸣现下修为共能发出十八道无形剑气,但只出手九道。这九道剑气曲折往复,交织成一片剑网,向凌冲压迫过去。秋少鸣道心澄澈,每一道剑气踪迹剑痕皆在其道心映照之下,纤毫毕露,无有疏漏。如一只大蜘蛛,耐心织网,将凌冲反抗空间一点一点挤压殆尽,最后一口将其吞掉。但凌冲竟然一展霸道无双的剑法,天雷剑光横空一扫,九道无形剑气被尽数炼化!

    秋少鸣大惊,此刻空门大露,倘若凌冲近身一剑,绝难防备,忙将最后九道无形剑气一气放出,齐齐指向凌冲一颗六阳魁首。修炼十八道无形剑气耗去他五年光阴,乃是他剑术的根本,一口气损失半数,着实心疼的无以复加,对凌冲也就更加痛恨,一意取他性命。把心一横,九道剑气之外,霍然升起一道金色剑光,锵然低吟,身若游龙,直指凌冲心口要害。

    这道金色剑光正是大长老郑闻所赐一块太乙元金所炼,太乙元金之物也是后天炼剑的上等宝材,不在西方庚金之下。西方庚金锋锐无双,更重杀伐,太乙元金沉凝拙重,最重气势。二者同为金行之物,最好的炼剑宝材,任一到手,稍加祭炼,便是一口绝好飞剑。

    这块太乙元金乃是郑闻的珍藏,见秋少鸣修为勤勉,进境颇速,寄予厚望,又有段克邪说项,这才赐下。秋少鸣得了此宝,欣喜若狂,时刻以无形剑气温养,耗费三年时光才将元金炼化,铸为剑胚,又用三年光阴,以无数灵药洗练,如今这口太乙元金飞剑已有十二重禁制,有此一剑在手,便是对上金丹高手,秋少鸣也有信心能全身而退。

    太乙元金飞剑如游龙而来,剑到中途,霍然上指,如毒蛇亮出獠牙,剑势之速,势要洞穿凌冲咽喉,又有九道无形剑气为翼然,上下夹攻,将凌冲一切身形变化全数封死,似乎唯有束手就戮一条路可走。太乙元金飞剑剑气未至,森寒剑意与沉凝之气已刺的凌冲哽嗓皮肤泛起一粒粒细小颗粒。

    凌冲运用天雷剑光一气消磨九道无形剑气,看似举重若轻,实已耗尽这道剑光真气本源,好在天雷剑光以洞虚剑诀催动,其中一缕得自雷霆的先天灵机不灭,只消以真气温养,便又可运炼了出来。但此时已不堪大用,又有九道无形剑气与太乙元金飞剑袭来,形势危机一发。

    九道无形剑气倒也罢了,凌冲见了太乙元金飞剑,暗喝一声:“好剑!此剑如此灵异,若非我也有些遇合,今日定要折在此剑之下。也罢,还幽剑练成,还未用过,今日便开开锋罢!”

    天雷剑光隐于丹田,又有一道剑光悄然飞出,拟化为玄武之形,有磨盘大小,龟蛇相盘,仰天一声嘶吼,音波只在小小亭中震布,九道无形剑气吃玄武星神一喝,齐齐顿住,凝立半空。玄武星神又是张口一吐,一挂水光喷出,森寒凛冽,正是还幽寒水。凌冲自北冥万丈之下寒渊中将之钓了上来,每日用功祭炼。这道寒水当时不过只是一条细小水蛇模样,盘踞在玄武星光之中,日受滋养,惬意非常。一旦展布开来,却是一条大河之量,浩浩汤汤,几乎无有始终,当得一件后天至宝。

    凌冲苦无没有上好的炼剑材料,得了此剑在手,十分宝贵,一面以玄武星力所化壬癸神水温养,一面用心祭炼,终于成就剑胚,只是他历年出门在外,穷酸的很,不似秋少鸣能以灵药洗练剑身,增加飞剑灵性。

    与太乙元金这等金行之物比较,还幽寒水为水行之物,天性至寒,聚散如意,更难加以祭炼,好在姬冰花赠了一部法诀,摘自《太阴玄冥神章》中一段,专述如何修炼驾驭还幽寒水。《太阴神章》不愧为玄女宫镇派典籍,只有区区数百字法诀,凌冲读来颇有茅塞顿开之感,有这道法门相助,祭炼还幽寒水变得容易太多,不然也要像秋少鸣那般,三年温养、三年炼化,费尽心力。

    这道还幽寒水一出,聚合一处,凝成一柄薄如蝉翼,前后通透,长有三尺、宽只二指的长剑,两刃开锋,使了一招“夜叉探海”的解数,剑刃下指,狠劲一划,正挡在太乙元金飞剑之上。二者皆为顶尖宝材,所练飞剑特性各异,太乙元金剑沉拙无双,剑术亦是走的古朴路子,还幽寒水秉性至柔,绕指流川,走的却是清逸飘灵的路数,两剑相交,绝无半点声响,但一座小小凉亭却抵不过两人交手的余波,先是噼啪一通乱响,四根尺许长的立柱自中间断折开来,连带一座数丈宽窄的亭盖,全数化为齑粉,随风四散无踪。

    凌冲与秋少鸣真气四溢,却始终控制在方圆三丈之地,不令外放,不然这般斗剑下去,一座香叶山就要生生给削平了几丈了。二人屁股下石墩也早已化为一堆石粉,飞的无影无踪,却兀自不觉。

    还幽剑对上金精剑,一个至柔一个至刚,恰是刚柔相克,秋少鸣咦了一声,不料凌冲居然也身怀这等上佳飞剑,心念一动,九道无形剑气分散进击,绕过玄武星神,自不同方位袭来。玄武星神一声怒吼,鬼蛇法相霍然分解,化为一道天绅,自有一股化育万物之意透出,却是一道壬癸神水。

    壬癸神水为先天七大神水之一,自生阴阳,化育万物,有容乃大,孕育无穷玄妙。这道玄武星光所化只是后天之水,禁制祭炼的也不足,但已十分灵异,天绅大水倒转,将九道无形剑气一起兜住,困入滔滔水势之中。凌冲暗道可惜,壬癸神水并非用来斗法,而是温养法宝、形神之用,若是他修炼号称化合万物的天一真水,这九道无形剑气早就给炼化了去。

    壬癸神水一出,好歹也解了九道无形剑气之围,凌冲专心致志,驾驭还幽剑对付元金剑。二人闷头苦斗,谁也不曾开声,秋少鸣全幅心神放在太乙元金剑上,元金剑陡然震颤起来,却是施展震、抖二诀,要将还幽剑抖落。

    凌冲哼了一声,还幽剑陡然分散,依旧化为一团还幽寒水,将元金剑包裹,任其如何抖动,却岿然不动。还幽寒水阴寒之气还不停向元金剑中渗入,这股阴寒之气孕育自北冥万丈寒渊之下,中者力毙,形同坐僵,歹毒非常,元金剑抖动几下,吃寒气侵入,禁制不稳。秋少鸣狠命催动飞剑,却始终不能脱离还幽寒水封冻,心头郁怒,想起当年败于此人手下,回山受尽白眼,“难道凌冲这厮是我天生的克星?为何我练成元金剑,他就有那柄寒水剑克制我的剑术?难不成是专为我的无形剑诀才祭炼的么?”

    一时胡思乱想,心魔涌动,眼见胜不可得,再也把持不住,一声大喝,丹田中一股灵冲剑气发出,裹着一枚灵光四射的符箓,往凌冲面上射来!这一招类似魔教中碧血箭的法门,乃是孤注一掷,死中求活的绝技,那道剑气与符箓便是秋少鸣毕生所修无形剑诀的根本,一旦失去,不啻于废去神通剑术,打落凡人,但他实在深恨凌冲,又在苦思胜策不得之时,一时鬼迷心窍,就将这招无形剑诀中最为凶毒、两败俱伤的剑法施展了出来!

    凌冲心灵上起了一层警兆,见一股剑气托着一道符箓,如箭飞来,直扑面门,其速竟不亚于剑气雷音之术,想躲已然不及,只能大喝一声:“晦明!”丹田中晦明童子懒洋洋道:“知道了!那小子修炼的剑诀是剑符合一之道,正好为你夺了来,太清符剑一同参考。”无形剑诀乃是七玄剑派独门剑法,以符箓化入剑术,开辟独特剑道。七玄剑派还在太清门之后,尹济祖师也未见识过无形剑诀法门,他将太清门所有符术化为晦明童子,传承太清道法。晦明童子本身就是符术大家,见了无形剑诀这等新奇符剑之术,哪还能不动心?巧取豪夺,要将秋少鸣苦修的根本剑符偷了过来。

    凌冲喝道:“不可!留他性命,莫伤他道基!”他对无形剑诀也有觊觎之心,但秋少鸣是七玄剑派内门弟子,大长老郑闻后人徒孙,身份非同小可。无形剑诀又是七玄派最高传承,一旦被晦明童子取了来,秋少鸣势必道基尽毁,加上根本道诀落于旁人之手,七玄剑派绝不会善罢甘休,必有一场杀劫降临。再说与秋少鸣只是意气之争,不必骤下杀手,毁人前程。

    晦明童子哼了一声,颇有些不情不愿,一道黑白光气出自凌冲丹田,迎空一抖,化为一只手掌,五指连环,正捉在秋少鸣本命符箓剑气之上,狠狠一摁,又将本命符箓与剑气摁回了秋少鸣丹田之中,这一下神乎其神,几乎是逆转造化。任何修士舍弃毕生修为与本命符诏,绝不可能再恢复原状。

    生死符不愧为法宝级数的神符,虽然法力流失,等同于一位元婴高手,但手段之精妙,仍令凌冲大开眼界。晦明童子一按之间,将无形剑诀符箓完璧归赵,不令秋少鸣自废功力,与凌冲拼个你死我亡。只是趁凌冲不注意,生死黑白之气在无形剑诀符诏上狠狠印了一下,这才收了回来,缩入凌冲丹田。

    秋少鸣本要与敌偕亡,玉石俱焚,半路杀出个晦明童子,将他本命符箓又摁了回来,丹田一出一入,真气紊乱,登时晕去,不省人事。太乙元金剑没了法力驾驭,也不抖动,就在还幽寒水中静静漂浮,十分温驯。

    凌冲苦笑一声,二人上来便是斗剑连环,剑气千幻,却只在方寸之地,他还未施展出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秋少鸣便不支晕去。其实说来与秋少鸣并无甚么深仇大恨,只是当年太玄入门的意气之争,却化为不可解开的生死仇怨。

    凌冲望着秋少鸣道:“罢了!瞧在分属同道,饶你一命。”起身便走,秋少鸣只是真气震荡,并无性命之危,不必他费心照料。一路御剑回到张府,张亦如迎了出来,问道:“师叔,那秋少鸣如何了?”凌冲平安归来,不问而知是得胜了,但若秋少鸣死于他剑下,七玄剑派与太玄剑派立时就要开战,由不得他不关心。

    凌冲淡淡说道:“只是晕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张亦如松了一口气,毕竟少年心性,忍不住问道:“师叔,那无形剑诀果然神妙,不在本门剑术之下么?”凌冲道:“无形剑诀符剑双修,十分厉害。尤其剑气无形,最难防备,我也是机缘巧合,才能胜过一招。”秋少鸣已算是罕见罕闻的天才之辈,只是时运不济,两次败在凌冲之手,若是从此一蹶不振,倒也可惜了一身天赋。

    秋少鸣还未将无形剑诀发挥到极致,听闻七玄门中那位方凝当年就是以这道剑诀,打遍正道七派同辈弟子,连赵乘风都甘拜下风。自那以后,七玄剑派就未出甚么上佳弟子。无形剑诀要旨就在无形二字,秋少鸣报仇心切,舍却无形真意,要以剑气功力碾压凌冲,却是打错了算盘。洞虚剑诀凝练的根本剑光越多,功力就越深厚,玄武剑光与天雷剑光哪一道不是炼罡级数绝顶,一道运炼周天星光,一道运炼九天雷霆,威能赫赫,绝非秋少鸣所能抵挡。

    凌冲战胜秋少鸣,连剑气雷音的剑术也未使出,颇有些意兴阑珊。其实两人对面比剑,剑气雷音也施展不开,还要运炼剑气,反倒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凌冲自去房中歇息,轻声问晦明童子道:“晦明,这几日我与亦如交流练剑心得,他说炼罡境界共有九层,每上一层功力便深厚一分,为何洞虚剑诀中绝无此类描述?”晦明童子依旧是一副黑白生死之气缭绕的符箓模样,嘿嘿笑道:“那小子修炼的剑诀创出也不过千年而已,你修炼的洞虚剑诀比他早上几千年。万载之前,太清门弟子修炼罡气,也没甚么九层之说,功力到了便是到了,没那许多弯弯绕绕。”

    凌冲点头:“原来如此。万载之前的道术与今日比较,想必简练粗略的多,并无许多细致境界的划分。”洞虚剑诀是太玄四代祖师创下,已历数千年时光,但从无一人真正修成,因此改动极少。先天庚金剑诀修炼之人众多,不乏以此成就纯阳者,这些前辈按着自家理解阅历,随时修改,越来越是精细,也不奇怪。无论道法还是神通,时光流动,只会越发精细精准,有别于千万年前法诀粗陋之局。这也是修道昌盛之意,才会有修士不断钻研体悟,随时修正。

    晦明童子笑道“就是如此了!你也不必刻意追求甚么炼罡九层境界,依我看来,还是老老实实多修炼几道根本剑光,根本剑光越多,洞虚剑术威力就越大。”他笑的十分猥琐,活似偷到老母鸡的小狐狸。

    凌冲心念一动,笑问道:“你可是在秋少鸣的无形符箓上做了甚么手脚?”晦明童子笑道:“你这厮太多事,依我说,就把那小子一剑杀了,夺取无形符箓。偏生假仁假义,还要留他性命。我只是趁机将无形剑符拓印了一份,与太清门符术印证一番。”忍不住又是嘿嘿乱笑。

    凌冲笑道:“太清符术全在你老人家腹中,这道无形剑符想来不必多久便可破解,到时定要传授我!”晦明童子眼界之高,几与郭纯阳等辈等同,又是当世第一的符箓大宗师,无形剑诀虽然神妙,但根本符箓落在他手,不出数日,定可寻出其中玄妙之处。凌冲虽然放了秋少鸣一条生路,但能多学一门剑法,也是好的。何况无形剑诀神妙之处,绝不在太玄剑术之下?

    晦明童子不置可否,生死之气中一枚小小符箓游荡不休,与凌冲所见秋少鸣丹田那道无形剑符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细微之处还有差别,晦明童子正自参研这道符箓,以自身所学将之补齐,尝试以太清门的符箓手段重新推演。每一道剑术法诀,皆要有独门真气催动,才能显出最大威力。

    譬如太清门符术就只能以太清玄始之气催动,无形剑诀自然也要七玄剑派独门真气方可,晦明童子所做,就是要以太清符术的手段,重新创立一门无形剑诀,能以太清玄始之气推动,方能显出他晦明大人的通天手段。这般施为,其实已不在另创一门剑术之下。

    凌冲也不搅扰,依旧白日练气读书,晚上随张守正读书习文。至于惠帝纳妃一事,与秋少鸣斗剑归来,也想得明白,正道各派未必不知鲛娇魔教弟子身份,如今还按兵不动,定有图谋,若是贸然前去截杀,说不准坏了大事。还是静观其变。

    儒道之学不似修道,每日练气打坐,只讲圣人之言,凌冲耳聪目明,过目不忘,区区数日便已倒背如流。张守正说道:“儒者人之所需,我心学一脉更讲求知行合一。这个知字便是知礼,知德,知耻,这个行字却是博大精深。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小凌你通读圣贤之言,做起文章亦是花团锦簇,若来参加秋试,定可高中,可惜你志不在此。知行合一,你既知道,更当行道。”

    凌冲再拜谢道:“这几日多谢老大人日理万机之时,传我儒道心法。可惜我只借儒道之行,入玄德之门,令老大人失望了,学生着实心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