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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五行轮中根本法诀是星宿魔宗的七曜天星法,融汇太阴、太阳与五行精气,威能无穷。连少阳剑派的镇山法宝烈火金光剑都吃过其的大亏,至今耿耿于怀。以星帝的修为身份,图谋区区明朝江山,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其中的猫腻凌冲也想不明白。

    涉及到纯阳玄阴这等长生级数的勾心斗角,以他现下一个小小的炼罡修士,还掺和不进去,随便伸一只脚进去,便是粉身碎骨之祸,而且是死的不能再死的那种。

    既然日月五行轮到了,诛杀曹靖的计划自然搁浅,还要再做打算,凌冲毫不迟疑,转身便走。晦明童子却跃跃欲试,叫道:“那厮也不过是件法宝,有我坐镇,你怕甚么?”凌冲不理,闷声便走。

    国师府中,曹靖平日静修的一处密室之中,果然有一团魔光沉沉无声,只有栲栳大小,但内中空间却广大无伦,足有万里方圆,比之凌冲丹田中的洞虚真界也不遑多让。洞虚真界是凌冲吞了一枚虚空种子才演化出来,未来尚有无限之可能。日月五行轮中的洞天世界与虚空种子相当,足见此宝底蕴之深。

    曹靖凝立洞天之中,仰望头顶七道星光。此七道星光分列黑白五行之色,正是以七曜天星法凝练太阳、太阴、金木水火土五行,七座星辰星力演化而成,乃是日月五行轮的本源精气所在。

    曹靖身旁则是萧厉,面无表情。二人在天星界中转了一圈,虽然勾搭上了吞星铁甲兽,却不曾得了甚么便宜,反而将一道天星神掌的法术泄露了出去。虽说此事是星帝允准,但毫无收获,就有些说不过去。好在靖王已然起兵,星帝布置良久的大计就要突破,也算能将功补过。

    依曹靖本意,回来之后就要暗使诡计,将惠帝害死,京师群龙无首,靖王自然便能成事。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惠帝自家昏厥,张守正当机立断,迎请太子监国,一道旨意下来,将他禁锢府中,不得出世。

    以他神通根本不在乎甚么狗屁旨意,但京师之中也有玄门高手,日夜监视,只等他按捺不住,破禁出门,自然就有人出手对付。曹靖左思右想,还是在府中装作静养天年,未曾越雷池半步。数日之前,五行轮忽然降临,将他摄入这一片天地之中。

    曹靖自然见过这件星宿魔宗鼎鼎大名的法宝,冷冷说道:“前辈来此不知有何贵干?”七道星光之中,一道高大人影现出,却是一位中年男子,正是日月五行轮之元灵,看着曹靖说道:“我奉了星帝之命,前来助你成就大事。”

    日月五行轮非是星帝亲自祭炼,成就法宝还要早过星帝得道长生,但对于那一位魔功滔天,镇压九天十地的魔道第一人,还是要保持足够之尊敬,乖乖听命。曹靖对日月五行轮却不怎么恭敬,冷笑道:“我如今奉旨在家静养,不得出府半步。京师之中玄门高手徘徊不去,只等我抗命不尊,才好下手杀我。不知七曜长老有何妙计助我?”

    日月五行轮因以七曜天星法成就,因此元灵道号七曜,闻言哈哈大笑:“星帝既命我来,自然有妙计回天。我这里有星帝赐下的一团星力本源,可助你突破境界,修成法相。只要你功力再上层楼,自然就有许多手段,我只助你抵挡同为长生一级的修士、法宝,余下之辈还要你自家动手!”大手一挥,七团星光之中各自飞出一道星芒,汇于一处,落入曹靖眉心。

    曹靖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星芒入体,与苦修的一件本命法器四灵星宫瞬时合一。这件法器得了无穷法力滋润,内中禁制层层提升,法器也被无穷法力激荡锤炼的更加精炼。不过数十个呼吸之间,四灵星宫居然破开禁制,悍然成就法相级数,且是二十四重禁制大圆满之相。星宿魔宗虽归于魔道,但所修星辰道法却贯通阴阳,并不拘泥于玄阴、纯阳之别,曹靖野心极大,得了四灵真法之后,特意恳求星帝赐下仙都门炼器法门,又祭炼了这一座星宫作为本命法器。

    仙都门亦是炼器大派,玄门正宗,门中流传出的一道遁龙桩法门便险些酿成大祸,无数龙族子孙殒身其中,足见其炼器法诀之精妙。这座四灵星宫祭炼之法甚是玄妙,练成之后威力极大,但所需宝材也多,祭炼的难度也相应增大,曹靖修炼的四灵四象真法,本就以法力雄浑著称,修炼了数十年,也不过将此宝祭炼到了元婴级数。

    器修之道,所修本命法器固然威力极大,但祭炼提升境界也是极难,只看弃道人行走天下,耗费百年光阴才将噬魂幡祭炼出一道法器胚子,便知其意。曹靖早将元神与四灵星宫化合为一,唯有提升法器境界,道行修为方能提升,因此就卡在元婴境界之上不得存进。

    星帝所赐的这股星力本源雄浑到了极点,正是从四灵星座之中提炼的精纯星力,恰是四灵四象真法的最佳裨益。四灵星宫承受无穷星力灌注,一声雷鸣,自曹靖顶门跃出,带起无穷霞光,披撒无尽星辉,化为一座方圆百亩的巨大宫殿,宫殿四角之上腾起四灵图腾虚影,青龙探爪,白虎咆哮,朱雀喷炎,玄武御水,种种异象灵相不一而足,显出极大瑞霭祥兆。

    曹靖所以选取四灵星宫法器祭炼,就是为了能与四灵四象真法配合,且不能合拍的再好。仙都门当年被四海龙族灭门,星帝临时起意,趁乱将其门中一干精深法诀一网打尽,却未惊动任何人。四灵星宫的炼制之法乃是此门中顶尖法诀,也是仅有的须采炼星光修炼之器,最合星宿魔宗弟子修炼。

    四灵星宫一跃成为法相级数法器,曹靖元神与之息息相连,自然也得了巨大好处,星宫之上又有一道巨大虚影一闪而过,却是元神修成法相,与四灵星宫正式化合一体,神即是宝,宝即是神。曹靖一声大喝,身上气息节节拔高,一旁萧厉面现骇然之色,连忙躲避,也幸好是在日月五行轮所化空间之中,有这位法宝级数老祖帮忙遮掩,不然就凭方才的动静,整个京师的玄门高手都要被吸引了过来。



    曹靖在元婴境界困扰了数十年不能寸进,被一团星力本源灌注,几乎瞬时就突破了境界,元神与本命法器完全炼化一体,再也不分彼此,法相境界是将元婴中蕴含之灵气锤炼到凝练之极的地步,因此所能容纳的法力要超出元婴境界数十倍乃至数百倍,法相一成,就代表着元神坚实,可以真正脱离肉身生存,而不必畏惧天地间种种刀兵、劫数。

    曹靖一声狂笑,周身气势猛涨,如江上潮涨,一浪高过一浪。但此时本源星力却戛然而止,恰好将他修为鼓催到了法相境界用光,显示出那位神秘之极的星帝无与伦比的操控之力。

    曹靖叹息一声,收回四灵星宫入了紫府,回神内守,体味法相境界之种种变化。那一团本源星力纯净之极,若能再有一团,足够将他的修为一举推入脱劫境界。但忽然中断,显然星帝不欲令他破境太速,至于其中缘由,曹靖还想不明白。但绝不会是怕他进境太快,根基不稳。到如今他已经隐隐猜到那位恩师星帝为何能在短短时间,修成盖世法力,镇压九天十地,成就魔门第一人。

    据说当年与星帝一同拜入星宿魔宗的同门有数千人之多,但自从星帝如彗星般崛起,与其同辈弟子几乎就再也无人出现。不消说必是被那位风姿绝世的星帝一个个吞噬了修为,结果了性命。

    曹靖每每思之,皆不寒而栗,生恐星帝一时兴起,将自家也炼化了。星宿魔宗采炼星力甚为艰难,但唯有一条捷径,便是吞噬同门,掠夺其星力,壮大自身。星宿魔宗法门光明正大,可谓堂堂正正,唯有这一招修炼的手段才算是魔中之魔。此法还有一个弊端,便是吞噬他人修为,一来真气相冲,二来多造杀业。

    星宿魔宗历代弟子中不乏欲以此法成道者,但皆无例外,修炼到最后,劫数临头,真气走火,死的不能再死。千万年来,只出了星帝这一位异数,以此法成道,却不曾身受反噬。星宿魔宗中有三垣长老把持门中大权,历代争权之事极多,但星帝继位之后,其余两垣当即偃旗息鼓,根本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心思。星帝常年闭关练法,星宿魔宗之中运转良好,谁也不敢造次,盖世凶威,可见一斑。

    曹靖收敛了心思,不管怎么说,境界提高一层乃是意外之喜,尤其不费吹灰之力,在接下来的京师乱局之中足以捞取更多好处。日月五行轮元灵似乎不甚待见他,冷冷道:“你修为大进,就安心等待,不出三日,惠帝与太子皆会暴毙,那时便是你出手之时,里应外合,将靖王推上大位宝座,星帝自然再有奖赏赐下!”

    曹靖皱眉道:“惠帝与太子身有大明皇朝龙气,得天道眷顾,若是冒然戕害,难免身受反噬,得不偿失。再说玄门与楞伽寺都紧盯皇宫,哪个魔道中人脑子昏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日月五行轮元灵神秘一笑,说道:“你怕业力因果,自然有人不怕。”曹靖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难道是罗睺计都……”七曜元灵目中忽然闪过一丝贪婪之念,冷冷说道:“你知道便好,萧厉留在此处,你且去罢!”挥手之间,将曹靖挪移出了日月五行空间。

    曹靖身在国师府中,望着那一团魔光,面上现出不屑之意,暗忖道:“日月五行轮以七曜天星法祭炼,虽然威力无边,到底还是个死物,元灵受本体禁锢,只能一辈子沦为人家的法器,全无自主之力。但若能吞噬了计都罗睺二星星力,便能凑齐九曜奥义,晋入到另一重境界之中。甚至元灵摆脱躯壳束缚,重新投胎为人,也不是不可能。”

    法宝之物,虽然威力广大,堪比真仙,但受本体所限,元灵不能自主,只要有人修炼了克制其的法门,便能自由御使,全无反抗之能。因此法宝之辈,最大的愿望便是元灵自由,不受本体束缚,甚至携带种种长生法力,再世为人,重新修炼,便能短时间之内达到极高境界,弥补法宝的天生缺陷。

    计都罗睺二星为九曜最后之二,最是神秘,传说之中乃是周天灾祸之源,称为灾星。此二星一出,世间必有大灾大难,或刀兵四起,或瘟疫横行,或山崩海裂,或人道不存。总之漫漫历史长河之中,只要灾星现世,必无好事。星宿魔宗之中虽有此二星星力修炼法诀,却早已无人能有天赋修成,如今竟然再度出世。若是那两颗灾星运转,自然不怕甚么因果业力,本来便是灾星,遭无可遭了。由其出手了解惠帝父子性命,自然最是相得益彰。

    “别人惧怕业力缠身,偏偏那两颗灾星却最喜业力,本来便是为了搅乱世间而存在。只是不知两颗灾星是分别有人修炼,还是汇聚一人之身?若是分别有人修炼,两强相遇,必要相互厮杀吞噬,方能成就最强灾祸之星。不过此事与我无关。日月五行轮倒是上心的紧,就是不知到了最后星帝会否允准他将罗睺计都之星力归于己身?我还是静观其变。”曹靖想了想,施施然打坐起来,调理元气,熟悉种种新得的法力神通。

    日月五行空间之中,七曜元灵望着略有瑟缩之意的萧厉,冷冷一笑,说道:“萧厉,你也不必如此作态,你的心性我早已尽知。我此来一是为了提升曹靖修为,二是为了你,你可知道?”

    萧厉一惊,脱口道:“为了我?”七曜元灵点头:“不错!你师傅乔依依要我转授四灵四象真法与你,你就在此处安心修炼,等候良机,吞噬曹靖一身修为!”此言一出,萧厉眼中厉光一闪,面上却做出犹疑之色,摇头道:“不!曹靖师兄对我有恩,我岂能做出那等事情!”

    七曜元灵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嘲讽道:“你这般做戏只好去哄哄那些正道中人,我星宿魔宗从不避讳自家魔道出身,既是魔道,便要行魔道之事。你师傅先前为何不传你完本的四灵四象真法?就是为了麻痹曹靖,这一场京师之战,曹靖数中定要陨落,而他一身法力注定要成就你!”



    萧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年萧家大难,还是一位忠心老仆以自己的骨肉将他替换了出来,之后便流落江湖,受尽白眼与屈辱,才养成了一副阴狠毒辣的性子。无意中得了一部星宿魔宗残经,以为自家就此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谁知见了莫孤月,再到星宿魔宗本宗之中,见识了一番本宗景象,立刻被震得不轻。

    但他也不是服输的性子,得知了星宿魔宗修行精进之秘,暗中击杀了不少同门,掠夺其修为,千辛万苦才练就两道白虎星神,万没想到京师城外一战,竟被凌冲以剑术悉数破去,还落得个狼狈逃窜。之后跟随曹靖深入天星界,见识了真正的玄阴老祖出手之威势,更加野心火热,但曹靖不知为何,就是瞧他不顺眼,强令将他拘束身边,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萧厉不敢反抗,只能隐忍至今。七曜元灵把手一挥,一道玄奥意念飞出,落入他眉心,又道:“此是四灵四象真法法诀,又经你师乔依依重新推演,融汇了仙都门炼器之术,你修炼之后,便可将那座四灵星宫据为己有,成为一大臂助。曹靖陨落就在这几日,你且安心修行,等候消息罢!”

    萧厉脑子微微一晕,紫府中已多了一篇金光灿然之法诀,细读之下,果然奥妙无穷,先前他只得了白虎七杀监兵元神之法,但这篇四灵四象真法中却包罗了四灵星域修持之道,尤其难得的是还有祭炼四灵星宫的法诀,修炼之后,果然能克制曹靖的器修之法。

    萧厉心头发狠:“曹靖啊曹靖,你横行霸道惯了,等我修成此法,夺取你的四灵星宫,令你毕生苦功化为流水,倒要看看你是怎样一副表情!”七曜元灵毕竟是法宝之身,思维意识天生与生灵不同,也懒得去管萧厉的想法,既然星帝有命,自然就做了。忽然咦了一声,七道星力本源光芒大放,一闪即止。

    萧厉吃了一惊,又不敢多问。正是凌冲以神宵天眼符偷窥国师府,被七曜元灵发觉,以一道星力神光回击。日月五行轮是何等身份修为?一道神光便足以斩杀凌冲这样的小辈,晦明童子又横插一杠,将星光不着痕迹化解掉。七曜元灵冷笑一声,说道:“果然有同道中人到了!”将手再挥,这一处七曜空间自然关闭,外界一团硕大魔光也自隐逸无踪。两件法宝通过凌冲暗中交手一记,不落痕迹,除却当事人之外,连曹靖新晋的法相修为也未曾发现半分端倪。

    凌冲吃了一个暗亏,险些被日月五行轮作法击杀,径自回到张守正府中。老管家早命人往宫中送信,告知凌冲到来。张守正接信之后,命张亦如动身前来迎接。凌冲回到张府,便见张亦如迎将出来,躬身施礼。多日不见,这位少年师侄心性越发沉稳,往昔种种跳脱孤拔之气一扫而空,显是这几日跟随乃祖历练,颇有成效。

    凌冲笑道:“师侄不必多礼。”张亦如亦是炼罡境界,苦苦寻求凝结金丹之机缘,细看这位师叔,先前凌冲修为固然深厚,但也有其穷尽之处,但眼下一见,却觉其人周身气息缥缈,身内似有山川之险、吞纳虚空之妙,竟再也瞧不通透,不禁大吃一惊,不敢多问,只得说道:“家祖得知师叔无恙归来,甚是欢喜,只是眼下宫中之事甚忙,不克回府。另外太子殿下得知师叔之事,大是赞叹,特命弟子来延请师叔入宫一见。”

    张守正为人刚正不阿,对凌冲一腔热血,立誓要平定靖王与曹靖之乱,大加赞叹,因此在太子驾前大力保荐。大明素来倚重仙家弟子,尤其听闻靖王帐中竟有魔道修士听用,更是求贤若渴。似凌冲这等出身官宦,又拜入玄门正派的嫡传弟子,正是求之不得,听闻其名,当即非要见上一见。

    凌冲笑道:“也好,这位太子久闻其名,我也正要见上一见。以师侄看来,这位太子为人、为政如何?”这却是考量了,张亦如虽是张守正之孙,却更是太玄剑派弟子,太玄剑派对人间王朝更迭,尤其这等亲族相残,争夺江山之事,向来不肯掺和,准张亦如下山不过是看在其祖的面上,日后还是要回到山门修道才是。但人间历练亦是修行的正途,凌冲一来是考校他为人处世,能否查知人心,二来也想听听其对那位太子的观感。

    张亦如沉吟片刻,说道:“太子殿下算得上雄才伟略,只是被压制太久,性子不免有些急于求成。家祖便曾言道,若是天下太平,这位殿下继位,定是难得的明君。但如今兵祸四起,殿下心切大明社稷,施政用人,不免有些刚愎自用了。”

    凌冲笑了笑,说道:“好,我知道了。此人究竟如何,待我见上一面便有分晓。你先稍后片刻。”大袖一挥,一道剑气腾空,啪的一声爆散开来,化为无形流风,露了一手炼罡级数的精妙剑术。张亦如百思不得其解,这招剑术可不见得如何高明,京师中正是藏龙卧虎,凌冲施展剑术也未想瞒过谁去,有许多正道之士见了,只撇了撇嘴,也懒得理会。

    过不多时,一人大笑而来,却是一位大汉,正是沙通,老远叫道:“你小子果然没事。我在京城转悠了好几日,怎的现在才到!”二人在雁门关前分道扬镳,沙通本欲随他去蛮军大营,被凌冲阻拦,请其先到京师等候。沙通早到几日,闲来无事,倒是将京师中各大有名的饭馆逛了个遍。如今京师被围,物资紧张,许多饭馆闭门歇业,但有些百年老店自有办法弄来些新鲜肉菜,还要应对达官贵人,不曾关张。

    沙通着实一通胡吃海塞,连肚子都大了一圈。凌冲笑道:“沙兄倒是有口福,我要去宫中见一见太子,你与我同去罢!”沙通大喜,笑道:“我这几日吃遍了京师各大馆子,只剩皇宫里御厨的手艺还没尝过,正寻思摸进去瞧瞧,正好!正好!咦,这不是叶向天的小徒弟么?”

    当年他不知好歹,招惹叶向天几个,被其出手禁锢,带回太玄峰。虽说后来才知是乃祖与郭纯阳之算计,但对叶向天向来没甚么好脸色,见了张亦如自然也不会笑颜如花。张亦如也有些忌惮这位海中大妖,望了凌冲一眼。

    凌冲笑道:“事不宜迟,你要尝御厨的手艺还要快些入宫,不然天色一晚,就只能吃些残汤冷炙了!”沙通一惊,叫道:“还不快走!”三人往宫中疾行。张亦如有太子钦赐的通行金牌,自然畅通无阻。凌冲入了皇宫,暗自打量,这座宫廷大殿连绵,占地极广,风格亦是粗犷,其外又修筑了宽阔城墙围拱,撇去天子所居这一条用处,分明便是一处庞大之极的军事要塞。可见当年成祖修筑之时,更多的是考量与北方蛮国战事之用。若他泉下有知,千年之后又有一位藩王起兵,与他当年所为如出一辙,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天子坐镇京师,自然龙脉归结,龙气汇聚。京师之中,龙气最为浓郁之地自然莫过于这座广袤皇宫。凌冲与沙通临近之时,周身法力运转就有些滞涩,一步跨入其中,一股大力自冥冥中而来,重山般压在身上,道行境界当即被打落一层,连法术神通威力也要大大缩减。

    凌冲与沙通同时哼了一声,均觉不甚好受。张亦如虽是炼罡境界,但真气质量显是及不上两人,所受限制反而少些。前头带路的老太监步履矫健,亦是精通武功的大高手,只是那点拳脚功夫在练气士面前却不够看,见凌冲两个吃了暗亏,颇有幸灾乐祸之意,转头笑道:“两位道爷却要小心了,这宫中有真龙天子坐镇,若是方外的仙家来了,总有几分不舒服的。”

    凌冲紫府之中,晦明童子霍然起身,冷笑道:“不过是区区真龙之气,吹什么大牛?”小手一会,一道符力涌出,登时将真龙之气的压力消减无形。所谓真龙之气,不过是皇帝天子聚集人望,再坐镇龙脉核心之上,以此所得的一点外力而已,并非自家真实修为。看似对练气士压制极大,其实到了长生境界便可无碍,真龙之气再强,也不过是相当于纯阳境界的一条老龙而已,还是一条死物,不会变通。

    有晦明童子在,自然万事无碍。凌冲周身清爽,面上却依旧紧皱眉头,似乎不甚适应。他也懒得去和这老太监计较。沙通却是天地不怕的性子,堂堂东海大妖,居然被个老太监揶揄耻笑,当即大手一挥,一团细小旋涡飞起,在那老太监头顶轻轻一吸。

    那老太监骇然惊叫,只觉毕生苦修的真气如百川归海,尽数流出体外,不见了踪影,登时面如土色。沙通略施小计,收了他的真气修为,骂道:“我把你这老阉货,凭你也敢笑话老子?就算是皇宫大内,老子要弄死你这老阉货也是易如反掌!”

    凌冲使得沙通使得正是龙鲸一族的天赋妖法玄鲸吞海功,当年还曾传授过他,以此为根基演化出一道吞星符法。这道妖法乃是太古玄鲸一族镇压天地之法,威能无穷,用来吸干区区一个凡人武学高手,着实是大材小用。

    那老太监也是眉眼通挑的人物,自家苦修一辈子的真气就被人轻描淡写废了去,怎不知遇上了高人?顾不得丢人现眼,忙跪倒在地,叩头不止,口中连称该死。沙通根本懒得理会,还是凌冲毕竟笑了笑,伸手一指,那团小小旋涡忽然将老太监一身真气回吐出来。

    那老太监发觉一身真气又失而复得,高兴的又是连连叩头。沙通不去计较凌冲擅自出手,十分惊疑道:“这玄鲸吞海功你修炼的倒是不错!”虽传了凌冲玄鲸吞海功的根本符箓,但这道神通无有龙鲸血脉根本修炼不成。岂不知凌冲施展的已非玄鲸吞海功的原本,而是以太清门符法之道演化过的吞星符法,才能轻描淡写将沙通法力破去。

    这一点连沙通也未瞧破。凌冲笑了笑道:“我等怎么说也是方外之人,这等狗眼之辈略作惩处便是。你也莫要跪着了,还不快些引路!”那老太监再也不敢多话,一骨碌爬起,点头哈腰的带路,恨不得将脸贴在地上。

    沙通懒得理他,一路追问凌冲为何能破解他的玄鲸吞海功,凌冲只是笑而不答,倒把沙通弄得心痒难搔。皇宫辽阔,二人也不施展神通,老老实实一步一步走去,穿过太和殿、中极殿,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来至一座养心殿前。此殿乃是作为皇帝书房之用,惠帝垂危,太子平日便在此处批阅朝政。

    那老太监命身旁小太监跑去殿中复命,不一刻一位中年太监走出,尖细嗓音喝道:“太子传两位仙官入殿!”老太监这才恭恭敬敬道:“两位上仙请,太子殿下已在殿内等候。”凌冲点头,沙通冷笑道:“那甚么劳什子太子倒是好大排场,弄得老子好像来朝拜他一般!”凌冲笑道:“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见上一面,还是莫要生事。”当先入殿,沙通怒哼一声,就算不满,也不好发作。

    二人入得殿来,见内中一派明黄之色,足有数十丈大小,足下地砖光可鉴人,摆满了硕大的木架,堆满层层典籍,不乏孤本绝本,世间难得一见。当中是一座龙椅,一位身着明黄衮龙袍的中年男子端然稳坐,殿中有数位小太监伺候。

    那男子正是当朝太子,如今身为监国,只要惠帝一死,立可登鼎大宝,因此满面意气风发之态,见了凌冲两个也不起身,笑呵呵道:“来呀,为两位仙卿看座!”惠帝如今年逾古稀,这位太子爷也已入不惑之年,但素来善于保养,气色倒是极好。

    沙通到此,反倒懒得生事,只冷眼旁观,不发一语。便有小太监搬来绣墩,二人也不客气,径自坐了。太子见沙通面沉如水,也不理会,笑问凌冲道:“孤王听张阁老言道,仙卿乃是出身金陵世家,令尊凌真官至礼部侍郎,可是如此?”显是对“世代忠良”的凌冲更感兴趣些。

    张亦如引了二人入宫,便匆匆去寻乃祖。京师被围以来,各方势力胶着,越发凶险,这几日针对太子与诸位阁老的刺杀从未间断,若非张守正命张亦如亲自去接应凌冲,张亦如根本不敢轻离其左右。

    凌冲笑道:“太子所言正是。不过我拜入太玄剑派修道,便是玄门练气之士,与家中无干。今日此来,也是要见一见太子。”太子之言,显是将他两个看作了下属、仙官一类的角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凌冲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也懒得和他废话,言下之意便是我二人来此,是为了考校你这个太子,瞧瞧是否德不配位。

    玄门各派虽不许干涉人间之事,但修道之人收取弟子、道心历练,借离不开万丈红尘,想割裂也割裂不得,因此无穷岁月积淀之下,对人间还是莫大的影响之力。明朝之前的几座王朝便有昏君无道,民不聊生,最后万民请愿,引得玄门派遣高手,诛杀昏君,另立贤明的例子。

    太子闻言,目中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却还是笑道:“哦?原来如此,不知凌仙卿见了孤王,心中作何想法?”



    凌冲之前特意问过张亦如对这位太子的观感如何,张亦如含糊了几句。凌冲如今对人心把握细致入微,太子方才不悦之色也没逃过他的眼睛。“这位太子被惠帝压抑的久了,如今终于上位,虽不至于立刻倒行逆施,但心境脆弱敏感,容不得异己,非是明君之相。”

    微微弹指,笑道:“太子言重了,凌某不过山野一闲人,又岂敢妄言太子殿下?不过当下靖王叛军兵临城下,不知太子有何妙计退敌?”太子面上登时露出忿怒之色,说道:“靖王仗着父皇宠爱,图谋不轨多年,孤王屡屡进言,皆被驳回。如今终于按捺不住野心,举旗造反。但多行不义必自毙,孤王有诸位阁老相助,民心可用,正可一鼓作气,将之擒杀!只是听闻靖王帐下尚有许多左道之士效力,还要请仙卿回禀山门,多多派遣高手相助孤王才是!”

    凌冲颔首道:“确是有不少魔道高手投入靖王军中效力,意图扰乱江山社稷,凌某亦是为此事而来。既有魔道作祟,我正道玄门自不会坐视不理,请殿下放心便是。”

    太子面色转霁,大笑道:“如此孤王无忧矣!”却半分不提城外大军每日攻打,城内守军死伤惨重之事。太子今日召见凌冲,大半是看在张守正的面子上,敷衍了事。凌冲见了太子,心头也有几分判定,两人又对答了几句,凌冲起身告退。太子只微微欠身,就算全了礼数。自有太监送了二人出殿。

    太子默然半晌,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退下罢!”殿中太小太监当即小心退出。大门缓缓合拢,发出闷声巨响。虚空泛起涟漪,一人越界而出,周身气息澎湃,居然是乌老。此人本已投靠了东海龙宫三太子,还曾一同出入天星界,不知为何又与大明太子勾搭上了。

    太子见乌老现身,全无方才矜持之色,轻轻起身,笑道:“方才两个是太玄剑派的修士,年轻的少年还曾在张首辅门下求学,乌老可识得么?”乌老依旧是轻袍缓带,一派雍容之色,笑道:“太玄剑派的大名,谁能不知?那少年乃是太玄剑派掌教幼徒,算是在修道界中也有一派名号。不过若说镇压魔道高手,他的师兄叶向天来了还差不多。”

    太子笑道:“原来如此,不提他了,靖王大营中可有甚么动向?”乌老道:“靖王心切大位,责怪手下大将攻城不力,方才大发雷霆,已是传了死令,七日之内必要攻下京师,否则一干大将便要被军法从事。”言下之意似乎对靖王军中情形了若指掌。

    太子冷笑道:“靖王拿这京师当纸糊的么?区区七日之间,就算兵力再增上一倍,也绝不可能攻破京师的城防!”千年时光,京师历经蛮国数次围困,但从未陷落,最长的一次,被围困了整整三年,城头上、城墙下,到处都是腐尸黑血,就算如此,蛮国大军也未能踏入城内一步。太子此言,并非是虚,莫说靖王之师大多是杂军,就算训练精良,也绝不可能在七日之内将京师攻陷。

    乌老若有所指道:“靖王也非是蠢蛋,既然敢如此吩咐,定然有他的打算。”太子心头一懔:“他究竟有何妙计,能令大军七日之内攻破京师?”乌老目光投注在他面上,缓缓道:“如今惠帝弥留,大明江山社稷寄予太子殿下一身,若是殿下出了甚么意外,自然人心涣散,京师之地就算城防再厚,也不过唾手可得。”

    太子心底冒出冷气,猛地勃然大怒,喝道:“难道他还敢对孤王不利不成!”乌老笑道:“若是普通的武学高手,殿下身居深宫,又有许多宗师拱卫,自然无虑。但莫要忘了,靖王手下可是有许多旁门左道之士,若是他们出手,这深宫之中又有何人能敌?”

    太子额上冷冷津津,见乌老表情似笑非笑,忙道:“乌老救我!只要我一身平安,待我登基之后,立时册封乌老为国师,地位比那曹靖只高不低!不!我现在就下旨,封乌老为大明国师!”心情激荡之下,连自称“孤王”也忘了。

    乌老哈哈一笑,眼中得意之色一晃而过,摆手道:“太子切不可如此,老道寸功未立,岂能得享国师之位?那靖王非是人君之相,唯有太子继位,方能安定天下。老道虽是山野之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殿下放宽心,老道既知此事,定不会令魔崽子逞威。自今日起,老道便坐镇此处,若要对殿下不利,先要问过我手中法剑!”

    凌冲与沙通转出皇宫,沙通冷笑道:“那个狗屁太子连他老子都不如,他老子虽然不上朝,却懂的道家无为而治之理,若是那厮继位,天下不知要被折腾成甚么样子!”

    凌冲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今日一见,那位太子有些刚愎自用。这等人若是顺其心意还好,若是稍有违逆,就要生出事端。张老大人一腔热血,必然看不惯他的作为,只怕日后还要吃亏。”沙通冷笑:“狡兔死走狗烹,自古皆然。如今那厮还要靠着几个内阁大臣拥护继位,给个从龙之功,等到大位稳固,自然要腾出手清理这些老臣。依我看,你快些让那个阁老辞官归隐,还能落个善终,越是一心为民,下场便越凄惨!”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便是极大的禁忌。就拿大明开国太祖而言,定鼎江山之后,对当年的从龙功臣,尤其执掌兵权之辈大肆杀戮,唯恐其起兵作乱。传位给文帝之时,却导致其无将可用。而成祖早被封为藩王,镇守天京,防范蛮国侵扰,麾下名将极多,此消彼长之下,一旦起兵反攻金陵,文帝之军自然节节败退,丢了江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凌冲叹道:“儒家讲求仁得仁,张老大人一心为民,就算日后太子登基,发生灵甚么龃龉,想来也在他意料之中。至少只要靖王不灭,太子还要倚重他打理朝政,先不必去管。”

    二人来至张府,老管家早在门口迎接,恭恭敬敬将二人迎迓进去,安排了两间相隔的清雅静室。凌冲先前在张府之时便是如此,平日随张老大人读书修文,闲来练气打坐,再就是与张亦如探讨太玄剑诀,连张家内府家眷等闲也不见,十分守礼。

    张守正如今要总理大政,几乎住在宫中,轻易不会回家,早吩咐老管家好生招呼。凌冲与沙通又说了几句,各自入房打坐调息。他甫一入座,紫府中晦明童子便窜将出来,皱眉道:“方才养心殿中,有人潜伏在侧,一身修为乃是太清符术之道!”

    乌老虽是法相境界,但在晦明童子眼中还不够看,自以为隐蔽了极好,却不知晦明童子可谓是太清符法的老祖宗,一眼便瞧破了他的底细,只是未曾点破,此时才说了出来。

    凌冲问道:“既然如此,想来是当年太清门一脉旁支,与你也算有缘,不知你要如何处置?”晦明童子沉吟道:“我也非是不讲理之辈。现下还说不得,若是其功法来源是当年太清门破灭之时,无意中得到的符箓法册,只要不以太清符法为恶,便由得其去。若是那人真是太清一脉残留,自然要收归门下,好生调教。”

    凌冲笑问:“若是当年有人趁着太清门大难,巧取豪夺而来的功法道诀,又当如何?”晦明童子小小面上露出深沉杀机,“自然是以牙还牙,绝不手软!”凌冲道:“那人既然在太子身边,想来是支持太子上位的,日后还有再见之机,那时再弄清楚来龙去脉,免得误伤好人。”

    忽然咦了一声,整个人都僵直起来。此时正是万里之外凌冲阴神被噬魂老人算计,接连吞噬了白骷髅、嗥月道人与那不知名的天尸教长老一缕分神,修成金丹之时。凌冲的阴神与阳神虽说分离开来,但相互之间关联玄妙,颇有一而二、二而一之妙。阴神成就金丹,自然有许多感悟、经验,本来相隔万里之间,元神之间感应已极是微弱,偏偏阴神以噬魂劫法修成金丹大道,这等机缘万古无一,就在冲破道关的一刹那,居然跨越了无数距离,视天地如坦途,将一干经验、感悟传递了过来。

    自来玄魔两道从未有兼修正邪法门之人,就算号称玄魔双修的癞仙,也被叶向天师徒断言,必是以玄门正法成道,飞升到了九天仙阙之中。凌冲这等际遇可谓万古无双,乃是郭纯阳与噬魂老人两位玄魔道中最顶尖的大师精心算计布局所至,所图深远。

    按理说来,无有肉身庐舍支持,根本修不成金丹大道,但偏偏噬魂劫法为魔道顶尖法门,专修元神心性,不依肉身,只要道心坚凝,不为外物所动,再吞噬了足够的精气元神,自然晋升无碍。凌冲呆了片刻,只觉无数精妙感悟纷至沓来,虽说玄魔有别,但大道极处自然殊途同归,魔道晋升金丹的经验对玄门修行也有极大的裨益,这些经验被凌冲阳神吸收,等若是增加了极大的修道资粮,等到阳神修成金丹之时,自然便有驾轻就熟之感。

    再者凌冲若阳神成就金丹,就算两次证就金丹大道,虽不至于修成滔天法力,但对剑术与道法的运使,绝非同级修士所能望其项背。晦明童子见凌冲面色一僵,阳神也似冰封,陷入一种非想非非想之境界,在佛门中成为顿悟,乃是一件大好事,不敢惊扰,守在一旁护法。

    半个时辰之后,凌冲吐出一口浊气,醒转过来,张口便道:“我修成金丹有望了!”将阴神之奇遇说了,晦明童子沉吟道:“你这等际遇从所未有,我也不知是好是坏。那噬魂老人方有德既然能随时操控你之阴神,强逼你吞噬异种元神,乃是极大的隐患,万万放任不得!”

    凌冲点头:“此事我省得,只待破了靖王大军,回山之后便请师傅做主,处置此事,想来噬魂老人再法力通天,对我师傅也要有所顾忌。”噬魂老人借太玄剑派之地隐身,郭纯阳又指点凌冲前去求教噬魂劫法奥妙,定有克制方有德的手段,只要他肯出手,自然就能免除后患。

    凌冲面上露出欣喜之色,笑道:“我本发下誓愿,非要斩杀曹靖与靖王,靖平江山社稷之后,方能修成金丹。想不到阴神有此奇遇,其中经验对我大有用处,有此资粮,便可绕过誓愿之事,先一步成就金丹了!”

    晦明童子笑道:“你那誓言本就漏洞处处,靖王倒也罢了,那曹靖早成元婴,又有一件本命法宝在手,等若两位真君的修为,你一个小小炼罡修士,就算拼了老命,也绝不可能是其对手,更别提将之打杀。除非是我亲自出手,但眼下看来,曹靖身边也有一件法宝,就算我出手,胜负也在五五之间。你若能先一步成就金丹,洞虚剑诀自能再生变化,对上曹靖才有几分胜算。”

    凌冲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不错!我要先成就金丹,才好给那曹靖一个好看!只是我究竟该如何下手修持?”晦明童子笑道:“此事自然要问我这位符箓大宗师了。修成金丹不外乎两道外因,一是真气雄浑沉凝,火候到了。二是道心圆融,照见心性。你既能发下大愿,可见道心已然无缺,只待顺愿还望。如今之计,便是打磨真气。”

    “那空桑上人送了一枚虚空种子,你虽练就了洞虚真界,但其中隐患不小。洞虚真界算是一处洞天之雏形,将你毕生修为、剑诀尽数返本归源,但眼下却将你牢牢禁锢。你来看!”小手一指,凌冲丹田中大方光华,一枚小小光团飞出,正是洞虚真界,被其以绝大法力引起体外。

    晦明童子道:“洞虚真界可为你打下最为坚实的道基,日后成就远超同侪。但同时这道真界所需的真气太多,光凭洞虚剑诀的修为可填满不得。你眼下当为之事,便是运用洞虚剑诀的手段,精炼这座洞虚真界!”



    凌冲忙问:“如何精炼?”晦明道:“简单的很,天下道法到了最后皆是殊途同归,无论魂修、器修还是剑修,到了最后皆要追求自身与天地相合,同于大道。你就将这座洞虚真界当成一件法器祭炼便是了!”

    凌冲为难道:“我生平除了祭炼飞剑,也不曾祭炼甚么法器。那噬魂幡是魔道传承,唯有手法眼光能承袭下来,将那一番手段用在洞虚真界上怕是不妥罢?”晦明童子冷笑:“就当是祭炼飞剑好了!你把洞虚真界当做宝材,凝聚自身心念心火,去芜存菁,久之自生妙用。等你全身真气能将真界填满,自然就修成金丹了!还有,洞虚真界有返本归源之妙,你不妨多修炼些法术神通,不拘甚么符箓、剑术还是星宿道法,一股脑给我修炼进去,不求多么精深,只要打下一个根基,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凌冲知道晦明童子除了想拐带自己专修太清符法,重立太清道统之外,绝不会坑害自己,他所说也确有道理。洞虚真界足有万里方圆,空旷寂寥,所含真气寥寥,根本不足敷用。若是斗法遇上难缠的对手,几招剑气下去就要告罄,反不如精炼一番,才好用来承载太玄剑气。

    当下结跏趺坐,双手结印,阳神自紫府走出,下至洞虚真界之中。有阳神坐镇,祭炼洞虚真界自然事半功倍。他就按晦明童子所说,权当洞虚真界是一块上佳的炼剑宝材,以真火煅烧,去芜存菁。洞虚真界看似只有一团光华,内中广大无边,又将凌冲毕生所学和宝物吞噬,已十分玄妙,但日常运使之时总有许多不甚灵便之处。

    凌冲一边吐纳,修炼太玄剑气,一边精炼洞虚真界。此举等如是要祭炼一处洞天世界,虽然相比真正的洞天还小的很多,但也绝非易事。凌冲用功了两个时辰,直到日薄西山,方才收功。在真气不断祭炼之下,只觉洞虚真界似乎缩小了那么一分,但也仅是一分而已。

    老管家早命人准备了饭菜,亲自前来延请。凌冲早已辟谷,但在张家却入乡随俗,还是吃的几口,叫上沙通,二人来至一处偏厅中,草草一饱。沙通见饭菜以素为主,甚是不满,嚷着要吃大鱼大肉。凌冲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沙兄要吃好酒好肉,明日再去寻个酒楼大快朵颐便是了。”

    二人正闲聊之间,都觉天幕一暗,纵有灯烛光火,也全然不觉光明,心头就似有千斤巨石堵压一般,不约而同霍然起身,抢步出屋,抬头就见群星隐踪,黑幕低垂如欲压人。漆黑如同墨染的夜空中,一颗硕大之极的孤星摇曳尾芒,自无尽之处飞出,直直往京师落来!那颗大星看似光华璀璨,但不知怎的,凌冲一见就觉十分厌憎,似乎与之有甚深仇大恨一般!

    晦明童子现身出来,遥望那颗大星,小脸上全是冷笑,说道:“计都现世,灾星临门,见之大凶!星宿魔宗看来是坐不住了,居然遣出这颗灾星来搅乱乾坤!”凌冲心头一动,计都罗睺乃是两大灾星,传说之中见到任一一颗便有霉运上身,小到夫妻拌嘴,大到家破人亡。甚至遇上灾年,冰封雪冻、淫雨瓢泼,动摇国本,还有国破山河碎之威胁。

    沙通也是面色凝重:“罗睺计都与日月、金木水火土合称九曜。但自古以来便是不详之兆,纵然星宿魔宗为魔道宗派,也轻易不愿让弟子修炼此道。无有高深的命格,盲目修炼罗睺计都之法,纯粹是嫌自己活得长了。因此历代之中修炼此道者如凤毛麟角。星宿魔宗有一门七曜天星法威震世间,而非九曜天星法,就是这个道理。但一旦有人修成了此法,便是世间灾祸之源了!”

    晦明童子又望了一眼,忽然变色道:“不好!那厮是向着皇宫大内去了!”凌冲念头一转,“如今各方胶着,玄魔两道相互忌惮,谁也不敢轻易启衅,生怕沾染极大因果,惹来劫数。但修炼罗睺计都法之辈却肆无忌惮,非但不怕业力因果,反而能更添凶威。若是被其将惠帝、太子打杀,只怕大明江山立时大乱,再也挽救不得!”喝一声:“快走!去皇宫!”当先飞起。

    就见那颗大星裹挟无边火光雷霆,自九天坠落,去势快绝,眼看落到大内之中。皇宫之上忽然金光乱闪,化为一层薄薄天幕,将计都大星凶威阻住。那一层天幕通体赤金,其上无数符文流转,正是符修一脉之手段。

    凌冲与沙通走后,乌老与太子秘议了半晌,由先前那老太监带领,就在皇宫之中布下一座巨大符阵。皇宫大内占地极广,乌老布阵之时却不施展神通,而是命老太监带路,将皇宫内外绕了一圈,就连大内后宫之地也不放过。换在别人乃是杀头的大罪,但乌老仗着太子倚重,尊为神仙,也懒得理会甚么大内忌讳。

    大内皇宫当年兴建之时,必有高人主持,以种种手段收聚地气龙脉,演化阵法,滋养真龙,一番手段颇为了得。但在法相境界的乌老看来,只能算是三脚猫的功夫。大内之中设有许多阵眼,要么镇压地脉,要么调理风水,皆是重中之重。乌老每过一处阵眼,便信手一挥,一道金光飞起,金光中隐隐现出一道极小符箓,似有无上威能,转眼与阵眼化合为一。

    那老太监满面艳羡之色,但先前被沙通凌厉手段整的怕了,唯恐乌老脾气更加暴戾,根本不敢搭话,只能将背脊弯的不能再弯,默默在前带路。乌老一面漫不经心布置法阵,一面暗忖:“这处皇宫不愧是中原正统龙脉之所在,比之金陵那一处龙地更有一番气运。当年成祖选择迁都于此,却是对了。只不过后人不能善加运用,以至于国运衰落,饶是如此,除非天子失德,要败坏大明江山还嫌太早。”

    “不过此事与我无干。我费了多少功夫,才令那废物太子将我奉若神明,还以为我在靖王营中安插了眼线,能将靖王动向丝毫不漏的回报出来。不过我若能达成所愿,将大明真龙之气盗取,祭炼成一件惊天动地之法宝,助他退敌坐稳帝位,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失却了天子龙气,不知他拿甚么镇压江山社稷?”



    天子龙气说来其实是真龙之气演化,比如四海龙族中有纯血之辈,面对异族海族,不必动用甚么神通,自有一股威慑之气。但真龙之气对人族修士威慑之力极小。天子龙气却是以真龙之气混以地脉龙气,加之百姓众生期望、愿力,演化而成。因此对玄魔两道修士有着克制之力,一入天子之气笼盖范围,道行法力就要被打落几成,便是这个道理。

    历代正邪两道修士打天子龙气主意的绝不在少数,明争暗夺、或偷或抢,但无一成功者,其中原因复杂之极,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敢动此念头。乌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显是成竹在胸的。

    乌老耗费半日时光,走遍皇宫大内,将每一处阵法节点皆插入一枚法符。这些法符是他以自身法力凝聚,与阵眼化合为一,转眼就生出妙用,将皇宫原有的一座大阵运转机理摸了个通透。

    乌老闭目不语,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原来是正一道的手笔,怪不得也有几分玄妙之处。”正一道是此界中唯一能与太清门在符箓一道上争锋之门户,底蕴深厚,所布阵法亦极精妙。但当年布阵之人修为远逊于乌老今日,阵中虚实才被看破。

    乌老双目大开,放出两道尺许长之神光,目中亦有无数符文浮现,但比之晦明童子传授给凌冲的神宵天眼符却要差上许多。老太监见他忽用神通,吓了一跳,连忙躲避。

    良久乌老目中神光方才敛去,方才已将大内地底所布大阵瞧了个通透,这座大阵以逆天手段强行将京师方圆万里之地地脉之气抽取过来,滋养真龙天子,乌老甚至不必细看,也知京师之外定有九座高山雄拔,孕育无尽地气,供皇宫大阵运转。而无边地气最终汇聚之地,便是大内正中的一座太和殿之下。

    乌老分出一缕心神,瞬息潜入太和殿之下,只觉无尽地气扑面而来,内中夹杂着丝丝天子真龙之气,忍不住面泛狂喜:“好!好!好!不旺我耗费几十年功夫,只要能将大明千年龙气国运夺取,炼成一件法宝,融入自身,便即纯阳有望!我有得自东海龙宫的天龙引,炼化天子龙气可谓易如反掌。他人要炼化天子龙气千难万难,在我却是易如反掌!”

    乌老费尽心思,与东海龙宫三太子搭上关系,就是为了求取一件天龙引的法宝,这件宝物善能牵引炼化真龙之气,须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算龙族之中也有蛟龙、蟠龙、应龙等分别,更莫提其他身具龙血却不得龙形之物了。这件天龙引的妙处便在于能善用所吸纳之真龙元气,塑造特殊之法器。乌老预测若能尽吸大明龙气,炼成宝物,威力怎么也不会低于脱劫境界。

    须知万民之望、人道辉煌,该是如何沉重,又蕴含了多少奥妙?演化成一件法器,威力又该如何强大?乌老图谋这件法器数十年,今日终于拨云见日,有了七八分指望,勉强按捺住心绪。

    乌老瞧过了大内阵法,已是黄昏时分,血染残阳,正要去见太子。蓦得天色幽暗,残阳掩踪,一颗硕大星辰划破天幕,往皇宫落来。乌老也有几分眼色,脸色大变,叫道:“计都灾星!”

    计都星见之必有大祸,轻则山崩地裂,重则改朝换代,死伤无数。这颗妖星、灾星素来只在古籍之中有过惊鸿一瞥,一抹记载,就他所知,此方世界已有数千年不曾有灾星现世。此刻猝然来袭,只能是星宿魔宗门下高手发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乌老眼睁睁见计都星拖着长长尾芒坠落而来,分明是要将皇宫大内夷为平地,断然容忍不得。惠帝与太子是死是活无妨,若是伤及大内地下千年培育的天子龙气,那可就罪莫大焉。

    乌老大喝一声,陡然发动方才布置的符箓大阵,一团金光腾起半空,炽烈璀璨,映的半空皆赤,将原本昏暗之极的天幕撑开一团光明,犹如暗中举火,刺目之极。

    那一颗硕大星辰并非计都灾星本体降临,而是有星宿魔宗修士催动计都星辰法演化计都灾星奥义,但威力仍是大不可量,若放任不管,足以瞬时将皇宫大内夷为平地。涉及到了自家大道机缘,乌老自然不敢怠慢,全力运转大阵。只听轰然巨响,无穷气浪以皇宫为中心陡然发散开来,如同巨浪拍岸。

    皇宫周边便是许多臣工宅邸所在,墙高院深,亦有重兵把守,等闲人等根本不得靠近。今日却遭了无妄之灾,无穷气浪翻滚之下,无论何等坚固之院墙系数粉碎,内院中无数假山瘦水、瓷器书案、青铜紫金,种种名贵之物,尽数化为齑粉。连宅邸中一干人等也未能幸免,一瞬之间通通被碾压粉碎,死于非命。

    凌冲一见,喝道:“晦明先去救人!”晦明童子化为一道精芒,横贯天地,小手连摆,先止住星辰撞击的余波,再翻遍瓦砾之下,但有一口气在之人,全数挪移出来,平放地上。

    皇宫之中,无数宫殿倒塌,连太和殿等一干平日臣工们议政之处也未留下,幸好乌老全力出手,总算护住了太子所在的养心殿,与重臣阁老们议事的文渊阁,不至于令大明江山一下子断了根。但其余人等他便力有不逮,一击之下,皇宫中几乎所有的太监宫女死了个禁绝。只不过那些个小人物却不放在乌老这等高人的眼中了。

    这一击起码数千人死去,正当黄昏时分,许多官宦之家聚在一起用晚膳,虽是靖王围城,兵祸余波还会传导到京师之中大明权力的真正核心。但计都灾星一撞,全数化为乌有,死的不能再死,连全尸也留不下。

    晦明童子堂堂法宝级数,救人只在一念之间,又有大火肆虐,一个念头转动,便即熄灭。除却人生不能复生,一场大祸所遗的惨烈现场倒是在几个呼吸之内便恢复了平静,偶尔只听见有人悲泣、哭喊之声。



    皇宫内,瓦砾间,乌老卓然凝立,只是眼角却在不停抽动。方才那一击看似被他抵挡了过去,其实已将他先前苦心布置的符文大阵一举破去,连带当年修建皇宫时那位正一道高手布下的风水聚龙大阵也击毁殆尽。

    计都灾星一击,已有元婴级数的威力,又自高空坠落,掺杂了无量坠星之力,堪比法相级数全力一击,乌老也是有两座大阵作为抵挡、屏蔽,才不至于手足无措,饶是如此,为渡过这一劫,尤其庇护皇宫内太子与众大臣性命,还是格外耗去了他三成真气。一面加紧吐纳,汇聚灵机滋养己身,一面放出灵识搜索那幕后的罪魁祸首。

    这一击可谓惊天动地,霎时之间京师中腾起十余道光华,齐齐往大内赶来。如今两军交战,无论玄魔两道目光皆汇聚于此,一旦有甚么风吹草动,果然惊起无数涟漪。唰唰唰!先到是三道遁光落地,正是商奇、乔淮清与秦钧。当初惠帝做水陆道场,欲求长生仙药,玄门正宗三大派便遣了这三人前来,如今靖王叛乱,居然又是这三人前来。

    商奇与乔淮清半路还去了一趟北方蛮国,本意是刺杀蛮军主帅,引出魔教埋伏于其身边的棋子,顺手杀之,免得魔教在北方蛮国之中布局捣乱。谁知却引出了吉达、佘玉华与祁飞三位高手,吉达更是当场发疯,要用冷焰夺魂幡吸尽数十万蛮军阴魂,祭炼道法,若非凌冲大发神威,险些就要阴沟翻船,葬身于北国。

    二人在祁飞神出鬼没的剑术之下狼狈不堪,等到祁飞被凌冲逼走,这才脱身,总算蛮军主帅也自身亡,此行倒也算是达到目的,当即返回京师,谁知屁股还没坐稳,就听震天巨响,皇宫险些坍塌了。

    大内皇宫乃是大明权力中心,玄门正道不欲改朝换代,至于靖王之乱,只当是一场胡闹,镇压下去便了,加之各派耆宿长老大多闭关练法,无法出头,才派了几位金丹真人出来弹压。

    商奇三个当即赶来,就见大内之中瓦砾遍地,狼藉不堪,好在几处重要的核心之地丝毫无损,惠帝、太子与一干重臣无恙,这才松了口气。秦钧落足大内之地,本是一派愤怒,但偶然瞥见一处处千年前遗留的正一道法阵残留,脑中轰然巨响,仿佛有甚么远古的记忆在逐渐苏醒,怔怔立住出神。

    乌老见商奇三人到来,认得是正道高手,袍袖一拂,眨眼无踪。商奇喝道:“前辈慢走!”那老道分明修为极高,一身道气,自然是玄门高手,但周身法力波动晦涩,轻易间瞧不出根底,正要喝问几句,谁知其倒也干脆,转身便走,不及阻拦。

    乌老图谋大明国运龙气祭炼法宝之事,万万不能走漏风声,不然就是大祸临头。与计都灾星硬拼了一记,真气鼓荡,也要寻个静谧之处调养一番。既然正道之人赶到,这一堆烂摊子自然就甩给了他们。

    商奇也算久经大阵,经验十分丰富,见了皇宫大内惨相,猜到暗中出手之人志在惠帝与太子,当即喝道:“两位师弟,莫要管其他,只专心守好惠帝与太子的安危!”乔淮清当即道:“我去守太子!”纵身而去,却是耍了个心机,惠帝昏厥多日,危在旦夕,但有甚么风吹草地,随时可能翘辫子,若他是魔道之人,必定先杀惠帝,毕竟把握来的大一些,相形之下,保护活蹦乱跳的太子就要安全了一些。

    商奇岂不知他的心眼?也懒得计较,心念一动,头顶浮现一面铜镜,有神火缭绕,正是苦练的一面丙火神镜,一个闪身,已来到惠帝的寝宫之前。惠帝昏倒之后,卧病不起,从未醒转,朝中渐渐传说怕是挺不过这一难了,许多惠帝的心腹还指望其忽然醒转,直至靖王大兵围困,这才息了心思,死心塌地为太子做事。太子虽然巴不得这个老子赶紧归天,却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样,遣太子日夜照料,又命大内禁卫严密把守,免得甚么人冲撞了圣驾。

    方才那一击,将宫前把守的禁卫震死了一片,还好不曾波及到宫内,惠帝依旧躺在龙床上昏迷不醒。商奇落在宫前,正要支使秦钧去文渊阁瞧瞧一众臣工如何,就见秦钧忽然大叫一声,腰间一柄短剑出鞘,身剑合一,直上云空,头也不回的去了。

    商奇暗骂一声,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临阵脱逃,但也没时间去追问,心头泛起重重警兆,一团星光突兀出现,横撞过来。商奇有丙火神镜相助,一团神火当即烧下,想要抵挡,谁知心头忽然一迷,竟然驾驭不住法术,一道神火一下子打的偏了擦着星光而过,打在另一处宫室之上,眨眼将之烧成了灰烬。

    遇上这等邪异事情,商奇虽慌不乱,转念便知定是魔教妖人用上了夺心的法力,祸乱自家道心,连忙运用清虚道宗的法门镇压心思,不令心思迷乱。就这么耽搁了片刻功夫,那团星光已撞上他身子,居然十分强横,一下子将他撞飞了出去。

    商奇一口逆血就要喷出,又生生忍了下去,骇然叫道:“元婴真君!”他只是金丹真人,遇上元婴真君级数,就算有丙火神镜也不够看,乌老本身是法相境界之老祖,还要靠着皇宫中布置下的大阵才能抵挡,换成了商奇一个照面之下,便险些重伤。

    那团星光与平常星光不同,晦暗无比,似乎包含了无尽灾祸、不详之意,蓦地一变,又化为一团土黄色气息,往商奇七窍之中钻入。商奇大叫一声,连忙运用玄功闭住七窍,不令毒气侵入,到底还是吸入了一丝,只觉元神沉重,法力运转也滞涩起来,就似生了一场大病,根本无力反抗。

    计都灾星之力已有千年不曾显化世间,各派对其描述均极模糊,有甚么诡异的手段一概不知,只有玄门七派中最古老的典籍之内,才有只鳞片爪的记载,商奇自然不会闲到去翻清虚道宗中那些多年无人问津的古籍,自家修炼都嫌时间不够,不想就在此地吃了大亏。

    一团昏黄真气陡然将他包裹了起来,狠命往他身内渗去。就算是凡人见了,也知只要被黄气侵入体内,必定没甚么好下场。乔淮清当即来救,祭起飞剑,剑气翻飞,往那团黄气斩去。



    少阳剑派的剑术算是最接近于纯阳境界的法门,由少阳生老阳,老阳入纯阳。乔淮清的剑术修为比乃弟要强上许多,原本在少阳剑派总坛中闭关,冲击元婴境界。惊闻乃弟竟死于凌冲之手,根本不能忍耐,当即破关而出,下山为乔淮安报仇雪恨。

    这一手少阳剑术一出,阳气滚滚,剑光霍霍,最能克制任何魔道的阴邪功法。只可惜他碰到的是星宿魔宗中也堪称诡异的计都天星法,根本不受少阳之力克制,任他剑气千变,剑光粲然,也奈何不得那一团昏黄真气。

    商奇身在昏黄真气之中,总算临危不乱,脑中灵光闪过,叫道:“瘟疫真气?这是星宿魔宗的计都六劫法!”一团星光闪现而出,一人森然道:“你倒是有些见识!”乔淮清听商奇喝破敌人来历,也自想起门中关于星宿魔宗计都六劫法的记载,这门道法不在《星宿魔典》之内,历代有缘修炼,又能成就者亦寥寥无几,必须秉承极大劫运而来方可。一旦有足够资格修炼此法的弟子出世,往往意味着应劫而生,人间界或是修道界要有一场极大杀劫。

    少阳剑派来历悠久,根基雄厚,自然曾与修炼计都六劫法的魔宗弟子打过交道,据门中古老典籍所载,计都六劫法分为六部,各具神通,分别为:瘟疫、惑心、刀兵、星坠、陆沉、天崩!看来那厮方才所用是追星、惑心之劫,现下又转成了瘟疫变化,那一团黄气自然是瘟疫瘴气所化,难怪商奇忌惮非常,根本不敢令其靠近半分。

    商奇也十分憋屈,冷不防被一团瘟疫气息扑上了身,他可是知道其中厉害,一旦吸入了点滴,就要化形销骨,连元神也逃不出来,歹毒到了极点。没办法唯有将丙火神镜四方乱照,发出熊熊真火,抗拒瘟疫真气的侵袭。

    来人当有元婴境界,方才那一颗计都星并非真正的星辰,而是以自身真气演化计都六劫法中的坠星变,仿效天星坠落。本来那一击若击的实了,整座皇宫就要被夷为平地,幸好乌老以法相境界催动宫中大阵,硬生生拦了下来。那人真身未露,仅仅用几道神通便将两位金丹高手逼得上蹿下跳,全然落在了下风。

    沙通眼光毒辣,见了那团星光现世,喝道:“原来是星宿魔宗的魔崽子!吃你沙爷爷一道吞海功!”体内真气演化玄鲸吞海功神通,一道深不见底的涡流显现。沙通修成婴儿,这道神通之威力亦水涨船高,十分可观,涡流怒旋之下,那团星光被不断拉扯,往涡流中心落去。

    那一团星流璀璨无比,散发无尽光华,似静夜星辉,静谧而富有神秘之感,正是计都六劫法中坠星变演化。星宿魔宗的计都真君正是将真身隐藏其中,见沙通发威,毫不在意,发出阴冷之声:“原来是东海的蠢物龙鲸,本座应劫而生,今日来取大明皇帝、太子性命,你胆敢阻拦,一并杀了便是!”

    商奇本在苦苦抵挡瘟疫之气侵袭,忽觉周身一轻,滚滚瘟疫之气化为洪流,竟然舍他而去,一头扎入了玄鲸吞海涡流之中。沙通大叫一声:“不好!”玄鲸吞海涡流吞吸之力极大,两厢配合,根本不及防备。无尽瘟疫之气入体,沙通脸上立刻青一块、紫一块,一会印堂发黑,一会绿光升腾,显是中了剧毒。还好他的本体龙鲸本就庞大,真气雄浑,与计都真君同一境界,瘟疫之气纵然歹毒,尽能禁受得住,只不过一番苦头是免不了的。

    凌冲见沙通满脸黑气,片刻功夫已换了不下八种颜色,连眼神都要涣散了,忙道:“晦明,快出手帮他一帮!”晦明童子刚要出手,一股庞然大力起自国师府,倏忽之间如太古山岳凌空,向凌冲压下!晦明叫道:“是日月五行轮!我要护你周全,分心不得,让沙通自求多福罢!”凌冲叫道:“莫要现出真身!”

    晦明童子哼了一声,一道黑白生死之气发出,向上一冲,敌住日月五行轮法力。国师府中,日月五行轮元灵笑道:“这般热闹,岂能不瞧?那小子身上究竟是甚么法宝?难道是惟庸老道那一面诛魔宝镜不成?”当年惟庸道人以一面诛魔宝镜,与郭纯阳联手,硬生生抗住数位玄阴老祖围杀,外界这才知道其不声不响之间,居然以一己之力练就了一件法宝。虽然这十几年来再未见惟庸老道出手,但魔教各派还是忌惮非常。

    日月五行轮也不逼人太甚,仗着自家本源雄厚,远超一般法宝,有心摸透晦明童子弟子,将压力一分一分的增强。但无论他如何试探,对方只用两道玄妙之极的真气将压力化解无形。两件法宝皆是此界中顶尖大能,若不生死拼杀,只是这样不痛不痒的隔空交锋,谁也奈何不得谁。

    沙通也感受到凌冲身上那一股庞然压力,艰难开口说道:“不必管我,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我!”狠命运转玄鲸吞海功,瘟疫之气趁着玄鲸吞海功的吸力,散布于他真身之中,此时要再用此法将瘟疫之气一点点拔除出去。果然有效,不过几个呼吸,就有三成瘟疫之气被生生吞入涡流之中禁锢起来,再也逞凶不得。沙通狠狠吐了口气,说话这才伶俐了些,骂道:“魔崽子!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奈何不得你家沙通大爷!还有甚么神通尽管使出来便是!”

    计都真君隐身星光之中,一语不发,忽有两道奇光映射,一气照映在沙通目中。沙通立刻头脑昏沉,只想就此睡去,狠狠咬破舌尖,借着一阵剧痛之意,这才清醒了些,知道方有又险些着了那家伙惑心之术的道,心头一片怒意火起,也不顾玄鲸吞海涡流正在拔除瘟疫之气,大叫一声,一步踏前,一掌向那团星光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