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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剑尊txt下载

    阴骨鬼王被万鬼化神幡杀破了胆,得了喘息之机,拼尽全力飞腾,想要摆脱申虚的追杀。单个一个申虚对上阴骨鬼王,必死无疑,但那魔幡妖异,专克阴鬼鬼王,居然有了噬魂幡六七分的风采,导致他此番大败亏输。

    申虚志得意满,将万鬼化神幡悬在头顶,一路追杀。此番可算扬眉吐气,先前阴骨鬼王胆大包天,胆敢三番五次拒绝其招揽,好容易得了良机,正是趁你病要你命,只消杀了阴骨鬼王,将其头颅一提,这孽镜地狱之中,谁还敢小瞧自家?还不望风披靡?

    魔幡中魔光翻滚,四边乱扫,遇上巨石土丘,一扫之下,立成齑粉。阴骨鬼王身躯沉重,飞遁便慢,比不得申虚这等元婴法身出行,一念轻灵,双方距离逐渐缩短。长凄鬼王紧追在后,漫天魔头狂舞,本拟稍稍拖缓申虚速度,但魔头被魔幡魔光一扫,登时惨叫连连,龇牙咧嘴,不敢靠近。九幽门法诀对冥狱鬼物的克制实在太大,连魔头都惧怕不已。

    阴骨鬼王自废双腿,遁速大减,无论五行遁法,肉身飞驰,皆摆脱不掉,急的冷汗津津,叫道:“长凄道友,快来救我!”长凄鬼王一跺脚,再不出手,阴骨鬼王就要无幸,他死倒也罢了,传扬出去,谁还敢再受鬼铃老祖招揽?说不得鬼铃老祖还要迁怒于他,以后日子定必难过。

    一咬牙,取了一面灵符在手,巴掌大小,其上无数线条勾勒,混乱之极,令人一见就心生厌烦,似乎有无穷魔念要钻到脑中来。此符是鬼铃老祖以本身法力凝练,蕴含玄阴老祖一道神通,交与长凄鬼王防身。此符仅能使用三次,过后法力消散,玄阴老祖的法力何等惊人,长凄鬼王到手之后,珍若性命,轻易不肯示鬼,更莫说拿来动用了。

    但申虚逼鬼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唯有动用一次。长凄鬼王念动法诀,那面灵符立时发出蒙蒙光亮,忽有靡靡魔音发出,一道雪亮光华飞腾而起,如线如缕,径往申虚头顶落去!

    申虚正追杀的起劲,心头一跳,就见一道微光袭来,暗叫不好,忙用万鬼化神幡去挡。那道微光正是鬼铃老祖法力所化,玄阴老祖的法力委实通天彻地,竟能将一缕铃音化为实质,如飞剑剑气一般伤人。有无质化为有质,由无相转为有相,其中变化玄妙之极。

    嗤的一声轻响,鬼音剑气竟将万鬼化神幡护身魔光劈碎,余势不衰,又将万鬼噬魂幡本体平平切开!究竟是玄阴老祖法力加持,纵然仅有一缕,也非是万鬼化神幡所能抵挡。

    鬼音剑气劈毁魔幡,其势已衰,但申虚仍是躲避不及,被硬生生切去一条臂膀,惨叫连连。元婴化身虽是真气法力凝练,一旦被斩,等若连神魂也毁去不少,这一下根基大伤,申虚强忍剧痛,没命价奔逃而去。凌冲阴神之身目光一闪,也跟着遁走。

    长凄鬼王料不到鬼铃老祖所赐灵符这般惊人,摧枯拉朽一般将万鬼噬魂幡破去,稍一愣神,被申虚趁机逃走,做便做绝,起身又追杀而去。如此一来,阴骨鬼王反倒安全起来,他已是惊弓之鸟,忙用土遁而走。

    凌冲真身有晦明童子遮掩气息,紧随阴骨鬼王而去,临去之时,将丹田中一团阴阳二气打入“祁飞”体内,交由阴神化身带走。阴骨鬼王一气奔逃出数万里之遥,鬼气都有些枯竭,这才略带心惊的停住,眼前恰是一座石山。冥狱之中亦有高山大河,其势磅礴,皆是冥气阴气汇聚,也有少量五行之气,却缺少阳气。

    阴骨鬼王断腿之后,不惜耗费法力本源逃命,元气大伤,好容易喘一口气,也顾不得山上有何鬼物盘踞,忙即登山,寻了一处洞窟,就要打坐行功,恢复功力。精修肉身之人,修至元婴境界,便可断肢再生。只要有阴气滋养,假以时日,双腿不难长出。但未成元婴,法体一旦毁伤,就无缘大道,比如当年杨天琪被叶向天断去一条臂膀。

    阴骨鬼王不愧为积年老鬼,稍稍平复心情,狠狠自语道:“可恨申虚那厮毁我道行!等我功力复原,定要寻你晦气!”只听洞外有人一声轻笑,正要开口大喝,一道剑气如天外飞来,直指眉心!

    这一剑凌厉果决,剑意尖锐,尤其剑气之速快到不可思议,隐有风雷之声响动。阴骨鬼王喝道:“剑气雷音!是何方剑修来此?”大手一挥,白骨五指狠狠一抓!那剑气滑不留手,方位猝然偏转,略一下沉,往他前胸刺来。

    阴骨鬼王双手舞动,或抓或点,只凭一双鬼爪,与剑气斗在一处。指剑相交,时有金铁交鸣之声传来。阴骨鬼王常年以冥阴之气炼体,掌指翻动之间,如枪似刀,不惧飞剑袭杀。这般与飞剑近身搏杀,正是他最爱的路数,但如今重伤之下,急于速战速决,数招之后,已知背后偷袭剑修的底细,狞笑道:“原来是个连金丹都不是的小辈!真是不知死活,待本座擒住了你,定要吸干你的阳气,将生魂生生炼成伥鬼,永世受苦!”

    出剑之人自然是凌冲,一路尾行而来,早就瞄准了阴骨鬼王。要炼成金丹,唯有在斗剑之中纯化真气,精炼洞虚真界。寻常的鬼将鬼卒已经杀腻了,也起不到磨砺修为之用,倒是阴骨鬼王正合所用,原本元婴级数的鬼王凌冲轻易不愿招惹,但如今其受伤在先,元气大伤,就能利用与其斗剑之机,砥砺修为。凌冲已然下了决心,不能再等,就在阴骨鬼王身上寻求破境之机!

    阴骨鬼王不愧为鬼王级数,纵使身受重伤,一抓一劈之间,劲力无匹,通过剑气传导过来,几次险些将凌冲从身剑合一的状态中生生震开,好在他咬牙坚持,更兼剑气是他自身所炼,如手脚一般,比外物所炼飞剑更多出一份牵连,才能勉强不被击败,僵持下来。



    阴骨鬼王心切疗伤,只用两成功力,本拟一招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辈打死,谁知那剑气居然坚韧非常,中了几下狠手,剑气眼看溃散,转眼又自凝聚起来,十分难缠。愤怒非常,忍不住用上了四成力道,拳砸掌劈之间,已接近金丹级数一击之威力。

    凌冲的局面登时吃紧,数次险些被阴骨鬼王大手捉住,只要狠狠一捏,剑气爆碎,也难免身死下场,幸好他修成了剑气雷音的手段,间不容发之际,堪堪躲过。晦明童子叫道:“就算这厮受了重伤,真要全力以赴,一只手也就碾死你了。你真不要我出力保护你么?”原来凌冲寻阴骨鬼王动手,事前吩咐晦明童子不可以法力护持他肉身元神,打的是破釜沉舟的主意,不成金丹誓不还。

    之前几次斗法,有晦明童子翼护,有惊无险,但有了依仗,道心上不免松懈,凌冲事后苦思,决定不令晦明插手,置之死地而后生,说道:“自是如此,我意已决,不成金丹,便死在阴骨鬼王手上,你为我收尸便是!”专心御剑。

    晦明童子虽是法宝,凌冲境界低微,但真正吩咐下来,却不敢违逆,只能干着急,生怕凌冲一着不慎,被阴骨鬼王捉到,葬身鬼手。阴骨鬼王掌指纵横,不想再干耗下去,双腿断去之处有阴气滋养,正要断肢再生,他捏拳一震,拳影合一,缓缓递出。

    这一拳力道内敛,全无异象,但拳风摆动之间,山石洞窟忽有阴风震啸,层层山石内壁化为齑粉,扑簌簌落下,足见其中劲力之强。这一拳如山崩、似海啸,就是以高强法力催动,碾压凌冲这等低等境界的“小虫子”。

    晦明童子惊叫:“接不得!”凌冲却已御剑而上,飞蛾投火一般!一拳一剑相碰,全无声息,凌冲所化剑气却猝然倒飞出去,直直穿破山洞,不知到了何方!阴骨鬼王抬步欲追,想了想又自盘坐下来,双手捏诀,汲取无处不在的阴气疗伤。与那只小虫子相比,自然是自家伤势更重要些,只要伤势尽复,一百只小虫子也能一气捏死了。

    凌冲剑气被一拳砸飞,在山洞之外翻翻滚滚百丈才堪堪止住,现出身形,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气息委顿。晦明童子埋怨道:“那一拳分明是以力破巧的路数,为何要硬接!”

    凌冲嘿嘿低笑,也不去擦拭嘴上血迹,只道:“晦明且借我些元气疗伤!”冥狱之中,先天排斥阳气,“祁飞”化身能如鱼得水,他的真身却处处受克,连修炼所需的阳气也没有,只有求助晦明童子。

    晦明生死符乃是贯穿阴阳之宝,与寻常法宝不同,能自行吐纳天地元气,内中自然有九天罡气留存,凌冲所需之量,不过九牛一毛,忙引了一道元气注入其体内。

    凌冲瞑目端坐,顾不得阴骨鬼王冲出来杀他,专心致志将元气引入丹田洞虚真界之中,调和伤势。他早有定计,将洞虚真界挡在身前,硬挨那一拳,说来玄妙,洞虚真界中有一颗虚空种子,算是一处洞天,佛家称为小千世界之雏形,原本就能将他真身收入其中,那一拳劲力全数涌入洞虚真界中,力道震荡,绵延不休,在真界中肆虐,几乎将几道剑光种子生生碾碎。

    晦明童子真气打入,至精至纯,如山泉清冽,消弭洞虚真界破损之处,慢慢将残余拳力化解。幸好虚空种子神妙,阴骨鬼王一拳之下,等若是一处小洞天承受了力量,分布均匀,看似沉重,其实还在凌冲承受范围之内。

    果然富贵险中求,就是拼死承受了这一拳后,洞虚真界又自凝缩了三千里,如今只有三千里方圆。空间坍缩,内中原本甚是稀薄的太玄真气,登时变得浓郁起来,几道剑光种子也自稳固,免去破碎之忧。但凌冲却发出一声叹息,晦明童子道:“我知你打算,既然方才那一拳你扛了下来,就有几分指望。还是等伤势复原罢。”

    凌冲点头。三日之间,那一座阴山阴气缭绕不散,成了一圈浓厚阴云,笼盖四野。却是阴骨鬼王吸摄而来,用以炼化疗伤。三日时光,他的双腿不过长出了一小截骨肉。这么短的时间非要修补两条小腿,倒也办得到,就是根基不稳,新生的血肉不堪大用。

    阴骨鬼王甚有大志,静得下心来,以无名法诀之法,缓缓修复躯体。两条短腿之上,无数暗金色符文游走不休,疏通真气骨肉。他又将随身携带的万鬼阴池放出,化为一丈方圆,有此物之助,就能聚敛阴气,取之不竭。

    阴骨鬼王行事小心,万鬼阴池常年携带在身,不肯摘下,果然派上用场。阴池之中旋流激涌,无穷惨叫鬼号之声传来,却是他将鬼城中几十万鬼兵尽数打入阴池,重炼为精纯阴气。万鬼阴池能炼化诸鬼,化为为修为更高的鬼使之流,但逆向行之,也能将成形的鬼物打散,还原为滚滚阴气。

    这些鬼物皆是鬼王私有,用来撑撑场面。鬼王修为越高,炼出的鬼将修为也就越高,鬼铃老祖那等级别,就算脱劫、待诏级数的手下也有几个,行事方便。但阴骨鬼王本源受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将自家手下全数“回炉”,以奉己身一人,这也是冥狱鬼物之思,弱肉强食,谁也置喙不得。

    阴骨鬼王端坐万鬼阴池之中,无穷黑烟滚动,浸润其身。这些黑烟被暗金色符文吞噬,演化细密血肉,一点一点修复双腿。阴骨鬼王虎落平阳,本想投靠了鬼铃老祖,算是背靠大树,却被申虚暗算,这个跟头栽的不小,鬼眼乱转,寻思伤好之后如何去寻申虚的晦气。

    九幽门势大,但只杀申虚一个,倒也非是难事,大不了逃到鬼铃老祖麾下,以求庇护,此仇非报不可。正苦思间,又有凛冽剑气飞入洞中,电光辉耀,狠狠一划,护身鬼气立时被剖成两半!

    阴骨鬼王双手齐出,势若奔雷,想要将剑气夹住。那剑气正是凌冲所化,发出一连串电光,噼啪作响。冥狱鬼物最惧阳气神雷之物,阴骨鬼王吓了一跳,先天反应忙缩手不迭,却慢了一步,被电光舐在掌上,轰出两处伤口,鬼烟黑气缭绕。

    那电光是九天应元普化剑符化生,受制于凌冲道行境界,只能做到如此。却将阴骨鬼王狠狠激怒,大叫一声:“小辈找死!今日必要杀你!”心念一动,万鬼阴池中本已将鬼兵鬼卒化尽,忽然一震,又有数十只鬼物跃出。却是阴骨鬼王操控法力,重新铸炼了新的鬼物出来,借其等之力封锁空间,不令凌冲逃走。



    凌冲修养了三日,有精纯阳气之助,倒也恢复了七七八八,不顾晦明童子反对,当即杀来。数十只鬼将是阴骨鬼王临时调制而成,皆是凝煞级数,各持兵器,亦有两手空空,拳脚相加之辈,一发向凌冲涌来。

    凌冲自入冥狱,迭经大变,剑术剑法已渐趋圆融,连洞虚真界中道道根本剑光也渐有融合之势。但那几大根本剑光核心传承皆出自最为古老的道统,早已被人推演了无数遍,完整完美到了极致,凭他此时境界,想要将之一一融合,不啻痴人说梦,但就算仅有融合之趋势,也映衬的他资质、悟性甚为不凡了。

    数十头鬼将齐出,神通、拳头、兵器封锁虚空,凌冲却怡然不惧,剑气微扭,片刻之间自最前七八头轻轻划过,那几头鬼将纷纷惨叫,当即身首分离,又被斩杀成了滚滚阴气。

    凌冲一招得手,更不停留,始终不曾显现真身,一剑飞入鬼将群中,剑气四散横掠,招招夺命。鬼将惨叫之声不绝,须臾之间就被杀光。忽有阴影连天,却是阴骨鬼王又自出手,大手拍下!

    凌冲剑气一立,取了一个当初承乾剑光之意境,孑然独立,傲然于天地之间,不与余类同伍。鬼手落下,正拍在剑气之上,不过四五个呼吸之间,依旧狠狠拍落洞面,掀起一道狂澜,卷积无数灰尘,一发扑出洞外。

    连天尘粒之中,一道剑气远远崩了出去,剑光颤抖不休,勉强维持形体不散。阴骨鬼王冷哼一声,万鬼阴池发动,瞬息之间已飞出洞外,他对凌冲屡次挑衅,忍耐到了极点,见其剑法越发精妙,竟将数十名鬼将一气杀戮,才定下心来,纵使耽搁疗伤进境,也说不得了,非要毕其功于一役,将凌冲打杀了,以绝后患。

    阴骨鬼王元婴级数法力发动,又有万鬼阴池加持,瞬息之间来至凌冲面前,依旧简简单单捏拳递出!剑气之中,凌冲蓦的叫道:“晦明!”晦明童子当即发动,符光闪过,剑气无踪。阴骨鬼王的力道自然落在了空处,气的大叫一声!

    凌冲非是不知变通之辈,毕竟是要借阴骨鬼王练剑,非是借阴骨鬼王找死,该用晦明童子之时自然要用。晦明童子早等出手,符文闪烁,将凌冲送至三千里之外。他可不是纯阳法宝,也能揽阴气以为己用,能发挥十二分威力,阴骨鬼王这样的货色,就是反掌可灭的夯货。

    三千里之外,凌冲自剑气显形,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鲜血,当即静坐调息起来。这一坐便是七日七夜,气机顺畅才睁眼苦笑道:“是我托大了!这般练剑,非要搭上性命不可。”

    晦明童子显化出来,哼道:“你没被那厮打死,还算好运!”凌冲道:“罢了,如今寻常鬼将就是一剑了事,对付元婴级数还是力有未逮。两次斗法,我已大致摸清自家底线,阴骨鬼王三成功力还能勉强承受。待我再去寻他晦气,晦明你便出手将他功力压制在三成之上,不多不少,切记切记!”

    晦明童子道:“你早些如此,也不至于受这苦楚。伤势还未痊愈,就要再动手么?”凌冲一声朗笑,长身而起,化身剑气而去,半空叫道:“练气丹成,就在今日!”

    阴骨鬼王不见了凌冲,这才安心以阴气疗伤,七日之间两条小腿已大致生出,只剩一双鬼足,功力恢复了大半,就算申虚再追来,没了万鬼化神幡他也浑然不惧,自能从容遁走,也不急离去,反正此处大山诡秘隐蔽,正可静心疗伤,只是前几日那只小虫子太过可恶,居然从眼皮底下逃走,忽然剑气飚射,那厮居然又兴高采烈的回转杀来!

    这一喜非同小可,阴骨鬼王当即出了洞窟,将万鬼阴池化为一团黑光旋绕周身,正要施展绝技,一招之间将那厮打死,身上霍然一沉,真气运转滞涩,连肉身也沉滞了太多,忍不住大惊失色!

    剑气早已当头劈落,阴骨鬼王无法,只能将万鬼阴池黑光迎上,挡上一挡,鬼爪追魂,狠狠一捞!好在那股压力虽重,却不伤他筋骨,只禁锢他七成修为,对拳脚无碍。他也不及查探是何方神圣暗算于他,三成功力对上凌冲剑气,当即吃力非常。

    凌冲抖擞精神,有伤在身也无大碍。阴骨鬼王功力大减,正堪匹敌,他将剑法抖开,自入道以来所学种种精妙剑术一一施展,自太玄三十六剑、星斗元神剑、九天应元普化雷符、斩妖符剑,乃至种种所见所历之外门剑法,一发泼洒出来!

    凌冲入道十几年,大小斗法也有几十场,眼界算的极宽,能入他眼的皆是上乘剑术,无论玄魔两道,皆是信手拈来,招招式式铺展开来,剑气激荡、剑光映辉、剑鸣惊天,化为一个光茧,将阴骨鬼王包裹进去,尽情厮杀。

    阴骨鬼王可谓憋屈之极,本来一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虫子,忽然疯长起来,剑剑夺命,陷于被动之中,只能拳脚连横,拼命抵挡。好在三成功力也远在金丹级数之上,对付一个炼罡的小辈,倒也无妨。

    凌冲一剑使开,眼中有我无敌,渐入佳境,剑术中种种精妙之处也自发挥出来,蓦的一声长啸,又分出一道剑气,裹挟雷音,加入战团。本来他以真阳法力,要时刻受冥狱大道压制,但有晦明童子在,悄悄施展法力,将一人一鬼王隔绝开来,凌冲才能尽展所长,不必顾忌其他。

    数十招过后,凌冲剑气又是一震,分出另一道剑气,隐闻大水滔滔之声,自生阴阳五行,剑气中神龟嘶吼、灵蛇信信,正是玄武星神剑气,演化无边壬癸神水。阴骨鬼王被三道剑气围攻,性质迥异,每一道皆有通天来历,皆具无边妙用,已感吃力非常,几次催动法力,要破开暗中之辈所下禁制,却徒劳而返,幸有万鬼阴池护身,总算挡下七八成攻势。

    但万鬼阴池是他立身之宝,不克损毁,剑气攻入其中,看似被吞噬无踪,却要消耗万鬼阴池本源去化解,每挡下一道剑气,法力便弱了一分。偏偏对手攻势如潮,将剑法使得兴高采烈,直是没了边界。



    又翻翻滚滚斗了上百招,凌冲长啸连连,分出五道剑气,分别寄托玄武星神剑、九天应元普化雷符、斩妖符剑,还有一道纯粹的太玄剑气。这几道剑气分别代表了他所学三家法门,其中应元普化雷符与斩妖符剑乃是太清传承,玄武星神剑为星宿魔宗传承,再加上太玄剑气,可谓贯通玄魔。

    但这几道剑气的根基皆是洞虚烛明剑诀,皆以三十六天罡之道推动,凌冲使得兴发,五道剑气此来彼去,往往信手拈来,便是一记妙招。阴骨鬼王到底是元婴级数真君,倒不至于被区区一个炼罡的小辈,用剑法杀得汗流浃背,但被人这般压着打,还是生平头一次,就算申虚也不过仗着一件法器,耀武扬威。这小子的剑术似乎越打越精,十足的怪胎。

    阴骨鬼王精通肉身搏杀之术,手足并用,肩、肘、膝,皆有无穷招式,但双足未生,拖了后腿,运转之间不免有所滞涩,他已推算出暗中之人压制他的修为境界,就是为了给这小子喂招,凶性一发,也懒得管若将凌冲打死,自家小命也要不保,身后陡然现出一圈黑光,黑光中一尊暗金色元婴法身跃将出来,亦是遍体骨刺,双手摇幡持剑。

    这尊法身是他偷偷祭炼数百年之物,以法力神通演化,阴骨鬼王甚是狡诈,平日对敌,只以肉身上场,给人一种只修法体之感,却偷偷练就了这样一尊法身,轻易不肯施展,今日遇上凌冲这块滚刀肉,也是动了真火,这才拿了出来。

    这尊法身一出,晦明童子自也不会客气,法力压下,亦自将之打落道行。鬼面法身却将一面小幡摇动,荡人心魄,五道剑气果然微微一滞,法剑一扬,将五道剑气击飞出去!

    谁知剑气被凌冲略一运炼,又自飞回,剑光圈转,将阴骨真身与法身尽数兜入其中,又是一通好杀!阴骨鬼王这一次当真是手段尽出,黔驴技穷,法身真身合璧,再斗不过这厮,唯有自家抹脖子了,也自拼命抵挡。

    剑修之辈,杀伐凌厉,只消占了先机,便是蛮不讲理,步步紧逼,阴骨被剑气剑光团团围住,四面阴暗,被无上剑意布满,根本不克分心。一人一鬼各逞手段,斗起来没个尽头。

    约莫半日功夫,凌冲已出了数百招,到了今时今日,几大剑术、剑法,乃至其中所蕴根本道诀,皆可信手拈来,皆成妙谛,甚么星宿真法、太清符箓,全都抛之脑后,一心通明,唯有剑道!

    道心惟微,凌冲忽觉道心之中有甚么东西霍然破碎,恰似乌云散去,骄阳跃升,照的心底片片通明,一层无形之桎梏、天地间无形之屏障轰然破碎!却是道心修炼终于完满,一念无碍!

    道心修毕,真气亦生变化,先前分化出的几道剑气猝然合璧为一道,望空便走。剑气一去,阴骨鬼王压力大减,喝道:“说来就来,说走便走,哪有这般便宜!”大手横抓而去!就见半空中忽有一位小童子现身,满面微笑,手指自家叫道:“我的主子要练气丹成,你这鬼小子还是给我老实些罢!”

    阴骨鬼王周身一紧,动弹不得,唯余一双鬼目之中魔光喷涌不定,掩饰不住惊骇之意。他怎会瞧不出那小童子一身法力渊深如海,几无尽头,分明就是真仙一流,口中苦涩,有这等真仙老祖保驾,难怪那厮有恃无恐,只身杀入冥狱,就算自家法力全盛,加上申虚、长凄两个,对上真仙老祖,怕是人家一口气便吹死了,既然有这般境界老祖出手,再挣扎也没用,只有垂目等死。

    剑气跃上半空,现出凌冲身形,跏趺坐于虚空。道心圆满,真心自生波澜。丹田洞虚真界中,星斗元神剑光、九天应元普化雷符、斩妖剑符等等根本剑光陡然分解,打散成点点灵光。

    洞虚真界中,原本这些剑光被返本归源,据其妙义不同,演化地火水风,不同异象。比如九天应元普化雷符便是一团雷云之形,阴阳激荡,生死互易。玄武星神剑光则化为周天玄武七宿,有无边先天壬癸神水围绕。此时被打散成为灵光,真界中太玄真气一发涌出,将灵光尽数吞噬。

    练气丹成,道心圆满、真气自生变化。洞虚烛明剑诀本就是最上乘之剑法,又炼化了一粒虚空种子在其中,道基深厚到了极处。凌冲孤身杀入冥狱,连番大战,真气磨炼已到极致,才能猝生变化,阴极阳生!

    太玄真气吞噬灵光之中,如潮汐收涨,一进一退之间,暗合冥冥中一种无上法度,潮涨潮落之间,也引动了洞虚真界生出种种不可测度之变化。洞虚真界最先有万里方圆,接连锤炼炼化,变得仅有三千里大小。但无论内中如何变化,从外望去,总是一团玄光沉浮不定。太玄真气将点点灵光吞噬殆尽,陡然伸缩吞吐,伸者将洞虚真界撑至万里方圆,缩者却又使之化为一点灵光,似乎不存在于世间。如是涨缩九次之后,虚空之中似有纶音响过,洞虚真界中地火水风重铸,终于化为一颗黄豆大小之丹丸,于丹田中傲然独立。

    这粒金丹成就,便开始吞吐凌冲周身真气,瞬息之间将一身真气吞入其中,经历不可名状之炼化,又自反哺而出,似乎更见精纯。凌冲周身气息暴涨,足踏天地,作歌曰:“太极两仪攒龙虎,施展经纶将天补,我欲成就不死身,一粒金丹吞入腹。剑气雷音何太玄,阴阳分教辨太初,一点造化谁敢当,唯吾太玄剑仙谱!”

    周身龙虎**,阴阳翻滚,又有万千剑气直指苍穹,桀骜不驯。却是金丹初成,尚还不能将真气操控自如,纵使冥狱本源压制,也得光耀千里。但数息之后,这些异象纷纷敛去无踪,凌冲蹈身落地,幽幽一声叹息。金丹一成,可号为真人,有三元之寿,再也非复凡夫俗子,可谓得大道权柄,窥长生之机。



    太玄学剑至今,倏忽将近二十载,世事变迁,今日方得修成金丹,凌冲如今心事实不足为外人道也,金丹初成,身心皆有不同变化,他将阳神沉入洞虚真界之中,细细感悟。洞虚真界依旧是一团光华乱闪,但阳神入内,却别有一番新奇感受。

    之前阳神也曾在洞虚真界中驻扎,对其中物事自是了若指掌,一干剑光种子返本归源,演化种种异象,但修成金丹之后,无论应元雷符所化雷云,还是玄武星神剑光所化玄武七宿,尽数隐匿不见。洞虚真界中变为一片混沌,恍若天地未开之时,这等混沌之状,唯有太玄真气充斥其中,精纯之极,凌冲也有几分迷茫,洞虚烛明剑诀不甚完整,历代祖师只推演到元婴境界即止,余下境界还要靠他自家摸索。

    尤其他的洞虚真界还熔炼了一枚虚空种子,发生不可测度之变化,更是令人捉摸不透。阳神发动念头,瞬息布满真界之中,不免露出古怪之色。如今的洞虚真界,甚是奇特,内中方圆说有万里也成,说是仅存虚空一点也成,正是至大无间,至小无痕。

    凌冲猜是虚空种子之妙用,且放在一边不管,好在洞虚剑诀中曾有记载,修成金丹之后,先前祭炼的诸般根本剑光种子皆被同化,转为以太玄真气为根基之剑光,仍可催动,只是隐去不见而已。

    到了金丹境界,洞虚剑诀才显现出大威力,但凡修炼过的剑术,皆能摄入其中,演化根本剑光,以太玄真气催动。凌冲到此时才知,为何洞虚剑诀炼罡之时,非要三十六天罡修全才算圆满,原来如此,唯有遍修三十六天罡,才能将诸般剑术法诀一网打尽,只要是纯阳一系的法门,皆能运用自如。

    凌冲记起洞虚剑诀中这段记载,心神遍照诸天,果然察觉有真界中有几处光景隐隐散发不同剑意,取自不同传承,心念一动,身前雷音滚滚,一道雷光剑气飞出,正是九天应元普化雷符之妙用。

    “看来洞虚剑诀所言不虚,修成金丹之后,真气浑炼一体,再无分别,反而将诸般剑术精要保留,剑光化去,却可随时动用。尤其洞虚真界虚实一体,更能容纳无边法力,我的道途也更宽了些。”

    为了试演金丹级数的修为到底增长如何,索性将几道根本剑气尽数放了出来,但见周身雷光如海,玄武御水,五金精气切割不定,凌冲试演了半日,收回法力。修成金丹之后,剑气的威力固然有所增长,也未到翻天覆地的程度,但真气凝结化为金丹,却令他对真气、剑气的操控掌握更上层楼,剑气周转飞旋之间,曲折流转,莫不如意,比先前圆融何止十倍?如此一来,同样一缕剑气,炼罡境界有一分的威力,到了金丹境界,却能发挥出十分,威力自然大上许多。尤其修成金丹之后,真气凝练之极,自生金丹界域,在一定范围之内,排斥其他异种真气。

    原本他修成金丹之后,身上阳间气息更重,受冥狱本源压制更强,但金丹界域一开,太玄真气游走不定,在身周开辟一处小小空间,将冥狱气息稍稍隔开,倒不至于太过辛苦。

    所谓冥狱本源气息,并非是冥狱自身有甚意识,不过是阴气充斥,自然而然排斥一切带有阳间气机的人物,而且越往深层冥狱,这股排斥也就越重。凌冲身在第二层冥狱,受压制不重,到也还支持的住。若是再往下几层,就算修成法相境,也抵挡不了无尽阴气的排斥挤压,要么被生生鼓爆,要么被闻息而来的冥狱生灵围攻致死。历代阳间修士,就算修成纯阳,也极少敢深入冥狱,便是为此。

    凌冲修成金丹,此行已算圆满。阴骨鬼王战战兢兢望着,大气也不敢出。那童子一身纯阳级数的法力,一个小指头便将自己捏死了,根本不敢有所异动。凌冲试演完法力,足踏冥狱大地,望着阴骨鬼王若有所思,忽然说道:“阴骨鬼王,我的来历你也不必知道,我问你答,若是答案令我满意,说不定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阴骨鬼王忙道:“是是!但请上仙发问!”他也不傻,这小子虽只是小小金丹,但身旁一位纯阳老祖可是货真价实,若不捉住这仅有的保命之机,可就太傻了。冥狱鬼王可没甚么廉耻道德之说,背后捅刀,暗算同僚早已是家常便饭,此刻为了保命,就算将自家老底全数揭了也说不得了。

    凌冲道:“我听闻鬼铃老祖与九幽门这数十年来皆有动作,招纳各层冥狱鬼王,可有此事?”阴骨鬼王点头道:“却有此事。鬼铃老祖倒也罢了,九幽门的法术本就是役使诸般鬼王,向来瞧不起我等冥狱出身的鬼物,但这几十年来忽然改了性子,变得礼贤下士,凡有投靠的鬼王,非但不曾种下甚么禁制,反而多有封赏。我等野修鬼王私下都传说,九幽门怕是要图谋大事,才纠结诸般鬼王,充当炮灰。”

    “鬼铃老祖自家势力不小,但也受九幽门压制,好在他盘踞第四层冥土,与九幽门本宗相隔甚远,才容得他逍遥了这许多年,如今九幽门大举扩张,登时感受到了压力,传言其已与不少玄阴鬼祖串连一处,想要抗拒九幽门扩张。小的思忖数年,还是决心投靠鬼铃老祖,到底同是鬼修出身,远比九幽门靠谱些。”吧啦吧啦,也不必凌冲大刑伺候,将自家所知尽数倒了出来。

    凌冲又详加盘问,阴骨鬼王果然有问必答,绝无隐瞒,反正凌冲所问皆是冥狱中人尽皆知之事,也隐瞒不得。凌冲问了半晌,大致将九幽门与鬼铃老祖之间的争斗拼凑了起来,长呼一口气,暗暗惊诧:“九幽门数十年来忽然大举联络冥狱鬼王,扩张势力,颇有吞并冥狱之野心,看来也是为了百年之后那一场天地大劫做准备。鬼铃老祖等玄阴鬼祖也非是傻子,必然也知劫数一来,若无准备,迟早要化飞灰,两家动手博弈乃是生死存亡之机,绝然退让不得。”

    便在此时,阴神祁飞又传来缕缕信息,凌冲本尊接在脑中,略一分析,愈加证实自家猜测,便有了回转阳间山门之意,“眼下诸乱纷杂,怕是要回去门中,叩问掌教师尊了。反正我已修成金丹,修行之事也要向恩师讨教。冥狱中有阴神坐镇,倒是能够多打探些消息。”



    左右盘问了一圈,凌冲的噬魂劫法修为全在阴神身上,阳神之身并不能催动一丝一毫,但互通之下,对人心鬼蜮之把握也多有体悟,知阴骨鬼王已是答无可答,本来他答应了放其一条生路,转念一想,这般元婴级数的鬼王,可遇不可求,倒可命他当个细作,问晦明童子道:“晦明,你可有甚么控心之术,与噬魂劫法相类的?我想要收服这尊鬼王,潜入鬼铃老祖门下,要神不知鬼不觉才可。此事唯有你才能办到。”

    晦明童子最喜凌冲拍他马屁,闻言立刻笑道:“控心符自然有,当年尹济就曾深入冥狱,捕捉大鬼王乃至鬼祖练法,我的生死晦明法中便包含了冥狱鬼修法门,只是这小子修为太差,不值得我晦明大人出手,你要操控一只鬼王潜入鬼铃老祖麾下当细作,不如找个法相境或是脱劫境的家伙来,远比这小子顺手。”

    凌冲摇头:“脱劫境或是法相境修为太高,就算打入鬼铃老祖阵营,也必被重点盯梢,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别人,反不如这阴骨鬼王,虽然修为低了些,却胜在毫不起眼。”

    阴骨鬼王将二人对话收在耳中,面色青白变换,叫道:“我愿意充当细作,潜入鬼铃老祖麾下,只求饶我性命!”眼看晦明童子一双小眼在自家身上逡巡,似乎随时就要动手结果了自家性命,再去寻个修为更高的家伙充当内应,忍不住急忙表达忠心起来。

    晦明童子瞧了他半晌,小嘴一撇,道:“罢了,你说怎么就怎么罢!”小手一指,一道灵光矫矢如灵蛇,毫光微闪,化为一道符文,小手一拍,那道符文印入阴骨鬼王额头,一闪不见。

    阴骨鬼王只觉浑身一凉,元神已被一股大力狠狠束缚,忍不住呻吟一声。精修肉身之辈并非无有元神,而是将元神炼的与肉身相合,形神一体,不似玄门练气士追求元神脱壳,遨游天地。阴骨鬼王修炼那部无名道诀,已将元神与真形炼化合一,可谓肉身即元神,元神即肉身,但晦明童子这道灵符却能将他元神牢牢束缚,并不伤及其肉身,其中法力符文运用之精妙,已是他不可企及之境界。

    晦明童子禁锢了阴骨鬼王元神,小手一拍,就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凌冲微微一笑,说道:“我名凌冲,乃是阳世中太玄剑派弟子,无意之中来此,借鬼物磨炼剑术,如今金丹已成,要回山复命。你为我效命,去刺探鬼铃老祖等一干鬼祖之动向,若是……”

    顿了一顿,晦明童子嘻嘻一笑,小手一搓,又是一道灵符落在阴骨鬼王手中,笑道:“若是有甚么要禀报之事,便用本身真气催动这面符箓,我等自会来寻你。”凌冲咳了一声,续道:“便是如此了。晦明,你且助他疗伤罢!”

    晦明童子小嘴又是一撇,伸手一挥,大团阴气汇聚而来,注入阴骨鬼王双足之中,就见骨肉再生,片刻之间一双鬼足已然重新生就。阴骨鬼王早已瞧得呆了,万没想到这件法宝老祖竟然能调用冥狱阴气,随即狂喜不止,晦明童子法力渊深,能自由操控生死之气,方才打入他体内的皆是精纯到极点的阴气,断肢重生之后,尚有三成分布于体内,只要稍加苦功炼化,功力自能再深一层。

    阴骨鬼王困于元婴境界太久,久到自家险些都要放弃,才会起意投靠鬼铃老祖,想要寻个安身立命之所,晦明童子不经意间小露一手,已足够他受用终身了。晦明童子道:“余下阴气留在你体内,只要按部就班,不出百年,自可修成法相,算是给你些小小报酬。你将所修道诀不全,纵使勉强修成法相,也不成章法,且拿来我看!”

    阴骨鬼王不敢怠慢,忙运用真气凝结了一道符文出来,其中隐隐有无数文字图形流转,却是冥狱本土之文字。阳世与冥狱所用文字大不相同,说来冥狱中的文字传说是自云文天箓中演变而来,最为古朴。

    “回上仙,这部道法是我在一处洞府中无意中得来,那时我还只是一只灵智方开的小小阴魂,凭着这部法诀才修成今日修为。请上仙过目。”将法诀灵符双手奉至晦明童子面前。

    晦明童子瞧了一眼,那符箓化为无数光景图文融入其眼中,唔了一声,“这部法诀倒也精妙非常,锤炼肉身庐舍,别走偏锋,正合冥狱气机路数,只是创始之人并未将之推演至极处,只到元婴为止,还有许多漏洞。”

    阴骨鬼王眼巴巴望着,事关根本道诀和大道前程,由不得他不上心。晦明童子顿了顿,说道:“要将这部道诀推演完善,倒也不难,只是需要些时日。”阴骨鬼王并不蠢笨,忙道:“小的这就去投靠鬼铃老祖,打探消息,请上仙静候佳音!”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急匆匆而去。

    凌冲笑道:“想不到来一趟冥狱,除了修成金丹,还收服了一名细作。”晦明也笑道:“你的阴神不也到九幽门当了细作?阴骨这厮倒也乖觉,他元神中受了我的禁制,不敢不尽力办事。只是这部道诀么,倒也有些意思。”

    凌冲大是意外,晦明童子何等眼光,既说这部道诀“有些意思”,等若说这部道诀甚为精妙,堪比各派传宗道法了,“这部道诀究竟出自何人之手,竟能得你如此看重?”

    晦明童子沉吟道:“这部道诀残缺不全,但先天直指,不过其根源怕是传自域外天魔。”域外天魔四字一出,凌冲登时想到在天星界见过的魔叉怪、百目毒龙等辈,还有阴若、阴死气魔等玄阴级数的老魔,问道:“域外天魔在天星界、地星界所在多有,但在此处世界,却一个也未见。且域外天魔道法传承不是烙印在血脉之中,非同族不能学会么?”

    从天星界归来之后,他一直有一个疑问,天星界、地星界中天魔滚滚如潮,时常劫掠人口,充当血食,为何到了此方世界,半个踪影也未见过?



    他将此事问过晦明童子,晦明沉吟道:“你也知此处世界是上古一件先天法宝轮回盘残片所化,轮回之事关乎整个宇宙星河之绝大秘密,最是奇异,就连真仙之辈也不能完全参透。你在天星界中想来也察觉出其土生人种与轮回世界不同罢?此处世界漂泊虚空无尽年头,各方大能都不曾出手劫夺,反而随波逐流,直至今日,想必缘法成熟,才有了百年之后一场大劫。”

    “佛家对轮回之事参研最为透彻,号为六道,轮转回环,轮回圆满,众生方得各有去处。域外天魔中亦不乏顶级魔头,参悟造化,不在佛门、玄门各位佛陀、教主之下,如今域外天魔将所修天赋魔道改良,在冥狱中散播,所图不小。”

    上古之战,藏有太多谜团。一件先天至宝,又是掌控轮回之物,怎么也不该遭遇劫数,却被人生生打碎。自上古而今,轮回盘碎去之后,六道轮回如何演化?为何眼前冥狱只有九层?为何这许多年那些上古大能不曾出手,却忽然山雨欲来?凌冲只稍稍想想,就觉头痛欲裂,隐隐觉出轮回之事,牵扯太大,非是他一个小小的金丹真人所能窥探,当即将这缕念头斩杀。

    “罢了,我不过才刚修成金丹,井底之蛙,哪有资格去插手这等上古机密之事,闹不好小命都要不保。掌教师尊有命,我修成金丹之后,须回山复命。晦明且送我一程罢!”凌冲想起叶向天代师传旨,命他修成金丹之后回山拜见掌教。正好这些糟心事向郭纯阳请教,以那位老祖的眼光见识,倘若还不能解决,就早些抛掉,免得浪费心神。

    晦明童子笑道:“你的阴神化身就不管了?你将他留在冥狱,就不怕日久成了气候,那时阴阳二神相争,没等你修成纯阳,先要魂飞魄散了。”噬魂老人以秘法,将凌冲元神强行分成阴神阳神两部,看似同心同力,其实留下极大隐患。倘若相隔过远过久,难免各自为政,自成气候,彼时自然要争夺主动权,相互吞噬,以全其道。先前凌冲将阴神遣出保护金陵本府,已算冒险,尤其阴神之身先他一步修成金丹,好在分别时候极短,不曾出甚么岔子。但今时不同,阴神占据祁飞之身,先天隐疾尽去,倘若放任其留在冥狱,长久不加看管,难免生出乱子。

    凌冲摆手道:“此事我早有打算,才将阴阳之气留给阴神之身。且回山问问掌教,想来他老人家有甚秘法,能令我免去这等尴尬境界。话说阴神阳神各自修持魔玄两道法门,开前古未有之局面,倒也有趣。”

    晦明童子气道:“你自己不上心,我也懒得操这份闲心。走罢!”两只小手狠狠一撕,冥狱空间顿开,面前清光如水,凌冲一笑跨入,身形无踪。再抬眼时,无尽阳间气机扑面而来,大日耀目欲花,面前一座高峰,孤拔刺天,峰壁之上修建无数宫舍,有回廊勾连,峰下一座大湖,莲叶遮蔽,亭亭摇荡。不是太玄峰却是何处?

    晦明童子法力通玄,居然直接将他送回了太玄派根本腹地。大日普照,峰顶太象五元宫金瓦琉璃辉耀,七色光华吞吐闪烁不定。凌冲遥望太象宫,心头溅起波澜,当年初入山门时,还不过是位少年,因憧憬仙道,撇家舍业而来,如今忽忽一十八载过去,已是中年年纪,但修道有成,一粒金丹灼灼,外貌依旧是青涩少年模样。

    十八载过去,太玄峰、太象宫全无变化,依旧伫立于极西之地,连当年山门重光,各路魔头杀来,被先天血神打坏的山头土壤,也都早已平复干净,广植花被,山色花光相映,望去美轮美奂。

    太玄峰上多了许多各色剑光,往来矫矢,或直入云霞,或下探峰底,与当年冷清模样大不相同,想来是这些年来新收入门的弟子。其等敢在山门御剑而飞,想来掌教已解了不许门下弟子在太玄峰上御剑的禁令。

    晦明童子本体化为一团清光,悬在凌冲脑后,见了太玄剑派颇有兴旺之意,忍不住叹息道:“郭纯阳果然甚有手段,目光见识皆是一流,将太玄剑派打理的好生兴旺。比太清门那几个狗屁掌教强的太多。”太清门灭门之后,生死符才生出意识,本来不知这些内幕,但尹济祖师手段通天,不知用了甚么法子,这些年来晦明童子的意识、记忆渐次丰满,得知了许多太清门中当年秘辛,就似早已封存在他元神之中,只不过最近才自苏醒而已。

    太清门自尹济祖师飞升之后,千年之间,接连出了几位平庸掌教,碌碌无为,进取不足,守成更不行,将好好一座门户弄得逐渐衰落,气运流散,根基断绝,乃至于最后被清虚道宗趁着魔劫四起,暗中动手,将门人弟子诛杀殆尽,灭去道统。若非尹济祖师早有后手,留下灵江遗府,祭炼生死符,太清门在这一界的香火就真要断绝了。

    太清门被灭,虽是气运使然,但几任掌教太过平庸,甚至自断根基,还是令晦明童子愤怒不已,见郭纯阳将太玄剑派弄得好生兴旺,颇有中兴之意,忍不住大是艳羡,若是太清门当年出几位这等人物,也不至被人钻了空子,断了传承。

    凌冲不知他胡思乱想些甚么,身化剑气,直扑太象宫。金丹初成之后,头一次御剑飞行,不免有些忘形,不觉使出剑气雷音的手段,剑气一展,其速堪比三倍雷音,一刹那间已来至峰顶,正要下落,忽然有人喝道:“何方前辈大驾光临,还请现身一见!”

    三道剑光自后山飞起,拦在面前,凌冲见那剑光家数正是太玄嫡传,只是非是六大剑诀之一,太玄剑派这十几年来果然壮大许多,各位长老门下皆添新丁,但收徒授徒十分谨慎,先传授入门剑诀,再察其道心、品性、根骨,量才而授,几乎再也不会出现似凌冲这般,甫一入门,就能得洞虚烛明剑诀的家伙了。



    凌冲在自家门口被拦,也不生气,反而颇有兴致打量了一番。三道剑光敛处,现出两男一女,皆是十几岁年级,面上遮掩不住一股孤傲之色。为首一个少年指着凌冲道:“不知前辈从何而来,须知我太玄山上素有禁令,外派高手不得御剑飞身!”

    凌冲修道十几年,道心磨炼精妙,早褪去火气,也非是修成了金丹,故意捉弄同门之辈,尤其他心切拜见掌教师尊,求教诸事,当下便如实说道:“我名凌冲,亦是本门弟子。不知几位是哪位长老门下?”那三人对望了片刻,都摇了摇头,为首少年疑惑道:“我等不曾听闻师兄大名,不知师兄是哪位长老门下?”

    凌冲暗暗失笑,本拟报上名姓,那三个立时凛然放行,谁知人家连名字都不曾听闻。想想也是,他在太玄峰上修持,几乎足不出户,上一次炼罡之后回山,只去寻叶向天,连陈紫宗那几个同辈师兄都未见到,也难怪这三个后辈不认识,于是又道:“我乃是郭掌教亲传弟子,周游天下多年,今日方得回山。”

    此言一出,那三个登时一惊,那少女悄声道:“我想起来了!掌教师叔祖的确有个关门弟子,只是名姓不知。听说那位师叔祖得传本门六大剑诀之一的洞虚烛明剑诀,多年不在山上,难道便是此人么?”

    凌冲入门之后,也没做过甚么扬名立万之事,在同门中声名不显,但后辈弟子对这位掌教关门弟子,还是知晓几分。为首那少年嘴角一抽,目光一凝,忽然狠狠道:“单凭一个姓名,又怎知你不是别派来的奸细?方才看你剑光,绝非本门家数,怕是别派的细作罢!且让我试一试你的底细!”

    凌冲暗自摇头,他才派了一个细作到鬼铃老祖麾下,又将阴神留在九幽门中以为策应,转眼自家就被当做了奸细,着实有些无奈。就见那少年放出一道赤红剑光,当头便辞!

    余下少女和少年阻拦不及,都发出惊叫之声。那少女叫道:“狄泽师兄不可莽撞!”晦明童子幸灾乐祸道:“这小子明知你多半真是门中长辈,还执意出剑,看来与你结仇不小。看不出来你在门中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

    凌冲见那厮出剑绝然,还有些茫然,听到那少女叫喊,灵光一闪,已知因由。当年他巧得太玄三十六剑残篇,拜入山门之后,曾提及此事,郭纯阳敕令百炼道人追查。之后却查到了四长老贺百川之徒狄谦身上,据传是狄谦俗家后人无意中将这部剑谱泄露。百炼道人动用家法,狄谦与俗家家族着实被狠狠惩罚一番,连带贺百川也被勒令闭门思过。

    此事他也是后来才知晓,彼时正要勇猛精进,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来,这少年既是姓狄,想来是狄家后人,见了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当然不会有甚么好脸色。

    凌冲也懒得分辨,见那剑光凌厉,最上者是其中一柄飞剑,通体赤红如火,一望即知是上佳剑器,愈加坐实他的想法。狄谦师承贺百川,师徒二人本就是铸剑大师,给后人打造一柄上乘飞剑,也非难事。

    那少年狄泽确是狄家后人,正是狄谦侄孙,狄成亲子,天生不凡,资质过人。狄谦虽恨家族不争气,搞出偌大事端,但对这个侄孙却是真心疼爱,特意禀明了师尊,将之收在身前传道。

    狄家好容易出了个修道种子,狄谦也是尽心尽力调教,虽名侄孙,实则却是师徒一般。狄泽也十分争气,只用了十三年便修到炼罡境界,一手剑术更是远超侪辈,引为太玄年轻一代第一人。

    他所用飞剑还是当年其父与凤兮郡主、凌冲三个深入那处铁矿之中,发掘出的一块铁精,求了狄谦亲自出手,锻造为一口上等剑器,只是狄泽功力尚浅,不能将此剑威力尽数发挥。

    狄泽自小便听父亲念叨凌冲姓名,狄成对凌冲揭发守山剑剑谱之事甚是不满,耿耿于怀。狄泽耳濡目染,今日刚去狄谦座前,修炼了一回罡气,出宫便见了自家大仇人,就算凌冲与狄谦同辈,也说不得要教训这厮一番。他也不敢公然杀人,只想一剑将其断手断脚,也算报了自家大仇。

    剑修之辈,不出手则已,出手便狠辣非常,尤其那飞剑被狄谦炉火煅烧,出炉时便带了十分真火之气,威力更加非凡。凌冲见其剑招狠毒,虽怡然不惧,也有几分怒意,他虽修成金丹,若是法体残毁,也自无缘大道,就如当年的杨天琪一般。只是这十几年来,见惯了风浪,目中所见,竟没一个金丹之下的小辈,甚至连纯阳、玄阴等长生之辈,也敢动手算计,一个区区初入炼罡境界的小子,自然不在话下。

    他自岿然不动,却有一缕剑气生出,亦是炼罡境界,只闪得一闪,去势比电还急,直指狄泽面门。这一招围魏救赵,攻敌之所必救,在他使来剑气如雷轰、似电闪,随意而发,又圆润通达,顺手到了极处!

    修成一粒金丹,凌冲还是初次与人动手,虽是欺负一个后辈,却也用上了七八分力气,这一剑之后尚有十几处变化,要视对手如何应对,才会自然生就。洞虚剑诀到了金丹境界,才显出一剑破万法的大威力来,举手投足,因敌而动,一招一式,皆是上佳剑术!

    狄泽料不到凌冲一剑如此迅捷,一个念头还未转完,自家眉心已然有些刺痛,忙掉飞剑回守。飞剑未至,那道剑气已生变化,直指自家双腿,狄泽一声惊叫,总算多年苦修,得狄谦亲炙,还有几分应变之能,双足重重一顿,身子已向后急掠,剑气擦着足底斩落,与太玄峰上铺垫的玉石一碰,已自消弭于无形。

    凌冲小试牛刀,一剑两变化,将狄泽玩弄于股掌,也对自家真气多了几分了解,正要出声,就见狄泽面上忽然泛起很色,就要再次攻来。忽然一声断喝响起:“住手!”一道剑光起自太象宫中,来势快绝,略得一闪,插在二人中间,一人赤色面容,犹似火烧,却又筋骨如铁,大袖一挥之间,狄泽连人带剑已坠落峰下不见!余下的少年男女各自惊叫,顾不得施礼,忙飞下峰去查探,免得狄泽被摔死。

    那人正是狄谦,一出手间将侄孙摔下峰去,转头望了凌冲一眼,缓缓道:“凌师弟,你很好。”凌冲早非吴下阿蒙,眼光毒辣的紧,早瞧出那一袖声势惊人,却用劲巧妙,狄泽摔落峰下,至多真气不畅,受一番惊吓,性命之忧是没有的。

    按理那小子用心狠毒,凌冲一剑留情,却又不依不饶,还想动手。就算取他性命,或是切丝切丁,别人也说不出甚么。只是狄谦适时赶到,看似将其狠狠教训了一番,实则手下留情,这等护短之事,大家心知肚明,说出来徒惹尴尬。

    凌冲拱手道:“狄师兄好。我欲见掌教恩师,还请狄师兄放行。”他入门以来,除却叶向天曾言传身教,同门之情甚笃,再与赵乘风在天星界共抗天魔,有几分情谊,对陈紫宗、任青、狄谦三个师兄,也谈不上好恶。他轻描淡写将狄泽之事揭过,想来狄谦也不会太过深究。

    狄谦此人惜字如金,毕生只铸剑一好,将修行参悟寓于其中,自得其乐,与乃师贺百川算是一对奇人,只知闭门铸剑,连门中都甚少交往。他早已修成金丹,只是数十年来别无寸进,只功力更加圆熟深厚,那一句“师弟你很好”,也不知说得是凌冲与狄家的恩怨,还是夸赞凌冲十几年来精进神速。

    太玄门中五位二代弟子常年轮值值守,近十年正轮到狄谦,他在宫中静坐,探知狄泽向凌冲出手,匆匆赶来,唯恐凌冲促下毒手,见凌冲一身剑意,引而不发,显是得了剑道三昧,暗暗心惊,微微侧身让路,口中答道:“师弟请便。”

    凌冲也知他不善言辞,道了声谢,大步走入太象宫中。狄谦在他身后,目光炯炯,也不知想些甚么。凌冲入得太象宫来,也不枉深处去,心头默默祝祷,果然有一线玄光升起,将他合身一裹。

    移形换景之后,已来至郭纯阳所居掌教宫中。这位掌教恩师正高坐法台,满面微笑。凌冲知他不喜俗礼,也不跪拜,只恭恭敬敬合掌一拜,说道:“弟子凌冲,参拜恩师!”

    郭纯阳哈哈一笑,抬手说道:“免了!你小子倒是好运道,入门十八载,成就金丹,这份进境虽非前无古人,但在千年之内,也算十分罕见了。”凌冲大拍马屁,一脸的谄媚,说道:“都是师尊教导有方,本门剑诀精妙无方,弟子才能如此精进。”郭纯阳更是开心,笑道:“出去几年,倒学会拍马屁了!你说的也在理,为师也就懒得批驳你了!”

    晦明童子现身出来,满脸的嫌恶之色,也懒得开口。



    晦明童子现身出来,满脸的嫌恶之色,也懒得开口。郭纯阳望他一眼,目光中满是戏谑之色,说道:“晦明童子境界圆满,再无破绽,想来当年太清门的一干遭遇,也知道了七八分罢?”

    晦明童子毕竟是法宝元灵,思虑方式与人族有着本质不同,从未计较为何自家脑中突然多出许多太清门的记忆,经郭纯阳提起,也懒得深究,当下默然不语。凌冲对太清门当年故事甚是上心,忙问道:“师尊知道太清门当年之事么?为何晦明童子元灵分明是太清门灭去之后才生就,怎么就知晓当年之事?”

    郭纯阳呵呵一笑,说道:“你忘了晦明生死符是何人祭炼了么?这童儿是汲取那位天妖数千年元气,才得化生。那位天妖神通广大,若非与尹济有一番孽缘,天下谁能捉得住她?晦明童子炼化了她的元气,自然也融入了其几分灵识。”

    凌冲脑中灵光一闪,叫道:“难道关于太清门之事,都是晦明从那位天妖灵识记忆中得来?也不对啊,那天妖也被尹济祖师禁锢于另一处小千世界,就算未死,又岂能知道此方世界中太清门的遭遇?”

    那位天妖被尹济所擒,看似要以之为引,成就晦明生死符这件旷世法宝。但凌冲入得灵江遗府,晦明童子元灵早已生出,只是元气不足,本应被虚空锁链困锁的天妖又踪影全无。直至天星界中,天妖出手,一击打散阴死气魔法体,被晦明童子吞噬炼化。

    当年尹济祖师与天妖之间究竟发生了甚么纠葛?因何反目成仇,还要置对方于死地?天妖又如何逃脱,是尹济祖师顾念旧情,留了一手?天妖又为何要出手助晦明童子元气圆满?其中纠葛牵扯到数千年前太清门、尹济、天妖三者,凌冲只想了想,就觉头疼不已。

    但有一点他倒是想的通透了些,晦明童子提及尹济祖师,总是直呼其名,全无敬畏,按理生死符是尹济祖师祭炼,等若是他的法宝,晦明童子元灵不该如此,若是其炼化了天妖丝丝元神魂魄之力,便说得通了。也可见天妖对尹济祖师也是痛恨非常。

    凌冲将此事搁在一旁,正容问道:“弟子修成金丹,想要向师尊讨教元婴法门。”洞虚剑诀虽有修至婴儿之法,毕竟是历代祖师推演而来,能真正实修实证者寥寥无几,凌冲好容易成就一粒金丹,当然要稳扎稳打,不敢浮躁,还是先向郭纯阳请教来的稳妥。

    郭纯阳道:“你修成金丹,的确是要考虑元婴之事了。洞虚剑诀就是这般,斗剑一流,修持却难。且将你的金丹放出,我瞧上一瞧。”凌冲一声轻喝,一枚金丹自顶门跃出,金色光华内敛,唯见一团祥光吞吐不定,看似只是一点,内中却别有乾坤。

    郭纯阳眯了眯眼,点头笑道:“洞虚金丹倒是不难,难的是其中又有虚空种子作怪,要将那种子祭炼的大小有心,却是难为你了。丹成一品,难得!难得!将金丹收起罢。记住,此物是你性命交关之物,再不可示人了。”

    凌冲依言收起金丹,洞虚剑诀乃是世间第一等法门,又将三十六天罡攒炼个遍,两次杀入冥土炼剑,道心修为又自圆满,就是这般还不能修成一品金丹,还不如撞死算了。

    郭纯阳沉吟片刻,说道:“之前洞虚剑诀的法门确有疏漏,我已为你补全。至少到元婴境界不妨,至于之上的法相、脱劫诸般法诀,就须你自家推演,也免得你得之太易。你将洞虚剑诀推演完全之后,可流传后世弟子,做个开山的鼻祖。”

    凌冲又问:“洞虚剑诀博大精深,弟子修炼就已感到艰难万分,眼光见识俱是浅薄,又如何去推演?”一门剑诀推演完善,必然经历许多代修士心血培育,太玄剑派其余五大剑诀,除却《太玄一炁清经》之外,哪一门不是创始祖师草创框架,再由历代弟子长老补上?

    要知一门法诀要传诸弟子,必要保罗万象,比如修炼之时有何异象、异景,走火入魔当如何解救,破关入境之时又当如何聚敛真气等等。须得面面俱到才可,凌冲对自家通灵剑心有几分信心,却也未自负到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将这部数代祖师都未曾增补完全的剑诀补完。

    郭纯阳哈哈一笑,指着晦明童子道:“你的眼光见识现下自然不成,不是还有这位小童子帮忙?他的脑中可是由太清门全套法诀,你去求问他,自然便知了。”晦明童子冷不防被郭纯阳一指,吓了一跳,皱眉道:“我太清门可没甚么剑诀能比得上洞虚烛明的。”难得这小子嘴不硬,无意中露怯,承认太清门的剑术法门,确是比不上太玄剑派。

    郭纯阳笑道:“谁贪图你太清的剑术?我是指的你太清门中的推演之术!”晦明童子啊了一声,叫道:“原来你是打的那门道诀的主意!”沉吟片刻,又道:“罢了,罢了!尹济那厮选中了凌冲这小子,我还有甚么可藏拙的!他要学,教了便是!”

    凌冲弄得头晕脑胀,但知太清门中有一道推演之术,能助自己将洞虚剑诀推演完善,不禁大喜过望。郭纯阳笑道:“尹济老祖不愧为九天神符祖师,算无遗策,他选中了你,自然会为你日后铺路,只是你将来成就之后,却要重立太清道统,莫要忘却。”

    凌冲凛然受教,到此道诀之事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又开口道:“弟子欲问的第二件事,便是欲求长生仙药,为家中亲眷延寿。”自入道以来,常年奔波在外,连双亲膝前也不曾尽孝,到如今连个后人也无,幸有大哥凌康成亲生子,算是传承了凌家香火,静夜思来,对家人亏欠良多,才萌发此念,欲求长生不老之仙药,为家人延寿,同享清净岁月。

    郭纯阳笑骂道:“老子都还没证得长生大道,你就敢张口来求?长生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连我辈修道练气之士,哪一步不是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彼等凡人之辈,福薄缘浅,就算有长生仙药,与他们服用,亦会灾劫连连,不得善终,正是爱之适足害之!”



    凌冲急道:“然则弟子欲为家人求寿,难道我堂堂太玄剑派,就没有像样的灵丹妙药么?”郭纯阳摇头:“能延寿的丹药,在哪一家门派皆是镇派之宝,长老掌教都不够分,哪里轮得到你?本门乃是剑派,要几柄上乘飞剑,我舍了面皮去求你四师伯,倒也不难。若要丹药么,门也没有!”

    能延寿几十年或是上百年的丹药倒也罢了,各教掌教长老也瞧不上眼,若是能延寿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丹药,则堪称神丹,各派皆不乏功力深厚,却困顿与道行境界的老怪物,只因命数已尽,不能再上层楼,若有这等神丹在手,说不定就敢冲击纯阳境界。试问这等瑰宝,哪一派又能轻易赐给门下弟子,只为给其家人延寿之用?

    郭纯阳又道:“你这想法,历代练气士都曾想过,我等修道人,又非石头中生出,皆有父母家人。求诸外丹之物,算是最为殊胜之法。但只能自炼丹药,或是花费大价钱,去善于炼丹之辈手中购得。这些丹药因是给凡人服食,药力不大,大多只能延命百年,保的身康体健,临死之前无病无灾罢了。你若有心,可去东海神木岛与龙宫所开坊市之中瞧瞧。”

    凌冲点头,郭纯阳话已说的明白,也只能先去求些寻常丹药,再另想办法,又问道:“弟子一身兼修玄魔两道绝学,元神分化,后患无穷。此次将阴神留在冥狱之中,还见了些不寻常光景。”将在冥狱中所见所闻详说一遍,末了道:“冥狱中本土鬼祖与九幽门这数十年来都大肆扩充势力,可是为了应对百年之后那一场大劫?”

    他对百年之后那场大劫,总是看不通透,想来此事关乎太多机密,早被无数大能算计,天机混沌,岂是他一个小小修士能惦记的?郭纯阳道:“此方世界的来历,你已听向天说过,乃是一块先天之宝的残片演化,其实此事在各派之中早非隐秘,不然少阳剑派那群蠢货也不会早在数千年前便布下后手,图谋天星界,以作退身之路。”

    “只是此方世界自成轮回,不假外求,自诞生以来,便安稳的很。甚至还演化出这般的花花世界,无边人种,你在天星界中当已发现,比起天星界的人种,我们这方世界生灵修道要更为容易,天生与大道亲和,便是因为接近轮回,受轮回之力洗礼。”

    “本来这般下去倒也没甚么不好,修成长生者若是不耐烦这般囚笼一样的日子,大可脱去身形,去星河中遨游。其余众生就安心在此生老病死。但如今突然天机显现,那块先天之宝轮回盘的其他碎片被人拼凑起来,只剩这最大的一块,自然就要引起无数纷争。”

    晦明童子忽然插嘴道:“此事我也知道,尹济当年就曾算定轮回盘重光之日当在万年之后,届时当年出手将之打碎的诸天大能亦将现身争夺,此是机缘所在,关乎立教之根本,不得不争。但缘何忽然提前了几千年?”

    郭纯阳哈哈一笑,说道:“那老道便不知了,这一方宇宙中那几位生于开天辟地之前的几位先天神魔,相互算计,他们的事岂是我等能算的精准的?尹济祖师当年所算结果,想来只是某一位大佬想让他看到的而已,换言之,天机早已被蒙蔽。”

    晦明童子甚是垂头丧气,尹济祖师飞升之前,曾耗费千年功力,推算身后之事,得窥两件机密。一是太清门将有大难,乃天数所定,挽回不得,因此得以提前布下种种后手。第二便是此方轮回世界,何时返本归源,重新演化先天之宝轮回盘。

    但现在看来,当年的推算全然无用,晦明童子不由得有些灰心丧气,暗骂尹济那厮没用。凌冲道:“师尊,百年之后各方先天神魔出手,争夺轮回盘,岂不是要毁灭这一方世界,连带亿万生灵也要化为齑粉?”

    郭纯阳摇头:“这你倒是杞人忧天了。先天神魔虽不惧因果,却也不肯多造杀孽。何况我等之辈,在其眼中,不过是微尘之物,全不必在意。他们争的是先天大道,不朽的根本。就算大打出手,也不会伤及这一方世界生灵,至多在轮回盘重光之时,有几分震动,生出几丝异象罢了。但是对我等修道人而言,却是一场无边大祸。”

    晦明童子可不管郭纯阳是一派掌教,不似凌冲有所顾忌,直接发问道:“那又是为何?”郭纯阳瞧他一眼,说道:“先天神魔除却少有几位,天性疏懒,不知躲在何处逍遥。大多早已立下道统,传授门人弟子,他们身高位重,又要体悟先天大道,往往入定便是万年过去。不会在乎琐事。但若轮回盘合璧,得手的那位神魔必要清理其中生灵,重新祭炼法宝禁制。他门下弟子若是瞧见我辈外道之人,说不得要么转投其门户,要么只能当场打杀,岂非是一场大祸?”

    凌冲道:“所以师尊才要举全派之力,祭炼这座太象五元宫?”郭纯阳点头:“此方世界自成轮回,要携家带口闯出去,殊为不易。但百年之后,神魔乱战之时,法力波及,这方世界禁制会打开片刻,便是我等逃生之机。这太象五元宫融合数位长老心力苦功,如今已接近完成,乃是一件遁破大千之宝,亦是我太玄剑派未来的希望所在。”

    郭纯阳言下之意,太玄剑派并不欲投靠得到轮回盘的那位神魔门下,又打不过其弟子传人,唯有一走了之,倒也不失一件上佳之策。他又续道:“我已下令,这数十年来广开门庭,收取弟子,众弟子也可将家眷家小搬来太玄峰同住,日后离去之时,一并携走,也算为本门留下些许根苗。”

    凌冲想了想:“弟子还是先为家人寻到延寿丹药,至于举家迁居太玄之事,还要问过家中长辈。”他出家修道之事,至今还未告知父亲凌真,以那位以儒道正统自居的老父性情,怕是不会理会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宁可自然终老,再入轮回,也不会依附于太玄门下。此事还要徐徐图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