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 纯阳剑尊 > 全文阅读
纯阳剑尊txt下载

    郭纯阳不置可否,忽道:“我还有事吩咐你。”凌冲凛然受教。郭纯阳道:“此事本来不必你出头,但你是我门下弟子,不能光顾自家修持,总要为师门做事。大劫将至,各派各有打算。似本门与少阳剑派是铁了心要脱离出去,自求逍遥。也有门户甘于现状,不肯举派搬迁。你可听过七派论道,三宗比剑之事?”

    凌冲回道:“似乎听叶师兄提过,内中详情弟子不知。”郭纯阳道:“此是千年之前,七派老祖论定,每隔百年,选派门中后起之秀,大家在一起论道。其实修道之人,虽说清心寡欲,但对同修之辈,向来是不大感冒的。论个甚么道?鸡同鸭讲而已。末了还不是要看谁的拳头硬,谁的剑锋利?”

    正道之中,素有这般传统。各派弟子若只知修行,闭门造车,难免囿于见识,成就不大。千年前七派老祖定计,每隔百年,选派门中后起之秀,坐而论道。可以文比,亦可武比。文比便是两派弟子各抒己见,阐述对大道认识,但口说无凭,往往到了最后大家还是要干上一架,比谁的拳头硬。无论修道练气之士,平日如何餐霞饮露,潇洒来去,狭路相逢,也要似凡间混混般,分个生死高下。

    郭纯阳道:“七派论道之外,我太玄、少阳与七玄三家还觉不过瘾,另搞了个三宗比剑,其实就是剑修好斗好胜,大家平日互相瞧不顺眼,趁机报一报私仇罢了。最近的一届论道大会就在十年之后,但百年大劫着实令各派老祖措手不及。本来不欲再办,各顾各的,谁知好巧不巧,前几日忽有一件法宝出世,照耀云衢四方,七派皆被惊动,你大师伯前去一探,那件法宝居然是一件难得的洞天法宝,自成天地,内中空间比这太象五元宫大了不少,足克容纳千万生灵在其中居住。”

    凌冲惊道:“轮回盘重光在即,各派正愁如何逃出这一方天地,这一件洞天法宝出世,怕是要争个头破血流了。”洞天法宝素来珍贵之极,内蕴乾坤,修士得来手中,好生祭炼,便是一处绝佳洞天,更可恃之遨游星河,不惧外扰。由此当此多事之秋,一件无主的洞天法宝出世,可想而知会引来多少觊觎之意。

    郭纯阳点头道:“七派长老有鉴于此,先联手将那件法宝收了,镇压在一处绝密之地。再一商议,索性就趁七派论道之会时,按着各派弟子名次排辈,决定那件法宝归属。哪一派弟子能力压群雄,哪一派便可将那法宝收入囊中!”

    “本来太象五元宫在手,为师也懒得去争甚么。但你几位师伯说,我太玄剑派强横一世,临去之前,总不能是示之以弱,还是要争一争的。若能将那件法宝到手,两件洞天法宝合璧,就算到了九天星河之中,面对各大教派,本派也不至堕了威风。各派长老约定,争夺此宝,只能用各派元婴境界的弟子出战,境界高一层、低一层,皆是不可,此还关乎那件法宝一个隐秘,日后你自知。本门眼下有望成就元婴者,唯有你与乘风,但乘风远在天星界,解不了近渴,再者他所修剑诀哪比得上洞虚剑诀之犀利?因此思来想去,唯有靠你出战才可。”

    凌冲苦笑道:“弟子修成金丹才几日,根基都还未打牢,师尊就要弟子在十年之内破丹成婴么?”他入道不过十八年,修成真人,已算精进神速,郭纯阳之意,竟是要他在十年之内再破一层关隘,修成婴儿,好去参加七派法会,争夺那件洞天法宝。

    金丹与元婴,虽只差一层境界,却是天差地别。修成婴儿,魂魄一体,再无溃散之虞,更能夺舍转世,纵使法体毁伤也不畏惧。只看当年杨天琪金丹境时,被断去一臂,险些毁了道途,但若是他修成婴儿,就算四肢齐断,也全然不在话下。

    一般而言,金丹境界是一处分水岭,标志练气士进入新的一层境界,三魂七魄凝练化为元神,与元气相抱成丹。元气真气时时滋润肉身元神,延年益寿,法力神通亦有大幅精进。至于元婴则又是一重境界,元神外延,摄天地元气以为己用,可离体而存,所谓“朝游北海暮苍梧”,瞬息万里。恰似练气士抛却肉身,元神新生,因此称为元婴。

    到了元婴境界,神通广大,举手投足,裹挟天地之威,与金丹不可同日而语。但要瓜熟蒂落,温养婴儿,总要花个数十年上百年功夫,方能结成圣胎,但十年之内修成真君,并非无有速成之法,但无一例外,总会道基不稳,只图一时风光,再也不能进窥更上乘境界。

    郭纯阳笑骂道:“为师还能害你不成?我说十年成元婴,便是十年成元婴!剑修之道,本为勇猛精进,无一颗披荆斩棘的剑心,又练个屁剑!”晦明童子撇撇嘴,说道:“我传他太清门度算云测之法,只能推演洞虚剑诀的后续法诀,可不能弥补他的道基亏空。”言下之意,郭纯阳这老小子牛皮吹得太狠,十年能修成元婴不假,就算太清门也并无能补足道基之术。

    郭纯阳仰天打个哈哈,悠然道:“为师自有妙法。你的洞虚剑诀实为本门第一等的法诀,只是修炼条件太过苛刻,历代祖师推演不全而已。但你得空桑道人垂青,赐下一颗虚空种子,正合此剑诀精义。如今你的金丹似有还无,看似归于元始一点,实则自蕴乾坤。要温养圣胎,只能仿效那天地初开,阴阳敦化之事!”

    几句话似雷霆迸发,振聋发聩,惊得凌冲一跳。按着原版所传的洞虚剑诀,该是在洞虚真界中融入各色不同之根本剑光,待到这些根本剑光禁制齐齐突破,方能成就金丹。但凌冲修行被空桑上人横插一手,强摁了一枚虚空种子进来,无论何等剑光,皆要返本归元,演化诸般天地异象,凌冲才会因势利导,选取到冥狱中借鬼神练剑,好歹将洞虚真界磨炼的精纯无比。



    其实洞虚真界炼入虚空种子之后,先前的法诀已不大合用,郭纯阳才会指点凌冲向晦明童子学太清门推算之法,自行推演道诀,但对融合了虚空种子的洞虚真界,仍旧不甚精熟,甚至还不知下一步该如何下手修炼。郭纯阳言简意赅,破题直指,将洞虚真界的本源一语道破,既然虚空种子能演化世界,索性就将洞虚真界当成一处小世界来祭炼!

    洞虚真界眼下被祭炼的似有还无,十分奇异,似法宝非法宝,却是凌冲一身道行功力所聚,倘若真能似郭纯阳所言将之当做一个小小世界祭炼,待到生机勃发,万物化生之时,便是圣胎纯熟,婴儿显现之时。凌冲越想越越觉可行,忍不住面泛喜色。

    郭纯阳见他抓耳挠腮的模样,续道:“元婴之道,乃是由无到有,体悟先天造化精义,龙虎**,精气神合一,自家产出一个白胖婴儿来。这个婴儿便是你毕生之道果所在。到了元婴境界,练气士皆要体悟造化精义,只不过各派法诀不同,所需外物也不尽相同。你要十年之内修成婴儿,须用最上乘外物辅佐,为师便许你以先天五行精气,体悟先天精义!”

    此言一出,连晦明童子都大惊失色,叫道:“先天五行精气?好大的手笔!就算在太清门中,当年也只有尹济那厮曾集齐五种先天精气,体悟其中精义,但那已是他修成法相境,为了脱去劫数,耗费无穷心血,才得集齐。凌小子倒是好造化!”

    凌冲兀自懵懂,但先天五行精气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当年他跟随叶向天,曾亲眼见过先天庚金之气与先天乙木之气,可以说先天庚金之气与先天乙木之气是他入道之机缘。

    晦明童子跃到他身边,说道:“你真是运道来了!先天五行精气何等珍贵,等闲纯阳老祖手中都未必能有一种,你师父居然能凑齐五种?”凌冲问道:“先天五行精气究竟有何妙处?”

    晦明童子哀叹道:“枉费本童子这几年对你言传身教,你居然连先天五行精气的妙用都不知道?先天五行精气乃先天而生,内蕴先天大道,若能时常参悟,对修士道行精进好处无尽。当初尹济便是有先天五行精气在手,功力才能突飞猛进,立下太清门道统。你若能有五道先天五行精气在手,再有我传授你的太清推演之术,十年之内成就元婴,当是不难。”

    郭纯阳喝了一声:“庚金何在?”一抹堂皇剑气掠入大殿之中,其性森然,竟是刮面如刀,令凌冲周身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郭纯阳身旁站定一位少年道人,面泛金色,全无表情,正是庚金神剑元灵庚金道人。

    庚金道人向郭纯阳恭恭敬敬施礼。他是前代掌教祭炼的法宝,辈分极高,但郭纯阳乃是掌教,上下尊卑,纵使庚金道人地位超然,也要恭顺之极。郭纯阳吩咐道:“且与凌冲一道先天庚金之气!”庚金道人二话不说,将手一扬,一道金色破空飞去。

    庚金道人的本体庚金神剑就是以先天庚金之气炼制,但究竟是前代掌教采先天之气铸就,还是以自家真气逆反先天而成,已不可考据。但每件法宝自身精气宝贵之极,根本不会与人,庚金道人也是无法,奉命行事。

    先天庚金之气虽只一缕,却气势磅礴,锋锐凌厉,几有切割万物之感。凌冲全身汗毛倒竖,他并未修行过庚金剑诀,不知如何驾驭庚金之气,这也是郭纯阳与他的一个考验,若连庚金之气都收摄不住,更遑论能驾驭得了先天五行精气?

    凌冲心念一动,将苦修的一枚金丹,也即是洞虚真界祭起,小小一点灵光,沉浮不定,迎向先天庚金之气。这缕庚金之气全无庚金剑诀之烙印,只是唯精唯纯一道金行气息,但就是精纯二字,却更见杀机。凌冲以洞虚真界收伏,正是相得益彰!

    洞虚真界向外一照,那缕庚金精气登时受了接引,如灵蛇般扭动,一头扎入其中,不见了踪影。洞虚真界本是色作琉璃,五光七彩,收了庚金之气,立时通体赤金,化为一枚小小金丸,从表面上看,现下才算符合一枚金丹的皮相。

    凌冲心神与洞虚真界相通,只觉那缕精气入内之后,如龙归大海,肆意畅游。洞虚真界已凝练一体,他毕生所修诸般剑诀凝成的根本剑光都化为点点星辉,闪烁不定,这条精气如神龙一般,飘然来去,偶尔伸出头尾,戏珠一般将各色根本剑光玩耍一番。

    凌冲见洞虚真界果然降服的了先天之气,松了口气,至少不必忧心自家内丹真界被其震破,张口将洞虚真界吞入腹中。庚金道人见了洞虚真界元身,纵使是法宝元灵,目中还是露出惊讶之色。

    郭纯阳道:“不错,便是如此,只要将先天五行真气尽数纳入洞虚真界中,便不虞其等造反。本来你是我关门弟子,赐下一件法宝防身倒也无妨,也免得别人笑我郭纯阳太过小气。但一来为师这些年并不曾祭炼法宝,穷酸的很。二来门中法宝各个有数,皆有用处。这一缕先天庚金之气是庚金道人拼却损伤本源,分出一丝真气。你若能善加运用,不弱于庚金神剑本体一击之力,先自谢过罢!”

    凌冲向庚金道人施礼谢过,庚金道人微微还礼,说道:“掌教之命,不得不从。”一派公事公办的模样。凌冲对太玄剑派中究竟存有几件法宝,并无腹案,连庚金道人究竟被谁祭炼也不知,但其一副忠于掌教的样子,想来算是郭纯阳的随身法宝了。

    郭纯阳道:“为师许你的五种先天之气,已有庚金之气到手。至于先天乙木精气,在你大师兄手中,你问他讨要便是。还有水、火、土三种精气,各有着落先天癸水之气在玄女宫中,你要再去一趟北冥求取,为师已然说好,不算甚么难事。至于先天戊土与先天丙火么,到时再指点于你。”



    凌冲感动莫名,他入门以来,得郭纯阳亲炙的机会看似极少,但每一次亲自指点,必是修道紧要当口,譬如炼罡之时指点他去北冥攒炼九天仙罡,又比如此次教你以太清推算秘法推演洞虚剑诀,甚至连五道先天精气都已安排妥当。这等为徒弟打算的心思,不知胜过世间一干师父凡几。

    感动归感动,自家师徒还是有话直说,凌冲涎着脸道:“如今弟子修行路数虽已定下,但缺少一柄趁手的飞剑。恩师不知,我在冥狱中磨炼剑锋,被那些鬼王一通笑话,说我空自拜了个好师傅,却连一柄好剑也不肯赐下,弄得灰头土脸。弟子当即反驳,骂他们懂个屁!恩师的心思弟子明白,必是等弟子修成金丹之后,才赐下一口上佳剑器,由弟子自家祭炼,先前不给,是怕弟子生出骄矜之意……”

    郭纯阳越听越不是意思,打断他话头,骂道:“小东西不知好歹!老子把先天精气都给你预备好了,你小子不知感恩,还拿话来挤兑为师!”凌冲嗫嚅道:“弟子如今穷的叮当响,连好容易到手的一道还幽寒水,也做了搭头送人,日子委实过不下去……”

    郭纯阳破口大骂:“还幽寒水你送给宿苍子那厮,确是为师谋划,但你也不会吃亏,天星界乃是我选定的未来太玄剑派之道场,轻忽不得。宿苍子、无垢子之流,日后必会成为本门臂助,那道还幽寒水舍的不冤。再者你以为为师不知道?你小子不是早就看上秋少鸣手中那一柄元金飞剑?动了邪念,想要抢过来!”

    凌冲给郭纯阳抢白的颇不好意思,分辨道:“我是瞧上了那厮的太乙元金飞剑,到底是正道一脉,同气连枝,还不好意思下手去抢。”郭纯阳冷笑:“狗屁的正道一脉,七玄和少阳两个狗屁门户,恨不得将本门上下杀得干干净净,你看上了秋少鸣的飞剑,就尽管去抢!抢到手有老子给你撑腰,郑闻那厮要敢放个闲屁,老子将他卵黄打出来!”

    凌冲面泛难色,难得这位师尊肯放话出来,但他总是不大好意思取巧横夺,说道:“那太乙元金飞剑弟子也曾对上几招,确然威力不俗,那太乙元金本身不多,就算到手,也只能祭炼一柄小小剑器,若是正道纯阳,绝然不够用的。”

    郭纯阳道:“这倒是,郑闻那厮小气的紧,怎会舍得将这等宝物交给弟子炼宝!方才与你的一缕先天庚金剑气,你小心使用,就算修成元婴,也有大用场。至于合适的剑器么,你若是证道纯阳,为师可做主命庚金做你的飞剑。若是修不到纯阳,自家去想办法!”

    晦明童子望着这一对无耻师徒,商量着强夺同道飞剑,还要挑三拣四,颇是无语。郭纯阳为人诙谐,从不摆甚么师道威严,凌冲拜师以来,便不怎么畏惧这位师尊,修成金丹之后,师徒间偶尔插科打诨,倒是甚是其乐融融。

    凌冲话头一转,到了正道之上,恭敬问道:“弟子尚有最后一事,请师尊恩准。”郭纯阳问道:“何事尽管说来!”凌冲道:“请师尊赐下炼剑成丝的法诀!”剑术中有几大传承,最为高深,号为剑术正宗。分别为剑气雷音、炼剑成丝、大挪移剑术、剑光分化。此四种剑术为长生级数之下可以修炼,至于长生之上另有甚么高深剑术,以凌冲的见识,还未听闻。

    剑气雷音者,炼罡境界即可下手修炼。要求剑修自身真气沉凝一体,突破大气,横扫无边。炼剑成丝者,则要修士真气至精至纯,还要有一口上佳剑器,以真气催动飞剑中禁制,将剑气演化为细致无比的剑丝。聚集力道与一点一线,再加剑器锋锐,修成此法,素来号称一剑破万法,能封八面之威,端的是威风之极。大挪移剑术则是咫尺天涯,任意来去,视虚空如坦途。至于剑光分光,是要脱劫境界之上方可修炼,其中妙处与禁忌,凌冲尚不得知。

    剑气雷音之法凌冲早已修成,还仗此剑术,延生避死,诛杀大敌。但他最为心心念念的,却是炼剑成丝之法。就其出道以来,还未有见过一位修士修成此道,更是心向往之。但炼剑成丝之法并非独有,而是每一家剑诀皆有不同表述。凌冲还特意打听过,据说玄门之中,唯有太玄、七玄与少阳三家正宗剑修门户所传剑诀,最易修成此道。其余就算是清虚道宗这等执正道牛耳的大派,所传剑诀也比不上剑宗三派。

    凌冲阴神修炼的太阴魅剑之道,以生灵之七情六欲铸成剑器,因神思缥缈,最是难测,因此太阴魅剑剑光飘忽邪祟,最能伤人心神,也最善演化剑丝或是挪移虚空。但那是阴神的魔道修为,与凌冲阳神堂堂正正的玄门剑术搭不上边。噬魂老人能以一介器修祖师,创下这门惊天动地的剑诀,委实是天纵奇才,几乎不在立下太清道统的尹济祖师之下。

    洞虚剑诀包罗万有,随着凌冲修为日深,对这门剑诀领悟也越来越深,这门剑诀最高境界是开辟洞天,容纳无边剑气、剑意,因此对修炼大挪移剑术最有帮助,但在炼剑成丝方面,则要瞠乎其后。因此才会起意,向师尊讨要一门专修炼剑成丝的绝世法门。只要修成炼剑成丝,凌冲便有信心纵使遇上脱劫之辈,也能斗上一斗,此术傍身,天下皆可去得!

    郭纯阳笑道:“你小子倒是野心不小!炼剑成丝的法门剑修三宗皆有,但唯有本门的剑术修成之后,威力最大,七玄与少阳历代都不知羡慕成甚么样子。罢了!既然不曾赐下合手的剑器,便将庚金剑诀中炼剑成丝的法门传了你小子,也算弥补一番亏欠。”将手一扬,一道金光飞腾而起,落入凌冲泥丸宫中,正是庚金剑诀中关于炼剑成丝的一部法门。



    凌冲心道:“果然如此,若说四门上乘剑术,必定蕴含与本门六大剑诀之中。而炼剑成丝之术,讲究至精至纯,正与先天庚金之气之性相合,当然在庚金剑诀中所传,最为正宗。”忙即拜谢师恩。

    郭纯阳道:“今日你小子得了许多便宜,莫要再卖乖了。先去拜见你大师伯,再寻向天求那先天乙木精气罢!”凌冲恭恭敬敬拜了两拜,出了大殿,径往天巽宫而来。

    说来自他初入门时,曾得大师伯惟庸道人教化,已是十几年不曾得见了。太象五元宫已然祭炼的十分纯熟,内中空间颠倒错乱,处处禁法,若无掌教及诸位长老所赐符箓,极易受到禁法攻击,葬身其中。

    凌冲不敢随意走动,微微立定,朗声说道:“弟子凌冲求见大师伯!”果然不旋踵间就有一线灵光闪动,凌冲眼前一花,已身在天巽宫中,法台之上惟庸道人端坐,微笑说道:“短短十年不见,你居然已经修成金丹,不枉我一番心血,很好!”

    凌冲撩衣跪倒,拜道:“若非大师伯教导,焉有弟子今日!”惟庸道人将手虚扶,凌冲不由自主站起,说道:“你师父不喜俗礼,我也是一般,莫要动辄跪拜,起身说话。”目泛奇光,在凌冲周身扫了一眼,见晦明童子现身,微微一怔,抚须笑道:“太清遗脉,果然不同凡响。”自然瞧出晦明童子本体乃是一件法宝,还是极为稀有的符箓之宝。

    自从太清门覆灭以来,玄门正宗符箓门户只剩正一道一家,但正一道符剑双修,并非只专精符箓之术,尤其门中接连出了几代庸碌弟子,碌碌无为,连修成长生都难,更遑论祭炼新的符箓法宝。轮回世界中有名的符箓法宝本就不多,如今更只有正一道中存有一两件,余者皆湮没无闻。晦明童子可说是数千年来第一件元灵成熟的符箓法宝,可见有多么稀罕。

    晦明童子得了惟庸道人夸赞,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缩回凌冲泥丸宫中,再不出来。凌冲不去理他,说道:“弟子侥幸修成金丹,回山拜望诸位师长,不日还要出山而去。”

    惟庸道人点头:“练气士便是如此,看似逍遥自在,实则为了体悟大道,整日不得清闲,我年轻时也是这般。你修成金丹,之后的路数如何去走,你师父可曾指点?毕竟本门所藏洞虚剑诀,只有元婴境界而已,之上皆需你自家证悟才可。”

    凌冲回道:“师尊已指点了弟子之后修炼的诀窍,要温养五道先天五行精气,体悟其中造化精义。”对惟庸道人也不必隐瞒,将郭纯阳所说复述了一遍。惟庸道人听罢,微微闭目,盘算了片刻,启目道:“掌教师弟这般谋划,倒也算因材施教,你若真能自先天五行精气中领悟造化精义,十年修成元婴当是不难。只是那一门太清门推算之法,我亦有耳闻,精妙非常,你也要痛下苦功修行,免得道行到了,却无法诀,空自蹉跎。”

    凌冲再拜受教,惟庸道人独掌天巽宫,平日闭门修行,也无甚么道童服侍,只有亲传弟子陈紫宗随侍在侧,却也不见踪影,连诛魔宝鉴也未瞧着,不知是否被老道收了起来。

    惟庸道人又略问了问凌冲这几年在外之事,听闻冥狱之事,沉吟道:“大劫将至,连冥狱也不得安生。各大鬼祖与九幽门有所行动,也是理所应当,你只安心修行,其余外物不必分神,自有我们这些老东西抵挡。”

    凌冲问道:“不知陈师兄可在宫中?”惟庸道人道:“他另有要务,已出山去了。”凌冲还想见一见这位二代弟子大师兄,当下道:“弟子的洞虚剑诀前途多舛,虽得师尊提点,到底不甚笃定,还请师伯指点。”

    惟庸道人笑道:“郭师弟指点的已极详致,不必老道来饶舌。只是当年传你的星斗元神剑法,你不可荒废,日后有机缘得到星宿魔宗根本功法,不妨转修一番,说不定另有收获。”

    惟庸老道是何等身份,既然特意提点,必有其用意,凌冲记在心头,又说了几句,这才恭敬而退。出了太象五元宫,身化剑光,闪得一闪,已来至合极宫前,见大门之上尚有符箓封禁,举手一拂,符禁自开,入得宫中,见故物依旧,全无变动。宫中虽隔了这许多年,却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此是仙家妙法之用,纵使数百年过去,依旧纤尘不染。

    原来宫中还有一位玉琪姑娘负责洒扫,但上次回山,凌冲传了她一部法诀,将之打发下山,合极宫中便空无一人。凌冲也不上楼,当即盘膝静坐,自从修成金丹以来,还未来得及巩固修为,正好趁着回山,好生温故知新一番。

    阳神自泥丸宫中起身,过十二重楼,五脏六腑,来至洞虚真界之前,就见一点灵光灼灼如灯,隐隐散发五色光华,晦明童子元灵也自现身出来,陪在左右,盯着这颗金丹瞧个不停,似乎甚是艳羡,嘴上却不含糊:“你们太玄剑派倒也有几分底蕴,居然能创出这等开辟洞天之法,虽然不及我太清符箓之术,却也非同小可了。”

    凌冲微微一笑,径自步入其中,晦明童子紧随而入。洞虚真界如今已是他一身精气之所聚,一吸一呼之间,提挈周身元气,一撺一放之间,周流六墟之旨,玄妙到了极处。

    凌冲阳神举目四望,洞虚真界内部一改先前方圆万里之意,但也并非被压缩到了一处,而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将空间折叠起来,看似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真有户庭千里,缩地成寸之意。

    凌冲是其主人,又是自家精气祭炼,才能将洞虚真界虚实尽收眼底,抬目上望,见有星光点点,点缀长幕,每一点星光皆是一道根本剑光汇聚,他心念一动,忽有一点星光坠落面前,转眼化为一团雷光,雷蛇四窜,滚了一滚,又化为一柄长剑,雷霆缠绕,变化万端,正是九天应元普化剑符之妙用。

    他又将玄武星神剑、斩妖符剑,几门根本剑术一一运使,熟悉修成金丹之后,诸般剑诀之变化,这才将目光转到一条金黄精气之上。



    这条金黄精气正是先天庚金之气,矫矢如龙,长有数百丈,却依旧在洞虚真界中肆意畅游,不知多么潇洒。凌冲多次见识过庚金剑诀之威立,眼见这条先天庚金之气如龙如蛇,肆意徜徉,绝无半分庚金剑诀的味道,反而多出一分不明不白的意味。恰如道经所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正是先天庚金之气孕育的一丝先天之性,超拔于世间后天有为法之上,乃是一番全新之境界。正是凌冲要静心参悟的灵机,只是他还不知从何处下手,如何修证。洞虚真界经过炼制之后,虚实相生,内中满布太玄真气,真正的一以贯之。已太玄真气催动诸般剑术,法力运行之间绝无窒碍,更显行云流水。

    凌冲沉定心神,体悟金丹妙处,一面又以太玄真气将洞虚真界烧炼的更加神妙。忽忽三日过去,兀自意犹未尽,忽闻狠狠砸门之声,一个大嗓门叫道:“凌冲!我来了!快出来见我!”正是沙通的声音。

    合极宫自有法力禁制,却也拦不住他,但此处是太玄剑派根本腹地,放肆攻打总是不好,这厮索性扯开嗓门大叫。凌冲被这一叫,果然自定中醒来,皱了眉头,起身伸手一拂,中门大开,沙通当即骂骂咧咧走了进来。

    这厮在凌冲去冥狱不久之后,也被叶向天带回太玄峰,但他素来逍遥惯了,根本不耐山上苦修的清苦岁月,又入了红尘,开了眼界,心思活泛,便想要再偷跑出去快活快活。无奈叶向天临去之时冷冷撂下话来,若敢偷跑出山,必然将他打断双腿,囚禁百年。

    沙通虽然不怕,也知叶向天这厮是个手黑的,说到做到,说打断双腿,绝不拗断两手,心下也自惧怕。听闻凌冲回山,当即大喜,急匆匆赶来,希冀能再带他去往山下的花花世界玩耍一番。

    凌冲早知他心意,抢先道:“我还要去拜会一位魔道前辈,再见过叶师兄,几日之后才会下山。倒是要去东海坊市一行。”沙通大拍胸脯,喜滋滋叫道:“东海坊市我最是谙熟不过,其中还有几家我玄鲸一族开设的店铺,你要换购甚么东西,尽可与我说!”

    凌冲道:“我要为家人求购几枚延寿的丹药,不求甚么惊天动地的神丹,只要能延寿百数十年即可,东海坊市可有么?”沙通沉吟道:“延寿的丹药历来是抢手的货色,就算给凡人服用,要价也是颇高。这等丹药往往有价无市,还要以物易物,拿些珍贵的法诀或是上等的法器来换。你要势在必得,倒也简单。神木岛上东方乙木精气浓郁,多有炼丹之士停驻,每年皆有不同丹药出产,延寿的丹药不在少数,以你在太玄剑派的地位,只要登门求购,向来不难。”

    凌冲摇头道:“我也想到神木岛功法精修乙木之气,必然精通炼丹之术,但本门与其并非一路,当年叶师兄求取先天乙木精气,也是以先天庚金之气交换,我若贸然登门,不是上策,还是先去坊市之中转转。”

    沙通点头,又难抑喜色,连连搓手,问道:“你走时千万叫上我,正好我也要回家见见老祖,求问修行之事。你那个狗屁师兄不知走了甚么狗屎运,十几年里连破两境,我再不加紧,就要永远给他压了下去!”

    叶向天厚积薄发,困守金丹境百年,得了先天乙木精气之后,居然连破关隘,修成法相,勇猛精进。沙通一直暗暗与他别着苗头,见老对手这般“神勇”,当即坐不住了,要回东海求问自家老祖龙鲸一族的修炼秘法。

    凌冲点头道:“你且回去等我,三日之后便走。”沙通依言而去。凌冲被他一搅,也无心再修炼下去,干脆也离了合极宫,向九国之地而去,二次拜访噬魂老人的转世之身方有德。

    噬魂老人方有德虽是魔道中人,却是一位不世出的大宗师,手创噬魂劫法与噬魂幡炼制之法,一身修为贯通魂修、器修两道。但也因作孽太多,天降劫数,被夺魂道人所趁,元神僵死,不得已转世重修。历经数世浑噩,才又重拾灵光,有了今日。

    当初郭纯阳向楞伽寺借兵,普济神僧亲临助阵,曾抽空与之相见,将楞伽寺佛法倾囊而授。噬魂老人数次转世,已知噬魂劫法有绝大隐患,也希冀从佛门佛法中寻求解脱之道,这几年在郭纯阳庇护之下,隐身太玄剑派之中,安心参悟佛门秘法。

    剑光迅快,一时三刻之间,已来至方有德藏身的荒山之中。凌冲按落剑光,就见方有德盘坐在一方巨石之上,头顶身周有无穷异象。左面是团团佛光,层层交叠,祥和清亮,演化出一尊六层浮屠,就在佛光香海之中载沉载浮。浮屠之中依稀可见佛门七宝,瑰丽万端。凌冲被那佛光一照,当即道心通透,隐约有开悟之意。

    另一面却截然相反,魔光漆黑如墨染,凝练到了极处,居然也结成一朵亭亭莲花,不过通体乌黑,每一片莲瓣之上,密密麻麻布满无数生魂、阴神,细小纤维,不可辨识,无数阴魂口中传来挣扎呼号之声,惨不忍闻。

    一面是祥和之气,一面是邪祟之意,一佛一魔,佛光魔光相互映衬,泾渭分明,却又互不相扰,更显得诡异非常。凌冲对佛门心法所知不多,但太玄重光时,见过楞伽寺诸僧出手,也曾亲见普渡神僧一面,使得佛光中浮屠当是楞伽寺镇寺之宝七宝浮屠,传说此宝乃是开寺祖师所传,仿了清净归真功德佛身边一件宝物所炼,威能无穷。

    方有德能以佛光演化此宝,必是得了楞伽寺真传、秘传,只是他境界不曾圆融,不能将此宝演化圆满,略有缺憾。相对的魔光黑莲,自然是噬魂劫法所演化,其中挣扎哭号的亿万生灵,想来便是噬魂老人历年所害,阴魂被噬魂劫法沾染祭炼,连轮回都不能入,可谓永不超生,凄惨到了极点。



    方有德瞑目端坐,佛光魔光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演化,中间反倒空处一大块地方。凌冲瞧了一眼佛光,便转头去看魔光中噬魂劫法之变化。他的阴神修炼噬魂劫法,并无甚么参照经验,难得遇上始作俑者演化其中种种精妙变化,当然要瞧个仔细。

    方有德不言不动,噬魂魔光变化万端,内蕴无穷妙用,凌冲虽是阳神在此,也瞧得入迷非常,噬魂魔光次第变幻,渐趋高妙,凌冲的眼界终于跟不太上,只能强行挪开目光,免得被其中魔意所伤。噬魂劫法委实邪祟过头,就算凌冲深谙其中道理,也要小心翼翼,免得一时不察,吃个闷亏。

    凌冲挪开目光,方有德恰恰睁眼,漫天佛光、魔光登时收敛无踪,配合的若合符节,不差分毫,就似知晓凌冲道行极限在哪一般。方有德目光在凌冲面上一转,笑道:“几日不见,倒是大有长进。”

    凌冲能在短短几年之内修成金丹,已算绝顶之才,但在噬魂老人这等魔道巨擘眼里,亦属平常。凌冲仔细端量方有德几眼,见其骨架宽大,手长脚长,纵使跏趺而坐,也要比寻常人显得长大一些。与他初遇时还是太玄派开门纳徒之时,彼时其不过是粗通拳脚的莽夫,勉强入了太玄门下。

    短短数年之后,居然就觉醒了前世记忆,重修噬魂劫法。玄魔两道练气士转世重修,素有胎中之迷,元神受轮回之力影响,前生记忆、经验被清洗一空,等若是一张白纸。噬魂老人本体究竟是何样人物,凌冲已不得而知,但方有德自相识以来,倒尚保有几分慷慨豪迈之意,显然纵使噬魂老人元神醒转,也不能撼动此世转生人物的既定性情。

    无论是噬魂老人还是方有德,真正的品性究竟是甚么,凌冲也搞不明白。噬魂老人当是心狠手毒,杀人盈野,以噬魂劫法祸害苍生,只求自家超脱的大魔头;但方有德却又孔武有力,豪迈慷慨,颇有仁侠之风。二者相合磨砺,也不知如今的方有德,究竟是魔性多些,亦或是佛性多些。

    凌冲也不客套,就在方有德对面坐下,叹息道:“入道十八载,一粒金丹成。个中滋味,却与谁评说?”方有德道:“你来寻我,可是要求阴神阳神和合之法,免去修行之隐患?”

    凌冲道:“正是如此。掌教师尊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才来寻方兄指点。”方有德遥望太玄峰一眼,冷笑道:“郭纯阳算无遗策,偏偏自家不肯出手,非要我出头么?”凌冲奇道:“难不成此事我师尊早知解决之道?”方有德道:“你那个便宜师傅学究天人,法力神通深不可测,连我都要畏惧三分。我将你元神打散为阳神阴神,便是出自那厮授意。他岂会不知解决之道?”

    凌冲早瞧出来方有德对掌教有些惧怕,但究竟怕的甚么,他也想不明白,顺势说道:“既然师尊指点我来寻方兄,还请方兄明言便是。”方有德冷笑:“我不过借你太玄派三尺之地修炼,郭纯阳就敢拿我当鹰犬走卒,随意差遣!阴神阳神和合之法我的确知晓,就是不说,你自家去问你那老奸巨猾的师傅去!”

    凌冲笑道:“郭师也非是小气之人,只是刚把我打发出来,再回转去不大好看。方兄莫卖关子,还是说与我听罢。”方有德道:“说穿了也没甚么,你这阴阳二神不合,乃是玄魔两道功法冲突所致。若要根治,有两条法子。”凌冲精神一振,只听他续道:“其一便是兼修佛法,以佛门之广大,自能融汇玄魔,化戾气为祥和,你若是愿意兼修佛法,我可将楞伽寺法门倾囊而授……”

    凌冲断然摇头道:“多谢方兄好意,佛法精微奥妙,固是解脱之法,但我练剑还可,对参悟佛法,一朝顿悟,立地成佛,怕是力有不逮。”佛法无边,善能移风易气,自古以来,玄佛双修、佛魔双修,皆无挂碍,但玄魔双修便困难重重。凌冲若能修持佛法,以佛理调和,未必不能统协阴阳元神,使玄魔归一。

    但他自家事自家知,有天生的通灵剑心,修炼剑术自然事半功倍,这倒罢了,但参悟佛法,尤其是楞伽寺一脉佛法,讲求悟性超凡,最不济也要累世修积,不停转世,此生不成,便来世再修。一来他已选定了剑仙的路子,不肯更改。二来佛门累世修积的路子也不合他性子,看来以佛法统协阴阳元神之道怕是不成。

    方有德不以为意,往下说道:“第二条路子便是寻求外物之助,若能寻到甚么先天之物或是法宝,你这点元神分裂之伤,全然不在话下。”凌冲冷笑道:“方兄说的容易,咱们这一处轮回世界的本体倒是一件先天之宝的残片所化,你让我却去哪里寻甚么先天之物?再者法宝之物,比纯阳老祖还要稀有,本门也只得两三件而已,却都不合我用,难道要我纠集同门,去别的门派强抢么?”

    法宝之物,需要长生境界老祖亲自祭炼,还要耗去无数天材地宝,能不能过去劫数,生出灵智,还在两说。数量之稀少,还在长生老祖之下。每一件法宝出世,皆对主人忠贞不二,绝无背叛之事。除非主人飞升或是身陨,留下遗言,法宝才会另觅两主,或是就此隐匿无踪。再说,凌冲眼下也非是吴下阿蒙,就他对玄魔两道门户所知,并无甚么门派中存有能调和阴阳、安稳元神的法宝,方有德如此说,显是信口胡言。

    方有德冷笑道:“你自家孤陋寡闻,还来怨我?我既说此道,自有道理。我前世想要创出弥合噬魂劫法破绽之道,曾花费数十年光阴,遁出轮回世界,在九天星河中周游,就曾见过一株先天之物,自生阴阳两仪,你若到手,非但能解去后患,更能阴阳相合,法力道行暴增!”



    凌冲狐疑道:“既然那株先天之物如此神奇,方兄为何不取?”莫要忘了,对面这位方有德,可是积年老魔,天下头号魔头,所说之言,十成中最多信他一成。先天之物既是用“株”形容,自是一株草木或是别的东西。无论是甚么东西,以噬魂老人的性子,岂会轻易放过?

    果然方有德一笑说道:“那株先天之物周遭险难重重,自身乃是一处先天大阵之阵眼,就算长生之辈想要染指,也根本无从下手。”凌冲道:“方兄都取不到手,告诉小弟又有何用?”

    方有德呵呵一笑,“我取不到只是神通不够,算计不精。自有高手计算精妙,在我之上,你去求他,自能手到擒来。”眼角往太玄峰上瞥了一眼,意有所指。凌冲怎不知他指的正是那位号称“算无遗策”的太玄掌教,摇头道:“那株先天之物若真对我有用,师尊早就指点。既然他老人家未提此事,必有因由,我也不必多生事端。”

    方有德颔首道:“不错不错,一念之间斩杀贪念,又能不骄不躁,闻之宝物再前,能按捺的住心思。你的道心修为火候已到,可上参更高境界了。当年我便听闻洞虚剑诀不全,如今你只怕是历代太玄弟子中,这门剑诀修为最高的人物了,郭纯阳有未指点你该如何修持下去?”

    凌冲道:“师尊命我从学太清门推算之法,自行推演洞虚剑诀之后的法门。”方有德盘算片刻,说道:“眼下也唯有此法了。太清门的符箓之术包罗万有,乃是玄门正宗,看得出来你炼罡之时将三十六天罡攒炼的净尽,又在金丹中融入一枚虚空种子,转修太清符术倒也相得益彰。只是我传你的噬魂劫法可莫要荒废,我噬魂一脉的道统便着落在你身上了。”

    凌冲听他语气中颇有托孤之意,问道:“难不成方兄身上噬魂劫法的隐疾又犯了,要再转世重修么?”方有德笑骂道:“放屁!你小子死了,我都不会死!”长吁一口气,淡淡说道:“说来也没甚么,只不过我前世噬魂劫法修为太深,深入骨髓,我也以此为傲。但今生宿慧苏醒,自然要力争长生,免去再度沉沦。这才修行佛法,想求证一尊佛门金身。但楞伽寺的佛法霸道非常,我每开启一识,便将我噬魂劫法的修为解消一分,我若想靠佛法成就长生之道,唯有将噬魂劫法的修为全数化去。”

    方有德前世噬魂老人手创噬魂劫法,天下间对此法的理解自无人能与之媲美,噬魂老人修炼此法惯了,本想借助佛法之力,将噬魂法门的弊端解决,谁知佛法虽能转化魔性,却对噬魂劫法不肯放过,每修炼出一道佛光正力,自身宿世所带的噬魂劫法修为就要被化去一分。

    这与方有德本愿相违背,但欲再证长生,转修佛法是最快之捷径,轻易放弃不得。他这几年的心思不在弥补噬魂劫法的破绽之上,而是苦苦思索如何在佛法修为精进之时,保住魔道的法力。

    凌冲方来之时,见到的佛法浮屠与噬魂魂海的异象,便是佛魔两道修为日常冲突,相互解消。若是方有德定了心思,彻底转修佛门法术,必要彻底舍弃噬魂劫法的修为,而普天之下,唯有凌冲得了正本噬魂劫法,自然就是噬魂道正宗传人了。

    修行之事,凌冲自家还在头疼,对噬魂老人这等魔道巨擘,噬魂祖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沉默以对。方有德道:“你来寻我便是为了解决阴神阳神冲突。要么似我一般,兼修佛法,要么冒险去求取那株先天神物。我将那株先天神物的下落告知郭纯阳,由他决断罢!我此生要求正果,尚有一场大劫未过,此是我历生业力招感,躲避不得。过得去便是金身无量,过不去就形神俱灭,再无转世之望。”

    凌冲听他语含悲凉,似有无尽之意,说道:“方兄却来算计我了。虽然阴神化身不在,但也知噬魂之道,人心鬼蜮。你的劫数难过,皆因累世作恶害人,但你对我有传法之恩,纵然不说,待你劫数临头,我必会全力以赴,助你一臂。至于结果如何,总是尽人事罢了!”

    以方有德老脸之厚,也不免有些小尴尬。他方才之言却是算计凌冲,故意显出悲凉之意,凌冲只要怒发冲冠,一时激动,说出鼎力相助之言,他便能顺势将郭纯阳乃至太玄剑派拉下水,那时渡劫的把握也更大了些。却想不到被凌冲一语道破,笑道:“好小子,倒是有些长进,老祖我多年不曾耍这等心机,被你看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渡劫之时,楞伽寺必会倾力来援,毕竟我若能修成金身,也是普渡、普济之辈的一场无量功德。你眼下这点微末修为,还是作壁上观为妙。”

    普渡神僧有大魄力、大胸襟,将楞伽寺佛法尽数传授,为的自然是渡化噬魂老人弃魔入佛,这等大魔头若当真放下屠刀,成就金身,所获功德实是不可思议。楞伽寺素来超然物外,但对这等无量功德,仍是势在必得,纵有劫数临头,也定会前来相助。

    凌冲狡黠一笑,说道:“方兄神通广大,又有楞伽寺做为强援,自是不畏劫数。小弟却是步步惊心,入道以来所结的仇家着实不少,方兄若能在关键之时,施以援手,待小弟修成道果,定会投桃报李。我虽非佛门弟子,也知因果轮回之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知方兄意下如何?”

    方有德摇头失笑:“我说你怎会如此好心,却是打的让我护持你修道的主意。那也无妨,你是我唯一的传人,若是死在我前头,老祖的面子须也不好看。不过你那阴神眼下就有一步小小劫难,你自家不知么?”

    凌冲一惊,阴神阳神虽由他元神分化而成,相对而坐自然如一人想,若是分隔太远,便感应不到。当初他分化阴神去金陵时,几乎就没甚么感应,直到阴神回归,才将噬魂劫法成就金丹的感悟传回。如今阴神远在冥狱之中,乃是另一重时空,比之金陵到京师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方有德是甚么身份,既说阴神有劫数,自然是真。凌冲当即运用阳神神念细细感应,却半点回音也收不到,发问道:“小弟阴神有何劫难,还请方兄明示!”方有德懒洋洋说道:“说穿了也没甚么。只不过是九幽门中另外有长老瞧上了你阴神分身的资质,横刀夺爱,从那严亢手中夺来当了自家弟子。这一步劫难之后,却是苦尽甘来,眼下多说无益,你还是操心自家事罢。”

    凌冲想了想,果真如方有德所言,空自焦急也无益处,不如顺其自然。这些个老祖一个个算计深远,究竟打的甚么算盘他也瞧不分明,笑道:“还有一事,如今我尚缺一口趁手的飞剑,不知方兄……”

    方有德哈哈大笑,指着凌冲说道:“你一个太玄剑派的弟子,却说自家无有趁手的飞剑?还不如当着郭纯阳面,拆了太玄剑派的招牌来的爽利!飞剑没有,我手中仅剩一件至宝,也不在手边,你若想要,传了你也无妨。”

    凌冲见他似笑非笑,心头雪亮,方有德所指的至宝究竟是哪个,笑道:“没有飞剑就算了。方兄那件宝贝也是自家辛苦祭炼得来,小弟怎忍夺人所爱。”方有德似笑非笑道:“你修了噬魂劫法,与那东西自然有缘,待我皈依佛门,你便是不想收,也不得不收了。”打个哈欠,“好在那是多年以后的事了,眼下你小子还是专心推演剑术,不必多想。”

    凌冲辞别方有德,晦明童子喋喋不休,说道:“那厮对你不安好心!”凌冲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方有德此人不可信任,但有师尊压着,量他也不敢害我。”方有德托庇于太玄剑派,这些年来埋头参悟佛法,鲜惹事端,凌冲可不信这位老魔良心发现,不肯作恶。其言语之间对郭纯阳多有嘲讽挖苦,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发自骨髓中的忌惮,只要有郭纯阳坐镇太玄,方有德便翻不起甚么浪花来。

    凌冲一路疾驰,来到当年发现的那处铁矿。那处矿山如今甚是热闹,自被凤兮郡主献给山门之后,贺百川大为重视,派了不少弟子前来,又从九国之中调集能工巧匠,开采矿石,就地冶炼,锻冶出精铁之后,再送往太玄峰上。

    以凌冲现下的眼光,对精铁之物已不大瞧得上,自也难入贺百川的法眼。但此处铁矿胜在蕴藏极厚,足够开采个百年。以精铁铸剑,给初入门的弟子,乃至炼罡境界之下的剑修,也是足够敷用,这几年来太玄剑派新收弟子,几乎人手一口精铁剑器,十分普及。凤兮郡主也因献宝有功,在太玄剑派中地位扶摇而上,才会被郭纯阳命赵乘风带去天星界中碰碰机缘。

    凌冲不欲与这些人照面,就在铁矿数十里外落下剑光,自寻了一处地洞走入。他对地下洞脉分布早已驾轻就熟,渐渐深入地底,七拐八拐之间,鼻尖血腥之气都浓,一条苍然血河横亘身前。

    凌冲气聚丹田,剑发雷音,朗声说道:“小弟求见叶师兄!”声若雷鸣,往复激荡,血河之上涌起道道血浪,扑叠而来。血浪之中隐隐有魔怪身形一闪即逝,似有无数血色凶睛睁开,死死盯在他面上。

    凌冲气定神闲,根本不以为意,只将洞虚真界中一点灵光祭起,化为一道九天神雷,轰然有声,神威盖世九天应元普化神雷一出,煌煌天威,血河中无数血色凶睛被雷光一逼,当即闭目。隐约可见无数巨大身影急匆匆潜下血河,不敢露头。九天神雷正是一切妖孽邪祟之克星,纵使血河凶怪有血河为助,挨上一下,也不是好耍子的。

    凌冲修成金丹之后,初演神通,却并非是剑术,倒更贴近九天应元普化雷符的本源。若是由太清门修士祭起应元普化雷符,所化者亦是一道雷光,或是一团雷云,用以震慑宵小,镇压邪魔。

    凌冲修成金丹之后,呼吸吐纳之间,天地元气滚滚而来,尤其更能沟通九天,时刻收摄天罡之气下来,融入己身。汲取天罡,淬炼形神,乃是上乘修为之法,他的洞虚真界中炼化有九天仙罡,号为天罡之母,有无穷神妙。仗着九天仙罡之性,方能吸引更多的九天罡气来投。

    轮回世界与九天仙阙相隔太远,根本收摄不到丝丝缕缕的九天仙罡,历代练气士修炼之时,只能拼尽全力,搜集其余三十五种罡气,无形中便不得圆满。凌冲也是靠了郭纯阳倒翻九天仙阙,盗取仙罡,才能在炼罡境界上打下圆满道基,演化无穷玄妙。

    可说有三十六重天罡真气支撑,方能将洞虚真界推演到最高境界,日后演化洞天有望。凌冲对此事兀自懵懂,但有一点却成竹在胸,洞虚真界与金丹相融,所修神通威力更加宏大,运用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此时牛刀小试,果然如此。

    凌冲以一道九天雷光神通震退血河妖魔,不旋踵间血河之中一道血光腾起,有人笑道:“师弟神通又有精进,可喜可贺。凌冲大喜,叫道:“是叶师兄么!”也不反抗,任由那道血光将自家摄起,投入血河不见。

    天旋地转之间,已来至一处空间,一株广被万里的巨大灵木扎根血河,枝枝丫丫,树冠之上阴火丛生,却无魔性之意,只有阴寒之气,正是那株太阴火树。叶向天正自盘坐树下,见他到来,微露笑容,伸手相招。

    凌冲当年第一次来此,仗着叶向天之力,走过百里之遥,来至树下。此时之景一如当年,只是没了叶向天翼护,他望着血河之下的无数魔怪,轻轻一笑,周身之间,剑光猝起,隐有剑鸣惊天,大步向前,仗剑而行!



    千万魔怪阻路,我自仗剑而行!凌冲足踏虚空,身下是万顷血河赤浪,面对无数魔怪觊觎,我自慨然独行!他与太阴火树相距不过百步之遥,中间全无架桥,只靠双足走去,凌冲毫无犹疑,每一步踏下,都有无穷勇气,伴随足步响动,他身上的剑意也渐次浓重,如孤峰峭拔,直欲刺穿穹苍!

    身前一道剑气,虽是太玄真气妙化而成,但剑光森寒,如瀑垂流,显现出无边杀意。血河魔头与冥狱鬼王其实并无区别,皆是秉承天地间戾气、阴气而生,天生对阳间生灵敌意甚浓。凌冲单人独剑,杀入冥狱,纵横来去,有了对付无数鬼兵鬼卒的经验,遇上血河妖魔,非但不会惧怕,反而蠢蠢欲动,一柄长剑渴饮鲜血。话说自从修成金丹,匆忙回山,也好久不曾痛痛快快杀上一场了。

    太阴火树之下,叶向天端正而坐,见凌冲周身剑意如沸,杀机激扬,目中微微一亮。血河妖魔先天对太阴火树敬畏非常,轻易不敢进入其笼盖之处,但此处是血河最为核心之地,有一株异树在此,着实碍眼,于是太阴火树枝丫笼盖之外,常有无数妖魔游弋来去,敌意甚浓。

    凌冲猝然出现,又是单人一人,横跨虚空,看去也不似甚么难惹之辈,尤其一身修为不过是金丹层次,血河中也不乏金丹级数的妖魔,大家都是金丹,凭甚么就要怕你?待凌冲走出第十步之时,终于有妖魔按捺不住,血浪一翻,两头凝煞级数的妖魔飞出,一则捏拳攻来,另一则挥舞一柄血色长刀,前后夹击而至!

    凌冲每一步落下,相距不长不短,皆有三丈,身上剑意亦自层层拔高,孤峭入云,臻至无声无意之境界。恰与此时,两头妖魔袭来,他面上无喜无悲,一派幽沉似水,只一缕剑光微微颤动,横空迎上!嗤嗤!两声轻响过后,凌冲步履不停,依旧慢慢走向太阴火树。那两头妖魔却在半空凝滞了片刻,蓦地分为四段,狠狠砸入血河!

    一剑杀二敌!尤其剑光轻柔似水,举重若轻,已臻剑道绝颠。叶向天瞧见这一剑,目中神光更盛。凌冲恍如不觉,足步轻轻,剑气如一条玉娇龙一般,只在他周身顽皮来去,弄影捉风。

    两头妖魔死去,反而激起其他血河妖魔同仇敌忾之心,当下又有两位大妖魔纵声长啸,跃将出来。这两头妖魔修为深厚之极,皆是金丹级数,一头妖魔肋生双翅,双翅展动,倏忽之间来至凌冲面前咫尺,伸出一双爪子往他头颅、小腹抓去!

    血河妖魔受血河血气滋润,天生肉身强横,这头妖魔更是其中异种,受血河眷顾,天生而有神力,在血河中修炼数百年,成就金丹,能以肉身突破音障,配合一双硬爪,便是两柄飞剑,更能施展剑气雷音的手段,靠着这般天赋異稟,就在血河中称王称霸。

    另一头金丹妖魔生的更似人形,双手一指,血河之水凝聚,化为无数血河阴雷,当头激落!一近一远,更兼配合精妙,利爪寒光、阴雷翻滚,将凌冲前后之路重重封堵,几乎不留破绽。

    凌冲嘿了一声,如今他身中真气如沸,洞虚真界轰然运转,正是不吐不快之时,伸手一拍,又有一道剑气凭空生出,剑发啸音,如雷动九天,闪得一闪,倏忽划破虚空,与无数血河阴雷碰撞在一处。但此剑并非走的刚猛霸道,与敌偕亡的路数,而是剑出如弧,一划一兜之间,似有无穷吸力,将无数血河阴雷引住。血河阴雷受剑气激引,如飞蛾投火,都聚集在剑气周围。

    那人形妖魔见阴雷无功,气的大喝一声,正要再施法力,就见剑光一闪,剑气轰然,一道九天雷符剑气爆裂开来,自然引动无数阴雷炸响,轰隆不绝!血河之上浊浪滔天,雷符为阳,阴雷属阴,阴阳激荡,将方圆数十里血河炸得鸡飞狗跳!

    凌冲一剑引动阴雷爆发,等若是拒敌于国门之外,那一道雷剑火候之纯熟,时机之精巧,可谓匠心独运。人形妖魔还没来得及再施辣手,迎面被无尽血浪血箭激射而至,饶是肉身强横,也被切开了无数口子,连带一只右眼也险些被打瞎!

    凌冲一剑破去阴雷之阵,也不细瞧,面上有恶风扑来,心念电光火石之间转动,一道剑气猝然绽放,似静夜幽兰,层层瓣瓣,恰挡在身前,亦恰有一双利爪劈面抓来,叮叮当当,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其音清脆之极,但掩饰不住的一股滔天杀意凝结。一时之间,凌冲周身有无数火花绽放,那是妖魔利爪与剑气碰撞所激。那妖魔素来以一双利爪为傲,又采集血河之底,寒铁菁英淬炼百年,其威能绝不下于人族剑修所炼飞剑,但全被一道虚无剑气悉数挡下!

    凌冲自从修成金丹之后,太玄真气似乎又有进境,只看这一道斩妖符剑所化剑气之锵然强坚,便见一斑。凌冲专心御剑,对这般异象视如不见,晦明童子却十分雀跃,叫道:“只凭一道剑气,就堪比五金炼制的飞剑,就算在剑修门户中,也十分罕见,我太清门的符剑之道果然博大精深!”凌冲与那妖魔剑爪相击,数息之间已换过数十招,皆是以快打快的路数,双方不约而同,皆使出剑气雷音的手段,只不过凌冲的剑气往复来去,只在咫尺之地腾挪,那妖魔双爪挥舞出无数残影,如跗骨之蛆,驱之不尽。

    剑气雷音的手段,最是消耗真气,凌冲还是头一遭遇上也能施展这般手段的敌手,如今双方皆是箭在弦上,只看谁人更胜一筹!那妖魔心头焦躁,势若骑虎,倘若招式路数稍有不谐,立会被敌手所趁,死的不能再死,只能拼命摇动双臂,狠命扑抓,希冀自家气脉比对手悠长一些,能将那可恶的人族耗死!

    凌冲事到临头,反而道心一片空明,洞虚真界之中一点灵光乍现,每一点灵光闪动,皆对应对手妖魔魔爪来势,料敌机先,先发制人,灵光一闪,剑气自然而然一挑一抹,将对手攻势完全封死,尤其封挡之间,还孕育无穷反击之意。

    那妖魔只仗着皮糙肉厚,爪法却不甚严谨,再被凌冲招招克制,当即暴怒,魔心微有散乱。凌冲的洞虚剑心何等精微?彼呼此应,恰恰捉住那厮一个念头不畅,双臂舞动之间微有破绽,斩妖符剑剑气当即化为一点精光钻入,噗得一声轻响,那妖魔呆了一呆,僵直而立,双爪举在半空,说不出的滑稽。

    凌冲默然不语,只轻轻一推,那妖魔眉心之中现出一点殷红,却是被剑气洞穿紫府,灭杀了元灵,尸体直挺挺倒入血河之中,转眼被血河淹没。凌冲一剑毙杀同级大敌,时机拿捏的妙到毫巅,但已是全力出手,真气略有不调,连精神也有一瞬的恍惚,长吸一口真气,镇压丹田躁动,这才迈步又行。

    与自家同级的妖魔被一剑斩杀,那人形妖魔纵然再彪悍,目中也有了畏惧之色,想了一想,竟然转身跃入血河中,不战而逃了!血河妖魔素来强悍,平日里也相互杀戮不绝,但最是欺软怕硬,有两名妖魔联手,当然敢杀一杀那个小小的人族修士,而当对方露出狰狞獠牙,以摧枯拉朽之势灭杀了另一位素以肉身强悍著称的妖魔,当即心胆俱寒。在血河妖魔头脑中,可没甚么宁为玉碎的狗屁理念,遇强则逃,好好活着不好吗?

    凌冲一剑杀退血河妖魔,全无骄矜之色,依旧一步一步走向太阴火树,步履之间宛如丈量。但经过方才两场比剑,血河妖魔已知这小小人族修士不大好惹,大多数妖魔皆失了兴趣,血河中当即有七八成的血红凶睛缓缓闭合,不再关注。但也有境界超乎金丹之上的大魔,仍旧饶有兴趣用魔念在凌冲身上乱扫不定。



    凌冲一番斗剑,表现着实出乎叶向天意料之外,剑术之精妙、道心之坚凝,在金丹境界实不作第二人选,眼见血河中浊浪滚动,已有不少超乎金丹级数之上的妖魔隐隐将灵觉投放到其身上,忍不住呵呵一笑,扬声道:“师弟走的太慢,还是快些罢!”将手一扬,一道灵光喷涌如潮,凌空一落,化为一条五色长桥,直投凌冲足下。

    叶向天这一出手,法相级数法力显现,当即震慑全场,血河之中修为高强的妖魔被这股灵机一逼,大多收回了目光,潜隐到了血河之下。纵有天生好战之辈,法力未必就输给叶向天,但瞧瞧那株广被万里的太阴火树,冷哼一声,勉强收了战意。毕竟太阴火树能汲取血河之力以为己用,对血河妖魔的克制不是一星半点。叶向天身在此树之下,就算脱劫级数的大魔来了,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这可是过去百年之间,无数血河妖魔用鲜血与性命加以证实的。

    凌冲心知这是叶向天怕他引出修为更加强横的妖魔,不好对付,有意显露法力,震慑群魔,也不矫饰,一步踏上虹桥,身形一转,已来至太阴火树之下。师兄弟相对而坐,叶向天笑道:“几日不见,师弟去往冥狱,居然就修成金丹,可喜可贺。”

    凌冲回礼笑道:“还要多谢师兄指点破关迷津。小弟回山得恩师提点,已知日后修行诀窍关隘所在,特来向师兄求取一缕先天乙木精气。”叶向天二话不说,袍袖一拂,一道翠绿气机如龙蛇转游,直趋近前,正是那一缕先天乙木精气。

    凌冲故技重施,依旧以洞虚真界将之收取。那道先天乙木精气入得其间,似乎对先天庚金之气甚是嫌恶,远远靠在一边,自顾自的舒展如龙。倒是先天庚金之气对先天乙木之气敌意甚浓,几次三番想要靠近,皆被其躲开,就此僵持不下。五行之中金克木,先天之物亦有相克之形,凌冲对此早有预料,好在洞虚真界广大,也尽够其两个折腾。

    金木之性相克,调和之法凌冲早已想好,只要去北冥玄女宫中求取一缕先天癸水菁英,便足以调和,更会自生妙用。叶向天见了洞虚真界所化微光一点,目中露出赞许之色,说道:“师弟这一枚金丹倒是别致,若能修到极处,自生演化洞天世界,倒也不输那些洞天法宝了。”

    凌冲心头一动,问道:“师尊命我十年之内成元婴,与六派争夺一件洞天法宝之归属,不知师兄可知那件宝物的根底么?”叶向天颔首道:“那件宝物名唤钧天壶,乃是上古前辈真仙钧天道人随身之宝,内中自生世界,十分珍贵。钧天道人并非此界中人,据说早已飞升九天仙阙,不知为何,这件随身法宝却流落到此,又恰于此时出世。”

    “钧天壶出世之时,天地震动,惊动了各派长老前去查探,还大费周章,将前来窥探的魔教长老击退,待各派长老腾出手来端详此宝时,却发觉此宝似是受了一场大劫,早已残破不堪,内中世界被生生打穿,只能称之为洞天。各派长老乘兴而来,不想结果却是败兴,尤其各派勾心斗角,就算法宝品级跌落,也不愿这等洞天之宝落在别派手上,略一商量,索性将此宝归属定在七派论道大会之上做个决断。”

    凌冲又问:“为何偏偏只要元婴级数的修士参与竞逐?”叶向天呵呵一笑,“这却是师尊使得一点小手段,言道元婴修士才是各派未来希望之所在,力主在真君级数出手较量,决定此宝归属。正道各派中玄女宫是女子门户,素来无争。正一道也不好意思与本门相争,只有清虚道宗、少阳与七玄三派对本门敌意最重,那三派自忖各有出色弟子修成真君境界,与本门争锋有许多把握,这才推波助澜,赞同此提议。其实师尊之意,是要你将此宝得在手中,对你日后修行,大有好处。”

    凌冲道:“这钧天壶究竟有何异处?我所学洞虚剑诀,可非是能祭炼法器的器修法门。”祭炼一件法宝,需要无数苦功,还要有珍稀的宝材投入,但最重要者乃是祭炼的法门,必须要最上乘的道诀,方有机会令法宝开启元灵,次一等的法门都无这般神效。凌冲的洞虚剑诀自家最是清楚,本就不重外物,修炼的是一道根本剑光,演化洞天世界,就算晦明童子,也是靠了先有尹济祖师法谕,晦明童子放开了自家核心禁制,凌冲才能凭着半吊子的太清符法修为,勉强将法力烙印打入,也只能祭炼浅浅的一层。若非晦明童子自愿,凌冲根本驱使不得这件法宝。

    钧天壶是洞天法宝,自生世界,就算品级跌落,也非是他一个小小修士所能觊觎。更何况祭炼钧天壶的法诀早已失传,就算到手,也不能将法宝祭炼,若要强行破禁,反会损伤法宝本源,得不偿失。

    叶向天神秘一笑,说道:“师尊既然命你去夺,自然就有法子让你纳为己用,只是时机不到,空想无益。如今你有两道先天精气在手,下一步该要如何区处?”凌冲道:“我要先去东海坊市,为家人求取延寿宝药,再启程往北冥玄女宫中,求取先天水气。大劫将至,不知师兄又有何打算?”

    叶向天乃是法相级数,百年之内,未必便没有机会冲击更高境界,日后大劫降临,也唯有他这般高手,才是支撑门户的根基所在。叶向天不答,伸手在太阴火树树皮上轻轻抚摸一下,说道:“师弟可知,这株太阴火树便是我的前世元身?”

    凌冲心中一凛,对叶向天的来历与这株太阴火树的关联,他不是没有猜测,但事关大师兄根本,纵然隐约有感,也不曾宣诸于口,没想到叶向天主动提及。他沉吟片刻,说道:“略有猜测。”



    凌冲心中一凛,对叶向天的来历与这株太阴火树的关联,他不是没有猜测,但事关大师兄根本,纵然隐约有感,也不曾宣诸于口,没想到叶向天主动提及。他沉吟片刻,说道:“略有猜测。”

    叶向天淡然一笑:“这株太阴火树亦是先天异种,但不甚完整。你看树上所燃,便是先天阴火,不入五行之中。此树能汲取血河之力,以阴木之身,转化阴火之性。这阴火倒有些类似于冥狱中的幽磷鬼火,功能灼伤生灵元神,倒也没甚么大不了。”

    叶向天说的轻描淡写,但凌冲却是到过两次冥狱的,自然见识过幽磷鬼火的厉害,传说此火由冥狱中累累白骨生出,吸纳了冥狱中阴气、死气,乃是最为霸道的异种后天阴火,已经沾染,设非修有独门法诀或是法宝,绝难祛除。凌冲在冥狱中就曾亲眼见过有大鬼王不小心被幽磷鬼火沾染,扑灭不得,一时三刻之间,被烧得精气尽丧,元神枯萎,死的不能再死。

    这株太阴火树所生阴火既能与幽磷鬼火媲美,自是威立无穷,也怪不得血河中魔怪忌惮,轻易不敢扑上前来。叶向天又道:“至于这株火树的来历,以及如何流落此界,我已记不得了。自我灵识初开起,已不知过去几千万年岁月,直至恩师来此,发现我元身,将我意识携走,令我转世重修,始得人身。我在金丹境蹉跎良久,便是为了参悟元身之秘,去神木岛求取先天乙木精气,亦是为了阴阳合璧,瞧一瞧太阴火树的根本与先天乙木的根本究竟有何不同。”

    凌冲默然不语,只静静听着。叶向天道:“我与你一般,靠了参悟太阴火树与先天乙木两种阴阳之性,才得修成婴儿,之后势如破竹,又修成法相。如今我在此镇守,想要将这株火树祭炼成一件法宝。”蓦然伸手一指,点在凌冲眉心。

    凌冲不及防备,只觉一指之间,无数灵光跃入紫府阳神之中。叶向天收回手指,说道:“这是我参悟阴阳木性的一点感悟,便赠与师弟。”凌冲大喜,顾不得向叶向天道谢,立刻兴匆匆粗掠了些那些感悟。叶向天为先天异种元灵转世,他的感悟是何等精妙高深?正愁不知如何下手修持,正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凌冲欣喜之意简直无以复加。

    凌冲迫不及待,就要就地参悟,想起师兄尚在一旁,岂不失礼?讪讪一笑作罢。叶向天稍稍抬头,望向太阴火树之顶,目光深沉,似乎穿透无尽空间束缚,到达星河之中某一处不可知之点,良久才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说道:“这株太阴火树对本门至关重要,我在此一是悟道,二是为了祭炼此树。你可知此树在手,哪一位最是气急败坏么?”

    凌冲想了想,脑中灵光一现,脱口道:“血河道人!”叶向天颔首道:“不错!血河道人为血河化生,先天神圣,神通广大。但此树却是他天生的克星,只要此树不毁,老魔就要心生忌惮,不敢胡作非为。”

    血河道人乃是血河孕生之辈,得先天造化,生而玄阴。可说其是太玄剑派最大之敌,太玄派炼制太玄峰与太象五元宫,镇压在血河源头之处,使这条先天阴河不能轻易为患,血河道人毕生夙愿便是倒反太玄峰,将剩余血河精华炼化,从此天高海阔。

    当年太玄重光,血河道人就曾出世,搅风搅雨,可惜被郭纯阳算计,与惟庸老道联手,一口气斩杀他六大血河分身。血河道人元气大伤,遁走无踪,至今下落不明。但这等先天生灵,狡诈隐忍,必定在何处暗暗盘算,舔舐伤口,只等良机一到,会行那倾力一击,击毁太玄。

    凌冲望了望那广被万里的太阴火树,沉吟道:“此树先天克制血河生灵,但血河道人神通既高,法力凝练,尤其血影身法,如鬼如魅,来去如电,斗起法来,怕是不能轻易捉到其破绽。”血河之力十分玄奇,孕育出的生灵各有神通,或身躯强横,或身法如电。他曾见血河道人展露法力,念动之间,已在万里之外,比剑气雷音的手段还要高明,就算太阴火树能克制血河之力,捉不到他也是白费功夫。

    叶向天不答,忽然说道:“我还有一事要摆脱师弟。”凌冲问道:“师兄尽管吩咐便是。”叶向天叹了口气,道:“便是亦如那孩子。我将他从京师带回山上,如今他也在参悟道心,想来三年之内,当可凝练金丹。”

    凌冲问道:“师兄是分身乏术,要我代传他剑术么?我倒是从师尊处求了庚金剑诀的炼剑成丝之法,只是自家尚未精熟,怎敢轻为人师?”叶向天道:“炼剑成丝的法门各有真传,本门中确以庚金剑诀中所载最为精妙,以师弟的资质,好生体悟,不难练成。我说的是亦如这孩子尚有一重心劫要过,就在数年之后,我怕他年少冲动,逆天而行,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坏了自家修行。”

    凌冲面色一凝,修道练气之辈,心劫一关最是难过,也最是忌惮。但心劫之物,一般是要到脱劫境界,才会招引而来。张亦如修为尚浅,不可能自家引动劫数,除非与他身边至亲之人有关,凌冲心下隐隐有所猜测。

    叶向天道:“我求师弟,当亦如那孩子心劫到来时,施以援手。至于究竟是何事,师弟学了太清门推演之术,也自能知晓,为兄也不必赘言。彼时本门上下,能出手者,唯有师弟一人,还望莫要推辞。”

    凌冲道:“若非师兄当年提携,焉有小弟今日?既然师兄开口,就算将天捅个窟窿,小弟也做了,师兄放心便是!”叶向天点了点头,再不多言。晦明童子在凌冲紫府中冷笑:“修道之人,要时时惕醒,纵使无心之言,也会被天道所感,日后劫数之来便为此,多少练气士只是口无遮拦,下场惨不可言。你那师侄之事,怎会闹到满门上下,无人施以援手,你就敢轻易答允?”

    凌冲阳神回道:“此事我意已决,晦明不必多言。”晦明童子道:“罢了罢了,你自家大包大揽,我也懒得管你。”撅起嘴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