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 纯阳剑尊 > 全文阅读
纯阳剑尊txt下载

    这一招算是熟极而流,上官云珠与凌冲几次交手,皆是用宝塔引住黑白生死气,屡试不爽,只是这一回凌冲却不能令她如意了。洞虚真界法相一晃,化为凌冲元神,手托一团黑白之气,往黑白生死气中狠狠一拍!

    轰!黑白生死气吃了后天阴阳之气这一记大补,当即爆发,黑白之气纠缠之间,一股生死易转、不生不灭的意境散发出来,三十三天宝塔中无数神祗,俱是此宝本身禁制所化,威严肃重,天威凛凛,各持法器神器,于仙乐之中口诵神言之语。

    神祗虚影加持之下,三十三天宝塔威能节节拔高,比上官云珠初次御使时,不知高出多少。但吃那个生生死死、不尽不灭的意境一扫,三十三层上无数神祗身上竟而生出破败之意,继而散发出腐臭之极的气息。

    上官云珠境界太低,唯有以元神化入宝塔才能发挥此宝三四分威力,察觉塔中神祗异变,大吃一惊:“这是甚么神通!”塔中神祗依周天群神规制祭炼,只要宝塔不损,便是不生不灭,但被凌冲的古怪法力一逼,竟生出佛门所言天人五衰的异象,可非是吉兆!

    上官云珠忙运用法力,催动塔中禁制去修复神祗之身。此举无疑要耗费她太多本源法力,如今却顾不得了。塔中神祗浑身生出恶臭,面容也自苍老起来,接着手中法器、身上法衣凋落,如世间老人暮气沉沉,随时死去一般。

    塔中法力一转,灵光闪现,那些苍老神祗又自精神焕发,依旧是威风凛凛的模样,但被黑白生死气不断轮转侵蚀之下,又自生出天人五衰的异象。

    凌冲也未想到这一次用阴阳之气催动黑白生死气竟有如斯妙用,激发出生死之意的道理。修为到了他这一步,隐约对大道天地有所体悟。道理道理,道在前,理在后,道者无边无际,道祖也只能强字之曰“大”,但这个理字却能参悟体悟。

    练气士修道,实则是体悟天地之间的道理,以期与大道同流,神入玉京。晦明生死符是尹济祖师拓印先天阴阳之气而来,以尹济的境界,亦不能得窥先天阴阳之气的全貌,只能退而求其次,以生死之意模拟仿效。

    毕竟世间万物皆禀阴阳之气而生,有生有死,生死流转,这生死之意亦是秉承阴阳两性之妙而起,晦明童子得了阴阳之气加持,只觉本体中无数符窍、符眼、符线一一贯通,再无阻碍,烙印于核心禁制中的生死之意也自渐渐完整了起来,自身威能起码提升了三倍有余!兴高采烈的直欲放生大嚎一番,总算还有几分神智,勉强将躁动压下。

    尹济祖师将太清炼魔、炼神、祈禳三部道法合一,化成生死符本体,其中生死之意尚未圆满,恰好飞升在即,只好将之困锁于灵江之底,寄望于后人将之补全。

    凌冲有机缘修成阴阳之气,得尹济祖师垂青,未尝不是欲借他手,将生死符奥妙补全,今日机缘巧合之下,果然如愿。阴阳之气算是后天之物,也已蕴含许多天地至理,恰将晦明童子最后一丝破绽补全。

    黑白生死气中陡然响起玄妙道音,似鸿蒙初开之时,远古先民祭祀执掌生死之秘的神魔所发之声,悠远低沉。此音如涟漪一般扩散出去,在虚空之中留下层层波纹,扫到三十三天宝塔时,漫天神灵当即陨落如雨,由生至死,由死而生,循环往复。

    上官云珠大叫一声,满是惊骇之意,竟是失去了对宝塔的掌控,所幸那道音响过一阵便归于寂静,生死之气依旧流转不休。

    三十三天宝塔之上霞光乱闪,一道身影陡然出现,正是秦拂宗,满面忌惮之色,张口吐出一道精气,冲入塔中,勉强将塔中禁制稳固,大步一迈,已落在塔中最高一层,头顶是一重氤氲紫气,居高下望,凝声道:“太玄剑派只以剑术称雄,可无有这般诡异的神通!你这是甚么法术,竟能勾连生死?”

    方才的生死道音太过诡异,竟连宝塔禁制所化神祗也抵挡不住,逼的他唯有身入塔中,助上官云珠稳定法力,心有余悸之下,才有此一问。

    凌冲伸手一招,黑白生死气化为一团灵机悬于脑后,就似画中仙佛神光金顶一般,生死符核心之义补全,内中亦自生出不测变化,正需时候体悟适应一番,正好借机拖延,沉吟良久,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饶是秦拂宗度过数重天劫,道心坚凝,也被凌冲此言气的险些吐血,面色涨红,喝道:“凌冲!我念你是玄门弟子,修为不易,不忍将你毕生苦功毁于一旦,你真要逆天而行不成!”

    凌冲飘然而起,与秦拂宗齐平,淡淡说道:“我修道虽为长生,却也求快意恩仇,张阁老是我座师,惨死京师,平帝身为罪魁祸首,必要伏诛,不然这世上还有天理么!”

    秦拂宗冷笑道:“你这小辈修为不高,却敢口出狂言,就算你师傅郭纯阳,也不敢妄论天理之义,你一个黄口小儿,就敢大言不惭!”

    凌冲手指秦拂宗,提声喝道:“大道如渊海,岂在口舌间?你这老狗也不过仗着多活了几年,就敢编排我师傅?今日非但要杀平帝,连你也一起宰了!”

    秦拂宗气的浑身乱抖,喝道:“反了!真是反了!易师侄,你可听见了!”金火流光,一人飘然而来,正是易靖,漠然点头。秦拂宗道:“你虽败在他手上,但杨逊掌教已有谕令,命你护住平帝周全,不容有失,你可知道!”

    易靖慢吞吞道:“掌教有命,自当遵从!”秦拂宗冷笑:“此獠神通诡异,并非太玄传授,老夫疑心他已然堕入魔道,与魔头勾结,易师侄,你我联手将他擒下,带上太玄峰寻郭纯阳那厮问罪,看他羞也不羞!”

    易靖默然,瞧那样子显是十分意动。凌冲哈哈一笑,断然道:“既然如此,还多说甚么!”黑白生死气卷动,已自发动!秦拂宗法力涌出,喝道:“云珠!你我联手催动此宝!”上官云珠元神并不现身,只喝了一句:“好!”

    三十三天宝塔在二人合力催动之下,绽放无穷宝光,照的禁宫之内一片绚烂,宛如仙家胜景,秦拂宗的法力可比上官云珠高出太多,一经催动,宝塔威能又自暴涨许多,虽也受生死之气克制,但塔中神祗随灭随生,竟是杀之不绝。

    易靖犹豫片刻,也自加入战团,御使一圈烈火金光,放射无边剑气,烈火老祖声音传来,满是无奈之意:“小子,对不住,杨逊下了死令,必要将你擒下,你放心,有老祖在,绝不会让易靖这个面白心黑的小混蛋将你暗害!”

    易靖憋出一句:“聒噪!”剑气火光四溢,化为圈圈精芒,往凌冲的黑白生死气上扫去。两大法宝联手,凌冲压力登时倍增,却又依然无惧,只将黑白生死气使开了,左右封挡,间或突出杀招,三方登时缠斗在一处。

    沈朝阳无有法宝在身,插不进去手,瞧了一阵,转身出宫,竟是撒手不管了。路过程素衣身边,只听她笑问:“你若撒手,平帝就要被凌冲宰了。”

    沈朝阳淡淡道:“技不如人,无颜再留,我沈朝阳也是要脸之人,做不出与人围攻之事!”眨眼走的无影无踪。程素衣又望了一阵,心头纳罕:“若是我要杀平帝,必然拼着重伤,也要杀入内禁之中,为何凌冲还与那两个纠缠不休?”

    。搜狗



    平帝龟缩在寝宫之中已有数日,胡须也顾不上剃,眼圈乌黑,形容憔悴,他身旁正是张守正之死的始作俑者常嵩,亦是一副随时都要倒毙的模样。

    秦拂宗前几日便禀明平帝,命常嵩在寝宫之中伴驾,果然凌冲今日便杀入宫来,平帝身负武功,数十年苦练,也算一流好手,却那扛得住飞剑一磨?只吓得面色惨白,常嵩更是体若筛糠,若非不敢,早就逃离京师,隐姓埋名去了

    一位宫女端上一碗九玉莲子羹,双手呈上,说道:“请陛下用膳。”这碗莲子羹是宫内大厨熬煮了三天三夜,用上许多名贵之物,能温补心神,一碗羹汤等若普通人家数年之花销。

    平帝哪有心思用膳?龙袍一挥,将莲子羹摔在地上,撒了一地,喝道:“滚!都给朕滚!”那宫女吓得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常嵩怒叫道:“还愣着作甚,赶紧滚出去!”一旁自有太监将那宫女架走,一时之间宫中只剩下平帝与常嵩两个。

    还有一人,却是隋问天,其双目炯炯,感受宫外对战之波流,平帝问道:“隋爱卿,那凌冲不会杀进来罢?”堂堂帝王,却连丝毫体面也无,隋问天心下鄙夷,口中答道:“陛下放心,我秦师叔与上官师姐,驾驭三十三天宝塔出手,凌冲那厮绝非对手!”

    常嵩嘴一撇,说道:“秦道长与凌冲那厮已经厮杀了许久,还拿他不下,只怕也无能为力罢!”隋问天似笑非笑,说道:“若是我秦师叔抵挡不住,两位就只好乖乖交出头颅了。”

    平帝是帝王心性,不肯轻信于人,常嵩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不能将自家性命寄托在秦拂宗身上,便道:“朕意已决,就从宫中密道出宫,等秦道长擒住了那厮,再行回转。”

    宫中有密道通向宫外,此事唯有历代皇帝得知,平帝自然清楚。隋问天眼中神光一闪,摇头道:“陛下此言差矣,眼下宫内宫外多有浑水摸鱼之辈,尤其魔道高手潜藏,若是陛下出了甚么差池,便要社稷动荡,还是留在宫中安全一些!”

    平帝想了想,颓然道:“也罢!想不到朕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落得龟缩在宫中,怕人追杀的下场!”恨恨瞪了一眼常嵩,若非这厮起意要杀张守正,何至于此!

    忽然一股阴风涌动,寝宫中烛光处处,被阴风一吹,当即熄灭了大半,陷入一片黑幕之中。常嵩大叫:“谁!”隋问天伸手一指,指尖一团光华现出,照亮宫内,冷笑道:“何方鬼魅,装神弄鬼,还不滚出来!”

    只听一声媚笑,寝宫门口现出一条倩影,媚声道:“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落到如此田地,也是你咎由自取,擅杀大臣,如自毁大明根基,啧啧!”

    那女子缓步走来,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充满魅惑之意,常嵩瞧了一眼,便色授魂与,平帝好歹有天子龙气护身,总算安定心神,不曾出丑,喝道:“你这妖妇是谁,竟敢擅闯禁宫!”

    隋问天目光一凝,冷笑道:“能有这般媚术的,想来是天欲教宝玑娘娘罢!”那人正是宝玑娘娘,掩口娇笑:“呦,想不到清虚道宗的高徒也知道奴家的名号,真是三生有幸呢!”

    隋问天暗用玄门秘法镇定元神,加上禁宫之中到底天子龙气浓厚,暂时不受宝玑娘娘媚术蛊惑,心头暗暗叫苦:“秦师叔命我护住平帝周全,这妖妇一来,只怕连我的性命也要搭进去了!罢了罢了,还是用那件东西罢!”伸手暗暗扣住一件物事,喝道:“你这妖妇也欲行屠龙之事么?却是休想!”

    不等宝玑娘娘回答,将怀中那件宝物一放,一团金芒现出,照彻禁宫,耀目不可逼视!宝玑娘娘大叫一声,忙闭上双目,恶狠狠道:“小辈竟敢暗算本宫!”水袖一拍,道道阴风鼓动,潜力如山,横压过去!

    那团金光是秦拂宗交由隋问天保命之物,乃是用一口本命真气苦心祭炼,威力不下于脱劫老祖一击,宝玑娘娘太过大意,吃了一个暗亏,反应过来再以本身功力反击。

    隋问天暗暗叫苦,只觉四周无尽大力如潮逼挤过来,压得周身骨骼噼啪作响,好在那团金光还算凝实,将隋问天护在其中,一时还不至被攻破。

    宝玑娘娘冷笑道:“本宫非是要杀那狗皇帝,不过你这厮如此暗算,总不能放过!”五指指尖透出五道黑气,将隋问天金光死死捆住,不断消磨,冲平帝妖媚一笑:“皇上,取你性命之人此刻正在宫外,本宫便不打扰,还请皇上保重!”五道黑气一紧,就见金光裹着隋问天越来越小,落入掌中。

    平帝眼见那妖媚女子扬长而去,嘴唇哆嗦不已,开口叫道:“侍卫何在!护驾!护驾!”喊了半日,也不见人来。忽见常嵩面色诡异,直直盯着自己,目中射出野兽一般的光彩,蓦地扑上前来,伸手去掐他脖子!

    平帝冷哼一声,抬足将其踹到在地,骂道:“常嵩!你失心疯了么!”常嵩翻身爬起,叫道:“老子没疯!要不是你,老子岂会怂恿销魂魔君去杀张守正?只要你一死,老子这条性命就能保住,你给我死来!”状若疯癫,又自扑来!

    平帝冷冷道:“既然如此,朕就赐你一死!”拔剑在手,一剑刺出,嗤的一声贯穿常嵩胸膛!常嵩闷哼一声,面上现出又是不解、又是愤恨之色,伸手去抓平帝脸面,口中喷出鲜血,歪倒在地,抽搐几下便死了。

    平帝拔出剑来,在他身上蹭了蹭,冷哼一声,忽然心头发毛,蓦然回首,只见宫中已站着数十人,俱是太监宫女之类,一个个怒瞪双目,注视着他!

    平帝怒道:“你们要造反不成!该死的叛逆!”提剑去杀,连环几剑,却都斩了个空。那些太监宫女个个形如鬼魅,竟将他的剑招尽数避开,忽然齐声开口道:“平帝!你残害忠良,今日报应到了!”



    平帝心头冷气直冒,这些宫女太监分明被妖物附身,才变得如此诡异,连他的长剑也刺不中,饶是他武艺高强,遇上这等鬼魅之事,也自手足无措,愣了半晌才想到要夺门而出。

    正要杀出一条血路,宫中火烛忽地齐齐灭去,伸手不见五指。平帝大叫一声,也忘了自家身负武功,以袍袖遮头,就要合身撞出宫去。脖颈上忽然一凉,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掌搭在他肩上,耳边一个凄惨声音叫道:“陛下!陛下!”

    火烛一亮,平帝定睛一看,当即浑身僵直!面前一位身穿凤袍的女子,面色惨白,脖上还有一条血色的勒痕,不是被赐死的孙皇后又是哪个!

    那孙皇后长着大嘴,吐着舌头,喃喃道:“陛下!臣妾死的好惨啊!臣妾死的好惨啊!”张守正之死与常嵩有关之事暴露后,平帝当即命常嵩将孙皇后缢死,将罪名罗织其身上,如今见她归来,无论是厉鬼还是僵尸,终归不是好物事。

    平帝颤巍巍道:“皇后,爱妻,朕将你赐死也是迫不得已,都怪那常嵩搬弄是非。如今朕已将他杀了,你也该消气了。”孙皇后咯咯一笑,显得阴森无比,冷冰冰道:“陛下不死,臣妾岂能消气?臣妾自地府回来,便是恭请陛下上路的!”

    微微侧身,露出身后一件物事,一条白绫垂落,飘飘荡荡,平帝大叫:“不!你这贱人想要朕死?朕先杀了你!”又自提剑斩来,剑锋过处,如切流水,孙皇后身形如梦幻泡影般消散,只余冷笑之声响彻禁宫。

    平帝到底是虎狼之性,心头一股血勇之气泛起,叫道:“朕统御四海,率土之滨皆为王臣,就算将满朝文武都杀了,也是天经地义!朕乃真命天子,谁敢害朕!”几剑将白绫斩断,就要冲出寝宫。

    一群宫女太监面容僵直,忽又闪现了出来,伸出僵直之极的手臂往平帝身上没头没脑抓去。那些太监宫女力大无穷,离得又近,平帝一身武艺竟无用武之处,连皇冠皇袍也被扯掉扯烂,狼狈到了极点,又有一双双冰冷至极的手指扣住了他的咽喉,眼见就要被生生掐死!

    寝宫之中鬼影重重,闹哄哄的,宫外却有一道魔影闪现,正是凌冲阴神,他自太玄峰赶来。阳神与沈朝阳、秦拂宗先后大战,将护持皇宫的正一符阵打碎,阴神毫无阻隔便潜入进来。

    先前他便用魔念沾染了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对付不同道术的平帝直是易如反掌。只消略施小计,便将其逼的进退维谷,身陷死地!

    至于宝玑娘娘横插一手,自然也是他的功劳。先前曾将噬魂魔念种入其元神之中,宝玑娘娘乃是脱劫级数大宗师,以凌冲法相境界的道行还难以将其操控。但大家只差一层境界,操控不得,稍加“指引”,潜移默化之间,令其做出一些事情,还是能够的。

    宝玑娘娘是自家“心血来潮”,跑到宫中来,瞧瞧有何便宜可捡。魔教力挺靖王篡位,平帝一死,大明势必分裂,正是求之不得。就算凌冲不出手,他们也会按捺不住动手。此时宫中内乱,正是再好不过!

    秦拂宗将三十三天宝塔神光御使的滴溜溜乱转,抵抗黑白生死气的生死道音,可惜他与上官云珠的根本道法与宝塔不合,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隋问天被宝玑娘娘捉去,秦拂宗心头响起警兆,暗叫不好,思前想后,唯有将心一横,张口吐出一道本命精气,凌空化为一圈宝光,叫道:“掌教师兄!”

    秦拂宗身为脱劫长老,自有秘法联络清虚三山总坛,他料不到凌冲如此难缠,沈朝阳又一走了之,宫外分明还有一位精修水行道法的高手窥私,若是平帝身死,清虚道宗数十年谋算可谓一招落空,不得已之下,唯有向拂真道人求救!

    宝光之中景象流转不定,蓦然现出三座神山,神山之中一座大殿之中,一位羽衣星冠的道人正自瞑目端坐,听闻秦拂宗叫声,蓦地睁开眼来,只伸手一拂,那团宝光蓦地变为数丈方圆。

    秦拂宗松了口气,拂真自清虚三山运法,就不必他多耗真气。拂真道人身为一教执掌,坐镇清虚三山,不会轻易出动,就如郭纯阳坐镇太玄峰一般。

    其本在总坛之中默运元神,体照周天,被秦拂宗唤来,透过精气宝光瞧见凌冲化身的黑白生死气,耳中聆听生死道音,便是面色一变,喝一声:“好妖法!”探出一只手掌隔空抓来!

    那只手掌白皙之极,绝无一丝褶皱,有如上好的美玉,竟是穿过精气宝光,自清虚三山直达大明京师!拂真道人亲自出手,非同小可。

    凌冲心头警兆连连,念头如沸,眼睁睁瞧着那只大手五指合拢,要将自家捉在手心,却丝毫反应不得,这种感觉委实诡异到了极处,乃是拂真道人的神通太强,压过了他的元神感知,纵然察觉,也做不出半分抵抗!

    不过凌冲心下却无半点颓丧之意,仍是鼓足余勇,死力催动生死符,太清玄始之气疯狂运转,与拂真这等境界的老祖交锋,乃是千万年难得一遇,只要事后不死,总能有极大收获!拂真道人目中见那小子居然还能分出心神操控法宝,不禁暗赞一声:“这等佳弟子,怎得被郭纯阳那厮笼络了去!”

    太玄峰上,掌教大殿之中,郭纯阳高坐法台,双目之中混混冥冥,忽然身形一动,起手一划,面前现出一蓬清亮宝光,现出大明皇宫之境,正当拂真道人捉拿凌冲之时!

    郭纯阳冷笑一声,自语道:“好霸道!好霸气!真当我太玄无人了,由得你欺负我的弟子?”指尖蹿出一道剑灵,玲珑如蛇,一勾一挑之间,已钻入虚空罅隙,下一刻已来至皇宫之上!

    拂真一只大手正要握紧,就见一道堂皇剑气自虚空而来!



    拂真一只大手正要握紧,就见一道堂皇剑气自虚空而来!那剑气飘飘杳杳,不知起于何处,亦不知终于何地,却是后发先至,轻飘飘斩落在大手之上!

    拂真那只大手并非是真正的血肉之躯,而是法力幻化而成,威能不下于一件法宝狠命一击,感应到剑光之中蕴藏的杀机,大手之上腾起一层毫光,相比之下,郭纯阳所发剑光反倒显得阴沉非常。

    一剑一手只交击了一下,便自分开。剑光破开虚空不见,郭纯阳一张脸庞却挤了出来。透过精气宝光可见拂真道人面色阴沉,目中闪动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两位玄门大派掌教隔空一击,乃是数十年来未有之事,秦拂宗与上官云珠收了宝塔,本拟掌教出手,必定手到擒来,哪只郭纯阳前来挡横,见掌教的面色竟是有几分忌惮?

    凌冲头顶生死气盘旋伸缩不定,整个人却仿佛呆滞了一般。方才郭纯阳与拂真隔空一击,看似只有一招,其中却蕴藏了无数变化,郭纯阳的剑道路数与拂真的气道修为碰撞,迸射出意想不到的光华。

    凌冲并非没见过长生老祖动手,但彼时他的道行既浅,境界太低,无法解析出其中奥妙。如今他修成法相,又有太乙飞星符阵之助,尤其郭纯阳所施展的剑术与他所学一脉相承,登时从中瞧出了许多道理。

    太乙飞星符阵大肆运转,无数星光攒动,不计损耗的吞吐真气,推算那一击之中双方所展现的种种奥秘。相比之下,郭纯阳那一记剑术中推算出六七成的精义,而对拂真那一招则有些力不从心。

    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郭纯阳用的亦是太玄剑术,万变不离其宗。而拂真用的是清虚道宗至高秘法,凌冲对清虚道宗的道法不甚熟识,能推演出二三成已是烧高香了。

    他不是没想过以噬魂魔念沾染上官云珠与隋问天,套取清虚道宗法诀。但玄门大派千年之间,对付噬魂道的魔头已有成例,凡要传授真传道诀,必有门中长老以法力在弟子元神之中种下禁制,自家修行无所谓,一旦有外魔侵入,欲操控弟子元神时,必然惊动门中长老。

    凌冲的噬魂劫法还未练到无影无形,连长生老祖都能沾染的地步,打草惊蛇得不偿失。这也是为何至今凌冲也未染化几个玄门高徒的原因。相比之下,反倒是魔道修士更加可爱一些,对于噬魂魔念抵御之力更弱,方便凌冲得手。

    两位玄门掌教隔空相望,郭纯阳哈的一声,说道:“拂真师兄好大的脾气,居然亲自出手对付我这不成器的弟子,好威风!好煞气!”拂真入道极早,与太玄上代荀掌教同辈,不过大家都是掌教,不论班辈,相互之间只以道兄相称。

    拂真道人面上筋肉一抖,对其嘲讽之意充耳不闻,冷冰冰道:“你那徒弟欲行屠龙之事,搅乱人道气运,我岂能容他!”心头暗惊,方才交手看似平分秋色,实则不过是相互试探。但郭纯阳剑术中展现出的战力、道行,分明皆已臻纯阳之境,圆融无暇,无有半分破绽!

    修道界素来不大瞧得起这位太玄掌教,只以为其是后起之秀,根基浅薄,凭了门中世传秘法,方能有纯阳级数的战力。拂真道人眼下却不敢做此想,一双眼眸只在郭纯阳面上打转。

    清虚道宗执正道牛耳多年,靠的是历代层出不穷的纯阳老祖,以及铁血强横的手段。自绝尘道人成道以来,清虚道宗的地位更是稳固无比,可惜绝尘道人身有重任,不得轻易离开九天之外的那座小小桃源,才苦心孤诣教出拂真这位得意弟子,将清虚道宗交到其手。

    长久以来,拂真分心别事,对太玄剑派疏于防范,实则由心内也不大瞧得起,但今日看来,已然有些后悔自己一念疏忽,被郭纯阳趁机崛起,虽还不到与本门分庭抗礼的层次,但其人的见识手腕,更在其他几位玄门掌教之上。一时之间,拂真道人竟是心乱如麻

    郭纯阳韬光隐晦多年,今日出手,可谓一鸣惊人,说道:“当日金榜签押,明定玄魔两道长生级数不得插手俗世皇位之争。我嫌俗世之战太过烦闷,大家争来争去,不过为了一张区区龙椅,太不成话。索性封闭山门,不许门人参与。”

    “不过张守正之死,平帝做的太也过分。张守正之孙乃是我的徒孙,我这徒弟凌冲亦曾受过张守正指点之恩,于情于理,既知幕后主使,自然要报仇雪恨。此事还请拂真道兄原宥则个!”

    拂真木然道:“此事我已有耳闻,眼下平帝还死不得,我许他十年帝王大运,十年之后退位为凡,那时要杀要剐,我清虚道宗绝无二话。张守正乃社稷重臣,有气运加身,本门愿以一部域外剑诀赠与其孙张亦如,算是补偿他的一点心意。不知纯阳道兄意下如何?”

    郭纯阳望了凌冲一眼,问道:“凌冲,你是事主,临行前张亦如亦曾拜托你全权行事,拂真掌教开出如此条件,你意下如何?”

    凌冲淡淡说道:“弟子亦愿赔偿一部域外气道功法给清虚道宗,换平帝一条狗命,算是补偿贵派一点心意。若是拂真掌教勃然大怒,要用神通强行镇压弟子,弟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大不了世人会说太玄派上下都是缩头乌龟,弟子受了欺负,做师傅的连屁也不放一个!”

    “放肆!”没等拂真怒喝,郭纯阳却抢先动怒,手指凌冲骂道:“老子辛苦传授你剑术,到头来你就这般编排你师傅?清虚道宗富有四海,你当稀罕你那劳什子气道功法么?你也不打听打听,清虚道宗强横惯了,何曾如此低三下四的说话?给脸不要脸,你拂真师伯若是一袖子将你拍死,老子可不救你!”

    凌冲自是无有甚么域外道诀,不过顺着拂真语气气他一气,平帝今日非死不可,等不得十年。清虚道宗算是甚么东西?真当自家是天下练气士的共主了?说甚么便是甚么?他身为太清门当代掌教,岂能咽的下这口气?



    郭纯阳一番话皮里阳秋,明损暗贬,辛辣非常。不过拂真道人成道数百年,历尽沧桑,道心圆融,根本不为所动,倒是秦拂宗听了,气的七窍生烟,忍不住冷笑道:“早闻太玄郭掌教巧舌如簧,只是如此插科打诨,枉为一派至尊!”

    郭纯阳笑嘻嘻的也不说话,只盯着秦拂宗瞧,纯阳老祖的威势何等之重,秦拂宗未几之间就觉压力如山,额上冷汗一滴滴流了下来。

    拂真道人咳嗽一声,说道:“我这秦师弟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道兄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话一开口,秦拂宗压力顿消,如蒙大赦,已是汗湿重衫!

    郭纯阳呵呵一笑,目光转动,说道:“老道素来不喜婆婆妈妈,凌冲要杀平帝,要打要杀,随得你清虚道宗动手。只是你拂真不可出手镇压,不然老道手中之剑也不是吃素的!”

    拂真道人一双长眉微耸,冷笑道:“郭道兄真要与老道过不去么?”郭纯阳道:“岂敢,岂敢?不过你清虚道宗无信在前,郭某可不敢再上恶当了!”

    拂真道人道:“如何无信在前?”郭纯阳冷笑:“还在装疯卖傻?你当那钧天壶之事,老道不知么?”

    拂真道人登时语塞,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钧天壶乃是一件上古异宝,内中自生洞天,各派皆是眼热。还是他力排众议,定下各派比剑之约,结果被杨逊花言巧语说动了心思,暗中将此宝交由杨天琪带出轮回世界,谁知东窗事发,竟被郭纯阳知道,饶是拂真道人道心坚如磐石,当面被揭穿,也自羞臊不已。

    郭纯阳又道:“你们清虚道宗那些龌龊事老道懒得理会,只是你们欺负到我这徒儿身上却是不能。莫以为有绝尘老道坐镇,我太玄派就怕了你,大不了老道将星帝引来,大家一拍两散!”

    拂真道人目光浮现一抹怒色,随即隐去,淡淡说道:“也罢!你这徒儿非要逆天行事,本座也懒得理会。只是劫数临身之时,悔之晚矣!”目光闪动,又自冷笑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内之中也有魔头混入,且将我弟子还来!”指尖一点玄光透出,穿破精气玄光,如剑飞掠!

    玄光所指之处,一道曼妙人影冲天而起,满面俱是惊惧之意,正是宝玑娘娘,不料拂真道人不顾身份,竟会对她出手,忙将手一挥,现出昏迷不醒的隋问天,委顿在地,同时将身一摇,祭起六欲玄阴天罗,厉声叫道:“教主救命!”

    玄光来势绝快,眨眼就要透体而入,六欲玄阴天罗中蓦地浮现一抹虚影,高冠博带,潇洒非常,只是目中有无穷淫邪之色,正是天欲教主殷九风,喝道:“拂真,你好不要面皮!”张口吐出一道黑气,黑气之中隐有无数怪兽、妖女,磨牙吮血,将那点玄光抵住。

    拂真一招发出,半句话不多说,大袖一拂,精气神光消散,人已无踪!殷九风的虚影是藏于六欲玄阴天罗中的一点灵神,黑气是其一点本源法力所化,用去一点便少一点。拂真不顾面皮出手,若是放任宝玑死在其手,殷九风就要沦为天下笑柄,只得硬着头皮阻拦。

    那一点玄光质地精纯,放出条条瑞彩,不断消磨殷九风灵神之力,等到将玄光磨尽,殷九风灵神也只剩下一层淡淡虚影,随时都有消散之威,冷冷望了宝玑娘娘一眼,转身投入玄阴天罗中去了。

    宝玑娘娘浑身一颤,瞥见秦拂宗等正冷冷盯着自己,群狼环伺之下,好在还有玄阴天罗护身,格格一笑,正要调侃几句,忽闻禁宫深处沉闷钟声响彻天穹,一声紧接一声,竟足有四十九声之多!

    秦拂宗面色大变,叫道:“景阳钟!不好!”转身往宫中飞去,上官云珠也想到了甚么,先将隋问天救走,忙即紧跟而去。

    景阳钟向四十九声,乃是皇帝驾崩时方有的规制。易靖木然而立,自郭纯阳与拂真两个现身,他便押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对两位掌教视而不见。乔淮清听闻钟声,悄然问道:“师兄,平帝怕是不妙,我等该当如何?”易靖木然道:“等!”

    宝玑娘娘大喜,娇声笑道:“平帝已丧,清虚道宗一场谋划,尽成了镜花水月,真是痛快!”此行本为给清虚道宗添堵,如今心愿已遂,心怀大畅,扭头便走,免得一会秦拂宗出来发疯,大杀四方,反倒不美。

    凌冲阳神之身自钟声一响,便已退出皇宫,寻到程素衣道:“程师姐,还要劳烦你为我护法!”当先飞起,程素衣满头雾水,也自跟去。凌冲剑光迅捷,不一刻已出了京师,就在一片荒山之中落下,落地时一个踉跄,竟而险些摔倒!

    程素衣伸手去扶,见其眉心中一点殷红之色越来越大,同时心头也起了一丝警兆,天地之间陡然悄无声息,万籁俱寂,心念一转,惊声道:“平帝当真死于你手!这是天道反噬来了?”

    凌冲默然不答,盘膝而坐,连面上也现出通红之色,如同煮熟的大虾。程素衣只感受到一点热力,就觉心火欲燃,大骇之下,连忙离他远了些。

    禁宫中凌冲阴神以幻境诱使平帝亲手诛杀常嵩,平帝心智已丧,有些疯疯癫癫,提剑胡乱劈砍,大叫:“来啊!朕不怕你!你要杀朕,朕先杀你!”

    阴神冷冷瞧着,本来可令平帝沉溺于幻境,耗尽精气而死,但夜长梦多,而是自家动手来的痛快。既已决定要杀平帝,纵使天道反噬,也万死无悔!向天喝道:“因果相缠,报应不爽!”骈手作刀,轻轻一划!

    平帝陡然僵直,一颗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一腔热血喷出!阴神将手一拂,污血尽数喷在宫中墙上,将人头拾起,使了一个土遁之术便走!临去之时,屈指一探,一缕无形真气飞出,撞在宫外钟楼一座景阳钟上,大钟响动,轰鸣报丧!



    平帝身为九五之尊,有天子龙气护身,被人刺杀便会引动天下大乱。连行刺之人也有劫数临身,此劫是天道反噬,与练气士所要面对的魔劫颇有不同。

    凌冲周身火红,热力逼人,阳神坐镇洞虚真界中,四周烈火熊熊,六识七感封闭,任由烈火煎熬。实则元神已陷入无边幻境之中,耳边似有无数人喝骂、哭号、哭天抢地,又有许多人相互征伐斗战,兵刃来去,惨哼惨嘶不绝。

    凌冲元神还有一丝清明,心头了悟:“我杀了平帝,等若将天下置于水火刀兵之中,生灵涂炭,因此天道反噬的表象亦即是这般天下动乱的景象。”无论甚么劫数,只要谨守本心,一念不动总不会错。

    何况凌冲也非头脑发热,而是准备了诸多后手。天道反噬之事,程素衣援手不得,只能静观其变。晦明童子瞧着阳神被万民劫火煅烧,不断有念头被炙烤成了飞灰,好在火势不大,尚可忍耐得住。

    不由冷笑道:“你想借天道反噬之机,先行体悟劫数之意,为日后脱劫做些准备,倒也说得过去。不过天道反噬可非那般好过,等平帝死讯扩散开来,天下皆知之时,万民怨恨之意最重,彼时才是反噬最重之时!眼下不过是开胃的小菜而已。”

    阳神声音自万民劫火中传来:“我要体悟劫数,可非要强行硬抗,你放心,该放手时我自会放手。”晦明童子点头道:“但愿如此,切莫引火自焚。”

    果如童子所料,到了第二日上万民劫火威势陡然大了十倍不止,想来是平帝死讯终于传出,京师之中无人不晓,且往大明其余疆域传去。

    所谓天道反噬,实则是万民之心基于平帝死后,天下纷乱,颠沛流离之境所生的一种妄境妄心,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凌冲杀死平帝,就要承受这等因果,脱劫的法子也有两种,一则是以自身道力法力强行渡过,二则是平定天下,使万民安稳。

    两条路皆非易事,不过凌冲早有成算,劫火旺盛,烧的他元神如烹油脂,滋啦啦作响,不断有念头焚成灰烬。那念头是他辛苦修炼而来,烧去便无,却仍甘之若饴。

    他修行以来,虽连破关隘,但暗中也累积了许多暗疾,形神皆有,正好借劫火之力煅烧了去。脱劫级数所要面对的天劫,实则也是要精纯自家元神真气,方能上窥道境。

    到了第三日上,万民劫火已然大不可量,烧的凌冲阳神都缩水了一圈,晦明童子叫道:“火候差不多了,过犹不及!”凌冲不答,正要动用后手。肉身之外,程素衣为凌冲护法,目光微凝,却见一位妙龄女子巧笑嫣然而来,正是宝玑娘娘,见了程素衣先是一怔,又见凌冲盘坐在地,当即大喜,笑道:“好俊俏的后生!这是屠龙得手,却遭了天道反噬罢?看的姐姐好生不忍,来为你解去苦痛如何?”

    程素衣二话不说,素袖拂出,一道真水激射而出,如枪似箭,散发凛凛寒意!宝玑娘娘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玄女宫中的人物,怎么,你也瞧上这后生了?若是姬冰花在此,姐姐自然扭头就走,可惜你的道行还嫌不够呢!”

    指尖一道黑气捻动,轻轻一指,升至半空啪的一声爆散开来,如网一般向下罩落,将程素衣的还幽寒水真气死死束缚,任凭如何挣扎也逃遁不出。

    宝玑娘娘媚然一笑,那一击是借用了玄阴天罗几分威能,才轻易将程素衣神通破去,不然程素衣亦是法相级数,一心拼命之下,宝玑娘娘以脱劫法力也要费一番手脚,哪有这般爽利?

    程素衣兼修玄女宫《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两大真传,自不会只有这一点手段,正要再起神通,吃宝玑娘娘一指,登时心魔丛生,眼前幻想乱闪,大惊之下,急忙镇定心神,驱除魔头,自也顾不得其他了。

    法相境界的修士最忌惮的便是能引发心魔外魔之物,一旦引动了自家心魔,便是大难临头。程素衣、沈朝阳,皆是新近破入法相,还在巩固境界,着手祭炼几件用于渡劫的法宝,远未到能直面劫数的地步,宝玑娘娘所修的六欲阴神法恰能引动域外六欲神魔,略施小计之下,程素衣便心魔频生了。

    解决了程素衣,宝玑娘娘面上娇笑连连,一步跨出,已到了凌冲近前,伸手去摸凌冲的面庞,笑道:“想不到平帝真被你这小鬼杀了?这天道反噬的滋味不好过罢?不必担心,等姐姐采补了你的元阳,自会让你解脱!”

    凌冲是玄门弟子,功力深厚,若能采补了去,对她大有好处,由不得不动心,到底还未利令智昏,先将六欲天罗放出,防备凌冲那件能发黑白之气的法宝,檀口轻启,就要以六欲秘法吸摄其元阳。

    反正凌冲心神受天道反噬,绝无抵抗之力,还不是任自家捏圆捏扁?哪知一口吸去,竟未能吸出星星点点的元阳之气!宝玑娘娘有些不知所措,陡见凌冲竟睁开眼来,向她邪魅一笑,满是嘲讽怜悯之意!

    宝玑娘娘也非是初出道的雏儿,见状不妙,六欲天罗垂落一道六色光华,先护住自家,檀口中喷出一团粉红气息,却是姹女迷阳法神通所化,只要凌冲吸入腹中,就能撩动其一丝真阳之气,如雪狮子向火,哭求宝玑娘娘以肉身布施,乃是对付正道男修士的不二秘法,百试不爽!

    粉红气息正喷在凌冲面上,在七窍之间如灵蛇般来回乱窜,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宝玑娘娘心下一沉,见他面上却有一层薄薄黑白之气覆盖,将粉红气息隔绝在外,不令侵入。

    凌冲叹息一声,自语道:“想不到这万民劫火竟比天劫还要难缠,再纠缠下去绝无好果,还是见好就收。好在我已有了几分成算。”眼光在宝玑娘娘面上一转,笑道:“多日不见,娘娘却是清减了许多,真是我见犹怜!”

    宝玑娘娘目中忌惮之色越浓,格格笑道:“前次在东海之上,水仙洞府之中,与小兄弟多有会晤,没想到你竟能做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凌冲摇头道:“娘娘莫非忘了死在你手中的祁飞么?”此言一出,宝玑娘娘终于色变,尖声叫道:“原来是你!”



    祁飞勾引她手下的柳妍,最后死在宝玑娘娘手中。但彼时宝玑娘娘亦生死一线,不得不借用一股邪异法力避劫,事后那股法力与其元神相容,如附骨之蛆,怎么也驱散不去。

    凌冲一身正气,但一笑之间,与那祁飞同出一辙,宝玑娘娘瞬时便知那祁飞必是此人的化影分身之类,当即大喜。噬魂劫法臭名昭著,宝玑自知是中了此法暗算,唯恐是被夺魂道人亲下毒手,不敢告知天欲教主,暗地每日战战兢兢。

    祁飞既是此人所化,只要将其杀了,噬魂劫法之毒不解自解,暗松一口气,泥丸宫中飞出一团乌云,陡然散开,往凌冲身上罩去。却是玄阴天罗发动,第一招便出尽全力,噬魂劫法诡异凶毒,若不先发制人,迟早被害。

    凌冲已分不出心神御使晦明童子,还是那童儿自家飞起,演化黑白生死气,将六欲玄阴天罗抗拒在外。玄阴天罗中炼有天欲教销魂法门,最善污秽正道法宝,但遇上黑白生死气,无论甚么污秽气机,一经沾上,就要被绞散炼化,不成模样。

    宝玑娘娘暗暗焦躁,正要催逼功力,行那倾力一击,忽觉元神沉迷,念头中有一点阴寒之力发作,眼前幻想一生,似有无数黎民百姓指着自家唾弃喝骂,当真是千夫所指。心头又有一点劫火自生,滋啦啦灼烧起来,未及已烧的内外皆热,苦不堪言!

    宝玑娘娘也是度脱几重天劫的人物,念头一转,已知究竟:“不好!那小子太过狠毒,竟是以噬魂劫法为桥梁,将天道反噬的万民劫火引到了我之身上!”

    那万民劫火与天劫不同,不能挡,挡不住,只能等其徐徐散去,但千夫所指的滋味可不好受,就算换了长生老祖来,也扛不住劫火灼烧,一身功行也要付诸流水。因此才少有长生之辈肯下毒手诛杀天子的。

    宝玑娘娘悲愤欲绝,料不到凌冲还有这一手绝户计,悲啸一声,收回六欲玄阴天罗,就要遁走去寻天欲教主。就算暴露中了噬魂劫法暗算也顾不得了,总比被劫火焚尽元神,丢了性命强。

    凌冲咳嗽一声,嘶声道:“既然来了,何必便走?”掌心一翻,三昧心炉现出,伸手一招,程素衣受了六欲阴魔暗算,身上重重魔影闪烁,被凌冲用三昧心炉一招,禁制发动,将六欲阴魔魔影强行拘禁而入,登时有三昧真火无明而燃。

    程素衣阴魔一去,元神清明,见凌冲取了一件火炉样式的宝贝,虽无明火烧出,但心头还是莫名一紧,忙躲得远了些。

    凌冲操控三昧心炉,一指宝玑娘娘,三昧心火窜出,引动其无明之念,宝玑娘娘大叫一声,一张俏脸已变得狰狞非常,身受万民劫火与三昧真火焚烧,内外交攻,可不是闹着玩的!

    饶是宝玑道行深厚,所修六欲阴魔法善能招引魔头降临,而魔道功法对心魔之类抵御之力大多极差,内外魔齐齐发作,宝玑娘娘心神欲焚,周身真气鼓荡暴走,失了藩篱,连腾空御气而走的力气都没了。

    凌冲喘息几声,催动三昧心炉也耗去了他大半心力,好在将万民劫火引至宝玑娘娘身上一些,总算舒服了些。从他以噬魂魔念沾染宝玑娘娘,便是如此打算,同样在京师之外,乔淮清与易靖两个也被他暗算,噬魂魔念也自一同发动!

    皇宫之中,秦拂宗等人闯入寝宫,见了平帝的无头尸身,秦拂宗面色铁青,喝道:“究竟是谁人所为!”平帝一死,清虚道宗一番谋划尽数落空,天下必然再度动乱!

    上官云珠悄声道:“师叔,平帝已死,追也无及,还是先考虑如何善后。”秦拂宗瞧了一眼兀自昏迷的隋问天,骂一声:“废物!”没好气道:“平帝死讯决然掩盖不住,不如早些公布,传的越广,那凶手所受天道反噬便越重!”

    凌冲撞响景阳钟,王公大臣皆得了消息,纷纷入宫打探,平帝之死绝瞒不住,不如索性公开。秦拂宗要主持大局,忙的焦头烂额。易靖却与乔淮清出了禁宫,懒得去趟这趟浑水。少阳剑派在京师中自有落脚之地,易靖与乔淮清两个方一进门,忽觉心头火热,乔淮清境界不够,还不觉甚么。易靖却面色大变,忙即盘坐下来,运功相抗。

    烈火老祖现身出来,惊道:“万民劫火?遭了!这是天道反噬,为何着落你二人身上?当真奇怪也哉!”凌冲的噬魂劫法修为越发深湛,宝玑娘娘境界高出一头,方能察觉被暗害之事,易靖与凌冲修为相若,被魔念侵入灵台竟是毫无察觉,轻易着了道去。

    烈火老祖是个粗胚,到底见识不凡,略一思索已知其中关节,喝道:“你们是被人用噬魂劫法暗害,将天道反噬以魔念为契机转嫁了过来!是谁人出手这般狠毒,心思缜密,莫不是夺魂那厮亲自动的手?”

    乔淮清勉强喝道:“老祖既知端倪,快些施以援手救救弟子!”烈火老祖为难道:“天道反噬起自万民之心,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心一起,飘忽不定,此劫只能抗,不能躲,就算杨逊在此,也要束手无策。老祖是无能为力了!”

    易靖心机深沉,蓦地道:“被魔染的元神,斩去!”意即请烈火老祖动手将魔染部分的元神斩落开来,烈火老祖断然道:“此事不可,一来我的剑术刚猛霸道,不合如此细腻之用。二来噬魂魔念歹毒,除非杀了施术之人,绝无幸理。你们两个好生回想,究竟是谁动手暗算的你们,寻到那厮真身,才有一线生机!”

    乔淮清被劫火焚心,已说不出话来。易靖分心细想,说道:“京师之外,凌冲!”烈火老祖冷笑道:“你是发了失心疯了!凌冲是太玄弟子,如何御使得魔道法门?难道不是在水仙洞府之中,受了甚么魔教高手的暗害?”

    。搜狗



    易靖也知将噬魂魔念之事归到凌冲头上有所不妥,但冥冥之中总觉凌冲与此事脱不开干系,劫火焚心之时也无力再想,说道:“送去见师傅,万载玄冰封裹!”

    烈火老祖总算聪敏了一回,拍手叫道:“是了!是了!只能将你们带去给杨逊那厮,用万载玄冰裹住,不令万民劫火灼烧,再徐徐图之。”又苦了脸道:“杨逊还不知到何处逍遥,老祖我去哪里寻他?”

    易靖面色涨红,已说不出话来,一旁乔淮清更是四肢抽搐,没了神智,晕倒在地。烈火老祖见识虽广,也只是一件法宝元灵,思维桎梏,想了半天,决定先将二人送回少阳剑派总坛再说。至于二人能否坚持到回山,就非是他所考虑的了。

    正要将二人带走,忽见一人走来,识得是太玄派惟庸老道的徒弟陈紫宗,如今在朝为官,也算一方大员。太玄与少阳素来不睦,烈火老祖本该扭头就走,却管不住一张臭嘴,叫道:“难不成你小子想趁易靖受万民劫火之苦,来捡便宜么!”

    陈紫宗哭笑不得,瞧了瞧易靖两个,暗暗皱眉:“凌师弟下手好生狠毒!”惟庸知道凌冲玄魔双休之事,他这做徒弟的自然也知道,稽首道:“易靖师弟两个受万民劫火之苦?难道平帝之死是他们做的不成?”

    烈火老祖没好气道:“我哪知道!本是保护平帝来着,结果平帝脑瓜瓢儿给人摘了去,这两个废物又莫名其妙受了无妄之灾,让外人瞧见,还以为是我少阳派暗中将平帝打杀了呢!”

    陈紫宗见其夹缠不清,懒得多言,面色一变,说道:“既然他两个对平帝之死身负嫌疑,就请随我入皇宫分辨一二罢!”烈火老祖断然道:“老祖要带他们回山疗伤,哪有闲工夫与你废话!让开!”

    终究还未糊涂,若被陈紫宗带去宫中,被众人瞧见万民劫火焚身之景,浑身是最也说不清了,烈火金光飞腾,往陈紫宗身上击去。

    陈紫宗伸手在脑后一拍,一团诛魔神光亮起,将烈火金光抗拒在外,冷笑道:“烈火老祖无人操控,威力大减,还是莫要挣扎,随我入宫的好!”

    烈火老祖不答,将易靖与乔淮清隐入剑光中护住,身化一道百丈长虹,望空便走。陈紫宗将诛魔宝鉴翻转,无穷诛魔神光汇聚,化为一道光墙,将剑光生生逼落下来。

    诛魔宝镜在陈紫宗手中有五六分威力,遇上无人御使的烈火金光剑,正可克的死死的。陈紫宗回兵京师,已知平帝驾崩,自有一番打算,先下手为强,将弑君的屎盆子扣在易靖头上,便诸事易行,万不能令其走脱,运起十二分功力,诛魔神光四面乱照,任凭烈火老祖将剑光分化运使,始终差上一线,不能突出重围。

    烈火老祖是法宝元灵,并无人身那些焦躁、烦闷之情,只将剑术使得越发凶厉,不管不顾如疯魔一般。陈紫宗大感吃力,就算无人运使,烈火金光剑的威能也远在诛魔宝鉴之上,毕竟经少阳派几代祖师祭炼,要将其留下,非是易事。

    两方动手,不约而同将神通放到最小,毕竟在京师之中,放手厮杀不知要死伤多少百姓,可不敢造下这般罪孽。翻来覆去杀了半日,陈紫宗心头一动,蓦然收了诛魔宝鉴神通,烈火老祖一愣,反未趁机逃走,叫道:“杨逊!你来了!”

    虚空中有人说道:“惟庸道友有礼!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弟子,还望道友高抬贵手。”声音甚是清雅。惟庸老道之声传来:“杨掌教开口,岂有不允之理?”

    两位纯阳老祖隔空对话,全未现身,烈火老祖化为一流火光,钻入虚空不见。陈紫宗望空拜道:“恩师!”惟庸道人声音落下:“你与凌冲的计定倒是不错,不过清虚道宗与少阳派沆瀣一气,非是容易骗到。”

    陈紫宗道:“没想到师弟当真屠龙成功,平帝一死,正可行事!”惟庸道:“你掌教师叔不欲左右人道气运,为师却不同,还要为你谋划一番,你便依计行事,天塌下来也有为师替你挡着!”陈紫宗望空再拜,昂然往皇宫去了。

    宝玑娘娘可无有易靖那般运气,得杨逊亲自出手解救,心头一股万民劫火越烧越盛,元神渐渐沉沦,总算还有一丝清明,惨叫道:“请教祖救命!”

    六欲天罗飞起,天欲教主分神现出,只有薄薄一道虚影,冷漠之极的瞧了她一眼,驾驭六欲天罗断然飞去,竟是丝毫无有怜悯之意,反而怕被人趁机将法宝抢走,先躲为妙。

    宝玑娘娘惨笑连连,已知在劫难逃,却连喝骂的力气都无,委顿在地,元神被劫火吞噬,临死之前还大叫:“谁来救我!谁来……”渐渐没了生息,元神涣散,连肉身也自归于虚无,无有一丝一毫的痕迹留下。

    凌冲有宝玑、易靖等人分担去万民劫火七成之威,好受了许多,见宝玑娘娘被劫火焚尽形神,虽始作俑者是他,仍有一股悲凉之气用上心头,摇了摇头,长吁一口气,起身说道:“劳烦程师姐护法,小弟于心有愧!”

    程素衣道:“虽有小惊,却也无妨。倒是师弟做下这等惊天动地之事,当真令人佩服!”凌冲受天道反噬是真,不消说平帝必是死于他手,这等手段、心计思之实是不寒而栗。

    凌冲苦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倒叫师姐见笑了!师姐此来的目的,我已知晓,眼下便可动身赶赴玄女宫,且请师姐暂待片刻,容我与恩师遥拜通诚一番。”

    程素衣深知郭纯阳有未卜先知之能,颔首道:“此是自然,我在东处百里之外静候。”纵身飞出百里之遥,只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就见凌冲飘然而来,说道:“有劳师姐久候,就请动身罢!”

    不知怎得,程素衣只觉其人似有甚么变化,隐有一股阴寒气质,一个念头泛起,旋即又压了下去,无事一般笑道:“好!”二人当即纵起遁光,往北冥赶去。

    。搜狗



    皇宫之中,秦拂宗已命兵部尚书带兵入宫,将宫禁尽数掌握,又将宫中一干宫女太监尽数擒获,一一拷问。但那些宫女太监语焉不详,只说自家迷迷糊糊,记不得甚么事情。

    秦拂宗恶狠狠道:“此必是噬魂道的妖人出手,可惜百密一疏,还是被其得手!”上官云珠甚是失望,既是魔教之人动手,屎盆子就扣不到凌冲头上,想了想道:“师叔,何不……”

    秦拂宗看她一眼,冷冷道:“郭纯阳也非是三岁的孩童,这等把戏莫要贻笑大方了!平帝已死,为今之计是重立新君!”上官云珠惊道:“不错,此事才是第一要务!”

    那兵部尚书是为老者,面色冷峻,好容易将自家孙女送入宫中,本拟母仪天下,转眼成了寡妇,收拾心情,说道:“平帝并无子嗣留下,要立新帝怕是要从朱氏旁支之中挑选了。”

    秦拂宗冷笑:“就选一个听话的便是!速去准备龙袍,一个时辰之后新皇登基!”兵部尚书领命欲去,只听有人冷笑道:“新皇在此,尔等还不跪拜!”

    秦拂宗一惊,抬头望去,却见一人面生紫气,昂然而来,身后是一位七八岁的少年,身着明黄龙袍,小脸儿皱巴巴的似是十分惧怕,两只小手紧紧捉住先前那人衣袖。

    那小孩身后又有一人,竟是凌冲去而复返!先前那人正是陈紫宗,一指那孩童道:“这一位乃是灵王之子,平帝亲侄,恭俭温良,克承大统!诸位还不跪拜么?”

    灵王乃平帝胞弟,只是天生少智,直如四五岁的孩童。惠帝在时,勉强为其赐了一门亲事,就生下眼前这孩子。好在此子倒是心智健全,比乃父高出不知多少。

    秦拂宗只想速速扶持一位新帝登基,至于是哪一位王子王孙有此运道全部关心,没想到竟被太玄派捷足先登,一时脸色精彩非常。

    兵部尚书冷笑道:“平帝新丧,国丧未发,如何能另立新帝?成何体统!”陈紫宗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即位,方能安定天下民心。你连这不懂,枉为社稷重臣!啊,是了,你这厮恶贯满盈,皇上正要治你的罪!”

    那小皇帝小脸皱巴巴的,努力做出一副大人模样,装腔作势道:“兵部尚书司马歧!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该当、该当、该当抄家下狱之罪!”小眼瞥了瞥陈紫宗,总算将一句话安稳说了出来。

    兵部尚书司马歧怒极反笑,喝道:“老夫辅佐两代先帝数十载,功彪史册,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所能治罪?滑天下之大稽!”

    陈紫宗淡淡说道:“来人,将司马大人这些年的功绩一条一条说与他听听!”自有偏将上前,取出一本小册子,朗声念诵起来。

    未说几句,司马歧已然面色大变,喝道:“住口!”纵身上前,欲抢那册子。原来其上所书正是这数十年来司马歧贪赃枉法、构陷同僚的种种阴私之事,条条属实,给人当众念了出来,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陈紫宗轻轻抬手,隔空一点,司马歧当即僵直不动,只能怒目而视,说对秦拂宗道:“秦道长怕是老眼昏花了,这等败类岂能辅佐社稷?还是下狱拷问,再来定夺!”

    自有兵士上前,将司马歧架走。秦拂宗面上挂不住,陈紫宗此举无异夺权篡位,扶持了一个小皇帝做傀儡,岂能容得?袍袖一动,一掌按来,冷冰冰道:“贫道老眼昏花,倒欲瞧瞧陈师侄修为如何,能否抗得起这社稷之重?”

    秦拂宗摆明要凭借脱劫级数道行,压上陈紫宗一头。司马歧被擒,其带入宫中的兵士不多,如今已被陈紫宗麾下军士镇压,整座皇宫也落入其手。陈紫宗带兵日久,麾下皆是百战精兵,也不够秦拂宗一只手杀的,但贸然杀戮凡人,大干忌讳,唯有以大欺小,将陈紫宗击败,再来收拾残局。

    秦拂宗打算将陈紫宗一击甩出,既不伤人,又可占据上风,哪知陈紫宗面上紫气一闪,亦是一掌捺来,双掌相交,二人浑身巨震,竟是平分秋色!

    秦拂宗惊道:“你也渡脱天劫了!”陈紫宗收掌凝立,淡淡说道:“晚辈不才,只渡过一重劫数而已。”秦拂宗目中忌惮之色越浓,点头道:“渡过天劫,纵使只有一重,亦是我道中人。好,想不到惟庸倒是教出好徒弟!云珠,我们走!”

    二话不说,竟是扭头便走,连司马歧也不管。上官云珠狠狠望了凌冲一眼,忙即跟去。脱劫境界每脱去一重天劫,道行功力会有大幅增长,但天劫难过,就算秦拂宗入道数百年,也不过脱去两重劫数。

    陈紫宗纵只脱去一重劫数,真气受天劫洗练,本质已不弱于秦拂宗,就算奋力拼杀,亦不能将其压制。眼下大势已去,秦拂宗当断则断,先行退避,再思良策。

    秦拂宗一走,陈紫宗更无忌惮,吩咐道:“皇上有旨,宣召文武大臣入宫议事!立时起草诏书,昭告天下,就说平帝残暴不仁,受了天谴身死,由新皇即位!”一应安排有条不紊,他手下皆是精兵强将,自去安排妥当。

    宫中经过连场大战,宫室倾颓,残砖破瓦遍地,陈紫宗又命人速速整理休憩,平帝的寝宫住不得了,将小皇帝请入一座完好的偏殿,派重兵把守,而后将凌冲叫来,笑道:“新皇初立,跟脚不稳,朝中多有张阁老旧部,只要师弟登高一呼,定能风景云从。”

    张守正为官多年,多得是弟子旧部,如今平帝已死,只要凌冲这位关门弟子登高一呼,至少文臣清流一部不必担心,朝政亦会安稳下来。

    凌冲望着他道:“陈师兄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小弟当真叹为观止。不过师兄拥立新皇,权倾朝野,倒是像极了史书上的那些权臣了。”

    陈紫宗哈哈大笑,说道:“君子所为,当仁不让,我自问心无愧,又有何惧?倒是师弟做下这等惊天动地之事,唯有册立新帝,方能分到社稷气运,得天道眷顾,解去天道反噬之苦。”

    。搜狗



    凌冲也知其中关窍,他将宝玑娘娘阴死之后,阴神阳神互换,阴神随程素衣赶赴北冥,阳神重返京师,助陈紫宗平定大局。早在阴神助陈紫宗击退陈建德时,就曾商议平帝身后之事。

    却没想到陈紫宗居然有这般翻云覆雨的手段,转手之间朝政易主,镇压兵部尚书、逼走秦拂宗、扶持傀儡皇帝,颇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气概。

    凌冲已分不清此事是出自郭纯阳默许,亦或是陈紫宗自身想要过过太上皇的瘾头,不过事已至此,唯有一条路走到黑。秦拂宗负气而去,再无人钳制,陈紫宗当日急召文武百官入宫,当众宣布平帝死讯,择日发丧。

    而后册立新帝,帝号为昭,改元新和,自此昭帝即位,文武百官在一干凶神恶煞般的兵士搀扶之下欣然跪拜新帝,山呼万岁。昭帝年纪虽小,却不怯场,小脸绷得紧紧的,立时下诏册封从龙功臣,封陈紫宗为太师,领文渊阁大学士之职,兼天下招讨大元帅,领兵部尚书之职,总理阴阳。

    陈紫宗麾下武将亦有封赏,凌冲也不例外,被封为一品仙官,只在国师之下。等太监宣读诏书已毕,凌冲身为玄门高第,钦赐面君不跪,只长揖谢恩。谢恩毕,顿觉一股庞然气运自冥冥中而来,加持形神之上,元神清凉舒爽,就连万民劫火也似残汤泼雪,顿时消融了大半。

    万民劫火本极剧烈,被凌冲用手段使易靖、乔淮清、宝玑娘娘三个“分润”去了大半,自家元神上的劫火再被刚得的大明龙气气运一冲,已然不足为患。但余下劫火亦如附骨之疽,非是短时所能祛除。

    凌冲也不以为意,留下些许劫火,正可体悟劫数之妙,正合心意。不知陈紫宗如何与沈朝阳商议,竟令这位正一道高徒回心转意,转而辅佐起昭帝来。昭帝亦投桃报李,册封秦钧为国师,因其尚在金陵未归,由其师兄沈朝阳暂理国师之事。

    七日之后,平帝发丧,举国大恸,昭帝亲自主持祭礼,倒也无甚纰漏。国葬之后宣布大赦天下,陈紫宗总理朝政,在朝中遍插党羽,当真是权倾朝野,一时声威无两。

    昭帝毕竟幼小,还要倚重陈紫宗,对其不闻不问。好在陈紫宗虽是权臣,却非奸佞,除了将司马歧判个夷灭九族之罪外,并未大肆铲除异己,反而大明江山在其治理之下,颇有政通人和、柳暗花明之意。

    凌冲在京师呆了两月有余,眼见朝政平稳,便来寻陈紫宗告辞。陈紫宗坐镇宫中,批阅政务,颇为勤勉,凌冲见了,唏嘘道:“本是清虚山中客,奈何俗务缠身来!”

    陈紫宗一笑说道:“此中亦有修行意,只看经纶补天行。”师兄弟两个相视一笑,只是笑容之中皆有些高深莫测。

    凌冲道:“小弟欲离京师,特来向师兄辞行。”陈紫宗道:“我如今政务缠身,不克远送,师弟莫要怪罪才好。”凌冲摇头道:“岂敢?只是师兄如今权倾朝野,小弟却要斗胆问一句,师兄究竟意欲何为?”

    陈紫宗默然片刻,展颜笑道:“但顾生前事,莫问身后名。”凌冲深深望他一眼,长揖到地,飘然而去。出了京师之后,动身赶赴北冥。阴神与程素衣早至玄女宫,传来一道意念,有一件大事非得阴神阳神齐聚合力不可,亦是郭纯阳所说的一件大机缘!

    秦拂宗与上官云珠带着隋问天颇为狼狈的走出皇宫,兵部尚书下狱,势不能再回兵部尚书府。偌大京师,竟是无处可去。隋问天早已醒转,皇宫之战全未派上用场,惭愧难言。

    上官云珠问道:“师叔,眼下该当如何?”秦拂宗道:“平帝已死,本门数十年谋划一朝落空,天京再留无意,回转清虚三山,报请掌教师兄定夺罢!”

    三人出了京师,寻到无人之处正要将云阙飞宫放起,忽然眼前一亮,一个温文声音响起:“秦兄要去哪里?”秦拂宗一愣,喜道:“可是杨逊道兄么?”

    那人却不现身,说道:“正是杨某。想不到拂真道兄一番谋划,却被几个小辈破了局去。”秦拂宗恨恨道:“此必是郭纯阳那厮在暗中谋划,指令几个小辈在台前蹦跶!若非恩师与师兄还要督察周天,防范星帝,早就出手打杀了姓郭的那贱人!”

    陈紫宗师兄弟翻云覆雨,变革天地,在秦拂宗看来自是郭纯阳在后推波助澜,对其的恨意实是倾尽四海也难洗刷。杨逊却道:“秦兄此言差矣!我与拂真道兄都小看了郭纯阳,以至令其做大,方才他与拂真道兄隔空交手,分明道行已有几分纯阳之意,如今可不能再小瞧于他了!”

    秦拂宗骇然道:“郭纯阳真证道纯阳了?”杨逊道:“虽未中,亦未远矣!”秦拂宗失声道:“郭纯阳本有纯阳级数的战力,再一证道,岂非无人可制?如此一来太玄派便有三位纯阳老祖,这可如何是好?”

    杨逊声音忽的飘忽了几丝:“郭纯阳差上这一丝,却要难比登天。此事我与拂真道兄已有计定,不必多言。我这两个弟子被人算计,被万民劫火炙烤,我还要去一处阴寒绝地,借其苦寒之气解救他们,不与道兄多说了。”

    乔淮清倒罢了,易靖可是少阳派苦心培育的弟子,日后要接掌少阳道统的传人,不能轻易出事。恰巧杨逊有事欲行,彼处正有万载玄寒之气可压制万民劫火,当即动身而去。

    杨逊一去,上官云珠阴声道:“若是先将凌冲那小子捉住,送去总坛处,也不会横生枝节了!”秦拂宗叹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回山等掌教发落罢!”

    凌冲阴神之身随程素衣赶奔北冥玄女宫,二人皆是法相大高手,遁光迅快。商议之下,交互以剑遁之术赶路,如此最为迅捷。

    凌冲阴神施展出太阴魅剑之术,颇有剑气雷音之速,倒未露出破绽。只是程素衣心头那股别扭之意越大,忍不住道:“师弟这一手剑遁功夫,似乎非是太玄嫡传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