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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

    墨白依然很早便起床,来到济世医馆。

    其实本来他是不用这么早便来坐堂的,并不像陈医师一般要在大厅随时接待上门的病人。

    他的病人都是预约,在时间上他的自主性其实很大。

    只不过,如今他的药汤就在济世医馆代煎,故而他反正是要早起过来喝药,索性也就每日都过来的挺早。

    喝完药,如果陈医师还没有病人上门,墨白便会坐下与他闲聊几句。

    对陈医师来说,当然不会拒绝这个讨教的机会。

    事实上,在发现墨白在很多医道问题上,都并不忌讳之后,他极为欣喜,甚至在收工后,都曾主动上门去请教。

    当然,在闲聊中,墨白也会向他讨教一些医馆的问题,毕竟初来乍到嘛,这很正常。

    陈医师这人其实还算不错,投桃报李之下,但凡墨白有所不解的地方,他几乎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短短数日间,墨白从他这里了解的讯息,那是当真不少。

    今日早间,墨白又毫不避讳的向陈医师讲述了昨日那急诊病人的治法之后,再次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开,只听他笑着唏嘘道:“说起解毒方论,其实我上次也曾与朱医师有过一番讨论。朱医师的许多见解,着实令我耳目一新,受益匪浅。实在不得不惊叹,道门名山传承久远,底蕴着实深厚,令人向往啊……”

    陈医师闻言,突然一愣,随即满是诧异道:“长青先生,您不也是出身道门正宗吗,为何如此说话?”

    墨白一顿,随即不住摇头,最后苦笑道:“在下的确是曾入道,未受伤之前,却也曾有一身修为,但说来惭愧,却直到至今,我都无法确认自己究竟是否道门正宗。”

    “哦?您在医道上如此造诣,想必定是出自名门无疑,又怎会有此疑惑?”陈医师很是惊讶,墨白曾亲自表示过自己乃是出身道门,只是问其来历,墨白却又闭口不谈,他想到墨白的伤势,还以为其中定有说不出口的因由,故而大家也便再未问过。

    但此刻,竟听墨白说自己不知是否道门正宗,这便古怪了。

    此刻,就连一直在柜台忙碌的吴掌柜,也陡然竖起了耳朵,要知道,济世医馆宣传的可是他与朱医师均是道门高徒啊!

    墨白闻言,轻声一叹:“这便说来话长了。”

    墨白微微抬头,眼眸望向上方,似在追忆一般道:“其实我本乃是一弃婴,得师父搭救,故而自我醒事起,便是跟随在恩师身旁。”

    “弃婴?”陈医师还未出声,那边陈掌柜却是陡然脱口而出。

    话语中满是惊奇,很显然他非常意外。

    墨白话语一顿,目光望向吴掌柜。

    陈医师也是望去,却是目光中一恼,狠狠盯着陈掌柜沉声道:“吴掌柜,你也一把年纪了,竟也如此没有分寸吗?”

    吴掌柜顿时尴尬了,连连抱拳向墨白致歉道:“还请长青先生见谅,老夫只是一时惊讶,绝无他意,绝无他意……”

    墨白却是轻声一笑道:“无碍,无碍,这本就是事实嘛,而且说来不怕二位见笑,在下倒并不觉得身为弃婴,有什么羞愧之处,毕竟那时尚属襁褓之中,一切因果皆非我之所能控制,倒是这个身份却能令我常念师恩重于山岳!”

    “多谢先生大量!”吴掌柜闻言依然尴尬,毕竟刚才自己那语气,似乎身为弃婴就好像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这很得罪人。

    “哼!”陈医师一声冷哼,不再理他,却看向墨白,温言道:“却是当真不想,先生竟有如此身世,如今看您之气质,造诣,却更是令老夫钦佩啊!”

    “谬赞了!”墨白微微拱手。

    “却不知,后来如何,可曾找到双亲?”陈医师又关心问道。

    墨白轻轻摇头道:“恩师曾言,有一日其正好于岸边饮水,听闻哭嚎声隐隐从河中传来,不由跟随哭声细细察之,最后竟发现河中有一木盆,正顺流而下。恩师大惊,立即淌水而截下,却见那盆中竟然置有一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婴儿脖子上还戴有一块玉佩,刻有一字,曰白……故而,在下便从此姓白……”

    “自记事起,便随恩师悬壶济世,走南闯北,度世间疾患……寒来暑往,一回头便已十数载光阴飞逝,在下虽然愚钝,但有赖恩师不厌其烦之教导,总算小有成就,得其一二……”

    自此,一段在前世电视剧中时常会有的传奇故事,从墨白嘴里缓缓展开。

    这时候,就是刚刚尴尬的吴掌柜,都慢慢听的入了神。

    倒并非是为墨白的悲惨身世而共鸣,而是这故事本就如戏文一般传奇,当世缺少娱乐性,越是传奇故事,就越吸引人,反而不会去怀疑真假。

    随着墨白的讲述,话题慢慢转向了他的来历,

    “也曾数次向恩师追询,我所继承之道,究竟归属哪一脉。但却每当问起,恩师却并不答,只是抬头望清月,一壶浊酒到天明……”

    一段故事并不长,但却令整个店中,所有人的心头,第一时间便确认了那老道士,定非凡人。

    说不得曾有过辉煌的过去,只是或许曾经历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岁月,终于看破前尘,一挥袖,从此隐于世间……

    “唉!就这般,直至一年前恩师归天,在下却也未能分明来历根底,只得承了恩师遗训,继续悬壶世间!”墨白最后一声长叹,轻声道。

    “想不到长青先生竟是身负如此这般传奇经历!”陈医师缓缓回过神来,带着几分唏嘘道。

    墨白微微苦笑:“何来传奇?说来惭愧,十数载间有劳恩师倾力教导,却如今自己身患恶疾而无能为力,怕是将来归于黄土,却也没脸再见恩师啊!”

    说到这里,墨白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自从受伤之后,遍寻名医而不得解之后,在下便时常回忆,想到若是恩师还在世亲自出手的话,这区区伤势定不在话下。只怪在下愚钝,十数载光阴却未能尽得师父真传……”

    陈医师肃然起敬道:“依老夫看,令师定乃是当世有数的高人无疑!”

    墨白拱手感谢陈医师的称赞,又目光扫了一眼依然侧目倾听的吴掌柜,略带思索道:“在下虽然始终未得知师父来历,但多年伴随师父身边,又得师父赐予道号,传与道法,所言所教,均非随意而为,故而心有所悟,师父曾经应该也属道门名山之中的一员!”

    “定是如此,您如此年轻便造诣如此之深,传承定然不一般,除了道门名山能有如此底蕴之外,恐怕当真没有他处,令师恐怕当真乃是名门巨子!”陈医师不住点头道。

    墨白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接着道:“所以,在下便想,若师父当真出自道门名山的话,那么在下的一线生机,就定是落在道门了。”

    说到这里,又摇头苦笑道:“可是,在下却身无长物,又乃垂死之身,入不得名山,求不得高人,只能落魄街头……天幸,当听闻朱医师的声名之后,在下便立马赶来求之一见。终于,得以见得朱医师当面,又得朱医师慈悲,总算是觅得了一线生机。”

    吴掌柜闻言眼眸微闪,一直以来他心中的疑惑,终于在此时算是解开了。

    这白大夫如此造诣,为何还要如此苦求朱医师来治病,甚至完全不计较自己的得罪,一直温文尔雅,笑脸相迎。

    原来他是当真相信朱医师能对他的病有办法,所以即使连朱医师治不好的病,他却治好了,他也依然不敢小看真正道门出身的朱医师。

    他已经认定,他的生机就在道门身上,他看中的是朱医师出身道门的底蕴。

    莫名的,吴掌柜心中骤然轻松了几分。

    实在是墨白的脾气太好了,在吴掌柜眼中,这完全匹配不了他的医术。

    若没有一个彻底的理由,他心中始终都会有一些隔阂。

    吴掌柜能够想到的,陈医师自然也想到了,看着这少年满脸向往,明显找到了希望一般的神色,很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

    道门中有没有高人能治墨白的病,陈医师不知道,但朱医师能不能治,陈医师却敢拿脑袋担保,他绝对不行。

    但,最终他却还是没有开口,毕竟说了也没有益处,让他抱有些希望没什么不好。

    而且关键是若敢乱说,自己的这份谋生,恐怕就没有着落了,更是落得记恨。

    墨白说到这里,却是突然朝着吴掌柜问道:“对了,吴掌柜,说到朱医师,好像有昨日便未见朱医师来医馆坐堂,又出诊了么?”

    此时话赶话,吴掌柜当然不会多想,闻言连连点头笑道:“是,朱医师这两日正在为齐家老爷看病,忙的狠。”

    “哦,原来如此,不知今天可回来?”墨白点点头,又问道:“朱医师若是得空的话,我倒是想和他再探讨一下我的情况。”

    “这可真说不准,朱医师这段日子都在为齐家老爷的病忙碌,情况挺棘手的。”吴掌柜回道。

    “哦,竟有此事?”墨白闻言似乎来了兴趣,却是转头看向陈医师道:“陈医师可知究竟是什么疑难杂症?”

    “咚咚锵!”

    “咚咚、咚咚锵!”

    锣鼓声声,从街道尽头热闹而来。天籁小说

    济世医馆门口,早已被看热闹的人群围聚,等待着那块黑底红框,镶着金边的功德牌匾随着那敲锣打鼓的队伍,缓缓送来。

    “妙手回春,神医在世!”

    八个大字,醒目非常。

    一望便可知,这又是一位名医要真正亮相杏林了。

    济世医馆里,吴掌柜早已笑脸,正等在门口。

    又有小厮们,热情无比的向还不知道情况的百姓们,宣讲着昨日那起死回生的震撼故事。

    “那时,可吓人了,只见那人满脸漆黑,一路抬来,一路吐血,吐了多少,估计有几桶……“

    “病人已垂死之际,眼看神仙无救,嘿……神仙救不了,咱们白大夫能救,只听他道:“勿慌,且看我如何救得他性命!”

    “数根银针如电闪,定住乾坤,三碗汤药如仙丹,当场活人!”

    “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本来已是垂死之人,却径直起身回家,听闻路上还与人生争执,打了一架,干倒了两个壮汉,那身体,简直比先前还有力……”

    “这还能有假,我亲眼所见!”

    ……

    玄乎吧!

    嘿,现场却听的津津有味,很快传遍四方,更有昨日眼见之人,那更是眉飞色舞,说的更加夸张,简直犹如神仙事迹……

    锣鼓锵锵到了尽头,声声恭维之中,牌匾进了店门。

    墨白自是姗姗来迟,只见他少年星目,面色不骄不躁,让得未见过之人,又是一片惊叹。

    摆手谢礼,推辞数遍,最终谢绝重礼,只收了牌匾,又为病人看了情况,叮嘱两句,有获得一片千恩万谢。

    一番仪式,隆重而又简单。

    最终留下的是,这明珠又多了一个众人亲眼见证,能够起死回生的名医,不,是神仙!

    少年神仙!

    “白大夫,当真了得,了得啊!”楚若先负手站在诊室里,看着那块写着少年神医的牌匾,嘴里“赞”道。

    “不过病人家属的一片心罢了,推辞不得!”墨白苦笑一声,倒了茶,轻声道:“楚少爷请!”

    “是啊,白大夫妙手回春,家属们岂能不表示谢意,应当,实在应当!”楚若先呵呵一笑,随即一甩衣角,不带客套便坐了下来,端起茶杯,也不理会墨白,就独自喝了起来。

    墨白眉头微微一皱,现这楚少爷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

    但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

    “还当真是失礼了,白大夫可千万别见怪?按说我楚家才最应该送牌匾来,表示一番谢意的嘛,白大夫,您说呢?”楚若先放下茶杯,眼眸抬起一瞥墨白,笑着问道。

    我说?

    墨白还从没听说过,有人要这样送礼的?

    你要送,便送来就是,让我说,我能说什么?

    墨白有点想不通才一日不见,这楚少爷怎么就又变成这副不讨喜的模样了,莫非见其父亲恢复,又故态复燃?

    墨白性子淡然,随即轻声摇头道:“楚少爷说笑了。”

    “呵呵,白大夫放心,我回去便让人打一块金丝牌匾,绝对气派,再去红磨坊,请来当红乐队,绝对响动非常,定让您满意。”楚若先却是嘴角微扯,又道。

    墨白眼眸在他脸上定了一眼,随即风轻云淡的转开话题道:“今日楚少爷怎么有空亲自来抓药,楚小姐呢?”

    “白大夫这问的当真是好生奇怪,我妹妹一个正当芳龄的姑娘家,岂能成日里抛头露面?白大夫这是什么意思,可否教教在下?”楚若先当即心中怒火升起,好不要脸的东西,竟然当着我的面就敢提起这事。

    “嗯?”墨白见他越来越不像话了,实在搞不懂他哪根筋搭错了,不过却也意识到自己问的的确不对,随即一笑,抱歉道:“是在下唐突了,不过是前几次见得楚小姐每每都亲自过来为父抓药,故而有些冒昧了,还请楚少爷勿怪。”

    每每亲自……

    楚若先深吸一口气,一把站起身来:“告辞!”

    墨白一愣,连忙站起身来要相送,却见楚若先已经快步踏出门外。

    想要追向门外,但却又脚步一顿,眼眸中迷茫一闪,思索一番,自己究竟哪儿得罪了这位少爷。

    却一无所得,随即微微摇头,随他去吧。

    说真的,楚若先虽然乃楚家少爷,但当真从未被墨白放在眼里过啊。

    就算要合作,也不是跟他楚少爷,而是他楚家当家人,楚老爷才够格!

    无心跟他计较,又坐下来,端起茶杯,眼里开始出现思索之色。

    “差不多了吧!”良久,他轻轻动了动嘴唇,喝了一口茶。

    今日很清闲,医馆并未再给他安排病人。

    墨白想了想,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纸币,重新写了一副方子,随即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正好得见,隔壁的庄大夫,正准备来他这边串门:“白大夫,您这是有事出去?”

    墨白一笑,举了举手上的方子道:“不是,刚刚又调整了一下我用的方子,这不,想中午就试试疗效,现在也没什么事,正准备去亲自挑选些药材。庄大夫,您可是有事,若不急,我去去就来!”

    “没有,这不,我那边也没什么事,正准备找您聊聊!”庄大夫哈哈一笑,随即又道:“走,正好没事,老夫陪您一起去。”

    “这怎么敢劳烦您?”墨白闻言,连忙抬手道。

    “哪里话,走!”庄大夫极为热情。

    两人下楼。

    墨白其实心知肚明,这几日,不止对陈医师,对着医馆的每一位医师,他都多多少少有含蓄的指教一番。

    如今他的本事,没有谁再敢小瞧,医道无边,这济世医馆的医者虽然造诣都不错,但和墨白相比,却还是隔着事的,几乎可以这么说,是隔着层次。

    就连京城皇宫的张丹师,墨白都只视他如等闲,又何况这济世医馆里的坐堂大夫?

    自然,这些人时不时的,想要从自己这里学些东西,自己又不吝赐教,他们靠上来,这再正常不过。

    “吴掌柜,我调整了方子,打算中午用,这方药比较严格,打算亲自去挑药材……”到了如今,墨白也无需多做掩饰,他在这医馆里的身份,已经不是谁可以得罪的了。

    “好,我这就带您去!”吴掌柜连忙笑道,上前表示殷勤。

    “庄大夫,请!”墨白微微一笑,对身旁庄大夫示意道。

    “您先请!”庄大夫礼让。

    这还是墨白第一次亲自来到后面药房,吴掌柜自是无法多待的,前面总有事要忙,不一会便告罪离开。

    便剩下墨白和庄大夫两人,细细挑选药草。

    两人待在一起,自是见到与医道有关的便要讨论一番,墨白淡然含笑,手上拿着什么药材,便可说出生长习性,甚至还来上一番,曾经亲自赴哪座不知名的深山,采得珍药的传奇经历。

    又讲述曾用这株珍药,对什么症状,不经意间起到了奇效。

    庄大夫心中自是欢喜,这一趟没白来。

    当然,还是那般说法,墨白自也有相问的,比如此时他就望着一株株年份珍贵的药材叹道:“当年为得一株三十年的参,都曾跑遍各大药店,而不可得,最后不得不远赴深山,历经辛苦才侥幸谋得一株,却不想咱们医馆里却是备药如此充足啊……”

    “嗯,白大夫有所不知,其实这些上了年份的珍药也是来之不易的,别看现在如此充足,那还是朱医师有着道门背景,直接向师门求购,所以才谋得了一些名贵药材,毕竟咱们医馆总有达官贵人就诊,他们出得起钱,咱们必须得用得起药啊……”庄大夫笑道。

    他解释,世间不缺珍药,但大部分却都被进贡国朝皇室,以及道门炼丹之用,民间还是短缺的。

    “哦,原来当真都是如此紧张?”墨白惊讶问道。

    “是啊,恐怕整个国朝,除了京城那些大药房,能够有渠道和背景,弄到各种珍药之外,其他地区,但凡上了年份的名贵药材,都是供不应求。”庄大夫叹道。

    “还好朱医师有渠道,可以向师门求购,这么说来,咱们一直以来都不缺吧!”墨白笑着问道。

    “哪里不缺,以前也只能想办法和经常那边联系,想办法出高价弄一些回来。也是您来的巧,这批药材是刚刚才到没几天的……”庄大夫轻声道。

    “嗯?”突然墨白拉开一个抽屉,微微皱眉嗯了一声。

    “怎么了?”庄大夫望过来。

    “这雪莲好像用完了。”墨白皱眉道。

    庄大夫闻言,一看那果然已经空荡荡的抽屉,也皱起眉头道:“呀,还真是,这味药在市场上常年缺货……”

    刚说到这,见墨白神色越凝重,立马又道:“方药中可能替代?”

    墨白苦笑一下,将方子交给庄大夫道:“您看,这是一味主药!”

    庄大夫看了看,随即抬头道:“先无需着急,去问问吴掌柜,可能还能弄到,也说不定。”

    “哦?”墨白一愣,目光一扫药房:“难道还有别处也存放药材?”

    “上次我曾开一方,也曾有一味药,当时用完了,不过下午就补了货,走,咱们去问问。”庄大夫笑道。

    回到前厅。

    墨白找到吴掌柜,将事情一说。

    这可是墨白自己要用的药,吴掌柜当然不敢怠慢。

    立刻拿起药单查看,只一瞬便已抬头,带着几分苦笑看向墨白道:“白大夫,您这还真是不巧,要是您前脚下来,这雪莲都还能剩上一些。可就在刚才,那楚家少爷过来,将最后一点都给抓走了。”

    “楚少爷?”墨白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不住摇头,带着几分无奈道:“还真是,昨日为楚老爷诊脉,湿寒略重,关节时有阵痛,我便为他重用了雪莲用以驱寒活络、止痛,却想不到店中却刚好存药不足,这可真是……”

    一旁的庄大夫闻言,见墨白如此,却也是感觉有些好笑,这白大夫自己开的方子,却将自己要用到的药给搞没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坐堂的大夫,谁还有闲心,没事就去清查一下店中药材的存货情况不成,这可是掌柜学徒们的活计。

    帮着墨白冲着吴掌柜问道:“吴掌柜,这味药可能及时补上货?”

    吴掌柜眼中稍显犹豫了一下,药材当然还是有的,可是却都已经打包安置好了,朱医师已经吩咐过了,其余的药材不要再动了,随时都准备送走。

    微微沉吟了一下,沉声道:“这些名贵药材,最近市场上也相当紧缺,就算补货,恐怕也不是三两日的事。”

    说到这里,他一抬头只见墨白已经深深皱起了眉头,又一段连忙开口问道:“白大夫,不知您要的可还着急?若是着急的话,我这便派人去其他店里拆借一番,先暂时用着。”

    “嗯,这两日感觉身子很是有些不适,所以才调整了方子,准备今日中午便是要用药的!”墨白皱眉沉声道。

    “呀,那可耽误不得!行,白大夫,您无需着急,我这便去帮您去打听。”吴掌柜的当即便是脸色一肃,郑重道。

    墨白闻言,却是仍然眉心不展,但还是朝着吴掌柜拱了拱手道。“便麻烦掌柜的费心了,只是恐怕还得及时补货才是,我这乃是一味主药,用量还不轻,若一直靠着拆借,恐怕很是不方便,而且关键便是,我这一旦用药了,一时半会就断不得的。”

    旁边的庄大夫一见墨白神情,也是立即神情严肃,对吴掌柜郑重交代道:“吴掌柜,无论如何,白大夫的伤病那可是耽误不得的,不管有多为难,都必须马上想办法补货!”

    两位医师当面,吴掌柜自是连忙应道:“白大夫,庄大夫,二位尽管放心,如此大事,老夫岂能不知轻重,敢有丝毫马虎?”

    “那就拜托吴掌柜了!”墨白拱手致谢,说着又将先前挑选好的药材,递给吴掌柜道:“这是已经挑选好的药材,中午便劳您着人帮我煎了吧!”

    “好,请放心,我这便安排人准备!”吴掌柜的含笑颔首应道。

    墨白眼中微微一闪,听他言,便知那短缺的雪莲已经没了问题。

    “庄大夫,若是不忙的话,这就上我那儿去坐坐?”墨白回头,看向庄大夫笑道。

    “正有此意!”庄大夫岂会不愿,连忙点头笑道,说完又冲着一店中学徒吩咐道:“小刘,赶紧去为我们再泡一壶好茶来!”

    二人相继上楼而去。

    吴掌柜看着墨白方子上,雪莲的剂量,微微沉吟了一下,便不再犹豫,如今这白大夫的事,他可不敢有丝毫懈怠。

    虽然朱医师交代了,剩余药材不要再动了,但那也分情况,即便朱医师此时在,也绝对不会有二话。

    立刻将店里的事情对着身边人交代了一番,便立刻匆匆出门而去。

    现在已经是晌午了,中午白大夫就得用药,耽误不得。

    楼上。

    “庄大夫,您坐,今儿天气不错,咱们就在这边坐,晒晒太阳。”墨白笑着将庄大夫引到窗口边上坐下。

    “好,这秋老虎总算是熬过去了,正适合晒一晒!”庄大夫自是没有意见。

    两人坐下喝茶。

    墨白一边和他聊着医道,目光却不时扫过窗口,正好看见一辆黄包车停在门口,吴掌柜的身影出现,匆匆上车而去。

    眼神微微一晃,墨白视线展开,正见何记酒楼门口,有一男子出来,同样招来一辆黄包车,跟随前面吴掌柜的车子而去。

    墨白嘴角似乎浮现了一抹弧线,但随即却又归于平淡,端起茶杯,对着对面的庄大夫道:“请!”

    ……………………………………

    ………………

    下午!

    门口,朱医师的车子停下。

    这两日未来过医馆的朱医师终于又出现了。

    “朱医师!”吴掌柜又已经站在门口躬身迎接。

    “嗯!”朱医师下车,轻轻点了点头,便直接走进医馆。

    吴掌柜一见他眉思凝结之状,便知道,齐老大那边的情况恐怕还是没有好转。

    不敢多言,立马随着朱医师一起上楼。

    经过墨白诊室的时候,朱医师脚步微微顿了顿,却间门关着,便回头问道:“白大夫不在?”

    吴掌柜连忙答道:“江华商行的陈老板过来复诊,白大夫这会正在接待他。”

    “陈老板?”朱医师闻言,嘴角轻声念叨了一句,随即似想起了什么,点点头,也不进门,便直接来到隔壁自己诊室坐下。

    吴掌柜连忙帮他倒茶。

    却听朱医师的声音响起:“已经三日了,陈老板的情况可曾有好转?”

    原来这位陈老板正是医馆第一日安排给墨白的那患有常年夜咳之症的病人,所以朱医师开口便问情况。

    吴掌柜闻言,放下手中的茶壶,连连笑道:“陈老板已经大有好转了,用药过后,第一日晚间便有舒缓,待得昨日夜间,更是一觉到天亮都不曾咳嗽过一次。这不,今日中午,便在对面摆了一桌酒席,感谢白大夫!饭后,又带着其夫人过来,要让白大夫看看,说是夫人近些年总是失眠,不得安神……”

    “只三日,当真就不咳了?”朱医师闻言,也是脸上一抹惊容闪过,随即连忙在桌上的处方单里翻找起来。

    “是啊,陈老板说了,这还是十年来,第一次睡个安稳觉!”吴掌柜点头道。

    朱医师没有答话,已经拿着墨白曾开给陈老板的方子,再次细细研究起来。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默默沉吟。

    半晌没有出声。

    吴掌柜站在一边也不打扰,但是他却新知,朱医师此刻心里恐怕不平静。

    陈老板的病,朱医师也不止一次下过方药,但却每次都只是缓解,还从未有过如此神效。

    而这白大夫,不过轻描淡写一张方子,便是在三日之内,解了陈老板多年之疾,这何等惊人。

    “其余之人又如何?”良久,朱大夫终是出声问道。

    吴掌柜自然知道,是问的墨白看过的病人,连忙将其他人的情况一一说了。

    “基本上,都如白大夫预先所言,没有出入。”说到最后又将昨日的那急诊病人的事说了一遍:“今日一早,病人家属便敲锣打鼓送功德牌匾过来,好不热闹……”

    朱医师闻言,目光抬起,看着墙壁,一墙之隔便是墨白的诊室,他眼中连闪不定。

    “对了,朱医师,还有件事,今日早间,白大夫曾与陈医师谈起……”吴掌柜又将早间的事情说了一遍。

    “竟是如此?”朱医师脸上也有些错愕,他也没想到墨白居然是这等经历。

    不过脸上却是终于缓缓有一缕笑意浮起,从吴掌柜的介绍中,他听出了,这年轻人对自己那是当真敬重的。

    其实他心里又怎么会没有一点疙瘩,要知道朱医师不管走到哪里,人人见到那都是神医前,神医后的。

    可这突然之间的就出了一个墨白,现在问题已经明摆着了,自己在医道上,肯定及不上那年轻人,这无论如何心里总是会有些不愉快。

    而且最重要的事,这年轻人如此本事,现在是初来乍到,还安稳,可时日稍长,谁知道他心里又会怎么想?

    如今听了这番因果,却是突然就感觉心中定了下来,也算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可以继续在墨白面前表现优越感。

    “还有……”吴掌柜说着又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朱医师抬眸。

    吴掌柜还是开口了道:“朱医师,先前白大夫和陈医师交流医道的时候,似乎也曾提到了齐老大的病症!”

    “哦?”朱医师眼神明显一亮,呼吸立马重了一些,但随即又强制平静下来沉声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我也听不懂具体,只是观白大夫神态,似乎并没有为之为难之色,就好像……不过是平常之症罢了!”吴掌柜斟酌着言语,但最后却不得不无奈的实话实说,实在找不到比较合适的词来形容。

    说完,目光微微一瞥朱医师,果然,只见朱医师脸上神色很是精彩,难以形容,他究竟是喜是悲。

    吴掌柜也是无语,毕竟朱医师为之费尽心力,压力巨大的病症在别人眼里,就好像不过是平日里的伤风小症一般,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吴掌柜已经退下。

    他将墨白调整方药的事,也说了一遍。

    不过话语中自是说,已经向白大夫言明,是他将事情向朱医师禀明之后,朱医师非常关心,亲自去找人拆借来的。

    他这般作为,朱医师自然是极为赞赏的,对着他笑容也更甚了几分。

    两人都并没有因为那短缺的一味药,而想到任何其他因素。

    “嗯,做得很好,今后只要是白大夫要用到的药,必须满足他。”朱医师下达最高指示。

    “是!”吴掌柜自是应命,心中更是明白,朱医师不怕白大夫用药贵,越贵,他才越高兴,毕竟这白大夫如此本事,若是毫无瓜葛,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挖走了……

    待吴掌柜退下之后,朱医师的神情又慢慢凝练起来,细细思量着什么。

    的确,对他来说,是否让这年轻人去齐老大哪里一试,这事得慎重。

    毕竟齐老大那边要他做的,不是找其他人来敷衍了事,而是请他师父来看。

    若是这年轻人去了,最终却对齐老大的病症也束手无策,恐怕自己便是得罪齐老大那边了。

    已经这许多日子了,齐老大那边的耐心也越发少了。

    “白大夫,有劳了,待贱内情况好些,老夫必再次登门感谢白大夫!”

    正琢磨着,朱医师却突然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他神色一顿,分辨出正是来自于隔壁。

    果然,那年轻人的声音传来:“陈老板客气了,尊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忧虑所致,如今您安好了,尊夫人放下心中所虑,再加上些许汤药安神,自会安好的!”

    “多谢白大夫……”

    “慢走!”

    直到外面的寒暄结束,又过了一会,朱医师才站起身来,他没有去见那陈老板。

    毕竟他也是要脸的,自己几次三番都没能彻底治好这陈老板的病,如今却被隔壁治好了,这种情况下见到,那岂能不尴尬。

    声响远去,朱医师起身来到门外,隔壁门果然已经开了。

    只见里面那年轻人正坐在椅子上,听到声响,刚好抬起头来看向门外,一见是他,立马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敬意,拱手笑道:“朱医师,您回来了。”

    “白大夫,这两日在医馆里可还习惯?”朱医师点点头,极为亲切的笑道。

    “得朱医师您照顾,给了在下一个谋生,便是感激不尽了……快快请进!”墨白站起身来,请他进来。

    两人坐下,墨白亲自为他倒茶。

    “早上还曾和陈医师说起,不知您什么时候回来?在下今日调整了方子,正准备向您请教一番再用,却听吴掌柜说,您近来太忙,便没敢打扰。却不想最后还是因为一味药材打扰了您,实在是惭愧的狠。”墨白面带惭愧之色,向朱医师抱歉道。

    朱医师自然已经知道此事,此时闻言,却是连忙一挥手道:“白大夫切莫再如此说话,事关你身体之大事,岂能马虎?老夫也是近来实在忙碌,脱不开身,否则,本应该立刻便赶回来才是。药材的事,你无需操心,老夫已经亲自联系了几位老友,让他们帮忙,绝不会耽误你的伤势。”

    “这,在下怎么担当得起……”墨白面露感动。

    又是一番客套后,朱医师又与墨白在他调整的方药上交流了一番看法。

    到底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还不至于看着方子傻眼,交流几句还是做得到的,但是这方药用过之后到底会对墨白有多大的帮助,他却是根本不知。

    待一番谈话稍毕,他又无奈叹道:“原本现在最大的事,便是白大夫你的用药,唉,可实在是没办法,最近遇到了一个有些棘手的病人……”

    “哦,可是那齐老爷?”墨白微微一怔,抬头问道。

    “正是,怎么,难道白大夫也听说了此事?”朱医师同样一愣,随即看向墨白惊讶道。

    “倒是今早曾听吴掌柜提起,您最近都在为一位齐老爷问诊,还说您已经看了许多时日了,却是有些棘手。”墨白点点头,笑道:“在下听闻之后,便是有些吃惊,想到能让您都觉得棘手的,那必然不是常见之症。在下便多问了几句,却并不详细,不知这齐老爷究竟是什么情况,若是方便的话,在下倒是很想听一听。”

    墨白表现的兴趣盎然,眼中有遇到疑难杂症之后的兴奋。

    朱医师倒是不奇怪,毕竟似墨白如此年轻,便有如此造诣,必然是对医道痴迷之辈。

    遇到一些罕见之症,若不表现出兴趣,那才不正常。

    “既然白大夫有兴趣,老夫正好向你请教一番!”朱医师点点头笑道。

    “不敢,不敢!”墨白连忙摆手笑道:“您乃是道门高士,能与您交流,那是在下的荣幸!”

    ……

    医馆中,两人正在为齐老大的病情做深入交流。

    而齐老大府中,此时却来了一位贵客。

    “楚大人,请!”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站在院子门口,对着楚若先陪着的楚老爷伸手示意道。

    楚老爷点头笑道:“好!”

    三人并肩而行。

    中年汉子眼神看着拄着拐杖前行的楚老爷,恭贺道:“早几日便已听闻楚大人大病初愈,齐某本该亲自上门去恭贺一番才是,只是还请楚老爷见谅,家父这情况……”

    “哎……汉山何出此言?当日见令公子来楚某府上贺喜,楚某当时便自责不已。齐老先生病重多日,我却起不得身来亲自探望一番,如今汉山却仍然记挂着楚某,这实在是令楚某汗颜啊!”楚老爷一挥手,止住他话语,苦笑道。

    “楚大人客气了,这实乃应有之意!”齐汉山摇头笑道。

    客气过后,数人进入别墅。

    一路上,到处只见社团人手,手持刀兵,火器,防守各处。

    见得他这巡防司大老爷到来,也丝毫不加回避,而楚老爷父子对这般情况,也只当未见一般。

    这番情形,足可见社团势力究竟昌盛到了何等地步。

    进入正厅,正好只见其中有数人安坐正堂,正在叙话。

    这众人,年岁有大有小。

    诸人身后,均有护卫站立,一副大老爷姿态。

    见得楚老爷到来,诸人抬头望来,却并无人脸上露出惊色,但却也都站起身来抱拳招呼。

    楚老爷对诸人也客气有加,致意一番。

    原来这些人,均是青年社中来头不小之辈,虽无官身在,但见得楚老爷,却也不惧。

    楚老爷并未与他们多谈,毕竟是来探望病人的,便直奔齐老先生所在房间而去。

    但眉头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怎么今日这些人,居然都齐聚一堂来到这里?

    探病?

    若说齐老爷初病当日,倒是大家一起来是有可能的。

    但这齐老爷都已经病了这许多日子,这些人又并非无所事事之辈,怎可能日日齐齐过来探望?

    不过却并未开口问这个,毕竟是来探病的,却打探青年社中之事,以他的身份,却是有些不恰当了。

    房中,略显腥臭。

    楚若先站在父亲身旁,微微耸了耸鼻子,但却忍住了,不敢放肆。

    而楚老爷却是面不改色,在齐汉山带领下,直奔床前而去。

    却只见一白发老人,正平躺于床上,却四肢都被布条锁住,不让其乱动。

    此时,床边正有一女孩儿正在与老人喂汤药。

    “爹,巡防司的楚大人来探望您了。”齐汉山对着楚老爷微微抱拳,便来到床边对床上老人道。

    “楚大人?楚镇平?”床上老人的声音嘶哑极了,但即便如此,他的话语中却依然气势很足。

    听得齐元胜直呼自己的名字,楚老爷非但并不摆谱,反而连连笑道:“齐老先生,镇平看您来了,您近来可好了一些?”

    说着一抬手,挥开一旁搀扶的楚若先,朝着床边走来。??

    那味药的女孩儿走开,床上之人的模样,这才彻底暴露在两人眼前。

    楚老爷父子,当然都是见过齐元胜的。

    然而,这父子俩此时骤然看见这床上老人的模样,却还是同时眼眸皱缩。

    楚若先更是没忍住,只是一眼之后,便脸上变色,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楚老爷却无疑城府要更深一些,望着那早已分不清模样,满是血痂的脸,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惊容,却随即声音低沉:“齐老,您,您这是……”

    话到一半,却又目光一瞥齐元胜那被锁上的四肢,然后便一抬头,目光深沉郑重的看向站在一边的齐汉山。

    齐汉山站在一旁,见他目光,苦笑了一下,满是无奈的点了点头,表示的确是齐元胜自己抓的。

    “镇平,你站起来了,病好了?”床上齐元胜头花白,脸上恐怖,唯独那双眼睛却还精神奕奕,朝着楚老爷用他沙哑的声音道。

    “是,齐老,前些日子就听说您病了,却无奈躺在床上动不了身,没能立刻前来探望,却还不知道您……竟然遭了如此大罪!”楚老爷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满是沉重。

    只听他一说完,却是陡然板起了脸,一偏头挥着拐杖,就朝着身边儿子狠狠劈去。

    “砰!”楚若先莫名奇妙的肩膀上就挨了一棍子,还没搞清楚情况,有些懵:“爹……”

    “混账东西,让你代为父来探望齐老,怎么回家时,你却不与为父说道齐老的情形。若早知如此,为父岂能等到今日才上门。便是躺在床上让人抬,我也必须过来……”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余地,便听身边楚老爷的怒斥声传来。

    更是举起拐杖又要再次劈下,不过第一次,太过突然了,齐汉山在一边没能反应过来,这一次,却是连忙上前拦住:“楚大人,息怒,息怒,休要错怪了令公子。”

    “汉山勿要拦我,这逆子竟敢如此不知分寸……”楚老爷怒不可遏,脸色铁青,但到底身体还未完全复原,举起拐杖却是踉跄不定。

    齐汉山拦之不住,却是床上那沙哑声音响起:“好了,镇平,莫要错怪了孩子!”

    齐元胜的话,分量自然是足的,楚老爷瞪着楚若先:“等着,若不是怕惊扰了齐老,今日必要打断你的腿,待回家再收拾你!”

    楚若先站在一边,当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但却又哪敢反抗,低着头不敢吭声。

    一场戏,终于平息。

    齐汉山才连忙请他坐下,解释道:“当真不是令公子的问题,而是……”

    上一次,楚若先的确是来探望过齐老,但却根本就没能见到人。

    实际上,每日里上门来探望的人何其之多,哪能个个都安排见老爷子,再说也怕这年轻人不懂事,见得齐老的样子,不懂事,出去乱传一通。

    其实要解释吗?

    楚老爷又如何会真不知道情况,但戏总还是要做的,表一番自己的关心姿态嘛!

    这都只是小事。

    随即,他们坐下,和齐老爷子叙话,自是多些安慰言语:“齐老,您看我一遭躺在床上两月,一动不能动,整个明珠,但凡有点声望的圣手,几乎全都请遍了,也无能为力。当时我也是已经看穿了,这天命如此,人能奈何,不怕您笑话,我都已经准备开始安排后事了……但,您看,就这般情形,我还不是重新站了起来,观您这病,的确遭罪,但到底还不至于危及性命,只待有医师对了症,想必也要不了几副药,便必能痊愈,您千万要放宽心。”

    床上齐元胜,眼中神色其实还是很精神的,但听闻楚老爷一番劝慰,却只是沙哑的吐出四个字道:“老夫年过七十,死又有何惧,就怕死不了!”

    这话气势还是很足的,但其中所表露出来的低沉与狼狈,却仍是掩盖不了。

    他话音一落,身边的儿子齐汉山便是脸色一沉。

    “不至于此,您千万不能这么想……”楚老爷再次宽慰。

    然而,这一次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只见床上那老爷子,喉咙里出一声低吼,随即那满布血痂的脸开始扭曲,那被锁住的手,也陡然握紧,青筋暴露。

    “这……”楚老爷面色微变,连忙站起身来。

    而他身边的齐汉山,却是眼底一悲,但还是立刻叫道:“快快来人……”

    …………………………

    ……

    “吼吼……放开老子,快放开老子!”

    一阵阵的嘶吼声传来,楚家父子对视一眼,在下人带领下,来到一间客厅坐下。

    自有下人上了茶,两父子却并未说话。

    良久,才听脚步声正慢慢传来。

    却见那齐汉山脸上带着汗,走进门来,冲这楚老爷拱手,苦涩一笑道:“楚大人,失礼了!”

    楚老爷连忙站起身来:“汉山何处此言,不知齐老他……”

    :“擦洗过药水,这一阵总算是过去了。”齐汉山苦笑了一声,轻声一叹,又道:“楚大人请坐!”

    “您请!”

    两人重新坐下。

    气氛自是不太开阔,楚老爷凝眉沉声道:“汉山,之前楚某病重,对外面的事情关注的也少了,之前本以为齐老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了,所以前两日楚某并未急着过来看望,却是想不到齐老的情况竟已严重至此。”

    齐汉山拱了拱手,对他的关心表示感谢。

    “刚才我问了府上管家,得知如今,是那济世医馆的朱医师在为齐老看诊?”楚老爷又一抬头,眉头紧皱道。

    “嗯,正是!”齐汉山点点头,随即又苦笑道:“您也知道,如今这明珠医道上,有真本事的也就那么几位,几乎都请到了,还只有朱医师有些办法,配了些药汤,能够稍稍延缓一下家父的痛楚。”

    “可观楚老爷情形,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楚老爷皱眉沉声道,说着,又抬头问道:“可曾请过白大夫过来,难道连他也没办法?”

    齐汉山闻言微微一顿,轻声问道:“不知楚大人说的是哪位白大夫?”

    此言一出,楚老爷却仿佛比他还要惊讶:“汉山,你不知道白大夫?难道不曾听说过我的病是谁治好的吗?”

    齐汉山闻言一愣,随即倒是有些尴尬,他还真不知道楚老爷的病是谁治好的,随即连忙解释起来。

    若是换在之前,的确,他们四处打探名医。

    但凡哪里出个有些名望的大夫,那自然是要想办法请来试试的。

    但后来,他们却当真是心灰意冷,尤其是齐老和楚老爷一样,一次次的失望之后,对这些民间大夫彻底没了信心。

    所以,他们只能将希望放在了道门丹师身上,之后便让朱医师替他们去请师门道师过来,便也无心再去打听民间大夫了。

    “原来如此,汉山,若是听我一言,你最好赶紧去将这位白大夫请过来,给齐老爷看一看。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那再去寻丹师不迟。”楚老爷闻言点头,却是煞有其事的郑重说道。

    齐汉山说实话,却是并不怎么动心,主要是怕又治不好,他爹本来的情绪越低沉,如今齐老本就被折磨的不愿活了,若不是这一大家子还在,齐老当真早已自我了断。

    “楚老爷,多谢您好意,可您不知道,您的病,那是有名有姓的,总有办法治好。可我爹这病,至今为止,却是连个因由都找不到啊,恐怕已不是寻常大夫能治的。”齐汉山无奈笑道。

    “这……”楚老爷闻言似乎微微迟疑了一下,可随即却仍是开口道:“汉山,按理说,楚某是不敢在贵府的治疗方案上指手划脚的,但这次楚某也当真是见到了奇人,眼见齐老如今情形,若是隐瞒不言,那实在非楚某为人之道,也有负齐老多年照顾。”

    “楚大人这是哪里话?您能为家父的病情而挂心,齐某已是感激不尽!”齐汉山连连道。

    “既然如此,我便说说,也算给汉山兄做个参考……”楚老爷点头,再不迟疑沉声道:“之所以一再要您去请这白大夫来,实在是楚某可谓是有着切身体会,就您说的这明珠圣手,包括这位朱医师,每一个老夫都请到了,可说实话,如今在老夫看来,这些人与白大夫一比,纯粹就是徒有虚名,上不得台面的庸医!”

    楚老爷说着,眉目间也是一抹怒意惊起。

    “嗯?”齐汉山听他用词如此决绝,顿时眼中一怔:“楚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当时躺在床上,一个过来,开几副药,不行,然后讲一大堆医理,又一个过来,同样如此……他们虽然不明说,但楚某躺在床上,却是明白,说那么多,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不是他们医术不精,而是楚某的病得绝了,一个老夫不信,两个呢,三个呢……”楚老爷贴心贴肺的讲述自己当时遇到的困境。

    齐汉山一听,自是心**鸣不已,都是同样的情况,哪能没有感触。

    “却不想,老夫闺女却是不死心……最后她恭恭敬敬的请来了这位江湖郎中,不过一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而已!”楚老爷有些唏嘘道。

    “江湖郎中,十六七岁?”齐汉山陡然一愣,有些懵。

    楚老爷这时候却开始笑了:“怎么样,当时我就和您一样,怎么能信?可是闺女却哭着闹着,非得让我再试一试……”

    “怎样?”这故事或许当真好听,又或者到底是病人家属,心里对那神医妙手,总是不能完全忽视的。

    楚老爷眼眸里一片惭愧之色惊起:“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楚某这次算是长了见识,你道那白大夫,不过小小年纪,本事却是如何惊人?楚某眼歪嘴斜,两月里明珠圣手束手无策,而这白大夫,数根银针在手,不过顷刻之间……又言,三副汤药下地……”

    房间里静了下来,齐汉山握着茶杯的手指不住滑动。

    “汉山,若当真他只是治好了楚某,楚某还不至于对他如此信心,竭力推荐给你,而是当真亲眼见他仿佛言出法随一般,说楚某几日之间恢复成怎样,结果却丝毫不差,医道造诣简直如通神一般。”楚老爷又望着齐汉山,言语深沉道:“如今见齐老先生如此情形,遭如此重罪,楚某岂能视而不见,无论如何都请汉山务必去请那白大夫来看看,楚某虽不敢担保这白大夫一到,便药到病除,但却敢说,若是朱医师都能想出些许办法,那这位白大夫便必然比他强出百倍,昨日犬子回来后还曾说道,如今朱医师治不好的病人,都是领到这位白大夫面前去,却不过几日便见效了。”

    “等等,您说朱医师治不好的病人,都领到白大夫那儿去?”齐汉山却是突然一顿,抬眸开口问道。

    “嗯?对,如今这白大夫,便正在济世医馆里坐堂!”楚老爷点头道,说着却是突然眉头一皱:“不对呀,朱医师既然是齐老的主治大夫,难道就从没和您提过这白大夫?”

    ………………………………

    …………

    从齐家回来之后。

    楚若先陪着父亲回了房间,沉吟一会之后,还是开口问道:“爹,您说那姓白的,要是到时候万一也没有办法……”

    楚老爷眉目微闪:“那又如何?咱们可有一句假话?”

    楚若先微顿,随即点头。

    也对,父亲表示的是自己的关心,所言也没有半句虚假。

    “如果他真能有这本事,那齐家就不能不认咱们这份情!”楚老爷眼中微微放着光亮,继续道:“这齐老大虽然已经数年不管事,但杜先生却对他极为尊重,只要杜先生承了这份情,加上青年社的帮衬,那些想要咬人的狗,我倒要看看他们牙齿有多硬朗。”

    楚若先闻言,眼中也是兴奋一闪而过。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突然父亲声音在耳边又响起。

    “什么?”楚若先有点懵。

    “姓白的?没家教了吗?”楚老爷眼眸有些严厉。

    “呃……”8

    夜晚,齐府。

    客厅里,齐汉山正皱着眉头听着管家汇报。

    说的自然便是墨白的情况。

    上午楚老爷的强力推荐,当然还是让他心动了,其实病人的心理大都相似,哪有看到希望完全无动于衷的。

    这不,楚老爷才刚走,他便立刻安排人去打探消息了。

    “大爷,大致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管家将查到的情况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虽然不过才几个小时的时间,但他们的消息渠道却是广泛的狠,当真要查一个并不复杂的人,倒也真是极快。

    齐汉山听完,缓缓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之后,却突然一顿,转过身来看向老管家,声音低沉问道:“这么说,已经可以确认这白大夫与楚老爷,的确是因病才在前几日结识,之前并无瓜葛!”

    此话一出,很显然,他并不完全信任楚老爷。

    事实上,江湖人物,又哪里能够不小心谨慎?

    管家并不意外他的问题,闻言微微沉吟道:“他们之间有瓜葛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楚老爷的确病倒床上整整两月,那时老爷尚还安好,若是早已相识这白大夫,他不至于等了两个月才请来……而且可以确认的是,那楚家兄妹,第一次见这江湖郎中的时候,并没有瞧得上他,去了他摊位之后,扭头便走了。而是在次日,那楚家小姐又亲自去请的他,根据他们的反应来看,并无什么异常之处。”

    齐汉山闻言,其实他也并不认为这楚老爷会在他们身上动心思,但小心一点总不为过。

    “嗯!”去了心里的那丝一缕,他就轻松了些许,重新坐下,又思索了片刻才道:“这白大夫,年纪如此年轻,当真就有如此能为?”

    这个问题,管家倒是回答很快:“大爷,这白大夫的本事,恐怕楚家老爷还真没有夸大,自从他治好了楚老爷以后,明珠杏林就时常有医者欺他年轻,上门去考校他的本事。我已经细细查过了,这些人见过他之后,的确是再也不敢欺他年少。而且,他虽然才只到济世医馆坐堂不过几日时间,但手上却是已经诊治过好几个身患多年杂症的病人,这几个病人都曾有多位名医曾为其诊治过,连朱医师也曾试过,但却都未能治愈,在这白大夫手里,却是不过三两日,便都已经见效。那楚少爷曾说,如今朱医师治不好的病人,都会领到白大夫那儿去,此事倒是当真不假。”

    齐府。

    客厅里,齐汉山正坐在椅子上听着管家的汇报。

    而说的事,自然便是墨白的情况。

    上午楚老爷的强力推荐,当然还是让他心动了,其实病人的心理大都相似,哪有看到希望完全无动于衷的。

    这不,楚老爷才刚走,他便立刻安排人去打探消息了。

    “大爷,大致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管家将查到的情况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虽然不过才几个小时的时间,但他们的消息渠道却是广泛的狠,当真要查一个并不复杂的人,倒也真是极快。

    齐汉山听完,缓缓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之后,却突然一顿,转过身来看向老管家,声音低沉问道:“这么说,已经可以确认这白大夫与楚老爷,的确是因病才在前几日结识,之前并无瓜葛!”

    此话一出,很显然,他并不完全信任楚老爷。

    事实上,江湖人物,又哪里能够不小心谨慎?

    管家并不意外他的问题,闻言微微沉吟道:“他们之间有瓜葛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楚老爷的确病倒床上整整两月,那时老爷尚还安好,若是早已相识这白大夫,他不至于等了两个月才请来……而且可以确认的是,那楚家兄妹,第一次见这江湖郎中的时候,并没有瞧得上他,去了他摊位之后,扭头便走了。而是在次日,那楚家小姐又亲自去请的他,根据他们的反应来看,并无什么异常之处。”

    齐汉山闻言,其实他也并不认为这楚老爷会在他们身上动心思,但小心一点总不为过。

    “嗯!”去了心里的那丝一缕,他就轻松了些许,重新坐下,又思索了片刻才道:“这白大夫,年纪如此年轻,当真就有如此能为?”

    这个问题,管家倒是回答很快:“大爷,这白大夫的本事,恐怕楚家老爷还真没有夸大,自从他治好了楚老爷以后,明珠杏林就时常有医者欺他年轻,专程上门去考校过他的本事。这些人见过他之后,却是再也不敢欺他年少。而且,他虽然才只到济世医馆坐堂不过几日时间,但手上却是已经诊治过好几个身患多年杂症的病人,在这白大夫手里,却是不过三两日,便都已经见效。”

    “那楚家少爷曾说,如今济世医馆里,朱医师都治不好的病人,就会领到白大夫那里去,不知此事可是当真?”齐汉山闻言,眼中又是微微一闪,沉声问道。

    管家一听,当即便点头,抬眼沉声道:“此事的确不假,我刚才说的白大夫这几日治的病人,其中便大都是朱医师曾经诊治过的,却没能见效,这一次却通通带到了那白大夫面前,让白大夫医治。”

    齐汉山脸色陡然一沉,眼中一抹凶光骤然闪烁了一下,却半晌没有开口,好一会才缓缓平息,却是听他声音又平稳下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朱医师来了,问问他情况再说吧!”

    管家闻言,并没有发对,他也知道如今老爷早已不愿再看大夫,甚至已经萌生死意。

    就算老爷最终点头,肯再接受诊治,若又是不行,怕老爷如今勉强支撑的心志会更加

    听到管家如此肯定,心跳还是不由加快了速度,再次站起身来,来回踱步片刻,却仍是犹豫不定。

    管家站在一边,见他迟迟不做决定,本来不应该开口的,但却仍然没有忍住,毕竟今天调查之后,他觉得不应该错过,开口道:“大爷,楚老爷有一句话说的还是在理的,既然连朱医师都对老爷的病稍有办法,那这位白大夫应该比他更厉害一些,咱们是不是便请他过来一趟……”

    齐汉山脚步顿时一定,随即仿佛下了决心一般,沉声道:“好,我这便去与爹说,无论如何,也该试上一试。”

    说完,抬起脚步便朝着老爷卧室而去,然而管家却是微微一顿之后,连忙道:“大爷,杜先生还在与老爷谈话呢!”

    齐汉山脚步微微一顿,但却随即又抬起,口中道:“正是要借杜先生此刻尚在府中的机会说,否则爹定然不会答应。”

    管家一怔,嘴唇动了几下,却又最终没有出声阻止,大爷说的的确在理。

    老爷受了这番大罪,实际上早已心有死志,根本就不愿再医治。

    ……

    卧室门口,有四名汉子站立。

    见齐汉山走来,却并没有放松神态,依然站立不动。

    却见有一青年人从侧面走廊里出来,对着他微微笑了笑道:“大爷,您可是有事?”

    在自家门口被人拦住问话,齐汉山却并没有丝毫不悦之态,反而冲着青年人点头交代道:“小刀,我有事要进去见家父与杜先生!”

    “好,大爷您稍等!”青年人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便直接敲了两下门之后,推门进去。

    不一会,又见他出来,对着齐汉山道:“杜先生请您进去!”

    “好!”齐汉山点点头,走到门口,却顿住脚步,主动展开双手。

    青年人小刀让开身形,朝着身边两名护卫点了点头。

    “得罪了!”两名护卫上前一步抱了抱拳,随即对他搜身。

    未见兵刃,青年人推开门:“请!”

    齐汉山微微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即迈步而入。

    青年人对着四名护卫点了点头,便也随之跟了进去。

    屋里,有细细的谈话声传来。

    齐汉山听着这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很明显,他对里面说话之人极为尊重。

    还未到得近前,便只见屋内,此刻正有四人在场。

    其中一人乃其父亲齐元胜,依然躺在床上,手脚也依然被束缚。

    另有两名女子着黑衣劲装打扮,正站立床边一左一右。

    更有一人,身着素色长袍,做道家打扮就坐于床边,望她身形背影,竟是有几分女子的婀娜之态。

    此刻,这形似女子之人听得身后动静,回过头来,果然正是一副眉目如画的面孔。

    只见她微微一笑,声音细腻,柔和道:“是大哥来了!”

    齐汉山听她开口,却是连忙面色一整,快走两步,微微躬了躬身子,语气恭敬道:“杜先生!”

    杜先生?

    原来此人竟然便是这明珠地界上,令黑白两道闻之色变,不敢轻语的青年社龙头杜先生!

    如此传奇的任务,竟然会是一二十出头的女子?

    “大哥无需多礼!”女子坐在椅子上并不起身,只是微微抬手,含笑轻声回应道。

    齐汉山直起身子,又走上前来,朝着躺在床上,眼神也看向自己的父亲行礼。

    “什么事?”齐元胜望着他,并未多说,直接嘶声开口问道。

    他语气并不温和,显然不喜齐汉山这时候过来打扰。

    “爹,汉山有一事要与您商量,想要征求您同意。”齐汉山连忙道。

    齐元胜没有吭声,继续等他说下去,却见他已经说完,齐元胜脸上虽然恐怖看不清神情,但却见他眼中一沉:“没有其他事?”

    “呃!”齐汉山无奈的站在原地。

    “出去!”齐元胜已经盯着他吐出两个字。

    一旁的杜先生却是冲着床上的齐元胜微微一笑,温言道:“叔父,您别急,大哥都还没说什么事,没准是急事呢?”

    见杜先生开口,床上齐元胜眸子一转,望着天花板,不再吭声。

    杜先生又看向齐汉山,轻声道:“大哥,可用我回避?”

    “不,杜先生,正是要请您帮忙一起拿个主意!”齐汉山连忙道。

    “哦,那好,你说!”杜先生轻轻点头。

    “是这样的,今日巡防司的楚大人过来……”齐汉山不敢耽误时间,连忙长话短说,将事情尽量简洁的说了一遍。

    然而话音才落,却只听床上那嘶哑声音骤然响起:“不治!”

    齐汉山脸色一苦,却不敢答话,只得看向杜先生。

    杜先生自然明白了齐汉山为何要这时过来打扰自己的因由,笑了笑,又看向床上齐元胜清雅道:“叔父,病了不治怎么行?难道您还想继续遭罪呀?”

    很难想象,这威名赫赫的杜先生,不论是外貌还是言谈,居然都如此清雅随和,不见半丝气势。

    然而,就是这般轻描淡写,床上齐元胜却并没发脾气,反而好似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微微,无需多费波折了,叔父心里有数,撑不得几天了,也不想撑了,这是老兄弟们要接叔父过去呢,好事!”

    “叔父,如今侄女父辈之中,可就只剩下您还能亲近了!您那些个老兄弟呀,可最好别来,否则侄女倒是当真要看看,侄女不答应,他们谁敢逆了侄女的意?”杜先生又轻声道。

    齐汉山站在一边,听着杜先生这轻声慢语,却是浑身汗毛发冷。

    “唉!”齐元胜望着杜先生那张清雅的笑脸,也是不由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是苦笑一声,摇摇头沉沉一叹。

    杜先生这才移开目光,又看向齐汉山:“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中,居然就能有这般本事,想必定是天赋异禀,这等人杰,最是出人意料,此事何须商量,还不快快请来。”

    “是!”齐汉山顿时心中一喜,可却是目光又一扫床上父亲。

    齐元胜却并没有吭声。

    杜先生也望了老先生一眼,随即目光一转看向那一边站着的青年小刀道:“小刀,明天上午咱们若是没有什么重要事,咱们也来看看那少年神医的手段如何?”

    青年人小刀闻言,并不迟疑,随即便点头道:“好,我去安排!”

    杜先生却是站起身来,轻声一笑道:“既然明日还要来,今日便不打扰叔父了,叔父好好休息,其他事咱们明日再谈就好!”

    齐元胜见此,嘴唇微动,但却知道这侄女说出的话,是不容反驳的,即便是自己也没办法,只得又一叹道:“唉!”

    “先生,到了。天籁小』说”车子停下,身边汉子出声道。

    墨白睁开眼,天色已然明朗。

    这一路的距离还当真不短,虽然说如今的车的确不快,但足足跑了近两个小时,也的确不算近了。

    “您便是白大夫吧!”下得车来,便不再是身边的魁梧汉子作陪了,而是这齐府管家笑着迎上前来。

    墨白微微凝目,便见得他眼中仍有惊诧未消,无需想,便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年龄,却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您好,在下正是白长青!”

    客套几句,被跟着管家朝着院子里面走去。

    前世今生,墨白还当真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社团头子,到底是何等威风。

    目光一扫,一路上各个角落,均是身着短衫的汉子们,手持着各种兵刃在执勤,防守当真是严密的可怕。

    墨白的确是有些惊诧,就是他明王府也未曾有过如此密集的人手。

    当然,那不一样,他在明王府所见的都是身着铠甲的精锐兵士,并非这些人可比。

    但饶是如此,也确实令墨白感受到了这家人的气势。

    其实,他是弄错了,平日里,这府上虽然也有社团人手在,但却不至于如今日这般恐怖,遍地人手。

    这实际上是因为杜先生在此之谷。

    管家一路上,也在观察这位年轻大夫,见得他目光不时扫过那一个个兄弟,明显有些疑惑,但却又能保持镇定,未曾开口多问。

    一般人初见这场面,自是有些顶不住的,最起码会脸上变色,而这位如此年轻,却能保持这份心态,很不错了。

    这倒是令他刮目相看,这年轻人的声名或许当真不假,虽然他不是医者,但也知道医者必须有静气,这年轻人最起码从气质上,便当真不输那些名医圣手了。

    “请!”也并未解释,便带着墨白来到厅堂门口。

    却见门口两边,更是防守严密。

    见他到来,有两个汉子上得前来,对墨白拱拱手道:“得罪了!”

    墨白微微一愣,便见其中一人伸手要拿过自己的药箱,几乎想也没有,他下意识的便将自己吃饭的家伙挥到了身后,面色微沉,看了那两人一眼,随即砖头看向那引路管家道:“请问尊驾,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本以为他看到这阵仗定会配合的,事实上,一般人来到这,也不会反抗。

    但此刻见得墨白神色,不由连忙笑着解释道:“白大夫,还请不要见怪,府中如今有贵客在,这其实只是为了客人的安全考虑,并没有其他意思。”

    “尊驾见谅,在下堂堂正正行医,并非是来做贼的!”墨白沉着脸,几乎根本不考虑,便一拱手,沉声说道。

    “白大夫,当真没有其他意思……”张管家见他神色,不由连忙解释道。

    墨白安静听完他的解释,微微沉吟之后,却道:“尊驾,不知贵府上的病人何在,能否行动?既然这厅堂进不得,在下便不进了,就在这门口等着病人过来,便在此地断诊如何?”

    “白大夫,病人如今躺在卧房之中……”张管家苦笑一声,又道:“实在不好意思,便是见病人也是需要确保安全的,还请您配合一下!”

    “抱歉,非是在下不知配合,而是当真没有这个道理。”墨白再一拱手,沉声道:“尊驾,若实在有违府上的规矩,还请您换个大夫吧,在下便先告辞了!”

    说完,墨白转身就走。

    “站住!”门口诸护卫哪里会让他走得。

    几乎只是瞬息之间,四周便有十几人团团将墨白围住,其中不乏已持刀兵在手的人,正目露凶光的盯着他。

    更是先前那要搜他身之人,沉着脸踏出一步,冲他喝道:“交出箱子!”

    墨白被围在中央,望着这一幕,面色再次下沉,但眼底身处却是一片平静,目光转过一圈,再度看向那人群外苦笑不已却未出声制止的张管家,声音再次低沉:“尊驾,这便过了吧,在下可是来得走不得?”

    “白大夫,府中当真并非刻意刁难,朱医师您知道吧,就是您的东家,他已经不止第一次过来了,但每次来,却都是要走这个程序,还请您配合一下,待您回去之后问一问朱医师,便能明白咱们当真没有其他意思。”张管家站在人群外,又道。

    他的话听起来并不强硬,但其实却是在给墨白压力。

    本来倒不至于如此弄僵,但现在张管家一看这年轻人气性,却觉得压一压也好,这样会更尽心一些。

    墨白双手抱着自己的箱子,没有再看那位管家,沉声道:“朱医师?我明白了,原来贵府上便是朱医师口中那犯了说不出口的怪病,瘙痒难耐,浑身已经被抓的没有一块好皮的病人府上。”

    张管家一愣,随即面色陡然下沉,任谁听到别人这种评论,估计第一反应都是心中冒火。

    然而还不待他开口教训,便只听那年轻人又继续道:“也罢,今日看这架势,在下若是不受这辱,估计是走不出门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一扫那凶光闪烁的众人,目中冷光一闪。

    张管家脸色并不好看,但见他识相了,还是准备缓和一下气氛。

    但却熟料,又只听这年轻人,声音骤然转冷道:“尊驾,你家老爷的病,我能治!但我有一个条件不知贵府上能否接受。”

    “你能治?”张管家又是一愣,随即眼皮狂跳:“白大夫,你可是当真?”

    “按照朱医师给我讲述的情况来看,你家老爷如今已经开始忍不住自残,浑身上下已经被抓烂,若是不出意外,现在一日之内,若是晴日则三次,雨天则一次。多在白日,偶尔夜间!”墨白沉声道。

    张管家又是一顿,然而却忍不住的眼波连闪,他们还真没有对这方面做过观察,但此时一回忆,张管家却是脸色一点点通红起来:“不错,正是如此……”

    “约莫十日之后,你家老爷便会承受剥皮之刑,若能撑过,约莫半月之后,浑身皮囊褪尽,开始挑筋削骨之痛,若还能承受,约莫一月之后,挖眼破鳃,若还不死……”墨白一转头看向张管家,眼中一抹怜悯闪过:“若还不死,我敢担保,你家老爷即便下辈子也不敢再做人!”

    张管家脸上的红色随着墨白的声音一点点褪尽,满脸长白。

    “放肆!”但却有一声愤怒到了极点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张管家连忙回头,却见那门口,不知何时竟已经站了人。

    正是那齐汉山与杜先生等人。

    此时开口的正是齐汉山,他满眼火气奔腾,目光死死盯着那在人群中站立的单薄身影。

    杜先生安静站在原地,清眸微微抬起,也看着那背影。

    她身旁那青年小刀,看着墨白的目光中也露出了一抹光芒。

    然而,人群中的墨白,却并未转身,只见他缓缓将身上的药箱放下肩头,提在手中,声音依然平静道:“这种病不要人命,却比要人命更可怕,这种病,在下所知道的共有三十一例,其中二十七例未撑过剥皮之刑,两例未撑过挫骨之痛,还有一例说来可敬,此乃此症有记载以来,唯一一位活了一百天的病人。据记载,其乃是一名逃犯……但最后,在生生撑过一百八日之后,主动找到刽子手,什么也不求,只求那一刀下快点!”

    他的声音平静,却令齐汉山和张管家等一众齐府众人,毛骨悚然。

    但这时,一道清雅女声却响起:“还有一例呢?”

    “还有一例,在剥皮之刑前……痊愈!”墨白的声音依然清淡。

    痊愈!

    两个字,却令在场所有人等骤然心中狂跳。

    而墨白却缓缓将手中的箱子放在了身前,慢慢直起身来,继续道:“在下虽然年不过十八,但自记事起就在行医,走遍南北西东,见过三山五岳,却当真从未试过,为人治病,却要承受搜身之辱……也罢,箱子便放在这里,你们可以搜,但只请贵府上能够答应在下一个请求,这病,我来治!在下愿立军令状,治不好便陪葬。”

    “说说看!”那清雅声音再次响起。

    “一不要诊费,二不受人情,只求一件,今日但凡有种敢碰我这箱子一下,敢搜我身之人,将其剁碎喂狗即可!”

    在他说话之时,那先前威逼之人,已经伸手准备拿起箱子检查之人,几乎条件反射的缩回了手,满脸惊骇的抬起头来看着那面色平静正盯着他的年轻人。

    现场更是犹如平地起惊雷一般,所有人的脸上都变了色。

    剁碎喂狗!

    无论你有多凶悍,也无法过自己心里那一关。

    现场没了声响。

    那张管家浑身不由自主的轻颤,他不得不怕。

    齐汉山目光挑向了那只箱子。

    而那杜先生则是黛眉轻皱,盯着那背影。

    唯有那青年人小刀,目光中一抹厉色闪过之后,一声沉喝:“检查他的箱子!”

    这一声,令那站在箱子前的汉子不由自主的浑身颤动了一下,纵不怕死,也没有人能承受自己将喂狗的事实。

    墨白并不为这声音所动,依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继续等待。

    终于那汉子最终还是慢慢躬下了身。

    就在他要碰到那箱子的时候,一道清雅声音响起:“好了,还是赶紧去给叔父看病吧!”

    那道女声轻柔而淡定,并不含威势,但言一出便定了乾坤。

    那些围着墨白的汉子,立马让开身形,很明显那搜身之事,便就此作罢了。

    墨白并未出声,也未回头,更没有多看一眼那刚才准备搜他药箱的汉子。

    只是平静的弯下腰,又背起了那刚才取下,放在地上的药箱,药箱上沾了些许草屑,他伸手慢慢拂去。

    现场很安静,没有一丝杂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镇定自若的做着这番动作,没有人再随意出声打扰。

    直到他做完这一切,转过身来,目光第一次看向那些站在门口的人。

    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这些人定然身份不凡。

    根本无需考虑,他目光一扫众人之后,便锁定在了那白衣道袍打扮的女子身上。

    倒不是因为她面容姣好,而是这女子不管是刚才开口,还是此刻的站位,都绝对说明了她的分量。

    墨白并不知道她是谁,移开目光看向门口数人,微微拱了拱手,轻声道:“多有得罪,还望诸位见谅。”

    此时,杜先生等人,自然也正在打量着墨白。

    虽然早知他很年轻,但当真正见到他那仿佛还稚气未脱的面容时,诸人还是眼中微微一呃。

    这张脸实在符合不了他名医的身份,也符合不了他刚才的气质和胆色。

    杜先生望着他,眼里似乎有闪过一抹好奇,但脑海中又闪过他的那句“剁碎喂狗”之后,眼中又平静下来。

    并未与墨白叙话,只是冲着齐汉山点了点头道:“大哥,那便请大夫随我们过去为叔父看看吧。”

    说完,便当先而行,墨白有注意到她身边两名黑衣女子贴身保护,又有那一直站在其身边的青年,目光在自己身上极为锐利的扫了一眼之后,才跟随那女子而去。

    “白大夫,这边请!”齐汉山上前一步,此刻神色倒是客气了许多,双目望着墨白有着明显的紧张,这自然是因为刚才墨白那番话。

    墨白也并未再多话,很明显的事了,他刚才那番话后,便无论如何都得治好这为齐老爷,否则……

    点点头,拱拱手,便扶着药箱,与众人一块前行。

    ……

    随众人走进房中。

    墨白一眼便见到床上病人的恐怖模样,但却并未有丝毫异色。

    这让一直注意他第一时间反应的众人,心中希望又大了一分。

    “叔父,大夫请来了。”杜先生率先来到床边,望着那张满是血痂的脸,轻声笑道。

    齐元胜闻言,又是苦笑了一下,便将目光看向了墨白等人。

    根本无需多分辨,这场中只有墨白一个陌生人,他自然便将目光定在了墨白身上,毫无意外,自然也是免不了诧异,声音嘶哑:“这便是大夫?”

    墨白面不改色,齐汉山却立马道:“爹,这位是白大夫,他见过您的病,有办法可以治好的……”

    他自是不敢将墨白先前的那番话复述,却是让他爹相信,这病真的可以治好。

    齐元胜的眼眸亮了亮,能治好,谁想死?

    但却也只是瞬间,便只见他又平静下来,只是脸上微微扯动了一下,好像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便伸出了手,示意可以诊脉了。

    众人立刻全部看向墨白,齐汉山这时却是纡尊降贵,亲自伸手将那床边的矮凳移了一下,这才对着墨白道:“白大夫,您请!”

    “好!”墨白轻轻点了点头,却并没有马上伸手把脉,而是走到近前,先仔细看了看齐老的脸。

    此刻大家都保持安静,目光紧紧注视着这一幕,尤其是关注着墨白神色的丝毫变化。

    但渐渐,他们的心,却慢慢定了下来,因为眼前的少年郎中,面部始终柔和,并无太大波动,就好像只是检查一个寻常病症一般,只是细致一些而已。

    就连杜先生,见他始终如此平静,目光里都不禁泛起了些许波折。

    良久,墨白才收回了目光,却是轻声对着齐元胜问了一句:“老先生,除了脸上,您身上其他部位可有痒处,哪儿痒的最难以忍受?”

    不用齐元胜作答,身旁齐汉山已经开口:“家父几乎全身都痒,尤其是脸上,还有手脚四肢!”

    墨白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这令齐汉山微微一愣。

    随即便只听这少年郎道:“尊驾,可否请您稍待片刻?”

    “嗯?”齐汉山微微张嘴动了动,却愣是没有反应过来这少年郎什么意思。

    而一边杜先生也是稍楞,随即便没忍住笑道:“大哥,您别着急,让大夫问清楚。”

    齐汉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说自己多嘴了?

    几乎瞬间脸色便精彩了,还当真从未试过这种感受,在他府上,被直言多嘴了。

    “哈哈……哦哦……”床上那老先生本来望着天花板的面孔,也是突然回过头来看向墨白,随即却是发出了大笑声。

    他声音本就嘶哑,又因为笑,牵动了脸上的道道伤口,不由吃痛,总之这一笑,异常难听。

    但却难掩其中的豪迈。

    他这一笑,也算是打破了尴尬,只见他眼神亮了起来,目光盯着墨白道:“好,年轻人,老夫总算是碰到了一个敢说话的大夫,行,你尽管问,只要你能给句真话老夫,老夫担保这里绝没人敢为难你。”

    墨白倒是一顿,却没想到这齐老如此豪气,到了这程度,还能思维清晰,看得出来的确是一位猛人!

    不过齐元胜这番话,也算是打破了刚刚的尴尬,令气氛骤然明朗了许多。

    墨白轻轻点了点头,道:“好,多谢老先生!刚才齐先生说,您四肢痒的最厉害,不知可真是如此?”

    再听他问出此话,杜先生等人眸光终于闪过了疑惑,尤其是齐汉山更是不解,他每日守在父亲身边难道还会有错?

    不过这一次,齐汉山并未再插嘴。

    床上的齐老,看着墨白点点头道:“一发作,全身都痒,痒到骨子里去。”

    墨白轻轻点头,却依然继续追问道:“那除了脸上,究竟是哪里最痒?您这病是有阶段性的,也分区域,若是脖子最痒,则有脖子痒的用药,背上最痒,也有背上痒的用药,混淆不得,会影响我判断。也会影响到治疗效果,关键是一旦用药不同,很有可能会让您多遭些冤枉罪,还请您仔细说说清楚。”

    齐老微微一愣,随即嘴唇动了两下,盯着墨白半晌,直到确定墨白是认真的之后,却没有回答,反而紧盯着墨白问道:“年轻人,你说实话,我这病当真还有办法?”

    墨白面不改色,只是轻声道:“基本上我遇到的一些疑难杂症,病人都曾问过在下这句话,我也从未变过回答,只要对症下药,天下无病不能治!而那些所谓不能治的,只有一个道理,便是方药没有对症。”

    “你能对症下药?”这齐老也明显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墨白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也同样如此。

    “不一定!”墨白想也不想便道。

    “嗯?”

    这一声,不止齐老爷一人,房中包括杜先生在内,都立刻竖起了眉头。

    所有人的目光定在了墨白身上,齐汉山更是隐隐有怒意,但强忍不发作。

    墨白无视这些目光,依然清淡道:“老先生,医道望闻问切,治病从来都是医者与患者之间的配合,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问答,只有先了解了具体症状,才敢谈对症,若您明明四肢并不是很痒,您却偏偏要告诉在下四肢痒的最剧烈,那在下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对不了症。”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又稍稍放松了一些,齐元胜微微沉默了一下,目光却又扫了一眼齐汉山以及杜先生等人一眼。

    这一下,数人都察觉出,似乎这白大夫所问的并非废话。

    杜先生开口了:“叔父,大夫来治病,怎么您这是故意不想说呀,是真的不想再陪侄女了?您那些老兄弟当真就比侄女重要?”

    齐元胜闻言,眼眸里又是一抹苦涩闪过,再次摆了摆头,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眼神一紧,眉头紧皱起来。

    随即立刻,拳头紧握,要紧了牙齿。

    “不好,爹,您……快,快拿药来……”齐汉山一看他爹的神情,立刻急声嚷嚷道。

    “慢!”却一道声音直接压住了他的话。

    众人目光立刻望来,墨白紧紧看着齐老爷咬牙强撑眼眸瞪大不吭声的模样,继续沉声道:“外用药已根本无效,老先生不过是强撑而已。”

    “嗯?怎么可能?”齐汉山脸色咋变,一声喝道,随即目光中闪过惊恐直接看向床上的父亲。

    而那杜先生也是第一次脸色变了颜色,竟然声音带上了罕见的紧张朝着墨白道:“大夫,此言可当真?”

    不是开玩笑,至亲犯病,他们的痛苦,在亲人心里,更是难受。

    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以为是靠药水度过,可若是当真无效,那这些日子,齐老所受的折磨有多么可怕?

    作为真正关心的晚辈是难以接受的。

    而那床上的齐老却是骤然目光瞪向墨白,死死盯着他。

    墨白和他对视,只是轻声道:“再忍一次吧!”

    卧房里。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一声声痛苦到了极致的嘶吼,终于慢慢停歇下来。

    齐汉山站在一边,颤抖着嘴唇望着那已在刚才的折磨中,彻底虚脱昏迷过去的父亲,眼里满是痛苦与自责。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父亲发作时的模样,但却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如此难以忍受。

    他微微闭了闭双眸,再次睁开。

    眼神却已望向了那静静坐在床前,面色始终那么镇定的少年郎中。

    良久,才见那少年身形微动,缓缓收回了诊脉的手。

    齐汉山连忙问道:“大夫,我爹他……”

    墨白慢慢站起身来,转过头来看向他,眸光依然那么清澈,轻声道:“准备一盆盐水,让人为老先生清洗一下身体。”

    “阿福,立刻按大夫说的去办。”齐汉山毫不犹豫,立刻朝着一边随时伺候的下人道,说完又看向墨白道:“还需要什么,您只管吩咐。”

    墨白点点头,又在房间里打量了一下,然后指着那紧闭的门窗道:“待会梳洗过后,将门窗全部打开通风。”

    “好……嗯?”齐汉山下意识的便点头,但随即却是一顿,眉头皱起道:“白大夫,先前朱医师曾专门交代过,说我爹这病是万万不能见风的,务必紧闭门窗。”

    墨白闻言,面色却丝毫不变,只是轻声问道:“那老先生所犯何病?”

    齐汉山嘴唇一动,却是哑然,他怎么知道这是什么病?

    “既然不知所犯何病,又为何不能见风?”见他不答,墨白又轻声问道。

    “……”

    齐汉山哑口无言,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有阴沉掩饰不住。

    但很明显,这份阴沉,却并非针对墨白。

    而是墨白这两句话,无疑清楚明白的向他揭示了一个道理,连是什么病都不知道,所吩咐的东西能是对的吗?

    而且这又让他想起先前他爹亲自承认,那外用药根本无效的事实,顿时眼里的阴沉化作了火焰,望着墨白,声音低沉道:“大夫,这门窗一直紧闭,可是会令我爹的病越发严重?”

    对这一问,墨白却是并不说其他,而是目光一扫那一边端着盐水,正准备给老先生梳洗的下人。

    目光着重在他眼角眉梢,以及脖子上细细看了看之后沉声问道:“这位小哥,不知怎么称呼?”

    端水的大哥,微微一愣,随即连忙躬身紧张道:“我……我叫阿福!”

    “白大夫,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齐汉山见他突然转移了话题,也将目光看向了阿福,皱眉打量。

    墨白微微摇头,表示无碍,又对着齐汉山轻声问道:“齐先生,这位小哥,可是一直照顾在老爷左右?”

    齐汉山又看了一眼满是紧张的阿福之后,才对着墨白点头道:“正是!”

    墨白点点头,看向阿福,问道:“不知你这几日,照顾在老先生身边,身上可曾感觉不适?”

    “呃?”阿福微顿,却随即连忙摇头道:“小的并未有什么不适!”

    齐汉山又看向墨白,显然不解,他到底什么意思。

    墨白却依然面不改色,目光下垂看向他的手臂道:“不知能否将你袖子撸起,让在下看一看。”

    “啊?”阿福错愕。

    “阿福,按大夫说的做!”齐汉山却开口了。

    “是,大爷!”阿福不过一下人,自是不敢违抗,便放下盆子,将两只袖子撸的老高。

    墨白并未再出声,而齐汉山却目光骤然一紧,但见那阿福手臂上,有着数道红痕。

    一眼便知,此乃是抓挠所致。

    “这是……”齐汉山的目光瞬间收紧,豁然抬起头来盯着墨白。

    墨白知道他担心什么,微微摇头道:“并非传染!”

    齐汉山顿时心下一松,若当真是传染,那问题之大,他可不敢想象。

    要知道杜先生都曾进来陪伴父亲身边……

    “您可闻到这屋内腥臭无比,便乃老先生体内排出的汗毒侵染所致。若不通风尽散之,就算是咱们常人,若是长时间待在这种环境里,也会受这毒气所染。这位小哥之所以身上会稍有不适,便是如此。而老先生本身病体,自然就对这毒气更无抵抗能力,内外交困之下,实在于身体无益。”墨白继续道。

    这番道理,清晰明白,不通病理的齐汉山也能理解,甚至那一边的阿福都听懂了,低头看向自己手臂上的抓痕。

    说到这,也不管那齐汉山越发愤怒的眸子,而是对着阿福道:“小哥,在老先生病还没好之前,你也要每日用盐水清洗身体,便不会痒了。”

    说完,又看向齐汉山道:“具体情况咱们出去再说吧,先让小哥为老先生清洗身体。”

    到得此时,墨白说的话,自然不得不被重视了。

    齐汉山看了一眼床上依然在昏睡的父亲,点点头,对着阿福交代了几句之后,便陪着墨白出去。

    ……

    两人行至偏厅。

    墨白一眼便望见,正静立在偏厅,目光正看向他们的女子,以及她身边那两个贴身女护卫,和那青年小刀。

    “杜先生!”齐汉山快走几步,来到杜先生面前,躬身行礼道。

    墨白本来也正准备拱手招呼,却突然听到这称呼,刹那一愣。

    自从来到这府上,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异色。

    杜先生?

    即便是他,来到明珠才不过几日时间,却也对这个称呼不能不记在心头。

    青年社龙头,杜先生!

    “大哥,叔父怎么样?”杜先生又恢复了她的清雅姿态,目光望了一眼墨白那稍显错愕的姿态之后,并没有奇怪,看向齐汉山道。

    “总算是熬过去了这一阵!”齐汉山声音又低沉下来,苦涩道,说完,又看了一眼墨白,冲着杜先生道:“杜先生,白大夫,请,咱们坐下说吧!”

    杜先生点了点头,又看向墨白,却见墨白已经回过神来,刚才脸上的错愕已经消失,再次恢复了他那平淡的姿态。

    这倒是令杜先生眼中微微闪过一抹波动,这青年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居然还能这么快便淡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