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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季先生带到了。”

    将季书带到客厅,侍女通禀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留下季书独自去见太夫人。

    “拜见太夫人。”季书抱拳一躬。

    太夫人坐在位置上愣愣地发呆,直到此时方才回过神来,摆摆手示意让季书坐下,她轻声道。

    “子渊不必多礼,你是伯符的义弟,就算是我半个儿子了。随便坐。”

    季书曾经见过吴夫人两三面,在季书的印象中,吴夫人是个知书达理、和蔼可亲的长者。

    所以他才不想来见太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季书在一旁徐徐坐下。

    一时间围绕两人的是难言的沉默,最终还是太夫人先开口了。

    “我听说你和月英是逃婚私奔?”

    “是。”

    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季书没有犹豫便点头回答了,太夫人笑了笑。

    “真好呢。我和文台在成婚前只见过一面。”

    “和月英那丫头一样,我的婚事也是家里安排的。”

    “那时候我是和姐姐一起嫁给了文台。”

    “文台对我和姐姐很好,姐姐对他渐渐变得痴迷。我对文台虽然没有姐姐那般倾心,但也知足了。”

    “姐姐给文台生了两子,我给文台生了一女。”

    季书听到这里微微错愕,他和孙策虽是结义兄弟,但家里一些隐私的事还是不会拿来谈的,这话季书是第一次听说。

    季书知道大哥对吴夫人十分尊敬和孝顺,但是没想到原来孙策和孙权都不是吴夫人的亲生儿子。

    太夫人看见季书的眼神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沉浸在回忆中笑了笑,那笑容中有些苦涩,有些温暖。

    “现在想来,好像往昔的事就如浮云一样了。姐姐对文台最是情深,可她又偏生命苦,权儿还没懂事,她就过世了。她临终前把策儿和权儿托付给了我。”

    “那时候,我哪里会照顾孩子啊?”

    “孩子摔了、哭了,我该鼓励他坚强,还是该哄他笑呢?孩子长大了,是要培养成国之栋梁,还是要让他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就好呢?”

    “哪个才是对孩子最好?哪个才是她最想要的答案?”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策儿喜欢习武,我就给他找好老师;权儿喜欢从文,我就给他收集好书。”

    “这些年,我把他们两兄弟拉扯大,早把他们当做我的亲生儿子一般看待了。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我心里就很满足。”

    见季书听的出神,太夫人轻轻一叹。

    “后来,连文台也去了。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真不知道这个家该怎么办?”

    “好在策儿一个人就担起了所有人的希望,扛起了孙家的大旗。那时,策儿才差不多十七岁。”

    “他真的长大了,懂事了。我又心酸又高兴。”

    这时候太夫人盯着季书,无声地悲鸣。

    “现在,只要能和策儿、权儿、香香一起生活,能一起吃饭,我就满足了。”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一个丈夫,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儿子了。”

    “子渊,你能帮我吗?”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所有的恨意在这面前都变得渺小。

    说到底,世家才是杀死韩当的元凶。

    恐怕韩当将军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孙策杀了孙权吧。

    然而,季书知道韩当的死对孙策的打击很大,他当然不会放过世家,可孙权呢?

    孙权的名字赫然印在帮凶的名单上,哪怕这张名单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但孙策的眼睛只被这个名字吸住了。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这个人是他的弟弟。

    这个名字就像毒蛇一样撕咬着他的内心,让他发疯。

    别人刺你一刀,你或许可以在得到补偿后的某种情况下原谅他,但若这个人是你的弟弟呢?

    你还有办法原谅他吗?

    伤你最深的,永远只会是你最亲的人,那些不痛不痒的人根本伤不了你的心。

    正是因为无法原谅,孙策才不敢来见您啊。

    季书低下头不愿去对视太夫人的眼睛,他离开座位对着太夫人抱拳一躬。

    “子渊愿意尽力,但我恐怕救不了他······”

    太夫人放在桌子下的手微微颤抖,她明白季书的意思,但是哪怕只是渺茫的希望她也想为孙权争取一丝。

    走出了客厅,季书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甚至不知如何向孙策开这个口。

    连吴夫人的话他都不愿意听,他开口有用吗?

    这时,一沓书递到了季书面前。

    “季哥哥,听说你喜欢读书。这些都是我娘收集起来的宝贝,我送给你,你帮我救救二哥吧!”

    “求求你了!大家都说你和周哥哥最聪明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轻灵、柔弱的声音打断了季书的思绪,他回过神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少女献宝似地举着一大沓书。

    “三小姐!”

    是孙尚香,孙策和孙权的小妹。

    季书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个什么感觉。

    在他面前,一个妹妹想救自己的哥哥。

    她可怜的小脑瓜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潸然欲泣,想得到别人的帮助。

    或许她偷听了季书和吴夫人的对话,觉得季书只是不肯尽力帮忙,这才跑回去找了一大沓书来做交换吧。

    她不知道大人的世界有多肮脏,会用金银财宝去贿赂。她是孙策的妹妹,是孙府的三小姐,她伸手就可以拿出金山银山,她不知道一块金子可以买多少本书。

    她只是记得不知道谁告诉过她“季书喜欢读书”,所以她就跑去拿书来请季书帮忙。

    单纯的、纯粹的、天真的、无垢的、简单的愿望。

    面对这双清澈剔透的眼睛,有什么哽住了喉咙。季书接过书放到地上,他抓住了那一只小手,抓住了孙权唯一的希望。

    “走,救你二哥去!”

    孙尚香破涕为笑。

    ······

    听到剑掉落在地上的声响。

    听到兄妹三人的嚎啕大哭。

    周瑜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无法原谅孙权,但或许这个结果也不错,让孙策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太过残忍了,转头白了季书一眼。

    “我没想到你愿意帮孙权。”

    季书摸摸鼻子没有否认,毕竟大厅里正在议事,没有周瑜和季书的授意,守卫不会放她进后堂,即使她是孙尚香。

    “人就是要守护弱小,才会变得强大。失去内心的弱小之时,亦失去了自身的强大。而你我都知道,大哥的软肋在哪里。”

    可以说,太夫人的话消除了季书对孙权的恨意。当他冷静下来之后,果然还是不想让孙策走上弑杀亲人的道路。有些事,一旦做了,人就会变得奇怪。

    “子渊,谢谢你。”

    季书转头看去,竟然是程普和黄盖两位将军。想到韩当,季书有些汗颜,他低下头对二人道歉。

    “小子有愧于韩将军······”

    谁想程普摆摆手打断了季书,他和黄盖看着那扇门,听着门内的哭声竟松了一口。

    “义公在天有灵想必也会欣慰了。”

    看着两位老将军,季书和周瑜只有深深的敬意。

    许久,孙策下令士兵将孙权带去太夫人住处。

    看着孙权走出来,两位老将军早早躲开了,他们双方都没准备好怎么见面。

    爱在心头口难开。

    季书看着孙权有些感慨。

    太过幸福的人反而感受不到幸福,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错位的齿轮必将归位。

    季书走上前去,对孙权说:“江东不是属于你父亲的,也不是属于你大哥的,它只属于能那个能带领它前行的人。你不是。”

    “今天你能够活下,只因你被许多人深深爱着。”

    孙权微微一顿,很快又向前走了去,他低着头,季书看不到他的表情。

    ······

    太夫人的别院里。

    孙尚香有些开心地带着孙权走了进来。

    “香香,你先去外面玩吧。”

    “哦~~”

    孙尚香知道,母亲恐怕要教训二哥一顿,她扁着嘴长长应了一声,有些担心地撇了撇孙权便转身出去了。

    孙权低着头,静静地走到吴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吴夫人愣愣地盯着孙权看,疑似梦中。

    宁静的沉默,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母亲什么都不问我吗?”

    孙权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他有些疑惑。

    “还能和你们一起生活,能一起吃饭,这就足够了。我别无可求了。”

    吴夫人轻轻的回答让孙权终于缓缓抬起了头,引入眼帘的是一副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孩子的眼神。

    孙权忍不住喃喃向母亲倾诉。

    “母亲,”

    “我呀,想要和大哥一样,”

    “被人信任,被人称赞。”

    “为了追上大哥,我一直拼命地努力,努力,”

    “可是,”

    “为什么我完全做不到大哥那样?”

    “叔叔们不是都说我比大哥聪明吗?”

    “父亲、大哥以前许多问题不是也听我的意见吗?”

    “我不是孙家的神童吗?”

    “可为什么,”

    “我什么都做不对?”

    “我想成为大哥的力量,”

    “我起初明明想要的只是这些,”

    “可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吴夫人高兴得差点哭了出来,若是早些能听到孙权这番话怎会有今日这些事?她一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一边缓缓地对孙权说。

    “不要着急去改变,你今后还有很多时间,所以一点点进步就好。”

    “你就是你,不是伯符,也不是其他的谁,没有必要去盯着别人的成就。”

    “每个人的步伐都不一样,就算现在做不好,也不用着急,只要能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就好。”

    今天好像终于明白了自己错的多离谱,孙权看着平日里端庄冷静的母亲强忍着泪水,他伏在地上,以头抢地,悲呼道。

    “母亲,我错了。对不起,权儿让你失望了。”

    吴夫人上前扶起孙权,抱住了他。

    “只要你能发誓,现在没有对我、对你自己说谎。不管以后别人是不是会怀疑你都不用在意,按你自己的步调前进就行,总有一天会向世人重新证明你自己。”

    “是。”

    孙权也轻轻地抱住母亲,此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处置好孙权后,孙策就一个人坐在大厅的台阶上发呆。

    季书和周瑜推门而入,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屋子内好像一下子变得明亮了。

    天空之上明明没有乌云,众人此刻却感觉雨过天晴。

    “对不起。”孙策喃喃说道。

    这并不是对他们二人说的,而是孙策对韩当的道别。

    季书和周瑜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他们轻轻坐到孙策身边,看着空空荡荡的大厅长出了一口气。

    “想什么呢?”

    “公瑾、子渊,你们说身为一个统治者是不是真的不能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兄弟?”

    孙策的表情变得沉稳了,但有些消沉,以往的他绝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你可以相信。”

    “剩下的,我们帮你怀疑就好。”

    周瑜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孙策。他只希望孙策的终点是一片阳光,而不是绝望的孤独。

    和两人对视了一眼,孙策忍不住笑了。

    “大哥,你知道吗?你是我的憧憬。”

    季书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这让孙策和周瑜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每个时代都会诞生出无数英杰,他们让那个时代闪耀着光辉。”

    “现在的这个天下也有无数的英杰,但是他们绝没有一个人能像大哥你一样耀眼。”

    “在甘宁杀死沈侩的时候,很多人会选择妥协,至少表面上会严惩甘宁平息纷争。可你从来不看他人的脸色,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只走自己的路。”

    “在诸葛瑾交来那份答卷的时候,换了谁敢做?只有你,从来不知恐惧为何物,坚信自己的胜利。”

    “我知道你想争霸天下,也想让百姓都能够吃饱饭,更想让百姓能像自己一样能够拥有梦想。在这个时代,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君王!我的心中是如何的欢呼雀跃你恐怕根本不懂!”

    “我也知道高喊着理想和正义并不能拯救这个国家。可是没有梦想的人生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常人根本无法理解!更别说我们的做法简直惊世骇俗!许多官员向你谏言过,甚至孙权都和你闹翻了。但你从来没有把你的梦想降低过一个字。”

    “你只会一往无前,让那些陈旧的规则都屈服于你的脚下!”

    “太棒了!”

    “大哥,即使韩将军身死,也不要怀疑自己!不管是我,还是二哥,还是甘宁、周泰、太史慈、诸葛瑾・・・・・・如果需要,我们所有人都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命!”

    “你正是如此的出色!”

    “大哥,建业的百姓有些已经不喊你‘孙将军’了,而是叫你‘孙郎’。这绝不是对你的看轻,而是对你的爱戴。古往今来,只有那些上古圣贤,百姓才敢如此亲近于君王!”

    “所以,不要怀疑自己!也不要改变自己!你一直很出色。走吧,一起去建立一个可以做着好梦的国家吧。”

    孙策的眼睛闪闪发光,脸色却有些发红,他竟然有些害羞了!

    “哈哈哈!”

    周瑜大笑起来,调侃道。

    “好!说的好!子渊,刚结拜的时候,我以为你是踏实能干话不多,结果熟识之后才发现你居然这么能言会道!”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子渊!看来你是外表老实,内里风骚啊!”

    季书给了周瑜一个大白眼,兄弟三人一阵嬉笑。

    ・・・・・・

    之后又过了许多天,江东造反的那些世家该杀的杀了,该放的放了,和叛乱有牵连的一些官员也被纠察出来关进了大牢。

    整个江东可以说是血流成河,惊动天下。

    从来没有一个地方会有这么多世家同时造反,敢把刀指向地方诸侯。

    也从来没有哪个地方诸侯敢像孙策这样,把当地的大半世家屠了个遍,竟然除了妇孺没有放过一个世家子弟。

    孙策从此在江东之外多了一些诸如“屠夫”“魔王”之类的称号,不过他本人也不在意就是了。

    整个建业城一片缟素,不知有多少户人家在办丧事。

    这里面有军中将士的,有城中被波及的百姓,也有谋逆的世家,或许他们也已经称不上“世家”这个词了。

    许多事终于尘埃落定,孙策也费心地操办起了韩当的丧事。

    这一天,江东百官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纷纷前往韩府吊唁韩当,其中三人尤为醒目,或者说,三对。

    孙策、周瑜、季书三人身穿孝服,用白布扎起了发髻,他们分别牵着乔欣、乔微和黄月英的手,缓缓走进了灵堂。

    三女素颜无妆,白布束起长发,薄薄的轻纱盖在头上,一袭白衣如冬日初雪,长长的袖子到了手腕处,芊芊小手也戴上了白手套,长长的白裙上没有一丝装饰,然而层层叠叠的设计轻风一拂就如波浪翻滚,让人眼前一亮。

    一身白装竟让众人有些惊艳。毫无疑问,这是出自季书的手笔。

    孙策原本想为韩当守孝三年,但是程普、黄盖和吴太夫人死活不同意,理由无非是老生常谈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按太夫人他们的意思是主君从简,守孝三个月即可。

    孙策却觉得如此的话就算不得守孝了,不过走个形式罢了。他觉得既然是守孝,那至少也要一年。

    双方争论不休,季书就提出了一个法子,干脆在韩将军灵前成婚,请韩将军见证。

    有了这个说法,孙策同意了。太夫人原本觉得这有些不合礼数,但是耐不住孙策又要守孝一年,便也同意了这法子。

    原本只是孙策和周瑜成婚,季书是想打回江夏后再迎娶月英的。然而经历了此次事件,季书觉得比起无聊的面子,珍惜眼前人更为重要。

    当季书单膝下跪,将一块玉佩作为定情信物送给月英的时候,她红着脸整个人都傻掉了。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华美的衣服、名贵的首饰,也多亏三女体贴,甘之如饴,没有一丝怨言。

    此刻,孙策和乔欣走在前面,周瑜、乔微和季书、黄月英则并排随后。孙策对着韩当的灵位跪下道。

    “江东变革乃是顺应民意之潮流,奠定霸业的基石。”

    “没想到世家谋逆造反,江东将士多有死伤,建业百姓也受轻微波及。”

    “韩叔是看着策儿长大的,对策儿恩重如山,此次更是为策舍身断后。”

    “孙策、周瑜本与乔家二乔结下亲事,没想到今日喜事变丧事。”

    “今日孙策斗胆,想请韩叔在天之灵为我兄弟三人共同主婚!”

    言罢,孙策便是三叩首,身后众人、百官纷纷效仿。

    繁杂的礼仪过后已是傍晚,百官散去。

    季书在丧礼上才知道韩当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韩综,他向孙策提出要做韩综的老师,因为他还是觉得对韩老将军有许多亏欠,想为他做些事情。

    孙策同意了,向韩当的遗孀说明了缘由,韩综也当场拜季书做了老师。

    一切处理妥当,孙策又带着周瑜、季书三人在韩当灵前跪下拜道。

    “今日在韩叔灵前,孙策立誓,必继承父辈遗志,平定天下战乱,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没有郑重地对天地起誓,没有当着百官的面宣言,孙策只是默默地对韩当许下一个诺言。

    季书和周瑜见状也下拜道:“请将军在天之灵为我等见证。”

    待众人走出韩府已经是晚上了。

    “恩公!恩公!唉?孙郎!孙郎!”

    这数声呼唤似乎有些熟悉,众人微微止步,转头看去,见士卒正拦住了一个抱剑的男子。

    走上前去一看,竟然是当日他们查访民情时遇到的陈家佃农,李贺。

    李贺憨憨一笑,将手中的剑递给孙策,

    “恩公,听说你今日成婚,小人没什么可送的,就打了一把剑送给恩公做个纪念。还请恩公不要嫌弃。”

    孙策一愣,接过剑道:“李哥你还会打铁?要知道这可是门好手艺啊,会这手艺怎会沦落到去当佃农?”

    李贺尴尬道:“这是我以前跟我家老爷子学了一些,后来闹黄巾我家老爷子死了,这祖传的手艺也就断了。我自己的功夫不好,锻出的剑质地差,入不得别人眼,只好去地主老爷那租地过活了。”

    “不过恩公大婚,也不能送些山果、饼子给恩公吧?我和村里人一合计,就重新拿起了铁锤,好歹打出一把像模像样的剑送给恩公做个纪念。剑上刻着的字还是请村里的老先生教我刻上去的,恩公别嫌弃就好。”

    孙策拔出剑一看,果然没有一丝出彩的地方,甚至算不上利器,充其量只是一把凡铁。明亮的灯火下,可以看到剑上刻着这么两行小字:愿君常胜,愿君安康。

    “谢谢”孙策很开心。

    见孙策收下了剑,李贺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样,呵呵笑个不停,和众人道别后他便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孙策拿着这把剑竟然有些爱不释手。

    其实不止是孙策,众人都有些开心。

    仅仅两行小字,烙印在这上面的是江东百姓对于孙策的祝福。

    目光穿过长夜,众人好像已经看到了黎明。

    沐浴鲜血,今后的江东将获得新生。

    相比于大汉动乱之初的诸侯遍地、四方割据,如今天下诸侯只剩下9人。

    袁绍,黄河以北的辽阔土地都尽数被他收入掌中。向外他与乌丸示好,用粮食、丝绸、美人、好酒向乌丸换取了和平,还有战马;向内他招兵买马、整顿军备,拉起了一支四十万人的军队,成为了整个天下名副其实的第一诸侯。

    曹操,此时他也已经彻底坐稳了兖州、司隶州、豫州三地。位于中原中心的曹操地盘处在纷争的核心,原本是最难以发展的,然而他从诸侯讨伐董卓开始便积累了相当高的名望,有识之士纷纷投效,实力像滚雪球一样膨胀。终于,曹操一路披荆斩棘,打败了许多实力原本比他强大的诸侯,由小及大发展到十万兵马,雄踞一方。

    董卓,原来是天下实力最强大的诸侯,可惜他倒行逆施,最终被十八路诸侯赶出了洛阳,好不容易才守住了长安。之后,他以吕布为统帅、李儒为军师,向北征讨马腾,在强大的军势面前马腾对董卓表示了臣服。又打败了在西凉作乱的羌族,吕布凯旋而归,开始为董卓讨伐曹操。只是不知为何,在十八路诸侯面前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的战神,驰骋并州、西凉,让乌丸和羌族都闻风丧胆的飞将,却被拦在了函谷关外,败多胜少,进不得洛阳一步。但不管怎么说,董卓依然手持十五万大军,挟持天子,逍遥快活。

    刘备,从黄巾起义起便开始崭露头角,可惜他虽贤名远播,但在贪官横行、宦官专权的汉末却没有一丝出路,数次为官,数次辞官,颠沛流离。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曹操讨伐陶谦时,他向公孙瓒借兵3千前去相救,危机解除之后陶谦深感自己的能力无法在这乱世中立足,久闻刘备贤名,又感激他的相救之情,终将徐州让给了刘备。刘备得徐州,如鱼得水,各地豪杰慕名而来,而刘备却好像一门心思都扑在发展徐州上,坐拥六万精兵却和比邻的诸侯秋毫无犯。

    刘表,占据荆州闭门享乐,垂垂老矣,已无进取之心。

    刘璋,既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也没有这个才情,只是继承父亲刘焉的基业,坐守益州。

    袁术,拥兵十万占据半个扬州,却只是坐在寿春城中做着称帝的美梦。

    张鲁,占据汉中险要,卡在董卓和刘璋之间艰难维持。

    孙策,占据江东,重拾父亲孙坚的基业,开始秣马厉兵,为争霸天下做准备。他从庐江起兵时,东拼西凑才拿出了一万兵马,可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打下了大半个江东,军队发展到了六万人,这让准备看热闹的诸侯惊掉了一地眼球。之后,孙策锐意改革、招贤纳士,又做出惊世之举。一纸《齐民律》《一税法》直接逼反了江东世家,在江东腹地竟然上演了一场地方武装猎杀地方诸侯的好戏。然而,孙策活了下来,江东世家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天下纷乱,然而纷乱中又逐步走向统一。

    ・・・・・・

    当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台照进屋子,季书悠悠地挣开朦胧的睡眼。

    引入眼帘的是月英慵懒的睡脸,她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的怀里,有一种不真实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一夜的涟漪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季书微笑着亲吻了月英的额头,轻轻爬起床。

    府中雇佣的家丁早已准备好了饭菜,季书美美地享用完早餐便骑马去了太守府。

    当孙策下令杀死反叛的世家后,可以说受到了天下诸侯一致的口诛笔伐,虽然说不痛不痒,不过也需要安抚下人心。特别是知道舆论压力的季书,一直不敢掉以轻心,有那么几天可算是忙坏他了。

    但很快,江东之事就不再是民众的谈资了。

    袁绍兴兵四十万开始讨伐曹操。敌势汹汹,曹操连忙调集了8万兵马驻守在官渡港。

    刘备深知唇亡齿寒,在袁绍的巨大压力下,刘备同意了曹操的联盟,派了2万兵马协助曹操。

    就连董卓似乎都有些担心袁绍打过来了,竟然让再次出征的吕布折返回了长安。

    黄河两岸一下子汇聚了五十万大军,这场即将展开的大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然,这和孙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只是和季书、周瑜商量着又开始捣鼓出一条新政。

    凡入伍参军者,家中都可以分到一份田地,免除租金一年。

    若参军者杀敌十人,立下军功,那就可以成为这块土地的所有者,一年期满后只需要交纳田税即可,以后再立军功另有赏赐。

    若参军者战死,土地照样转到他家人名下,若其家中没有男丁支持家业了,他的父母将由官府终身奉养,若有儿女的可由官府将他们养育到十八岁。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查收的世家资产填满了孙策的小金库。

    曾经困扰众人的世家交税的问题也不再是问题,因为造反的世家现在土地都已经被没收了,那仅存的几个世家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该怎么交税就怎么交税。

    孙策现在是财大气粗。

    这条新政一出立刻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青壮纷纷涌入了征兵的报名处,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江东五郡加起来就招募了2万新兵。至此,报名才逐渐停歇。

    “让我组建新军?”季书有些疑惑。

    一般来说,除了虎啸营是从其他军队中选拔精英外,大部分军队都是直接将新兵补充进去,以老兵带新兵。这样新兵才能快速成长,立功的老兵也能渐渐成为士官,乃至将领。

    建立一支新军,就像在一张白纸上画画,既有无限的可能性,也让人有些难以下笔。

    虽然新征了2万新兵,但原来季书只是听说要让赵云组建一支2千人的白马义从。人是少了点,可毕竟南方的战马没有那么容易购买,实在是有人没马,所以只能让赵云先拉个框架起来了。

    “和子龙不一样,你的班底是世家投降的5千杂牌军,我既不打算杀他们,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我再调1千老卒给你,组成一支6千人的新军,统领由你来任命。”

    孙策这么一说,季书就有些明白了。

    这5千人里有不少是世家的私兵,有一些底子。其他虽是仆役、佃农出身,但好歹经历过一场厮杀了,不至于像那些刚上战场的新兵,有些刀都拿不稳。

    再加上一千老卒,重新组建后好好操练一番,这支新军虽然还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倒是也有些战斗力了。

    至于今后它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还是杂牌军,或者练成一支精兵,甚至成为江东军的精锐,这就要看季书如何让这支部队定型了。想到这里,季书忽然有些跃跃欲试。

    “好!不过其他新兵的政策,那些世家降卒也不能少。”

    孙策微微皱眉,没有立刻答应季书。

    “他们犯的可是参与谋反的重罪!我不杀他们,让他们用战功赎罪换取自由已经是从轻处置了。”

    季书白了孙策一样,质问道。

    “战场上就是玩命!你不杀他们,可让他们上战场又能算得了什么恩典?”

    “施以重恩,这些你未来的将士才能为你奋战。”

    “你是想要我交给你一支贪生怕死的杂牌军,还是一支舍生忘死的精锐之师?”

    看着孙策陷入深思,季书接着道。

    “那就把免租一年去掉,但必须保证他们家人都能分到田地。”

    “你想让马儿跑,总得让马儿吃草吧。”

    “现在你虽然还看不上他们,但未来的事谁说的准?说不定他们真能给你一个惊喜呢?”

    有些无奈地看着季书,孙策终于点了点头。

    “看来你这个将军真心不错啊,我就期待一下,看你能不能把他们练成一支精锐了。”

    “嘿嘿”

    孙策的松口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对于任何一位君王来说,对一支强军的渴望是永不停止的,尤其是诸侯争霸这样的时代。为此,孙策愿意做出一些让步,去赌季书所说的可能性。

    季书奸诈地笑了笑,却还不满足,他继续说道。

    “还有,我要二十个教书先生,我的要求也不高,识字、能教人就行。实在难找的话,二哥那儿肯定还保留有科举考试落选的那些士子名单,派人去问问谁愿意来军中教书就行。”

    孙策撇过头一阵失笑,用手揉揉额头,感觉头又开始疼了,他咂巴下嘴询问道。

    “我说子渊啊!你这,教底下的士卒读书识字有用吗?我要的可是一支能打仗的军队,不是一支上战场讲道理的秀才军!”

    孙策的担忧其实再正常不过了,从来没有人会像季书这样搞,他让季书做这支新军的将军可不是为了让季书教书传道的!

    “当然有用!”

    季书扯着脖子断然道。

    君不见毛爷爷的红军就是整天谈思想,论主义?

    结果怎么样?红军打起仗来个个都是不要命的。

    他拉着孙策慢慢忽悠。呸,开导!

    “你看啊,这些杂牌军为什么比正规军弱?不仅是身体差那么一点吧?”

    “还因为他们的思想觉悟不够!他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战,心中没有坚持,也没有底线。所以,战斗时他们没有那种搏命的狠劲,一旦打不过他们就跑嘛,跑不了他们就投降!”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改变他们?”

    季书一脸期盼地看着孙策。

    窸~~

    孙策吸了一口气,歪着头,斜着眼,挑起眉毛道。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跟他们讲道理,教他们怎么做?”

    见季书点点头,孙策一时有些懵了。

    新兵经过训练后,就是要放到战场上让他们自己蜕变。

    怯弱逃跑者斩,杀敌立功者赏。战场就是一个最大的熔炉,它考验着身体、技巧、觉悟、勇气,甚至于运气。经历过几场战斗后,活下来的士兵就会变成一支能打仗的精兵。

    再把其中实力过人,不畏生死的士兵挑选出来编制在一起,这就组成了一支精锐。

    可季书却跳过战场上对身体素质的考量,要直接通过教书来给予士兵奋战的勇气。

    没人这么搞过,这有点像把训练一支精锐的步骤反了过来。

    “好吧。”

    孙策看着季书,他半是放弃、半是赌博一般地同意了。

    “对了,我还准备让月英做你的副官,以后随你出征。你看怎么样?”

    啥?

    眼见搞定孙策,季书还没偷笑一会儿就僵住了。

    “你让月英一个女子从军?”

    季书看向孙策,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孙策也歪着头,疑惑道。

    “月英不是比你聪明吗?放着这样的人才,我干嘛不用啊?”

    呃,好像,还真TM有道理!

    可是,这不是古代吗?女子也能得到重用吗?

    季书歪着头瞪着孙策,孙策也瞪着季书。

    说实话,经历了几年时间,我是不是有点太融入了这个时代,一些跨越时代的东西用起来胆子竟然没孙策大!季书开始反思。

    孙策的不拘一格季书早就知道,不然孙策也不会同意诸葛瑾的《齐民律》了。《齐民律》讲的是民众平等,官府不再认同卖身契约。这实际上就是取消奴隶制,斩断了世家拷在奴隶身上的枷锁,给予他们改变未来的可能性。

    虽然这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人人平等,除非有一天孙策把皇帝给取消掉了。但即使如此也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整个天下也只有他孙策敢做。

    而现在他居然又开始任用女子从军了!有时候,季书都分不清到底他是穿越者,还是孙策是穿越者了。

    “你敢任命,那我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好,就这么说定了。”

    ······

    “杀”

    “杀”

    “杀”

    这里并不是战场,只是沙场操练。

    士兵们以屯为单位,正呼喊着号子陆续进行着操演。

    操演场的不远处有个略高些的木台,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季书正坐在上面细细察看,季书的身边是黄月英、韩综、许屠和蒋钦四人。

    按孙策的意思,这支新军满编是一万人,由季书任领军大将,月英任副官,下设3个大统领,10个统领。只是现在,这支新军才刚刚起步,除了兵员未满之外,连领军的统领都还没有任命。

    此次季书带月英来看操演就是找找底下的这些屯长有没有可用之才。

    至于韩综,季书既然决定收他做弟子了,自然要带在身边方便教导。

    许屠曾是月英的家仆,后来进入了江东军做到了屯长,这次季书决定提拔他为统领。

    而蒋钦则是孙策钦点的,让季书培养他。季书想让他从统领做起,等以后立功了再任命为大统领。

    目光回到眼前的部队。

    不得不说,刚开始时这支部队正如季书猜测那般有些士气低迷,除了那些调来的老卒,他们中或许大部分都在想孙策饶了他们一命就是为了让他们到战场上去当炮灰。直到在季书宣布除不能免去一年的租金外,他们也同样能享受新政。

    士卒们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确认之后士气顿时高涨,操练起来都变得有力气许多。

    这让季书心头一松,看着它,季书有种和统帅其他军队不同的感觉,期待和责任。

    “子渊,你看那边的那组士卒,动作齐整、配合默契,可见这些日子以来着实好好训练了一番,这位屯长看来深得士卒信任啊!”

    季书顺着月英的手指看去,确实如此。

    老实说,这次观演让季书和月英都很失望。他们让士兵们以屯为单位,每次以4个屯进行操演,从早上看到了下午,而看到的只有训练松懈。

    季书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情况。

    一群自以为将死的人怎么会有心情训练?更别说还要服从那些调来没多久就开始指手画脚的老卒们。这些日子里恐怕他们都是毫无进取之心,轻慢训练、得过且过。

    所以这一组士兵仅仅表现出了足够多的训练水平就在这其中显得弥足珍贵了。

    “这个屯长有些本事,可以做你的同僚了,公奕你去请他过来吧。”

    “是!”

    蒋钦起身抱拳一礼,便下台去了。

    没多久,蒋钦便带着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有些严谨认真的汉子走了回来。

    季书指着刚刚下去的那组士卒问道:“你是那一组的屯长?”

    那汉子抱拳答道:“禀将军,正是卑职。”

    这一天里,季书难得笑了笑:“训练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得了季书夸奖咧了咧嘴答道:“禀将军,卑职名叫‘侯成’。”

    季书回头看了月英一眼,见她也点点头,便开口道:“侯成,从今天起你就是统领了,身边的这两位,蒋钦、许屠你认识一下,以后你们三人就是同僚了。”

    侯成原以为季书是打算犒赏下他和麾下士卒,作为军中表率。没想到竟然是把他从士官提拔为了将领,他愣了愣,见蒋钦和许屠抱拳道贺这才反应过来。他回了蒋钦和许屠一礼,又对季书单膝拜道。

    “谢将军提拔之恩!”

    季书扶起他道:“你做的好自然会得到提拔,以后继续努力。”

    “是!”

    让人给侯成加了个座位,季书等人继续察看操演,只可惜直到最后都再没有出现其他亮眼的表现了。

    季书和月英原本想这次就找齐6个统领分管好自己的兵马,也让他们有时间熟悉,结果却不如人意,正商量着下次用什么办法甄选,韩综忽然开口道。

    “老师,也让我统领一支兵马吧,我想上阵杀敌。”

    季书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韩综,他原本想让韩综跟在他身边学习两年再让他从军的,毕竟他现在才十二岁。

    “你还小些,等再过两年。”

    韩综却不服。

    “主公不也是十二岁从军的吗?为什么我不行!老师,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季书无言以对,他虽然觉得十二岁还是个孩子,但在战乱年代十二岁其实就已经背负了很多东西,许多孩子十二岁便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季书盯着韩综的眼睛,那双眼睛中透露出的是一种强烈的渴望,就像一个孩子渴望着玩具。季书不知道这个比喻恰不恰当,恐怕孙坚当时让孙策从军也差不多这个看法吧。

    季书犹豫了一下,决定看一看韩综的本事,之后让许屠、蒋钦、侯成多照看他就是了。

    “军中无儿戏,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你虽是我的弟子,若有过错,我也决不轻饶!你就从屯长做起吧,若能立下大功,你虽然年幼,我也照样升你做统领、大统领。”

    韩综大喜,拜倒:“谢将军!”

    这时一匹快马闯了进来,令兵急急走了上来,抱拳道:“军师,主公请你速回太守府商量大事!”

    季书点点头,顺口问道:“什么事?”

    令兵答道:“董卓要篡位了!”

    半个月前的那一天,董卓称病在家。

    在早朝上,上百名官员恬不知耻地向皇帝上表道:

    自从桓帝、灵帝继承大位以来,民不聊生,盗贼猖獗,导致了之后的黄巾起义。

    天下人人自危,社稷江山有倾覆之险。

    各地豪强开始招募军队,拥兵自重,明明没有得到朝廷封王拜侯的诏名,却已经割地自治,将治下视为自己的封地。

    整个天下四分五裂。

    此时,只有一人出兵勤王,迎奉皇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民倾心,四方仰德。

    现今群雄割据,天下四分,皇帝年幼,无力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相国董卓,神文圣武,应天合人,实乃天命所归。

    陛下当仿效先贤,帝尧禅位于帝舜,退位让贤。

    ・・・・・・

    “砰”的一声响,一个茶杯打在墙上摔得粉碎。

    迁怒于外物只是弱者不成样子的无力呻吟,明明知道这一点,但是王允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回天乏术!他就是一个无能且无力的弱者。

    回想那一天,汉献帝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朝堂上一片哗然,保皇派纷纷站出来和拥董派叫骂起来。

    然而不知何时起,拥董派竟然已经占据了朝廷官员的大半,董卓终于连朝堂也把持在了手中。

    皇帝自然不可能当即应允这样荒诞无理的请求。

    而之后的每一次朝会都变成了保皇派和拥董派争论禅位的闹剧,期间董卓则一直诈病在家,佯装不知。

    到了第四天,更是有将军和大臣冲到了皇帝面前,拽住皇帝的手质问皇帝!御前的卫士竟然没有阻拦。

    君不君,臣不臣。保皇派终于还是连苟延残喘的局面也维持不住了。

    日暮西山,这只昔日遨游天际的老龙终于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第五天,献帝发布了禅让诏书。他妥协了,或者说放弃了,他知道如果他还不同意,下一次大臣们就会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

    当诏书送到董卓府上,他竟然推辞不接,称自己忠于皇室,忠于大汉。

    第十天,在百官的胁迫下,献帝又发布了禅让诏书,董卓还是不接。

    简直可笑!

    董卓要篡位了!

    天下人瞧得明白,董卓的狼子野心连酒肆里端茶倒水的小二都一清二楚。长安百姓私底下议论纷纷,消息早就长了翅膀传遍天下了。

    无数人都在看这个笑话。

    “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王允拽紧拳头锤着桌子,他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今天是第十五天,董卓终于接受了禅让诏书,十天后将举行禅让大典。

    老管家偷眼看了看门外,转头对王允说。

    “老爷,小心隔墙有耳。”

    王允抓着另一个什物刚要砸出去,闻言又忍住了这双手将东西缓缓放了下来。

    “我要去见伏完,你马上安排。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保证能瞒过董卓的耳目,这其中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吧?”

    对面一脸严肃的王允,老管家点了点头抱拳道。

    “我马上去安排。”

    ・・・・・・

    宫廷禁军有两支,一支是虎贲军,一支是羽林军。

    虎贲军早已被董卓控制,只有羽林军还在保皇派的手中。

    话虽如此,羽林军原本可是有着2万人的建制,然而被董卓以种种借口压缩,现在只剩下三千人,这只是董卓留给汉室的最后一点体面罢了。

    伏完正是羽林军的统领。

    伏完有一个女儿,名为伏寿,她是献帝的皇后,所以伏完正是所谓的皇亲国戚。

    若是换了太平年间,这是一个足以趾高气昂、横行无忌的名头。但在汉末的这个年头,这个称号是忠诚和勇气的勋章。

    董卓欺凌皇帝年幼,夜宿宫廷,临幸宫女,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谁都不知道,等皇帝长大后临幸了宫女,生下的到底是汉室的血脉,还是逆贼的野种!

    这时候,伏完把自己的女儿送入了宫中。

    他给女儿的嫁妆不是珠宝、美玉、胭脂、水粉,而是一把匕首和一枚毒囊,他对女儿说。

    “若逆贼狗胆,你含上这个毒囊,让他尝尝这把匕首。事若不成,你就服毒自尽吧。”

    于是伏寿进了宫,做了献帝的皇后。好在诸侯讨伐之后,董卓收敛了一些,至少没对献帝的皇后出手。

    这一天,董卓接受了禅让诏书。中午回到家门口时,伏完步履蹒跚,差点绊倒在自家的门槛上。

    家丁们出来采购物品、驾车的老叟进去收走了一车泔水,送菜的伙夫卸下一筐筐食材。伏府出出进进,和往常一样,没有一丝异常。

    在书房的密室里,王允坐在伏完面前,两人都有些憔悴。

    谁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更可怕的是他们无力去改变,就好像有人拿着刀要去剐他们的心,可他们却没有力气去反抗,只能眼睁睁盯着那把刀。

    可以的话,恐怕两人什么也不想说,只是一起坐在那里发呆吧。不过他们都没有这个时间。

    “我需要你帮我!”

    单刀直入,王允盯着伏完的眼睛诚恳地说道。

    伏完抬眼迎上了王允的视线,他的眼中至少还没有失去光彩。

    “你有什么主意?”

    对面当朝三公之一,官位在他之上的王允,伏完没有一丝敬畏之心。他尖锐地看着王允,等着王允的回复。

    他虽然看不起董卓,却不会低估董卓身边的智囊――李儒,那个无数个夜晚里让伏完咬牙切齿的名字。所以,若王允的主意得不到他认可的话,他是不会配合王允的,他只会按他自己的方法来。

    拿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王允侃侃而谈。

    “这样的话,他们都会死!”

    听完王允的话,伏完有些震惊,他没想到王允会定下这样的计策。这位司徒大人似乎比他印象中的要厉害的多,也狠厉的多。

    “但陛下会活下来。”

    王允的回答让伏完微微一滞,他有些出神道。

    “让我再想想?”

    王允算算时间,有些着急,因为他们都不是一般身份的人,谈的越久,暴露的可能性越高。董卓的疑心必定会让计划增加难度,王允着急道。

    “还犹豫什么?为了陛下,我们中谁不是早已经豁出这条性命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以为还有什么皆大欢喜的妙计不成?”

    伏完苦笑着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

    两天之后,相国府。

    “哦?你说伏完密会了数位汉朝老臣,要加害于我?”

    董卓有些气恼和不屑地哼了一声。

    堂下跪着的男子战战兢兢,他是伏府家丁,前来告密。

    相国府透露着一股宏伟大气,高耸的楼阁可与皇宫比肩,穿过一个个华美别致的庭院,小厮被带到了一个大殿。

    珠光宝气、金玉满堂,董卓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红光满面地盯着殿下的舞姬,哪有一点抱病在家的样子。

    大殿两侧全是朝廷大臣、军中大将,觥筹交错,没有一丝避讳。

    见门人领着小厮走了进来,董卓挥一挥手,舞姬们停下了舞步,纷纷退到左右两边候着。

    身边缓缓走过的舞姬衣着暴露、香艳扑鼻,这让小厮的脸涨得通红,他忍不住偷偷多撇了一眼,咽了咽口水。

    殿上的几位大人一阵嗤笑,小厮一惊之下赶忙收起了色心,慌慌张张地走到董卓面前的阶梯下跪拜道。

    “小,小人拜见相国大人。”

    董卓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小厮,不过想到管家说这小厮要告发伏完谋害自己,他心中立刻又被对伏完的气恼和不屑填满了。

    “哦?你说伏完密会了数位汉朝老臣,要加害于我?”

    小厮有些紧张,他战战兢兢地拜倒在地上,目光闪烁。

    “是。昨天伏完大人密会了五位大人,小人原本是负责给客人倒茶水的,却被护卫挡在门外,好奇之下想去偷听两句。这一听之下可不得了,他们竟然要谋害相国大人!”

    董卓眯着眼睛探头道。

    “你抬起来头,和我说说伏完密会的都有哪些人?”

    小厮抬起头,有些缩手缩脚地用敬畏的目光看向董卓。

    “其中三人是王子服、吴子兰将军和侍中种辑大人,只是还有两人小人也不认识,他们谈话中也没说到姓名。”

    小厮的敬畏让董卓气闷的心情得到些缓和,他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最近的位置上的李儒。

    李儒会意地点点头说道。

    “细作只查探到了王子服和吴子兰秘密进入了伏完府中,没想到种辑也参与其中,这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可惜还有两人不知是谁,董卓虽有些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他又看向那小厮问道。

    “那几个老贼要如何谋害我?你快细细报来。”

    “小人偷听时,伏完大人”

    小厮正要接过话继续说,却见董卓挑了挑眉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他连忙改口道。

    “伏、伏完老贼正对他们说,他要假意向相国大人服软,降低大人的戒心。等大典当天,他再将羽林军调到皇宫的另一头,让相国真正安心下来,而实际上他会和那几个将军、大臣将死士安排在大典上,只等皇帝一到,相国大人上前接受禅让就动手刺杀大人。”

    董卓摸摸下巴,有些愕然地对殿下众人说道。

    “我还当今日伏完老贼派人来给我送上礼物探病是为了探清我装病的虚实,好有借口抨击我。没想到竟然是打算来讨好我的!看来,我今天还真不该下令赶走那个送礼的人咯?哈哈哈~~”

    众人连忙陪笑,李儒漫不经心地问起小厮。

    “他们竟敢在大典上行刺相国大人!那他们都不要命了?调走了羽林军,就算他们行刺成功又如何全身而退?就算他们都不要命了,可行刺成功又有什么用?他们都死了,谁来保小皇帝重掌大权?”

    李儒一席话让笑声停了下来,众人把目光都对准了那小厮,大殿内好像变得冷了几分。

    是啊,他们舍弃身家性命不要,冒这么大风险是图什么啊?

    就为了杀死董卓一人?

    那小厮一愣,而后脸上开始冒汗,他哭丧着脸说道。

    “大大大人,这些小人真不知他们如何想的,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绝不敢有一丝欺瞒啊。”

    冷着脸的李儒忽然轻轻一笑道。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怕什么?好了,你举报有功,随下人去账房领一百两金子。随后去偏厅候着,有些事我待会再吩咐你。”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小厮感觉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个来回,高兴地不停叩头,千恩万谢。

    下人领那小厮下去后,董卓疑惑地看向李儒道。

    “贤胥,你怀疑这消息有诈?”

    李儒摇了摇头,笑道。

    “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伏完想死,可他身边的人未必愿意陪他去死!”

    董卓指着已经走出殿外的小厮道。

    “那你刚才这是?”

    李儒摸摸小胡子道。

    “我刚才不过是试他一试。”

    “若他一个小厮知道的太多,恐怕真是有备而来。不知道反而才正常。”

    “至于他说的伏完行刺的计划,应该是真的了。”

    “伏完其实也没有太多的选择。长安驻扎了6万大军,而羽林军就那么点人,他真想凭借这三千人成事那才是痴心妄想!”

    “他能果断舍弃羽林军,作为接近岳父的棋子反而让我高看他一分。现在只是不知道还有哪两人参与此次计划。”

    “至于性命?呵呵,这些忠汉的腐儒还真是不怕死的!”

    “不识时务、顽固不化!他们做梦都盼着能杀死岳父大人,他们以为岳父一死,天下诸侯就会来拥立汉室大统。”

    “天真!可笑!”

    董卓点点头,对李儒的话他很是认可。

    只是没弄清楚都是谁要暗害他,始终有些不放心,他有些焦躁道。

    “那现在就派人把伏完和王子服、吴子兰、种辑几人抓起来,斩首示众,警示宵小!”

    这本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李儒却拦住了董卓。

    “不可!此次正是引出所有敢于对岳父不利的贼子的大好机会!岳父登位在即,正可以一举消除所有隐患。”

    “岳父安心,奉先已经率六万大军回到了湄城驻扎,到了大典当天让奉先守在岳父身边,任何宵小必伤不得岳父分毫。”

    一听吕布已经回到长安外,董卓顿时安心了下来。这时他想起一个人,开口问李儒道。

    “贤胥,你说那两人里会不会有司徒王允?”

    李儒踌躇了一番,说道。

    “应该不会。王允此人是个滑头的老狐狸,他一面讨好岳父,一面又讨好小皇帝,左右逢源,深通为官之道。如此机密的事,恐怕伏完不敢和这个两面三刀的老狐狸商议。此次也正好测试一下王允,若他真和伏完勾结行刺,就斩于当场;若他没有和伏完狼狈为奸,岳父等大位后倒可以真正重用此人。”

    董卓点点头。

    “不错,不错,正好在禅让大典那天看清这些人的面目,消除隐患。他们最好识时务,没有和伏完勾结,不然,哼哼!”

    董卓大笑,同意了李儒的法子。殿上众人连忙歌功颂德,称董卓英明,李儒神算,汉室宵小定然翻不起什么浪花。

    山雨欲来风满楼。

    赌上皇座,这是保皇派和董卓之间的最后一搏了。

    和外面的紧张气氛不同,此刻司徒府的书房里飘散着一股恬静。

    “都安排妥当了吗?”

    和昨日相比,王允显得异常平静。

    他拿着笔正伏在书桌上写着什么,不时还翻翻身旁的书考究一番。

    或许,接受现实后才能更清醒地用最后一丝力气去挣扎。

    “各处传回消息,计划顺利。”

    老管家站在一旁几欲张口,似乎在犹豫什么。见王允问话,他还是先回答了王允的问话。

    王允点点头,他专注于眼前的文章,没有注意到管家的异常,只是又静静地说道。

    “那些死士有家眷的,派人送出城去,再过几天长安大乱之后我们就照顾不到了。记得多给些金银,反正以后我们也用不到了。”

    老管家沉默了一小会儿。

    “那些死士本来就没几个还有家眷的,昨天我早安排出城了。待会我再派人追加些银票送过去就是了。”

    “老爷,既然你还惦记这他们的家眷,那就别顾着写你这张稿子了,先给小姐写封信吧。”

    老管家的语气有些责怪,很难想象他会这样对王允说话,但他现在不是王府下人的身份,而是以轻语长辈的身份说这番话。

    王允的身子微微一颤,笔停在了半空中,他目光游离,好像逃避着什么。

    他放下笔,长出了一口气,站起来往外走。

    “老爷!你忍心一句话不给小姐留吗?”

    王允顿住了。

    “我害怕。”

    不知道她有没有变得成熟些?不知道她有没有意中人了?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到底开不开心?

    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王允终究没有逃出去,他转身回到座位颤颤地坐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有些失神。

    “想到她,我害怕自己变得怕死。”

    我本不该害怕。

    官拜三公,位极人臣,深受皇恩。

    无数人与我志同道合,他们有些已经为国捐躯,有些也即将赴死。

    玩弄权术,戏弄着无数人命的我,到头来反而怕死了?

    这是不被允许的。

    繁华落尽,富贵如烟。

    王允忽然感到一片空虚。

    “老任啊,江东有什么消息吗?”

    “听说建业发生了一场叛乱,江东世家起兵围杀外出的孙策,后被孙策逃脱。孙策回到建业后血洗了十几个世家,消息上说,小姐无恙。”

    听到这里,王允点点头一阵安心,他哼哼笑道。

    “哼!季书这混小子,我撕了他的卖身契还他自由身、给他取字、写推荐信给韩嵩让他出仕江夏,是让他能为汉室出力。可他倒好,跑去江东为孙氏卖力,现在倒是名传诸侯了。”

    “孙坚不像市井流言那般,他对汉室的忠心,老爷你应该知道。”

    被管家轻轻反驳,王允有些意兴阑珊道。

    “・・・・・・我自然知道,可他儿子孙策就不同了,恐怕孙策都恨死汉室了!偏偏是刘表!唉,讨伐国贼不见他,落井下石就有他的份!”

    “也对!也对!季书怎么会辅佐这样的蠢材。报应啊报应,现在孙策重掌江东,恐怕下一个就要拿刘表祭他父亲了。”

    “刘表为了玉玺伏击杀了孙坚,刘虞打开城门迎来袁绍杀了公孙瓒,刘焉占据益州闭关逍遥。皇室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些汉室宗亲难辞其咎。”

    他怔怔地叹息。

    “大汉要亡了!”

    ・・・・・・

    转眼就到了禅让的日子。

    十天时间,皇宫的东边筑起了一座恢弘的高台,大典将在这里举行,意为紫气东来、新皇入主。

    礼仪、鼓乐都已准备妥当,文武百官身穿正服,头戴朝冠,白袜黑履,腰悬美玉、仪剑,依照官位大小围绕着禅让台依次排开,缓缓跪坐下来等待大典开始。

    无数卫士涌入场中,十步一人,森严肃穆。

    其中通向禅让台的大道上更是严密,三步一人,防的跟铁桶一样。

    禅让台上是不允许百官上前的,只有许多宫女提着星灯跪坐其上。

    董卓缓缓沿着大道穿过宫门,走了进来。他走在大道正中,吕布则提着方天画戟走在侧道上随行。

    走在这条道路上,董卓有些恍惚,一时间竟忘了行刺的事,思绪飘向了远方。

    他生于西凉之地一个富实的豪强家族,只是这里的世家有些被人看不起。那些人觉得边陲之地好勇斗狠,不读圣贤书不过是野蛮粗鄙之徒。

    不过董卓没有在意,他还真懒得读那些书,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游历各地,广交好友。

    因为董家是西凉豪强世家,所以许多羌族豪帅还是非常乐意结交董卓的,

    董卓不仅体魄健壮,力气过人,还通晓武艺,骑术、弓术娴熟。董家家底殷实,董卓对羌人也是比较豪爽的。

    久而久之,董卓的威名就在羌族中流传开来,许多羌人归附于他。

    后来,朝廷赋税沉重,连中原百姓都不堪重负,何况边陲?于是羌族反叛了。

    内忧外患,朝廷根本没有兵力可以调来平叛。这时,西凉的地方官极力向朝廷推荐了董卓。董卓稀里糊涂就步入了仕途了。

    凭借归附于他的羌人和朝廷在西凉保有的兵力,再加上他在羌族中的名望,很快董卓就平定了叛乱。转眼间,董卓就成了西凉的第一人。

    原来权利这般简单!董卓渐渐不满足做一个地方长官。

    当黄巾起义的时候,他带兵前去剿贼,没想到竟然大败又被贬回了西凉。

    当大将军何进招他入京对付十常侍的时候,董卓知道机会又来了。他想也没想,又带兵出发了。

    然后,大将军竟然被十常侍杀了!京城乱作一团,他的西凉军一到,整个京城都控制在了他的手中,甚至连天子也是如此。

    董卓震惊了,他忽然发现他可以为所欲为,连天子都不敢指责他!在他面前,天子只会瑟瑟发抖,他的胆子变得更大了。

    夜宿龙床,享用着给天子预备的女人,这让他觉得有些刺激、上瘾。他看向天子,感觉就像一个瑟瑟发抖的儿子一样。

    他有些不满这样的“儿子”,所以他打算换一个。然后丁原跑来给天子出头了,然后自己仅仅是同意了谋士的计策,送出去一点黄金和一匹宝马,丁原就死了?!

    得到吕布的效忠,董卓觉得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畏惧了,别人敢反对他,杀了便是。他逍遥快活、为所欲为,心想着干脆不要小皇帝了,自己做皇帝。

    可是那个万恶的曹操,献了把宝刀给自己马上就跑没影了,他后来才知道原来曹操是打算行刺他的,只是见没有机会才借献刀之名脱身。董卓大发雷霆,誓要杀死曹操,没想到曹操带了十八路诸侯来,把他赶出了洛阳。

    他这才有点怕了,收敛了许多,也没敢想做皇帝的事。

    结果,那些诸侯拿下洛阳之后自己打起来了,根本不管皇帝了,各自征伐。于是董卓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走上禅让台,看着台下蝼蚁一样的百官,董卓畅快地大笑起来。

    今天开始,他就是皇帝了!

    “大风”“大风”“大风”

    是皇宫西门!羽林军?

    “怎么回事?”

    董卓一阵惊怒。他这才发现小皇帝还没到。

    按理说,三公应该已经接来了小皇帝,在禅让台上等他才对。他刚才一阵恍惚,竟然没多想,只是先走上了禅让台过下瘾,毕竟他觉得小皇帝迟些到再交玉玺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现在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董卓正往下走,伏完就突兀地站了起来。

    身后是吕布,主道上密密麻麻都是自己的亲兵,董卓底气十足地看着伏完冷冷一笑。

    “伏完老贼,你想造反不成?”

    不少卫士开始把兵器指向伏完,只等董卓一声令下。

    伏完没有答话,甚至没有看向董卓,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还在地上跪坐着的百官大声说道。

    “众位同僚可愿意为陛下效死吗?”

    许多双惊讶的目光看向伏完,伏完要在这样的场面下刺杀董卓不成?

    许多人的眼中更是透着嘲弄,伏完没有理会,他拔出剑,继续说道。

    “陛下正在在羽林军的护卫下杀出城去。各位公卿不怕死的,就随我在这斩尽董卓的走狗,为陛下争取时间!”

    话音刚落,伏完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剑斩向了一个上表逼皇帝禅让的官员,血溅五步,人头滚落。

    好像发出了一个信号,刚才还在维护秩序的数十个护卫摇身一变成了伏完的死士,纷纷杀向身边的护卫和董卓一方的官员。

    哗~~

    百官顿时炸锅了,四散奔逃。不少护卫顾不上其他,只是防备地看向身边其他护卫,深怕也遭了黑手。董卓的亲兵连忙围成一个圈把董卓护在其中。

    有些大臣跑向董卓这边求救,却被亲兵当成刺客杀死。

    有些大臣开始挥剑看向其他大臣。

    场面乱成一片。

    董卓怒发冲冠,气的吐血。

    “伏完老贼!你敢!”

    皇宫西面。

    羽林军奉命在此集结,每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献帝禅位,这么大的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即使他们愿意为大汉最后一战,可他们的大统领――羽林郎伏完却似乎已经放弃了。

    聚集在这里,他们开始猜测,董卓即位后羽林军是不是要解散了?

    王允从宫中走了出来,他站在略高的台阶上审视着羽林军。王允知道,他们肯定有很多疑惑,很多猜测,很多不满,但在他眼前依然是一片肃然严整的羽林军,他很欣慰。

    羽林军副统领赵申公暗中得到伏完的密令,今日需要听从司徒王允的命令,此时见到王允他连忙抱拳一躬道。

    “参见司徒大人。”

    身边两个统领也连忙对王允施礼,羽林军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了王允身上。

    王允点了点头,向前迈了一步,问道。

    “众位将士,你们为陛下尽忠为的是什么?”

    众人有些愕然,左右互相看了看,却没有人答话。

    王允笑了笑,继续说道。

    “有些人可能是为了生计从军的,有些人可能是为了光宗耀祖,很多的原因。很多。”

    “但羽林军只收千里挑一的猛士!你们今天能站到这里,一定还有一个共同的理由。”

    在听到“千里挑一的猛士”时,许多人骄傲地挺了挺胸,他们期待地看着王允,想知道他口中的那个答案。

    在他们打量王允的同时,王允也扫视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神,那一双双眼睛中又恢复了精神。

    “自从周天子失去威权后,诸侯开始互相征伐,争夺霸权。先有春秋五霸,后有战国七雄,天下战火不绝,绵延了五百多年。”

    王允张开双臂,激动道。

    “五百多年?”

    “五百多年啊!百姓之苦何以述说?”

    “我等尽忠陛下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守国之重器,保天下安宁!不让天下重回春秋战国的旧路!”

    不错,或许他们中没有人能说清楚这样的道理,但这正是每一个羽林军将士肩头的责任,也是他们的骄傲。

    “高祖皇帝至今,大汉尔来已有400余年历史。”

    “遥想当年,秦历经数世变法图强,终于成为天下强国。秦始皇何等雄才伟略?大秦西出函谷,横扫六国,建立了前无古人的第一个大一统帝国。可惜强秦不知抚恤百姓,苛政如虎,天下民不聊生。强大的秦国在天下人的反对下,仅仅十几年时间便亡了。”

    “高祖皇帝,起于草莽,斩白蛇起义,灭亡了残暴的强秦,战胜了无敌的楚霸王,终于为天下建立了一个长治久安的汉王朝。文景之治更是百姓安居、路不拾遗。”

    “后来,汉武大帝让卫青组建了一支新军,取名‘羽林军’,意思是‘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羽林军也不负大帝的期望。”

    “在大将军卫青的统帅下,羽林军先辈前赴后继、舍生忘死,攻破了匈奴王庭。七次出征,七次大胜,收复了河朔、河套地区。”

    “羽林军从此成为了我大汉的骄傲,我大汉的王牌之师。”

    王允看着阶下羽林军,他们神采奕奕、杀气俨然,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

    王允接着问他们。

    “如今,无知匹夫也敢篡夺江山社稷,伏完已去赴死,他让我问你们一句:你们还是那支羽林军吗?”

    副统领赵申公拔出剑吼道。

    “大风!”

    所有羽林军将士亦高举兵器嘶吼。

    “大风!”“大风!”“大风!”

    没有去回答是或不是,羽林军呼喊着的是他们的号角,战斗的号角。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董卓在长安驻扎有6万军队。

    为了保障禅让大典能顺利举行,李儒布置了2万大军层层守卫禅让台。

    这是防备伏完假意调走羽林军,然后用李代桃僵之计又把羽林军藏到禅让台附近,待关键时刻杀进禅让台对董卓不利。

    照理说,就算洛阳剩下的4万兵马也全部执勤,四门的守卫最多也就各为1万人。

    三千羽林军骑上战马,守护着一辆马车向西门杀去。

    狂奔至西门的附近,目光所及,城楼上、城门口、街道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董卓军。

    王允估算了一下,恐怕有一万五千人。

    看来,离禅让台最近的东门才是兵力最薄弱的地方。

    “切!”

    王允龇牙哼了一声:“那毒士果然有防备。”

    强迁洛阳百姓移都长安。让汉室威严扫地,让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让十八路诸侯在一片废墟上内讧起来。

    那天起,王允就开始注意到了这个人。

    贾诩,李儒身边的幕僚,他很少向李儒谏言,但他的地位在李儒的幕僚中却是很高。李儒的近卫都知道,贾诩先生找李儒,任何时候都是畅通无阻,不用通禀的。

    此人的可怕,王允也从来不敢低估。他默默隐藏自己,比以往更重视于伪装,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躲过这个毒士的算计。

    没有停滞,王允下令羽林军开始冲门。

    惨烈的厮杀开始了。

    城头上布置了上百重弩手,不过好在威力最大的攻城弩只能对准城外转不过弯来,不然就可麻烦了。

    开战前的一波重弩给羽林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后军掩护,其他人不要理会城头,先荡平逆贼的前军!”

    在赵申公的命令下,重骑兵组成的前军开始了全速冲击。根本不需要挥动武器,恐怖的重装让他们就像一辆辆狂飙的赛车扎进了人堆里,一路碾过。

    中军的轻骑则紧紧跟在其后,挥动着马刀收割漏网之鱼。

    后军的速度则慢了下来,以手弩还击,集火城头的重弩,不求一定能够击杀,只为压制住他们。因为对于重骑兵而言,弓箭的威力是不足以造成有效杀伤的,只有城头的重弩才是致命的威胁。羽林军已经顾不上一边的弓箭了,得先保障重骑兵的安全,让他们能顺利打开一条通道。

    “出现了!”

    羽林军出现在西门守军的面前。

    “汉军来了!”

    一些人兴奋地大喊,他们好像忘了董卓还没有即位,他们也还是大汉的军队。

    不过也都无所谓了,反正羽林军也不至于把这些人当做自己人。

    刚才的骚动过后,守门的将军传达了军师府早已下达的文书:禅让当日全军警戒,若发现汉贼裹挟皇帝出逃,当即拦下。杀敌一人赏白银百两,俘获、斩杀统领以上贼首一人赏黄金千两,拦下皇帝赏黄金万两,立大功者事后呈陛下另有重赏。

    曾经听到皇帝的辇车经过,众人只会战战兢兢地跪在一边让开道路,头都不敢抬。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改朝换代的时候到了,此刻面对皇帝的禁卫,他们竟然没有一点恐惧!

    董卓军的将士们紧紧盯着奔驰而来的三千羽林军,好像是三千只肥羊。

    磨刀霍霍。

    5千弓箭兵站在城墙上拉起了长弓。

    1万名步兵组成前军竖起了坚盾、长矛。

    但是面对羽林军的重骑兵,这一面大盾就好像纸糊的一样。

    明晃晃的长矛连成枪林,好像一面扎满刺的针板。这样的场景印入眼中,恐怕正常人都会心中生寒。

    羽林军却只会向前、向前、向前!

    一头扑进去。

    你若扎不死我,那就被我碾成肉泥!

    羽林军的悍不畏死让董卓军有些乱了阵脚。

    仅仅1千人的重骑兵,短暂的碰撞便是摧枯拉朽地凿开了董卓军的前军。

    你可以试想一下,一辆全速奔驰的赛车将人撞飞的场景,一瞬间的碰撞便足以让人骨断筋折。而当这样的猛兽数量达到1千的时候呢?

    血肉横飞,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无可匹敌,势不可挡。

    这是为什么古代骑兵的地位如此重要的原因。轻骑兵有强大的远程奔袭能力,重骑兵有强大的正面作战能力。

    “放箭!放箭!快放箭!”

    弓箭纷纷往羽林军的重骑兵身上招呼去了,明明攻击随后的轻骑更为有效,不过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攻击让他感到最有威胁的敌人。

    董卓军的重弩被羽林军压的有些抬不起头,无法造成有效的杀伤。虽说弓箭对重甲的威胁极小,但当数量达到一定规模了也尤为可怕。

    若不是羽林军和董卓军已经有些纠缠在一起了,弓兵的射击还真能给羽林军的重骑造成些威胁。

    不过面对十倍的人海和不胜其烦的射击,羽林军重骑的速度终究还是开始慢下来了。

    董卓军的步卒有些犹豫驻足,有些则兴奋地扑了上去。

    而一部分弓兵在将领的指挥下开始着重攻击于羽林军中军的轻骑。至于护卫着马车的后军明明是最能肆无忌惮射击的,却被弓箭放过了。想来他们也知道那里面坐着的人有多重要,那位大人的生死不是他们这些小卒担得起的,只是拦下他的马车,他们就足以升官发财了。

    “杀!”

    这时,一支一千人的骑兵出现在羽林军身后。

    是陷阵营!吕布的王牌。

    陷阵营统帅高顺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方。

    陷阵营原本有3千人的建制,不过经过这些年,虎牢关出战十八路诸侯、北上讨伐马腾、平定羌族作乱、数次讨伐曹操,陷阵营只剩下1千人了。

    吕布自然是想要为陷阵营补充兵源的,但高顺死活不同意。不为别的,只因陷阵营都是并州精骑,他们彼此熟识、相知,若加入了别人,他们就不纯粹了。高顺看不起董卓军。

    为此,吕布和高顺闹得有些不愉快。

    因为这让吕布心里有些疙瘩,他投降了董卓,可高顺偏瞧不起董卓军。

    最后吕布还是依了高顺,因为高顺的忠诚、陷阵营的忠诚。在他反叛丁原的时候,陷阵营不离不弃。

    羽林军后军了分成了两支,一支800人掉头迎击陷阵营,一支200人放弃了射击开始加速追赶前军。

    “好胆!”

    不是被他们奇袭,而是明知他们是陷阵营的情况下,敢以更少的兵力迎战的,这还是高顺第一次遇见。

    “下马结阵!”

    奔驰的战马戛然而止,陷阵营竟然弃马迎战羽林军轻骑。

    前军只拿起了小盾,稀稀疏疏站了两排。中军以刀手在前,长矛在后密集组成方阵。只有后军留在马上,拿出了长弓和手弩。

    羽林轻骑转瞬即至。

    宽松的空间让陷阵前军刀盾手能够有效地回避骑兵的正面冲击。在即将接触的短短一秒间,他们微微侧身闪开了战马,用小盾护住上方。当马刀摩擦盾牌的分量由重变轻的一刹,他们低下身子挥动着砍刀狠狠斩向了战马的后腿。

    战马轰然而倒。

    羽林军的将士同样训练有素,战马倾斜的瞬间就预判出了前方刀手的攻击点,在倒地前的一刻凭借着战马后腿的失衡,生生把向前冲的惯性变成了向后翻滚。

    陷阵营中军的刀兵早有准备的攻击许多落到了空处,他们快步追上,但是一些羽林军竟然还赶在死前给陷阵营的刀盾手从背后捅上了一刀。

    前排的刀盾手阵型为止一乱。

    奔驰的羽林军没有因为前方的同僚而有半点迟疑,他们呼啸着淹没了陷阵营前军。

    高顺有些惊讶,太快了,前军失陷得太快了。

    他知道羽林军是汉军的王牌,但随着汉室的衰落,军备松懈、久无战事,羽林军恐怕早就没落了。在高顺的眼中,这最多算一支精锐。但是仅仅第一场交锋,高顺就知道他错了。

    或许,董卓大肆削减羽林军的兵员反而让羽林军重新焕发了生机。

    眼前的羽林军不愧为大汉王牌!

    陷阵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敌人,高顺有些烦躁,也微微兴奋。

    “放箭!”

    陷阵营后军的手弩开始射击面前的羽林军,弓手则进行仰射,箭矢垂射到羽林军中段。

    面对长枪之林,羽林军全速冲刺。反映得过来的,在战马被刺杀的一瞬,利用惯性向前飞跃,扑倒下面一片人。反应不过来的,就用血肉去碰撞,用性命去厮杀。

    “好”

    眼见中军一片混战,高顺大吼一声,下令后军停止射击,拔剑冲锋。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剩下的只有真刀真枪的战场,勇气和实力的鏖战。

    “大风”“大风”“大风”

    羽林军同样回应着他们的战书,两支军队誓死向前,不退一步。

    当吕布赶到时,陷阵营只堪堪剩下了400人,董卓军更是尸横遍野,留下了上万具尸体,残肢断臂,不成人形。羽林军已经冲到城门前,城门两侧的阶梯上都挂满了尸体,可以想象城楼上的董卓军奋力向下拼杀,城门前纠缠在一起,差点失守。

    但羽林军终究没有突出去。

    5千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只剩下100多羽林卫士守在马车旁。

    “停!”

    吕布一声大吼盖过战场,如晴日惊雷,两军停手了。

    董卓军向后退了几步,让出一个空置的大圈。羽林卫士拖着疲惫、虚弱的身体,以马车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小圆。

    众军让出了一条路,让吕布走上前去。

    吕布看了看陷阵营的兄弟,一阵刺骨的肉痛让他咬住牙关。他又转头看向高顺,高顺一身是血。

    “再这样下去,陷阵营就没了。”

    高顺知道吕布的意思,400人已经无法形成一个建制了,他再不同意补充兵源,陷阵营下一场战斗恐怕就要成为历史了。高顺张了张嘴,却只有一声轻叹,他点点头。

    吕布微微松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一件心事。他轻轻抬头,目光越过羽林军,看到了驾着马车的司徒王允。

    说实话,今天之前吕布没想过王允竟然也会是汉室死忠。

    王允太圆滑了,他一直像只滑不溜秋的泥鳅,在保皇派和拥董派之间游走,讨好董卓、讨好皇帝。

    他有能力、能理政,从不和董卓死磕,也从不偏帮保皇派,他会为皇帝说话,也会帮董卓做事。

    他处在两派之间都有威望,又都得不到两派的信任。众人眼中,他是玩弄权术的官场老狐狸。

    但是今天他竟然选择了一条死路。

    吕布其实并不想杀王允,因为王允是她的父亲。

    吕布有一个妻子严氏,是丁原给他安排的婚事。长辈主婚本就是世间常事,吕布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直到他遇见了王轻语。

    王允老头本交代他和轻语好好相处,可没几日就把轻语送走了,说是去江夏躲避兵祸,这一走就是几年时间。

    或许王允以为他只是色心上头,但那却是吕布的初恋。

    无法忘记初见时的那一抹惊艳,少女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宛如百灵的声音凶巴巴地叫嚷,好像要杀人一样,脖子上的剑却纹丝不动,那份美在吕布的心头刻下了剑痕。

    匆匆的一面,转眼便是几年,吕布甚至已经记不得少女的美貌了,但那一抹惊艳却还留在心头。吕布只知道自己想娶她!这份心意从未动摇。

    吕布有时会拜访王允,送上礼物,和许多官员一样,他总能和王允相谈甚欢。

    他以为王允总有一天会让女儿回来。

    尤其是禅让大典之后,董卓皇位稳固,汉室一派也再没有了盼头,天下诸侯肯定纷纷自立、互相征伐。而偏安于西北一隅之地的董卓地盘肯定会有比较长时间的安宁吧,至少在中原地区局势明朗之前恐怕没人会向董卓动兵。

    王允应该会让女儿回来了吧?

    结果却是这个样子。吕布盯着好像有些变了的王允,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司徒大人,人心更迭,朝代更替,自古有之,你何苦为汉室殉葬?”

    “还是带着小皇帝随我回去向义父请罪吧!有我为你求情,又正值用人之际,以你的才干,义父肯定会网开一面,让你戴罪立功的。”

    “哈哈哈哈哈哈”

    吕布话音一落,王允便是放纵地狂笑起来。

    他站起来,昂首挺胸地立于天地之间。这样的气质,吕布第一次在王允的身上看见。

    他目光如剑,直刺人心。让吕布回想起了在天子面前、在百官面前,唾骂董卓,含笑赴死的那些迂腐、顽固的大儒们。

    “戴罪立功?呵呵。”

    “十常侍身死,我原以为拨云见日,大汉中兴有望。”

    “没想到又遇到董卓这个乱臣贼子。”

    “胁迫天子,自封相国。”

    “荒淫无道,yin乱宫廷。”

    “残暴不仁,杀害忠良。”

    “为一己私欲陷天下于水火之中,而今还要篡谋皇位,窃取社稷重器!”

    “竟还有脸上演一出‘三辞禅让’,自比上古圣贤禅让帝位的典故!”

    “天下还有谁能比董卓更无耻?”

    “我王允一心为国,忠于汉室。何罪之有?”

    “吕布,你一个二臣贼子,弑父弑君,共谋造反,还敢在我军面前嘤嘤狂吠!”

    “掩耳盗铃、一叶障目,你们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古往今来,史官铮铮铁笔饶过谁人?”

    王允指着吕布在两军阵前破口大骂。

    吕布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在王允心中的形象。

    但吕布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为丁原效忠,丁原却对他百般防范,甚至听信谗言要杀他!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他和丁原可能中了李肃的离间之计。

    可他有什么错?

    难道站在那里含冤受死才是对的?

    这个世界太奇怪了!

    他仅仅只是想活下来。为何别人竟不许?

    董卓对他信任有加,他也为董卓贡献忠诚。可为什么别人非要将他骂死!

    人言可畏啊!

    原来,天下悠悠之口真的可以“杀人”。

    一股难言之苦卡住了吕布的喉咙,他明白了为什么过了几年的时间王允都没让轻语回来。

    他是二臣贼子,弑父弑君,龌龊小人。

    她是司徒之女,忠良之后,玉洁冰清。

    今天之后,他们更没有机会走在一起了。因为他将成为她的杀父仇人。

    “杀!”

    剩下的一百羽林军没能坚持多久,最后是高顺一剑刺死了王允。

    吕布终究没有亲自出手。

    “乱臣已除,陛下请随我回去吧,相国还在禅让台等您呢。”

    马车周围满地都是羽林军的尸体,许多生命逝去。

    一个旧的时代也逝去了。

    今后将是天下诸侯的时代。

    吕布没有了一丝敬畏之心,他淡淡地对着马车喊了一句,见小皇帝良久没有出来,他用方天画戟挑开了车帘。

    但,车里没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