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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来为苏飞求情的甘宁,季书紧锁着眉头沉默了许久。

    对于将整个大军陷于险境的苏飞,真的可以原谅他吗?

    底下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能服气吗?能接受吗?

    身为主帅,季书不得不考虑这些问题。曾救下孙权的他其实没有立场不答应甘宁的请求,但当他站到了孙策的角度又立刻明白了有时候一个决定是有多难。

    “若他再背叛怎么办?”

    这次太史慈将计就计斩获大胜,但没有人能保证下一次可以提前识破他的背叛,到时候会有多少将士枉死?

    “苏飞绝不会再背叛,我愿意用我的人头做担保!”

    甘宁断然回答了季书的问句,只是话里的内容让季书大吃一惊。

    “你疯了!”

    季书惊叫了一声,他知道甘宁重义气,但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

    苏飞为了家小背叛了甘宁的信任,老实说季书其实不怪他,若连自己家人的性命都不顾惜反而让人生厌。不过,不怪他和信任他又是两码事了。人是有弱点的,若下次敌人还抓着他这个弱点怎么办?

    苏飞还算是好的,有些人会是贪恋钱财、权势、美色。你有几百个兄弟,你能用人头去担保他们所有人吗?

    季书有些生气,甘宁的话未免草率。

    “你死了,姐姐怎么办?”

    甘宁和轻语的关系经过了这么久的发展早就变得暧昧了。王允的事之后,两人便已经确定了恋人的关系。季书只是还不确定他们两人打算什么时候成婚罢了,可以说甘宁已经是他内定的“姐夫”了。

    提到轻语让甘宁微微一窒,但他还是咬咬牙坚定地看着季书。

    两人就这么互相瞪了片刻。

    季书明白了,甘宁是认真的,他绝不是什么也没想就说出了刚才那句话。

    甘宁和苏飞之间的事,季书并不是很清楚,但或许两人的情谊又如同他和孙策、周瑜呢?

    人们常常说男人理性,女人感性。可男人一旦感性起来,那都是不要命的。

    对女人而言,或许成熟才是一种浪漫。但男人的浪漫是幼稚的。

    季书轻叹一声低下头去,心底已经同意了再给苏飞一次机会,他开始细细思索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过了许久,甘宁以为季书拿不定主意便张口说道。

    “子渊,我也不让你为难。等江夏战事结束后,我去跟主公说好了?”

    你去说?

    你怎么说?

    用你的脑袋为苏飞担保?

    季书大怒,狠狠瞪了甘宁一眼。

    “我是这次征西的主帅,这事我来定!”

    ······

    江夏的这座太守府虽然留下了不少厮杀的痕迹显得有些破损,但总算是比较完整的保存了下来。季书很快就在这里又召集大统领以上的将领开了一次军事会议。

    这次军议首先表彰了太史慈和徐盛镇守江夏的功绩,然后又讨论了对甘宁和徐盛抓获的累计有4千多人的俘虏的处置、己方伤兵的安置、药物的采购、守城火油檑木的准备等诸多问题。

    军议重点放在了城防的布置上,所有人都知道汉军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整理各处的信息、重整大军。这点对于江东军来说其实也是一样。

    而对于苏飞的处置,季书放到了会议的最后。

    “把苏飞带上来。”

    门外的士兵依言将一身囚服的苏飞押到了大厅里,十几双眼睛顿时投到了苏飞身上,以前就算是不认识的今天至少也听过他的名字了。

    “苏飞,我问你,这次可愿真心归降我江东?”

    真放过我?过于意外以至于苏飞错愕地说不出话来。

    “军师,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虽然详情徐盛也已经知道了,但他总觉得心里有些疙瘩,他可以尊敬那些死战到底的敌将,但是背叛了信任的降将却让人难以原谅。他问的也是身边许多人想问的。

    收回了落在苏飞身上的视线,季书对着众人说道。

    “我知道一些将军心里有些不悦,觉得苏飞将军向我军投诚,临阵又叛向了汉军。大家都不喜欢墙头草,我也不喜欢。”

    “可大家仔细想想,所谓兵不厌诈,诈降本就是谋略的一部分。只许我们谋划,不许敌军设计了吗?”

    “两军交战,苏飞将军依计诈降,何错之有?”

    说到这里季书顿了顿让众人思虑一番,他环视了一眼。只见太史慈给甘宁打了个眼神,诸葛瑾目不斜视、一脸淡然,徐盛和许多将领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我说的难道不对?白了一眼身边偷笑的月英,季书继续说道。

    “未能识破敌军诡计,让我军陷入险境,错不在苏将军,而在于我。我身为江东军师,此次征讨江夏的主帅,过于轻敌、筹划不周,日后当亲自向主公请罪。”

    “至于苏飞将军,严格来说,今日才算是我们和苏将军第一次坦诚相见。我想问问诸将,难道我江东没有一丝容人之量,非要斩一个犯险施计的敌将?”

    徐盛左右看了看,见众人也是点头,他又说道。

    “军师说的有道理,弟兄们没意见。”

    季书欣慰地点点头,目光又落到苏飞身上。

    苏飞知道季书这是在等他的回答,他本应该回答一句“愿降”,可看着江东众人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疑问。

    “军师,你真不怕我再叛?”

    季书大笑,对着诸将问道。

    “苏将军这次诈降,我江东有太史将军识破。苏将军下次真叛,谁人可为江东斩下叛将?”

    “我!”“我!”

    诸将一时不由昂首挺胸纷纷出言。

    甘宁直接走到了过道中间、苏飞的身旁,抱拳答道。

    “若苏飞再叛,关山万里,甘宁亲斩其首!”

    苏飞亦是大笑,拜倒于大厅上。

    “苏飞愿降,誓为江东效死!”

    见众人心中都没有了芥蒂,季书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今天开始,你就到我麾下的羽林军中担任统领,日后若有战功我断不会因为以前的事亏待于你。”

    ······

    到了下午,汉军又出现在了视野中,3万2千汉军将江夏城团团围住。

    原以为是4万江东军奇袭1万7千江夏汉军的闪电战,没想到蔡瑁竟会留下4万5千人的讨袁大军主力。

    江夏战役直至此刻,汉军方面总共投入了6万2千的兵力,损失了3万人;江东军方面总共投入4万的兵力,损失了2万人。

    站在城头,季书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帅旗边角下的诸葛亮,但此刻他的内心却没有一丝畏惧。

    甘宁、徐盛、太史慈、诸葛瑾、黄月英,看看身后的众人,季书只觉得无比踏实。

    战斗并没有很快打响,江夏战役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可言了,剩下的将是铁与血的战歌。

    入夜之后,汉军连夜在赶制攻城器械,北面森林的伐树声一直就没断过。季书没有派兵出城骚扰,一来是诸葛亮必定设有埋伏,二来也是给连日奔波的江东军将士们多一些休息的时间。

    到了第二天一早,汉军终于赶制出了十几架简易的井阑。在东、西、南三门分别各安排了一两架,而北门十架井阑并列气势汹汹地安排上了几批弓箭手轮番上去,一刻不停地往城内放箭。

    借着明朗的天气极目远望,还可以看到北面的林子里依然在赶制着攻城的冲车和云梯。

    这似乎将变成一场消耗战,季书看明白了,诸葛亮是打算利用兵力的优势分批次不停地骚扰江东军。

    举个例子,你说是3个人轮班工作累,还是2个人轮班工作累?

    诸葛亮正是要如此反复几天消磨江东军的耐力,等到江东军疲惫不堪的时候再发动强大的攻势一鼓作气打下江夏。

    季书早料到汉军不会蠢到立刻派兵强攻,且不说攻城方和守城方2:1的伤亡,就是以双方的军队素质而言,强攻之下首先崩溃的恐怕也是汉军。

    有甘宁、太史慈坐镇足以应付一切局面了,暂时让视线离开城头上的疯狂对射,季书决定先处理好江夏城中的隐患。

    江夏世家的态度可以说给季书敲响了警钟。

    江东的变法不会妥协,等江东军彻底在江夏站稳脚跟后势必也会推行和江东同样的改革。江东世家反了,差点杀死了孙策,孙策也差点将他们都灭门了。现在江夏的世家也反了,但他们还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这又该如何处理呢?

    杀了?天下世家豪门众多,难道我们江东军真要一路杀过去?

    自古以来,借由暴政统治只能恐吓一时,人心归顺才是长治久安之策。

    季书决定改变孙策对世家的强硬政策,采用怀柔的方法让世家接受地位的改变、并帮助世家找到新的利益渠道,让他们从地主转变为资本家。

    虽然资本家对工人的压榨同样也不小,但做工人总比做奴才好的多,能酒足饭饱总比忍饥挨饿强。

    人的眼睛如果不去看好的变化,而一味盯着不足,恐怕永远不会得到满足。

    这点对于江东军和世家都是一样的,季书觉得他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

    当然,真要完成这一步转化必然是一个长久的过程,现实可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但他们总要迈出第一步,季书觉得从江夏城开始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让人备好礼物,季书叫上月英一起去拜会自己的老丈人。

    ······

    在黄府的客厅里。

    “小婿季书,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面对两位高堂,季书十分郑重地一躬到底。

    “子渊不必多礼,快些坐下来吧。管家,上茶!”

    “谢谢岳母。”

    这么长时间以来,黄承彦夫妇早就听过不少季书的消息了,但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婿。没有马上再说话,两人都细细打量起季书。

    少年相貌清秀,但还说不上俊朗,身上透出一股书卷气倒和月英十分相似,给人第一眼的感觉便是一个书生。不过眼前这个书生到底也是三军统帅,对面两人季书十分沉稳,沉稳中礼仪又有些拘谨,也可见对二人的重视。

    暗暗点了点头,黄承彦开口说道。

    “现在两军又开始交战了,你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见二老至少没有表达对自己的不满,季书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想要与江夏世家和解,此番特地来请教岳父。”

    微微眯起了眼睛,身为黄家的家主,黄承彦马上品出了季书这句话的意味。

    季书要做的不仅是和江夏世家和解,他要的是和天下世家和解,现在他希望以江夏世家来做这个表率。

    黄承彦没想到如今江夏还在交战,他这个女婿的目光却已经放到了更远的地方。

    “你觉得你们守的住江夏城吗?”

    没有回答和世家相关的问题,黄承彦问出这样一句话。

    季书明白他这个岳父是在提醒他,这才是和江夏世家谈判的基础。

    一谈到这个话题,刚才的一丝拘谨消失得无影无踪,季书坚定地看着黄承彦的眼睛说道。

    “孔明之才虽高,汉军之兵虽多,我江东军足以拒敌。不仅是江夏,用不了多久整个荆州也都将是我江东军的囊中之物!”

    月英倚在蔡氏的怀里一句话不说,只是笑着看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夫君在那互相瞪眼。

    在母女两人的眼中,这是一幅有趣的光景。

    黄承彦的神色变得抓摸不定起来,他又开口说道。

    “你知道你有什么弱点么?”

    季书有些疑惑,正要请教。不过黄承彦没有等他说话便自顾说了下去。

    “太宽厚!”

    “数月前的建业巨变我听说了,是你保住了孙权和世家遗子。”

    “太天真!”

    “孙权叛乱而不杀,何以震慑野心之徒?”

    “世家叛乱牵连甚广,人头满地、血流成河,你又何以妇人之仁保下世家遗子?若不斩草除根,必为丧身之本!”

    “昨日你又赦免了诈降的苏飞。诈徒不杀,将来你又怎么分辨降将是忠是奸?”

    “慈不掌兵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我观你用兵,带三千人跨越百里深山偷袭刘繇大营;将两千多人深入敌后,分成数百人强攻王朗粮仓;将一千人去救被上万人包围的孙策;数万大军奇袭江夏,昼夜进兵,快若闪电。”

    “你用兵之刚猛可见一斑,为何一遇到别人求情你就如此优柔寡断了呢?”

    “你一声令下,千人、万人喋血,何以小肚鸡肠去救这一二人乱了规矩?”

    “子渊,你如此做不过是个伪善者罢了。”

    黄承彦一席话一气呵成,有理有据。

    季书楞了一下,从逃命到直面生死,从指挥几百人作战到几千人,现在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念之间左右上万人生死的境地。他曾以为自己已经变了许多,他以为随着一条条生命逝去,他的心也已经变得足够坚硬了。

    直到此刻老丈人说他是个宽厚、天真、优柔寡断的伪善者,季书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些东西一直没有改变啊!

    以人为本,那是现代社会的观念。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季书从来没有放下对于生命的敬畏。

    一个人恐怕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轻易能够改变。

    季书不知道这是老丈人在考校他,还是在指点他当用更刚硬的手段处事,但他必须给老丈人一个回答。

    “岳父说的不错,我是伪善者。”

    “为了拯救一个国家,我要让千万将士走上战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母亲的儿子,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为了不让活下来的人缠绕在噩梦中,我愿意去宽恕一些应该去杀死的人。”

    “两个人掉到水里,我不会说一定要救下两个人,也不会说去救离我最近、最有希望获救的那人,我只会去救我最亲近的人。”

    “兵法以刚,人性以柔。我终究只是个凡人,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并不想要改变,我就是要做一个伪善者!”

    季书忽然有些庆幸今天来了这里,他终于在浑浑噩噩地前行中看清了自己要走的路。

    季书感激地站起来对着黄承彦抱拳一拜,说道。

    “所以世家造反我也可以酌情原谅。”

    “你们有你们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我赢了你,那自然是我的道理胜了。”

    “所以,我想请江夏的世家按我们江东军的道理走,不知岳父大人以为如何?”

    抬起头,一老一少又狠狠地对视了一小会儿。

    黄承彦大笑道。

    “子渊说的不错,江夏以后既然归属孙策大人麾下,那江夏世家自然要服从孙策大人的政令。如今大敌犯我江夏,我黄家有私兵500,愿带头为守城献一份力。”

    “如此,我就替主公多谢岳父大人了。想必江夏其他世家也不会甘于人后。”

    一老一少两只狐狸相视而笑。

    随后季书又就世家的利益问题、妥协点、底线等许多问题一一请教了老丈人,黄承彦也是打开了话匣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谈了半天的时间,留下来吃了午饭,季书和月英才告辞回去了解军情。

    “老爷,女儿都嫁给人家了,就差没抱孙子回来给你了,还那么较真地考校他干嘛?”

    蔡氏一双笑眼调侃起了黄承彦,她对自己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

    黄承彦本来也是一张笑脸,可听到这话不知想起了什么,气得胡子都抖了一抖。

    “哼,月英才名远传,我到处散布月英是个丑女的传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女儿嫁个才德兼备的好郎君么?”

    “孔明我可是千挑万选,实实在在考校了数番的。结果月英那蠢丫头倒好,不知道被哪里冒出的混账小子给拐跑了!我才问他两句,怎么了?”

    蔡氏掩嘴偷笑道。

    “如今不补上一场考校,你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是不是?那你怎么还肯主动把你那500个宝贝疙瘩拿出了?”

    说到这个,黄承彦正色道。

    “孔明没能在这阵东风刚起来的时候把它掐灭,现在这阵东风要席卷整个荆州了。子渊刚才说的不错,荆州迟早都是江东军的囊中之物。”

    “这时候,我们这些世家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别表态。可先前我们几个江夏世家已经站错了队,若不有所表示,以后和我们黄家有关联的人孙策难免猜忌。”

    “你那弟弟和妹妹怎么办?”

    蔡氏叹了口气,无奈道。

    “德珪不用担心,他鬼着呢,绝不会为刘表效死的。至于妹妹,她不过是听从家里的吩咐才嫁给了一把年纪的刘表,能对刘表有什么感情?她一门心思只放在她儿子刘综身上,德珪只要一降,她肯定也带着刘综降了。”

    ······

    一天之间,季书和诸葛瑾、黄月英三人就分别拜会了所有江夏世家。

    晚上,被俘的一千世家私兵收到命令又走上了战场,不过这次他们的任务是帮助江东军守城。算上黄家的500私兵,江东军又多了一千五百人。

    这点人虽然影响不了战局,但是却坚定了士兵们的信心。你没见连江夏人都已经放弃汉军了么?

    北门的城头上插满了箭头根本没人处理,远远看去像极了一个刺猬。

    三天了,汉军的攻击从早到晚,一刻没停过。

    从江岸那边吹来江风让夜晚微微发凉,城头上却连火盆也不敢点上。

    许多将士抱着兵器蜷缩在墙垛下,头上呼啸而过的流矢,箭头扎在城头的乓乓声都只成了他们的摇篮曲。

    城头上还竖着一面面厚实的大盾,也有倚在大盾后面休息的士兵,这面宽大的铁墙让他们心中踏实许多。

    每过一刻钟,就有士卒躲在大盾后面点燃火箭射出城外,然后透过大盾和墙垛间的缝隙观察城外的情况。

    值夜的一个小屯长倚在城垛下数着天上星星,一些嘎吱嘎吱的细碎响声引起了他的注意。离上一次观察并没过多久,但他还是摸到大盾后面亲自点上了一支火箭射向城外。

    燃烧的火箭在漆黑的深夜里划出一道清晰的弧线,宛如一颗流星从夜空滑落。

    橘红的火焰像是吞噬了漆黑,放出白光。在光所照亮的地方,出现了许多人影。

    躲在缝隙后面的那双眼睛反射出危险的光彩。

    “兄弟们打起精神,汉军的云梯过来了!快去禀告将军,汉军攻城了!”

    ······

    江夏太守府。

    大厅里灯火通明,这也已经持续了三个晚上。

    江东的众人都知道汉军随时可能发动攻击,而且最有可能是趁夜突袭,所以几个大将自然是要轮番值夜。

    “报!北门守将传来消息,汉军攻城了,夜色太浓,一时分不清汉军有多少兵马。”

    自从北门发出警报后,其他三处城门也相继传来了厮杀声。

    如今,季书在其他三门都布置了3千的兵力,唯独北门布置了4千5百的兵力,属于重点防范。

    “开始了!”

    盯着江夏城的地图,季书对徐盛说道。

    “文向,你说汉军的主攻方向会是哪里?”

    徐盛摸摸下巴,凑到地图面前用手一指答道。

    “应该是北门。攻城器械移动不便,若是大规模移动到其他几个城门,这响动难以瞒过我军耳目。只是汉军狡诈,前几日作战南门破损严重,我又担心这是汉军在声东击西!”

    比起大军刚出征那会儿,徐盛明显谨慎了很多。

    这次,诸葛亮的算计让江东诸将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着实让众将心中留下了一丝忌惮。

    季书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过于骄傲迟早有一天要吃大亏。

    “就是北门了!”

    不但是攻城器械已经在北门准备妥当,汉军的主力也在那个方向驻扎,而且对守军的连日骚扰也以北门最甚。可以说所有的优势都集中在北面,诸葛亮为何不用?

    恐怕这还算准了夜里季书等人摸不准情况,手上剩下8千的兵力不敢全部投入北门。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认为诸葛亮将主力都摆在北门就是让我们猜疑他们会从其他方向突破,而实际上汉军就是要用全部主力猛攻北门,以此突破江夏防线。我的意思是让羽林军马上前去北门支援。”

    “至于文向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就让南门守军用石料把城门堵上!”

    徐盛微微一愣,堵上城门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南门真是汉军的主攻方向,那他们只能靠爬城墙上来,如此推进的速度必然大大减缓,给江东军的支援争取到宝贵时间。

    “军师,既然你确认了北门将成为主战场,让羽林军前去支援是否有些欠妥,不如让另一支去?”

    大厅内的空气微微停滞,这里除了季书、徐盛在之外还有两人,羽林军的统领蒋钦、甘宁麾下的大统领韩星。

    他们二人,一人是代表了羽林军4500人前来待命,一人则是代表了甘宁麾下的一支3500人的队伍前来待命。

    相较于人数更多的羽林军,徐盛毫无疑问更相信另一支队伍。因为在他眼中,有番号的羽林军还只是一支杂牌军,而另一支还没番号的队伍却反而是江东精兵。

    倒不是徐盛有意贬低羽林军,他只是针对战局提出最稳妥的方案。

    众人皆知,同样是军队也是有所差距的。

    最差的一级自然是刚征募的新兵,缺乏训练,士兵间缺少信任以及配合的默契,许多人还没有见识过战场上的血腥。在惨烈的战场上,他们往往是最容易崩溃的,有时不但成不了战力,反而打乱己方的阵脚成为累赘。在领军的将领眼中,他们比之世家私兵、水贼、山贼也高不到哪去,是最难以捉摸、掌控的,指挥他们仿佛就像拿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刀剑,充满了紧张和刺激。

    只有经过训练,越过了几番战场活下来的人才算的上正规军,他们学会了将训练上的技术应用到战场上,学会了如何配合自己的弟兄们作战,学会了在鲜血四溅的战场上握紧手中的兵器去厮杀。这才算是第二级的军队,战斗力比第一级的军队要高上许多,也稳定了许多。那些的混编杂牌军和疏于训练、久不经战事的荆州弱兵都属于这一级。

    再往上的第三级则是百战精兵,他们比之第二级的军队在技巧上、配合上并没有明显的差距,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对胜利的渴望。硬要说的话,第三级的军队并不比第二级的军队强大多少,如果形象地对比:二级的军队就像一把钝刀,一刀砍下去有可能杀死敌人,也有可能杀不死,模棱两可,需要指挥者细细琢磨;而三级的军队则是一把能忠实完成指挥者意图的利剑。

    徐盛认为,既然是最重要的战场,那就应该用最好的刀。

    杂牌军和精兵,当然选精兵了。所以,当季书说出要派羽林军奔赴北门的时候,徐盛提出让韩星领军去支援。

    不用奔赴战场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种幸运,但对于一个将领来说,这样的看轻是最难言的耻辱。

    韩星不由地悄悄撇了一眼身边低他一级的蒋钦,羽林军建制还没有完善,并没有大统领级别的将军,但韩星不会因此看轻别人。见到蒋钦脸色铁青,韩星暂时没有说话,他倒不惧战,只是出于尊重想给蒋钦一个先说话的机会。

    果不其然,蒋钦压抑着怒色上前一步说道。

    “徐将军此言差矣,羽林军同为江东军,何以让甘将军所部去支援就可以,让我羽林军前去支援就是‘有些欠妥’?”

    徐盛转头看向蒋钦,微微皱起了眉毛。

    江东扩军,各军都吸收了不少新兵,不过几仗下来若是没死的自然会被各自的军队同化吸收。但唯独这支“羽林军”有些不一样,虽然抽调有一部分精兵混编进去,但主体却是世家投降的私兵。

    羽林军的基础差了些,虽然经过了一番训练和几场战斗,但是依然只能算是二级军队,想要成长为精兵还需要一些时间。

    徐盛知道季书对这支军队寄予厚望,也相信在季书的统帅下这支军队就算不能成为精锐,成为一支精兵也是迟早的事。可现在的羽林军还有些上不得台面。

    “蒋钦,这是在决定军中大事,你觉得你们羽林军能担此重任吗?”

    季书笑着看两人互相瞪眼,也不劝解。

    徐盛是江东平定之后升为大将的,而他也没有辜负孙策的期望,屡立战功;蒋钦则是在世家叛乱之后才到军中效力的,也同样被孙策看好,一到军中直接从统领做起,在季书看来他以后也定然会成为军中大将。

    两人都是未来楚国的栋梁之才,现在这一幕恐怕会成为两人日后的谈资。

    “羽林军足以担此重任。”

    看着蒋钦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了自己,徐盛顿时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这句话原本是不打算挑明了说羽林军差,给羽林军留点面子,让蒋钦有自知之明、迎难而退。

    没想到这蒋钦反而顺着杠子往上爬了,憋了半天徐盛才接着说道。

    “漂亮话谁都会说,万一到时候羽林军溃败,让汉军杀入城中,你可想过这将对我军造成致命威胁?”

    蒋钦脸色严肃,郑重地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

    “人在城在,城失人亡!若有人敢后退一步,末将亲自将其就地正法!”

    敢说出这句话,便是在军前立下了军令状。

    面对立下决死之心的军人,即使徐盛不好看羽林军此刻也没有说的了。

    两人的初次较量似乎是蒋钦胜了,季书收起笑容,亦严肃道。

    “好!蒋钦听令,暂命你为羽林军大统领、北门主将,即刻领羽林军前去守卫北门。若北门有失,提头来见!”

    “蒋钦领命!”

    军营里,数千羽林军将士迅速集结在操场上。

    “公奕,队伍已经集结好了,咱们出发吧。”

    因为蒋钦成了羽林军暂时的最高长官,所以许屠、侯成、苏飞三人收到了底下各屯长的报告后便向他报告,等他下达出击的命令。

    “稍等一下,我有话想对将士们说。”

    蒋钦对几位同僚微微抱拳示歉,他觉得季书对他的临时任命是为了统一城北的指挥,若是今夜轮值的是其他人,这个大统领就轮不到他了。

    越过略感疑惑的几人,蒋钦走到前面。借助操场上散布的零星火盆只看得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蒋钦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我也曾是世家的家奴,没读过书。所以大将军让先生来军营里教书的时候,我很感激,但也很不解。”

    军队里有一些说法会让人混淆,这里说的“大将军”并不是指官位。因为统领级以上的军职就可以称为将军,所以在一支成建制的军队里,下属有时候会以“大将军”来称呼自家的大将。蒋钦在这里说的“大将军”指的是季书。

    “大将军为什么要让全军将士读书呢?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将士们疑惑地互相张望,他们同样也不明白这个问题,他们更不明白在上战场之前蒋钦为什么谈起了这件事。

    看着一双双茫然的眼睛,蒋钦继续说。

    “直到几天之前‘李家村劫掠事件’,大将军带着我们去给一村百姓道歉。”

    “当时有差不多一半的兄弟在场,剩下的兄弟相信没亲眼见到也听说过了。”

    扫视了一眼众人,见大家都有些肃然了,蒋钦指着自己的眼睛大喊道。

    “那时候的场景至今还仿佛发生在我的眼前。我这才明白,大将军让我们读书是为了让我们不要变成真正的野兽!”

    野兽和人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饿了就要去掠夺,发情了就要去找雌性,鲜血让它们兴奋、发狂,这便是野兽,遵循着生命的本能的**,肆意地活着。

    而人是带有理性的,他们会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将军们一般都会希望自己的士兵面对敌人如野兽一般凶猛,却不去理会他们是不是真变成了野兽。

    特别是在战场这个你死我活的地方,人往往会失去最后一丝理性。

    他们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有命在,缺吃的就抢,看到钱就拿,不顺眼就杀了,有漂亮女人就睡了,做野兽又有什么不好呢?

    “大将军希望我们读圣贤书,有作为人的尊严、骄傲和底线!”

    蒋钦的声音盖过整个操场,让每个士兵都微微触动。

    “我问你们,是谁让参与叛乱的世家家奴也能享受正常士兵的待遇?”

    没有迟疑,将士们齐声答道。

    “是大将军!”

    蒋钦微微颔首又问道。

    “又是谁亲自制定训练计划,日夜陪我们操练?”

    将士们继续回答道。

    “是大将军!”

    蒋钦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大将军不但没有因为我们的过去亏待我们丝毫,反而是亲自在主公面前为我们定下了‘羽林军’的番号,对我们寄予厚望!”

    没错,大将军对我们羽林军那真是没话说的。

    不管是底下的士兵还是身边的许屠、侯成、苏飞三人都纷纷点头,对于季书,众将士都是服气的。

    “但其他军队恐怕没有这么想,各军经常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们。你们都知道吧?”

    “你们都知道吧!”

    蒋钦不由回想起了徐盛的眼神,那绝非看待战友的眼神,那里面充斥着怀疑和轻蔑。

    这样的眼神让蒋钦感觉到屈辱!

    蒋钦忍不住愤怒地吼了出来。

    不!不仅是徐盛,江东诸军恐怕都是一样的。他相信很多士兵都感受过他的屈辱。

    事实也正是如此,面对蒋钦的发问,许多人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为什么?”

    “为什么?”

    将这句话重重地问了两遍,蒋钦扫视众人继续说道。

    “因为主公颁布《一税法》《齐民律》本就是为了让佃农、奴隶能吃饱饭,能活的像一个人!可我们之中很多人都畏惧着改变,把头缩了起来,只是照旧听从世家老爷的吩咐,该作恶就作恶,该造反就造反。”

    “记得先生讲课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主公待我等有如再造之恩,可我们呢?”

    蒋钦用力地拍打胸口的盔甲,铮铮作响。

    无法回答,大部分士兵就是围杀孙策的世家私兵,许多人咬着牙耻辱地低下了头。

    不仅是那些士兵,蒋钦也同样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少爷吩咐去打断别人的腿,他就去打断别人的腿;少爷吩咐去抢女人,他就去把那女人带到少爷的面前。

    曾经的自己只是别人怎么说就去怎么做,就算感觉到那是错的,也茫然地害怕改变。

    软弱不堪,一味地被别人左右,心中的正义、道理、激情和热血只活在梦中。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曾经软弱和随波逐流好像化作了最猛烈的燃料,灼烧自己。

    羞耻、悔恨、耻辱、痛苦,心中被不可名状的烈火焚烧。

    “君以仁义待我,我报之以刀剑。然而主公竟然还对我等施以仁义!”

    “我想问众位兄弟,这样的君王、这样的大将军难道不值得我们为之效死吗?”

    见众人都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那眼神中好像已经找到答案。

    蒋钦抿紧嘴唇拔出长剑,对着士兵们大吼道。

    “我在大将军面前立下军令状,阵前后退一步者立斩不赦!”

    “但我不会斩你们,不是我宽厚不杀,而是我没有这个时间!”

    “我将上前杀敌,死战不退!”

    “怯弱之辈想逃就逃吧。”

    “如果你们只会在敌人面前瑟瑟发抖。”

    “如果你们心中不会悔恨。”

    “如果你们还有脸回江东见父母妻儿的话。”

    “想逃就逃吧!”

    “不怕死的兄弟,今日就随我死战,让江东军的其他兄弟见见我羽林军的骨气!让那些想嘲笑我们的人都闭上嘴巴!”

    这一刻,许屠、侯成、苏飞三人对于蒋钦才算是真正服气,他们明白了季书对于蒋钦的任命恐怕不是临时起意那么简单。

    特别是苏飞,他感受到了与汉军完全不同的某些东西。他热血澎湃,亦明白了当初甘宁劝降时为何对江东如此狂热和推崇。和所有士卒一样,他振臂高呼。

    “死战!”“死战!”“死战!”

    一支火矢落在断掉的梯子上,慢慢点燃了木料,压在梯子下的两具尸体被点燃了衣物,使火焰越来越大。一阵肉香飘散了出来,慢慢地又变成了焦炭的气味。

    对于倒在地上的尸体,此刻没有人会去理会。

    战场上到处都是散乱的尸体,燃烧的火苗。

    漆黑的战场被血色的光芒照得敞亮。

    无数汉军越过尸体,爬上云梯或直梯登上了城墙。

    方才守城的江东军还在和汉军的井阑对射,不过现在城上的箭矢稀疏了许多,汉军的井阑也停止了射击。两军在城头上进入了短兵相接的状态。

    鲜血四溅。

    江东军旗下的一个小什长一刀割开了一个汉军士兵的喉咙,滚烫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但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是他斩杀的第6个人。

    身边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小什长不敢眨眼,他害怕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就丢掉了性命。

    果然,刚杀完这人又有一把透着寒光的利剑刺向了他胸口,小什长急忙转身招架。

    只可惜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挡住了这一剑却被这一击打翻在地。头盔飞了出去,脑袋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微微犯晕。小什长悲呼:我命休矣!

    全身的肌肤都在颤抖,仿佛感受到了那把剑刺破衣甲、穿透身体的锋芒。

    蹡!

    另一把剑架住了那把凶兵!

    小什长大喜,身体比思考还要迅速,刹那之间就把手中的刀刺了出去。

    长刀刺入了汉军士兵的胸口,直透出后背,鲜红的刀刃变得更加深邃了。

    “兄弟,站的起来吗?”

    救了自己那人有些慌张,伸手一把将自己拉了起来。

    小什长微微松了一口气看了过去,是个年轻小兵,他显然没上过几次战场,虽然不至于害怕,但还是很紧张的样子。

    “谢了!”

    小什长微微一笑,在战场上不需要过多言语。

    眼见又有汉军顺着梯子爬了上来,小兵却畏畏缩缩的样子,小什长大喊一声率先杀了上去。

    “江东军没有孬种!”

    听到这句话,年轻的小兵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变得赤红,他的紧张和畏缩仿佛一下子远去。

    喘着粗气,一张脸皱得狰狞,小兵亦学着小什长大喊一声杀了过去。

    “羽林军没有孬种!”

    越来越多的援军赶到了城头,汉军暂时被杀退了。

    小什长和小兵背靠着背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两人只觉得一阵安心。

    小什长撇撇头看着小兵手上鲜红的长剑笑了一声。

    “还不赖嘛!”

    小兵哼了一声,又说道。

    “羽林军没有孬种!”

    “好!”

    小什长赞了一声,琢磨了一下说道。

    “那作为报答,我这个老兵给你个建议。”

    见小兵撇过头来,老什长说道。

    “你要记住,在战场上你越不怕死,那些刀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会避开你;你越是畏惧,一副好欺负的样子,那些刀箭就会自己去找你!”

    ······

    前面的进攻为了防止江东军太早察觉,达到奇袭的效果,汉军只使用了少量云梯配合士兵们背负直梯摸过去。

    第一波攻击可以说是比较成功的,汉军已经杀上了城头。

    不过江东军的支援也十分迅速,稳住了城头阵脚。一番疯狂攻击下,汉军的云梯和直梯很快便被摧毁,攻上城头的士兵后继乏力也很快被江东军歼灭。

    不过后续的云梯也已经压了上来,汉军的攻击远没有停止。

    蒋钦站在城头观望,抹了抹脸上的血笑道。

    “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不过却知道匠人们制作木器要做许多处理,防火、防水、防虫。汉军急切赶工,必定不会做这些细活,马上准备火油、火箭。”

    “领命!”

    汉军的云梯刚靠近,城头上就扔出一个个鼓鼓的袋子砸到云梯上。袋子很薄,瞬间四分五裂,溅射出许多莫名的液体。

    一些汉军士兵还在疑惑,一些汉军士兵却已经惊呼了出来。

    “火油!是火油!”

    可惜晚了!

    城上点燃了一排火箭,随着一片弓弦抖动的声音,无数支火箭射向了云梯。

    轰!

    油上点火,火焰瞬间炸开。

    火势猛烈异常,云梯上的人衣服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各自惨叫着往下跳。

    一边的汉军急忙救火,可本就是简易赶制的云梯在烈火的煅烧下一些脆弱的关节很快就被烧毁了,几架云梯没过多长时间直接就垮掉了。

    这样的战果让蒋钦都有些始料未及。他摸摸下巴琢磨了一下,恐怕就是做过防火处理的云梯也只能抵挡些火箭,一旦加上了火油怕也一样抵挡不住。

    蒋钦刚龇牙大笑一声,却见汉军的冲车又上来了,那冲车上面覆盖了厚厚的大盾。

    “快,准备用檑木!”

    “将军,檑木在汉军第一波攻击的时候大多都用掉了。”

    见守城的其他统领有些尴尬地回答自己,蒋钦顿时脸色一黑。不过他仔细一想,檑木确实适合对付爬着直梯上来的冲上来的敌人,而对付冲车恐怕砸不破上面覆盖的坚盾。

    怎么办?

    怎么办?

    战场上各位将军是怎么对付重盾兵的?

    蒋钦咬着牙陷入了沉思。

    对,用重骑兵撞开他们!

    是冲击力!

    “石料,快点找些坚硬的石料来,越重越大块的越好!”

    众人一愣,许多士兵连忙跑下城头去找石头了。

    身边的侯成犹豫了下说道。

    “公奕,小石头不难,不过够分量的大石恐怕急切间找不出来,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听到侯成提醒,蒋钦忽然想起了一个老伙计。

    “石磨!去征用所有百姓家的石磨,告诉百姓们战后江东军不但赔他们一个石磨,还赔他们一头骡子!”

    江东众人豁然开朗,令兵连忙下去传令。

    汉军的井阑疯狂射击,以此来掩护大军突击。

    既然便捷的云梯都被烧毁了,汉军也索性拿出了全部直梯强攻,他们就不信江东军有那么多檑木、火油。

    4架冲车越来越近,江东军亦疯狂地往城下投掷石块和石磨。

    其中两架冲车被击毁了,但是江东军的准备不足也显现了出来,石料不够了。

    轰!

    一声闷响,这是冲车撞击城门的声音。站在城头好似都能感受到一阵震动,那声音就像撞击在士兵们的心头。

    “不要慌,继续杀敌!”

    蒋钦镇定自若在城头大声呼喊,安排给士兵们相应的任务。

    “马上让士兵们围着城门口布置拒马桩,组成第二道防线。侯成,你领5个屯的士兵下去准备,以长矛兵和刀盾兵为主。”

    侯成正要答话,身后却有个身影先反驳道。

    “将军,我以为不妥。”

    蒋钦和身边几个统领都是一愣,转头看去,是个少年郎。

    蒋钦咧嘴一笑,问道。

    “呵,韩综你这小子倒和我说说有何不妥?”

    韩综上前一步,从侯成身后走到了众人面前,神色肃然道。

    “卑职以为,当以弓箭兵、弩手为主,羽林军配备的50把连弩更应该全部投入城门口的防御中。”

    “现在夜色较深,弓箭的射击准头较差,在城头的杀伤力有限。但是一旦汉军冲破城门就不一样了,潮水般的汉军会疯狂地涌入狭小的城门口通道。这时用弓箭闭着眼睛都能射中!”

    “只要200刀盾手设下拒马桩堵住城门口,以弓箭、连弩设置在城门附近房子上抢占高处。我敢保证,汉军来多少死多少!”

    众人眼前一亮,城门被破一时间似乎从一个致命要害变成了一个致命陷阱。

    “韩综,你小子总算是出息了一回。”

    蒋钦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还有一个缺陷,就是弓箭的贮备能支持多久?”

    “汉军的主攻方向是这里不会有错了,马上让令兵给太守府发求援的信号。”

    “多派些士兵去帮忙顶住城门,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诸君就按韩综说的布置,只要弓箭能坚持到太守府的援兵来,城门就丢不了!”

    诸将连忙抱拳应诺,各自下去安排。

    在断断续续的石料砸击之下,又有一架冲车散架了,但最后一架冲车终于撞开了江夏的城门。

    所有汉军顿时为之一振,像打了鸡血似的冲了进来。

    “放箭!”

    无数箭矢好像迎面而来的暴雨打在脸上,冲锋在前面的汉军应声而倒,甚至连悲鸣都来不及喊出口。

    看到这一幕,身后还没有冲进弓箭范围的汉军顿时亡魂皆冒,拼命地往外面挤。

    可惜,前面的人虽然想出去,后面的人却也想进来。

    脸色惨白的汉军简直是被身后涌动的人海推到前面去的,等待他们的命运亦如出一辙。

    ······

    北门稍远一些的一处阁楼上。

    “军师,北门向太守府发出了求援的信号。”

    没有密码、电话的时代就是这个样子。

    依靠旗帜、灯光来打信号,只要处在对应的点上,仅仅用眼睛就能截获到情报。

    “再等等。”

    季书站在窗口眺望着城头上的光景。

    将主战场交给羽林军是季书早就想好的,一把宝剑是需要反复锻炼的。羽林军成军的时间还短,季书有足够的耐心慢慢磨砺他们。

    但身为此次征讨江夏的主帅,季书也不能意气用事。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季书让太史慈、甘宁、诸葛瑾分别赶赴了其他三门坐镇,一有异常就通知自己。黄月英坐镇太守府处理传到太守府的信息,而他自己则带着徐盛、韩星和3千多精兵守在北门一带防备最坏的情况。

    季书不知道蒋钦那番激励士气的的话,当时他正忙着准备后手。不过,他还是感受到了羽林军的变化,这让他欢欣雀跃,就好像看到了孩子长大的父亲一样。

    “没想到羽林军成长这么快,已经有了一点精兵的样子了。”

    说话的不是季书,而是徐盛,只见他一脸复杂地盯着城头挪不开眼。

    季书笑了笑,转头看过去。

    “文向,你是不是在想,该去给蒋钦道声歉,可自己身为大将给一个统领道歉又有些拉不下脸?”

    心思被看穿的徐盛脸色一红,他尴尬道。

    “我倒不是怕道一个歉。只是当时我已经和他生出了私嫌,若我道了歉被他一阵冷嘲热讽,传出去我下不来台。”

    季书笑意不止,安抚道。

    “文向别担心,据我对蒋钦的了解,他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经此这番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好好好,军师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去道歉。等这仗打完了,我去道歉还不行吗?”

    眼见汉军已经杀入城中,却被羽林军的伏兵杀得人仰马翻。

    “时候也差不多了,军师,我带兵去支援了!”

    徐盛说完就往下走。

    脸皮子薄。

    季书一笑,要换成甘宁、周泰肯定大大咧咧该去道歉就去道歉了,说不定还直接把蒋钦拉去喝酒了。

    眺望着战场,季书心头终于松了下来。

    熬过这一战,江夏就稳了。只要再坚守两三天,那时就是汉军的末日。

    ······

    血战一直打到了天亮,这时北面森林的东边出现了一支骑兵。

    在激烈的战场上,一些士兵并没有注意到这支骑兵的到来,但两军的主将显然不至于连这点消息都收不到。

    “这支骑兵约有三千人,军旗上绣着白虎,不似我军旗号,应为江东军援兵。”

    听到斥候的回报,本已焦躁万分的蔡瑁脸色变得越发铁青。

    眼下江夏郡内理应没有江东军了,若说哪里还能调来援兵,只有柴桑和石亭了。

    柴桑驻扎着2万江东军,是江东防备荆州水师的主要力量。石亭则是孙策支援袁术的2万5千大军。

    蔡瑁浑身发抖,这并非恐惧,而是愤怒。他跳脚大骂道。

    “张允在干什么?他竟然让一支骑兵跨越石亭战场,从安陆过来绕到了我军侧翼!”

    没错,若非如此江东军绝不可能这么早赶到江夏支援!

    军师蒯良和诸葛亮都预测过江东军极早识破己方部署的情况,自己至少也还有3天时间来攻打江夏城。

    可连他们也没想到会有一支骑兵只携带少量干粮,凿穿张允的防线赶到江夏来,要知道这样的话等于把自己陷入了敌军的包围之中,不胜必亡。

    简直是疯子!

    “白虎旗,这是孙策的虎啸营!大将军,我们快撤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黄祖脸色苍白地惊叫起来,那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众人不由有些错愕,江夏是黄祖的基业所在,可以说失去了江夏,黄家在荆州的地位定然一落千丈,谁也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名字就让黄祖吓破了胆。

    蔡瑁有些不屑地撇了一眼黄祖,不过是被孙策活抓了一次就变成了惊弓之鸟。

    “慌什么,不过是三千骑兵罢了。李严,你领5千人去对付江东军的援兵,不求速胜,只要击退敌军便是功劳一件。”

    李严大喜,正愁没有机会弥补前几日的失态,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就来到了眼前,他连忙抱拳答道。

    “大将军放心,我定然消灭这支骑兵!”

    李严刚离开,文聘又从前线回到了大帐。

    “大将军,撤兵吧。再这么打下去,我军必败无疑。”

    你有没有想过,身为全军统帅,你手下的将领一个接着一个说着“撤啊”“逃啊”“必败”之类的话语,你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难道是我统帅无能?

    蔡瑁简直气炸了,他狠狠瞪着刚走进营帐的文聘吼道。

    “文聘,现在可是为大王打天下的时候,你别舍不得你手下的‘文家军’!”

    文聘被蔡瑁吼的一愣,不过随即也恼了,驳斥道。

    “大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爱惜羽毛,不顾大局咯?”

    “从昨夜北门受挫开始就由我负责主攻,我麾下7千勇士,没有一个怕死的!强攻了一个晚上,现在只剩下3千人!”

    “若是真能打下江夏,重挫江东军,完成反攻江东的大计。下至普通士兵,上至我文聘,都可以为主公效死!”

    “可现在城门还没拿下,孙策的虎啸营已经赶到了战场。若虎啸营突破我军侧翼,直袭中军大营,全军必然大乱。这时江夏城内的江东军只要从城中杀出,互为策应,我军必然溃败!”

    “眼下互有胜负,不如暂时撤军,急令张允部一起退守夏口港,我军尚存一战之力。我这可都是为全军将士着想!”

    蔡瑁冷哼一声。

    “最好如此,不过你还是回去指挥攻城吧,虎啸营那边不用你担心。我已经让李严领5千人去抵挡了。”

    面对蔡瑁的安排,文聘紧皱眉头。

    “大将军,你是认真的么?虎啸营可是孙策的王牌,1万兵马都不知道挡不挡得住,你只给李严5千人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蔡瑁刚刚还觉得对文聘有些说过头了,一听这话,刚下去的火气顿时直窜云霄。

    “文聘!”

    “我怎么做,不用你来指挥!”

    “你这是和上司说话的语气吗?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文聘也压着一股火气撇过头去。

    论地位,蔡家是荆州的第一世家,文家比之要差上许多。论官职,蔡瑁是文聘的上司。要说文聘是怎么看蔡瑁的,那自然还是尊重的。

    但他忍不住心想要是军师蒯良在这里就好了。那是文聘由衷尊敬的人,恐怕除了主公也只有蒯良能左右蔡瑁的决定了。只可惜蒯良体弱多病,大军出征不久更是旧疾复发在夏口养病呢。

    尊重和尊敬听起来相近,但其实还是有些区别的,尊重是对于别人的重视,尊敬则是对别人的敬佩。

    “大将军言重了,文聘一直都很尊重大将军。只是军情紧急,文聘也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蔡瑁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大帐内有些尴尬了起来。许久,只听到蔡瑁说。

    “你回前线指挥吧,若是李严抵挡不住,我会下令给你的。”

    “是。”

    文聘无奈,只得听从蔡瑁的命令。

    出去前,他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诸葛亮欲言又止。这些话恐怕诸葛亮也同样想说,但以诸葛亮的身份,仅仅是能站在大帐里都已经是特别对待了,再如此反驳蔡瑁不仅改变不了蔡瑁的决定,还会害死自己。

    只是无声的一声叹息,文聘收回目光,走出了大帐。

    ······

    李严以三千人为前军,采用了“品”字型的防御阵型。

    最前方布置了铁质的巨大塔盾为前排,长枪手立起枪林,刀剑兵在最后。

    两翼则布置的是木制的大盾,倒不是李严不想用塔盾,而是仓促间准备不出来。

    就像他想要布置弓弩手一样,所有的弓弩都调去攻城了,他再怎么想也办不到。这就是情报不足的恶果之一。

    还有两千人是蔡瑁仅剩的一点骑兵,都也给了李严。

    李严亲自统帅这支骑兵作为后军,只等虎啸营和他布下的前军正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再杀入战场,届时失去了冲击力和机动力的虎啸营定然难以招架得住。

    远方,三千骑兵滚滚而来,如潮水奔涌。

    那似乎不是杂乱的马蹄声,而是像人一样跨着整齐的脚步。

    广阔的大地好像变成了一面巨大的战鼓,无数把鼓槌有节奏地奏响起战争的乐章。

    轰!

    轰!

    轰!

    一个来自荒古的猛兽奔驰于大地上。

    李严头上微微冒汗,没有亲自面对面难以感受到这其中的压力,他竟有些颤抖了。

    “盾兵赶快排列好阵型!长枪手准备。”

    其实不用李严特别催促,士兵们也焦急地立起大盾、排好了长矛,这让他们内心得到了些许安稳。

    不同于骑兵常用的锥形阵。江东军最前面的是一千重骑兵并排前行,两千轻骑兵紧随其后。

    “攻击!”

    一声命令,紧接着便是一片撕破空气的声响。

    最先攻击的不是汉军,李严并没有弓弩手。

    这是虎啸营在投掷短矛。

    两支短矛是虎啸营的标配,亦是对付轻步兵的利器。

    飞驰的虎啸营短短数秒间发射出了整整6千支短矛,两波攻击集火在汉军的两翼。

    两翼的大盾生生被凿穿了!

    这简直比箭雨还要可怕!

    李严怒目圆睁,两千将士哀嚎满地、死伤惨重。活下来的人哪还敢留下原地急忙连忙连滚带爬涌进塔盾的后方,一片混乱。

    “快!出击!”

    李严一声大喝,急忙率领着两千骑兵支援前军。

    他万万也没想到,还没和对方的骑兵接触自己就损失了一千多人。

    战局从一开始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李严知道,自己若还按兵不动,剩下这些步军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会被虎啸营吃掉。

    额头上微微冒汗,李严身先士卒鼓舞士气。

    “杀!”

    汉军的两千骑兵奔跑了起来。

    虎啸营的速度快如飞鸟,很快就到了眼前。他们没有直冲李严的战阵,而是在盾墙面前分流开来,从直线的“I”字型变成了“V”字型。

    这是骑兵在绝对的优势下才会对敌人采用的阵型。

    这是要包围消灭他们!

    李严握枪的手青筋暴起,心中倍感耻辱,急忙下令骑兵分成两股迎击虎啸营。

    这样一来,汉军的步兵和骑兵就形成了一个“拳头”。

    不,应该说是一个锐利的箭头!李严要把虎啸营伸来的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布”给捅破。

    面对迎面扑来的汉军骑兵,虎啸营犹有闲暇地拿出手弩对盾墙两侧的汉军进行了一番射击。

    刚要配合骑兵迎击的汉军步兵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头缩到了坚实的塔盾后面。

    这时,虎啸营最前头的重骑兵和汉军的骑兵开始碰撞在了一起。

    荆州久不经战事,军队里也只有轻骑兵。

    谁都知道重骑兵比轻骑兵强,但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虎啸营很快就给李严上了一课。

    宛如一群大象碾压一支狼群,汉军骑兵顷刻间被杀得人仰马翻。

    李严很吃惊,开战之前他甚至考虑过了2:1的伤亡来换掉虎啸营,但他依然没想到战场上竟会是一面倒的场景。

    更让李严害怕的是骑兵的失利动摇了士兵们的信心,步兵中开始有人往后逃了。

    黄祖那张苍白的脸浮现在眼前,李严终于也感受到了黄祖一谈到虎啸营就涌现在脸上的绝望。

    要逃么?

    不,不能逃!

    李严咬紧牙关,他不是世家出身,而是凭实力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在荆州,多少人窥视着他今天这个位置。若再失败一次,这个位置定然保不住了,那时他李严还有什么?

    面目变得狰狞,李严大吼道。

    “食君俸禄,就要为主公用命,谁再敢后退半步,就地格杀!”

    逃跑的士兵止住了脚步,但李严感到一双眼睛盯上了他。

    “周泰在此,敌将可敢一战?”

    李严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一个飞奔而来的身影之上,他舔舔嘴唇,或许这是唯一的转机!

    ······

    “撤兵?”

    在攻打北门的前线,几个大统领互相看了几眼,都有些不甘心。其中一个不是文聘直系下属的大统领站出来问道。

    “文将军,眼下北门已破,若现在撤军实在可惜!这真的是大将军的意思吗?”

    狗屁的北门已破!

    都破了一个晚上了,进去多少死多少。

    在北门倒下将士,尸体都积成了一道半米高的门槛了!

    文聘黑着一张脸。

    除了虎啸营的到来,久攻不下也同样是文聘希望蔡瑁撤军的理由。昨晚没能打下北门,他就已经预感到了,江夏城八成是拿不回来了。

    如果说久攻不下只是让文聘萌生了撤退的念想,那虎啸营的到来就让这个念头变成了一种必然。

    撤退的命令当然也不是蔡瑁下达的,因为文聘知道,军情如火。若等虎啸营击败李严再准备撤军,那时恐怕谁也走不了了!

    “我再说一次,立刻撤兵!”

    见文聘没有正面回答,发问的那个大统领狐疑地看了文聘一眼,抱拳道。

    “文将军,事关重大。末将还需要派人去大帐请示一下才能遵从命令。”

    一道寒光掠过,一把剑架到这个大统领脖子上。

    文聘的眼神像极一只吃人的野兽,他的口中只冒出森然寒气。

    “我最后说一次,立刻撤兵!有什么事,我负责!”

    锋利的坚韧抵着喉咙,一滴冷汗从额头划到下巴,那名大统领动都不敢动一下,急忙道。

    “是是是!全凭文将军吩咐!”

    ······

    纵马奔驰在战场上,周泰有些意气风发。

    这是他第一次统领虎啸营,江东的王牌。

    迎面的战场是以重步兵配合轻步兵的“品”字阵型,后方又辅以骑兵。

    周泰看明白了,这是要以步兵拖住他们的步伐,用骑兵包抄两翼将他们击溃。

    周泰微微笑了笑,对面的将领还是有点水平的嘛,若是对付一般的骑兵这一招还是不错的。

    可惜他要对付的是虎啸营。

    “准备短矛,目标敌军两翼。”

    “攻击!”

    在飞驰的战马上,数千只短矛飞掷而出,发出尖锐的声音,像是撕裂空气、跨越空间。

    仅仅两波攻击就让敌军两翼崩溃了。

    “呵呵呵~~”

    周泰满意地点点头,若是敌人全部是装备塔盾的重步兵还有些棘手,轻步兵又有什么好怕的?若不是为了全歼敌军,他一个照面就能击溃这支步兵。

    现在周泰在等敌将做出选择。

    是打都不敢打,直接放弃几千步兵逃跑,保住剩下的2千骑兵?

    还是让2千骑兵救援,最后一个都跑不掉呢?

    周泰打赌对方一定会选第二种。

    敌将也没有辜负周泰的期望,2千骑兵开始投入战场。

    周泰得意起来,明明是第一种办法更好,但是很少有人会去做这样的选择。

    因为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很少有人会觉得自己将输得连裤衩都没有。

    稳了!

    周泰开始下令全军以“V”字型阵型包围敌军。

    用手弩消耗一下敌军的步兵方阵,恐吓一下这帮胆小鬼,重骑兵与汉军骑兵交手了。

    周泰冷冷一笑。

    虎啸营分为1千重骑兵和2千轻骑兵。

    每一个士兵的标准配置是:两支短矛、一把单手弩、一把马刀。

    不同的是,轻骑兵为了减轻重量,战马上几乎没有护甲,不过士兵则是装备了比一般步兵还要严实的全身甲,还有一把精铁枪头的木杆长枪。

    而重骑兵的战马则是装备了厚重的护甲,士兵的甲胃更是武装到了牙齿,还有一把完全精铁打造的长枪。

    一般轻骑兵怎么和重骑兵斗?

    周泰能想到的只有跑,但敌将很明显没想到。

    战场上,虎啸营的重骑兵一路碾压过去。

    汉军开始出现溃逃了。

    这时敌将冒出头来,他开始鼓舞士气,死战不退。

    周泰有些钦佩又有些着恼。

    正面对着你的敌人即使再弱小也有杀死你的可能,但那些只顾逃命,用背影对着你的逃兵连杀死你的机会都没有。

    若敌军开始溃逃,那虎啸营杀起来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能够更轻易地获取胜利,为什么要用将士们的生命去填呢?

    周泰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同样的商品,他当然要选价钱低的那个。

    所以他决定干掉这个领头的。

    周泰提了提手中的长枪,这是大将级别才配备的钢制兵器。

    工匠们把“精铁“加热锻打一百多次,一锻一称一轻,直到斤两不减,方成百炼钢。

    钢枪比一般的精铁要坚固、锋利许多,他也是才到手不久。

    也不知是今天的状态奇佳,还是身体渐渐习惯了这个分量,周泰觉得手中的兵器今日格外趁手。

    二十六回合将李严斩杀,汉军士气瓦解开始溃退了。

    虎啸营一番追杀,直到将敌军杀得四散溃逃。

    视野所见,汉军开始全面撤退了!

    “兄弟们,随我活抓蔡瑁去!”

    周泰正往中军杀去,却又被拦住了。

    竟然有一支三千的人精兵留下断后。

    这实在有些出乎周泰的意料,看着对面的文聘,周泰喝问道,

    “文聘是吧,你不怕死吗?”

    文聘怒目而视。

    “为君尽忠,何惧一死?”

    敌军的眼神中透露出决死的勇气和对胜利的渴望,这让周泰忍不住兴奋。

    “好!”

    正是这样的敌人才配做他们的对手。

    “锥形阵”

    虎啸营岂惧强敌?

    士兵们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凿穿他们!”

    “必胜!”“必胜!”“必胜!”

    ······

    站在城头,对于远处的战场更加直观。

    这是羽林军大部分人第二次见到虎啸营作战。

    和曾经的亲历作战相比,当初带给他们的是恐惧,而现在则是震撼。

    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这一幕烙印在了每一个羽林军士兵的眼中。

    季书有些感慨,他原以为至少还要过两三天才会有援兵赶到,若不然就是孙策将这边的战事都交给他,等歼灭了石亭战场的佯攻部队再赶过来。

    但季书没想到孙策会让三千虎啸营穿越整个战场直奔江夏,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支汉军统帅气急败坏、脸色惨白的样子。

    “全军追击!”

    “是!”

    得到虎啸营的支援,胜利的天平彻底倒向了江东军。

    徐盛、蒋钦领着北门剩下的5千将士杀出了城去。

    汉军的井阑在大火中垮塌了下来。

    云梯、直梯、哨塔、营帐、还未完成的攻城器械,连绵的大火焚尽一切。

    无数汉军疯狂地向西逃窜。

    站在残破的城头,季书双眼紧盯着战场,挪不开片刻。

    “可惜了!”

    若是这时能有一支骑兵配合追击,定能将战果扩展到最大!

    尤其是像虎啸营这样凶兽,甚至能直接杀进蔡瑁中军,捣毁汉军的指挥中枢。

    活抓或杀死蔡瑁、诸葛亮等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或许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文聘毅然地选择了带麾下精兵留下断后。

    此刻,虎啸营正在和文聘麾下的精兵交战。

    李严所率领的5千兵马并没有给虎啸营带来多大的伤亡,歼灭了李严部,虎啸营仅仅损失了500人。

    十比一的伤亡。

    这强大的实力让韩综的眼中闪耀着异彩,好像一个孩子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

    季书拍了拍韩综的肩膀,让小家伙又有些紧张了起来。

    以前韩综在季书面前是很大胆、自信的,从他敢向季书主动请缨加入羽林军就不难看出来。可自从“李家村事件”之后,韩综在季书面前就有些畏畏缩缩了。

    “伤口还疼吗?”

    韩综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时候是该硬气点,还是该坦白说好些。最终,他老实地点了点头。

    这也难怪,再好的伤药就这几天时间能让他下来床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也是季书唯独留韩综在身边,没有让他随蒋钦出击的原因。

    “这不是很有军人的样子么?”

    季书的话让韩综倍感意外地抬起头,他以为老师对他只剩下失望,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期待。

    “以后不要搞歪心思,将士们的铁血不是靠那些放纵他们的野性和施加一些小恩惠能建立起来的。要成为这样的军队,需要的是信仰。”

    顺着季书的手,韩综看到的是虎啸营凿穿敌军,又掉头开始第二次冲锋的场景。

    “老师,什么是信仰?”

    韩综兴奋注视着战场,要把它烙印到脑海里,他渴望着也要打造出这样一支军队。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就是一群为了做梦,连命都不要的人。我以后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是!老师!”

    ······

    虎啸营损失了差不多8百人,终于歼灭了文聘所部的3千多人,文聘下落不明。

    战后江东军打扫战场并没有发现文聘的尸体,恐怕是在亲兵的掩护下逃出了这个混乱的战场。

    不过他们的牺牲确实也为蔡瑁大军的撤离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这一仗尤为惨烈。

    双方从午夜一直交战到第二天中午,汉军总共有2万人战死,4千人被俘,大将李严阵亡,大将文聘重伤昏迷。

    而江东军方面损失了1万兵马,前来支援的虎啸营则损失了1千3百人。

    至此江夏战役告一段落,蔡瑁领着8千残兵退守夏口港,再也无力进攻江夏城。

    确认了江夏城的安全,周泰和季书草草见了一面,补充了下干粮和水,又带着虎啸营马不停蹄地赶回石亭战场。

    又过了三天,由孙策亲自率领的另一支江东军终于到达了江夏城。

    在残破的城门口,季书和甘宁、太史慈等人早早便等在了这里。

    目光所及处,2万大军缓缓而来,孙策和周瑜骑马走在队伍的前头。

    城头干涸的血迹尚未来得及清洗,城门还是刚刚装上去的新门,孙策走到面前看着完好的众人轻轻松了一口气。

    兄弟三人一路从城门口聊到走进太守府。

    季书这才知道原来石亭那边也发生了意外状况。

    孙策率军赶到石亭战场的第一天,汉军就早早收兵了,一副小心防范的样子。

    孙策还巴不得多拖点时间,让季书那边完全占领了江夏再转过头一起对付蔡瑁,自然也不会去挑事。双方进入了一个古怪的默契。

    然而,第二天意外发生了。

    寿春传来消息,彭城要塞仅仅坚持了十来天就被刘备麾下的徐庶攻破了,3万汉军直逼寿春城下。

    袁术的使者面见了孙策,要调走4万大军,只留下1万人辅助孙策的4万大军抵御刘表,甚至为此给孙策许下丰厚的利益,只求孙策帮他击退刘表,保住寿春的西面屏障。

    孙策虽然号称起兵4万前来救援,其实只来了2万5千大军。算上袁术那不知道好不好使的1万兵马,实际上只有3万5千人来面对蔡瑁的6万大军。孙策心中哀叹,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

    4万大军撤离,占据了孙策、袁术联军的大半,这么大的响动怎么可能瞒得过蔡瑁?

    孙策早早做好了防备蔡瑁趁乱偷袭的准备,但是汉军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孙策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却引起了周瑜的怀疑。

    “刘表于荆州自封‘汉王’,刘备又于徐州自封‘汉王’,两人都和拥大汉玉玺称帝的袁术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正是两人争夺汉室正统名分的关键时期,现在刘备率先攻破彭城,兵指寿春,难道蔡瑁就不担心大汉玉玺落入刘备之手?”

    “4万大军撤离,这是最好的攻击时机,若是处理得当就算放走了那4万兵马也能让掩护撤退的我们损失惨重,甚至可能击破我们一路追击到寿春城下!蔡瑁竟然按兵不动!”

    周瑜的话让所有人都产生了强烈的警惕,众人一致决定对汉军进行试探性的攻击。

    第三天,联军在周瑜的指挥下发动了对汉军的进攻。

    经过一天的鏖战,联军草草收兵了,周瑜黑下脸断言道。

    “被算计了!这是一支佯攻的部队,绝对不超过2万兵马!”

    周瑜有些懊恼,若没有这件意外,恐怕他还要再过2天才能发现汉军的异常。

    大帐内气氛沉重,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在众人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是抛弃袁术,立刻撤军返回庐江,再奔赴江夏;第二是抓紧和石亭的汉军决战,消灭这支部队,再从安陆方向前往江夏。

    第一个方法路程上了远了许多,而且抛弃了袁术在战略上也不符合江东军的利益。

    可第二个方法又真的行得通吗?汉军可是连袁术撤军都龟缩不出,畏缩到了极致。若孙策想决战,只怕他会且战且退一路拖延时间吧。

    在这种情况下,周瑜提出了第三种方法。

    立刻决战,并派出虎啸营选取敌人防御的薄弱点直接突破过去!有三千虎啸营在手,胜过一万精兵,周瑜相信季书得到这张王牌足以稳住那边的战局。

    充分地休息了一夜,江东军做好了各种准备。

    第四天,联军开始了对汉军的猛攻,而虎啸营则凿穿了汉军的的防线,直奔江夏城。

    这一仗又足足打了四天,1万5千汉军终于在3万多联军的猛攻下从且战且退变成了溃逃。孙策和袁术各损失了3千多人,歼灭了9千汉军,俘虏了3千人。

    等孙策和周瑜说完,季书也向二人说了江夏这边的情况。

    从季书赶到当涂开启江夏战役开始,短短七八天时间里,当涂经历了得而复失的2场战斗,夏口1场战斗从白天打到晚上,江夏城3场大战从夺城到守城汉军数度杀入了城中。

    一边说着,季书一边忍不住微微握紧了拳头。

    有些不甘心啊!

    这一战并非是他季书赢了诸葛亮,而是江东胜了荆州。

    最关键的一仗是太史慈守住了江夏城,若非如此,4万江东军必死无葬身之地。

    不甘心啊!

    武将想要变强可以勤练武艺,那谋士想要变强又当如何呢?

    周瑜看在眼里,拍了拍季书的肩膀宽慰道。

    “想不到荆州也有这样的人才,倒是我们准备不足啊。”

    想起了孙策遇刺的事情,周瑜微皱眉头,这让他再次认识到了情报的重要性。

    看来建立一个完善的情报网是刻不容缓了。

    不过那也是明天的事了,周瑜一拳锤在季书肩膀上说道。

    “不过到底还是我们胜了!”

    不错,季书点点头笑了一声。

    “下次一定要赢得更痛快些!”

    “哈哈!”

    三人一阵大笑,竟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大战。

    说笑着,众人已经来到了江夏城太守府。

    分别落了座,看着大厅中央刚布置好不久的巨大沙盘,江夏郡基本都已经插上了江东军的旗帜,只剩下一处。

    孙策开口道。

    “好了,现在咱们来讨论下攻打夏口港的事情吧。”

    甘宁精神一振,连忙请命道。

    “主公,给我一万精兵,这次我定拿下夏口港。”

    众人皆知甘宁上次出征夏口港未果,此番是想有始有终吧。见状,刚才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其他将军又坐了回去,打算把这次机会让给甘宁。

    不过华歆却有些异议。

    “主公,季军师的西路军剩下的一万人中伤员众多,久战疲惫,不宜出战。而我们东路军的2万将士赶了3天的路也同样疲惫不堪,其中虎啸营更是已经连续7天在赶路和作战了。不如休战数日让将士们都好好休息一番,以蔡瑁手上的兵马也翻不起什么浪了。”

    众将微微点头,士兵们有多苦多累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将军更清楚,但军情如火,不能不急。

    不过华歆的话让他们忽然发现,这场战役似乎已经进入了尾声,不用那么着急了。

    就连甘宁也忍不住被华歆说服,点点头表示认同。

    见众人一副和谐景象都同意了让大军休整几天,季书笑了笑开口道。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不出几天,汉军必定自己撤退了。”

    放弃夏口港,就等于彻底放弃了江夏郡,荆州的门户将彻底打开。

    汉军虽然目前处于劣势,但真有这个可能么?

    众将疑惑地看了过来,华歆和诸葛瑾不禁看着沙盘陷入了沉思。

    “眼下我军3万驻扎于江夏城,就算蔡瑁再怎么收拢溃军最多也不过1万人。”

    “我军三倍于汉军,若想守住夏口港,汉军必然要增兵。”

    季书走上前,指着沙盘对众人说道。

    “增兵不难,江夏的重要性也同样值得刘表增兵夏口港。可是难就难在粮草补给上!”

    “北面的新野到夏口港的道路已经暴露在我军的眼前,我相信汉军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我们三万大军的面运送粮草吧?”

    “除此之外,就只能走水路了。大家都知道水运速度缓慢,又与陆地有很大不同,货船一旦倾覆必定全部葬送在江底。”

    “若要守住夏口港,甚至反攻江夏,刘表在此必须集结4万人以上的军队。4万大军的粮草啊!靠水运得多大一支舰队不停往返?既费时费力,也容易被我军水师袭击。只要中了一支船弩就足以葬送一船粮食,荆州虽富,只怕也同样吃不消。”

    见众人没有异议,季书总结道。

    “我军大可休整数日,等汉军撤退后直接接管夏口港。”

    听完季书的分析,众将不由一阵嬉笑。

    “看来这座夏口港,我们还要白拿了!哈哈~~”

    周瑜犹豫了一下,提出了一个他刚才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那我们即刻出击,围住夏口港,消灭蔡瑁剩下的这一万兵马又如何?”

    众人不禁陷入了一阵沉默、纠结之中。

    没错,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对于之后的战争自然是有益的。

    季书刚打退蔡瑁时倒也想过彻底歼灭蔡瑁,不过当时他手上只剩下1万残兵,士兵们的状态也是糟糕至极,去攻打夏口港怕是要铩羽而归,于是便收起了这个心思。

    孙策大军的到来其实也让季书又升起了这个心思,不过华歆的话提醒了季书。

    不要光顾着注视胜利,己方的情况也同样好不到哪去,再让孙策的2万大军去强攻夏口港只是拼个两败俱伤罢了。

    众人就此商讨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暂时罢兵,休整一段时间,治疗伤兵、收编俘虏、巩固江夏城防、制定一个对世家的新方案来处理以后的世家问题。

    蔡瑁也不出所料地在第三天收编完溃军之后就撤离了,甘宁只带一千人就拿下了夏口港。

    江夏战役到了这里算是终于结束了。

    两军交战的详细情报也纷纷传进了诸侯耳中。

    孙策和刘表之间的战争发生得出人意料,又理所当然。

    刘表出动了6万大军,算上江夏的1.7千守军,总共投入了7万7千的兵力。

    而孙策实际上也动用了江东大部分的兵力,组建了6万5千人的大军投入战场。

    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双方超过十万大军绞杀在江夏郡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其惨烈程度也让诸侯瞩目。

    在江夏战役中,刘表总共损失了6万6千名将士,而孙策则损失了3万5千人。最关键的是,作为荆州东面屏障的江夏郡完全落入了孙策的手中,襄阳的门户新野、荆州的腹地江陵和荆南数郡都暴露在了孙策的兵力威胁之下。

    至此,战争也走到了一个转折点。

    江夏战役之前,荆州至少在兵力上比江东要强上一些。

    江夏战役之后,荆州只剩下5万4千的兵力,而孙策还有5万大军。荆州不但失去了兵力优势,也失去了战略要地江夏,从此走向了被动的守势。

    “建立医学院?”

    看着眼前的季书,孙策有些失笑。

    孙策只知道私塾。私塾自然是教书育人的,不过教的也都是诸子百家的学说,从汉武帝后更是只教儒学。

    虽然也有医书传世,但医术在读书人的眼中不过是一门杂学,很少有读书人会去钻研。

    医术与其说是一个学问,倒不如说是一门手艺更贴切些。

    自古医者都是一个师傅带三两个弟子传承下去,而季书居然想将医术作为一个学派发展起来。

    这不是季书第一次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孙策也是见怪不怪了。

    “子渊,可若按你说的免费招收学生,这医学院的开支可不小啊。”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大哥你商量吗?”

    季书坐到了孙策相邻的座位上,顺手给孙策倒上了一杯茶。

    孙策接过茶一饮而尽,盯着季书的眼睛问道。

    “江东的财政虽然还充裕,不过现在正是战争时期,大手大脚的话我怕张纮要气得从建业跑来过找我算账!你怎么忽然提起要建立医学院?”

    “我刚刚去看了伤兵的营地。”

    季书轻轻叹了口气,犒赏将士、抚恤伤者这些季书都不是第一次做,但刚才见到的一幕幕还是让他心情悲痛。

    “太惨了!”

    孙策也沉默了,这一仗虽然赢了,但也同样是他继任主公以来军队伤亡最大的一次。伤兵营他也去看过,不难想象季书的心情,他倒了一杯茶给季书。

    季书抬起头迎上孙策的眼睛沉声道。

    “当时我就忍不住想,要是我们再多一些大夫就好了!”

    “天下战乱不止,每天都有人死!我们不仅缺能够平定天下的军队,也同样缺能治病救人的大夫。”

    “而且这绝不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我们的大夫多,能救活的将士就多。你看,比如我们每场战斗能多救回几百人,那一场战役下来就是几千人,说不定这几千的兵力就······”

    孙策摆摆手让季书停住了,他没想到季书要建立医学院的初衷竟是这个,同样去看望伤兵,季书比自己想的更远。

    嘴角上挂上了笑意,孙策开口道。

    “好了,不用说了,将士们为我舍命奋战,我能为他们做什么绝不会推诿。你就放手做,该花钱的地方就花,张纮过来了,我顶着。”

    季书忍不住一拳锤到孙策肩膀上,笑道。

    “这才是我的好大哥嘛!”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前期的话我打算在江夏做试点,把医学院培养出的大夫拉到军中做军医,或者放到地方建立个隶属官府的医馆为百姓诊病,由此看看成效和收益。”

    “所以前期的话花销不会很大。等做出了成绩再向整个江东推广普及,届时想必张纮也不会反对。若是民间的医馆能有所收益的话,说不定医学院后期还能自给自足。”

    孙策点点头稍微放心了一些,整个江东运转起来各方面都需要花钱,孙策知道主管财政的张纮压力是很大的。

    毕竟别的诸侯统治之后都是苛捐杂税,而孙策一上台后却是发布了《一税法》简明了税务,降低了税收。若不是抄没了叛逆世家的家产,还有得到了老丈人乔家的支持,江东军这样大刀阔斧的新政和大规模的整顿军备早就榨干国库了。

    “对了,俘虏的事怎么样了?这加起来可有一万俘虏啊,我眼馋着呢。”

    季书笑了笑,打仗靠的就是人。诸侯谁不眼馋,毕竟不是谁都能像袁绍那样拉出几十万的大军来。

    “这件事我交给苏飞去办了。他是黄祖的旧部,在江夏待的时间长,身份上也没有比他更有说服力的了。就这两三天时间,已经有3千人愿意归降江东为我军效力了。”

    听到这个名字,孙策有些调皮地调侃道。

    “就是那个诈降的‘苏飞’吧,他可差点把你给害死了!也就是你,还敢重用他!要是我当时在江夏早把他给剁了。”

    说到这里,季书就有些无奈了。

    “他也不过是忠君之事,再说连家人都被挟持了还能怎么办。这点我倒不怪他,是我太大意了,没有识破诸葛亮的计谋。甘大哥如此信任他,我只是相信甘大哥罢了。”

    “兴霸么?呵呵,你还是一样耳根子软。”

    “你不软?”

    季书白了孙策一眼。

    孙策大怒。

    “我哪里软了?!”

    “该强硬的时候,我从来都是杀伐果断的。”

    “要不是你,我身上的杀气不知道要比现在高多少去了,公瑾他都拦不住我的。”

    不知咋的就争吵到这个话题,两人对视一眼呵呵直笑起来。

    季书又给孙策倒了一杯茶问道。

    “说起来这几天怎么不见二哥呢?”

    孙策喝完茶也疑惑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这几天神神秘秘地召见了很多人。我派人叫他只说,忙着呢,有什么事让我们两个商量着解决就行。”

    季书耸耸肩。

    “管他呢,大概是想给我们个惊喜吧!等他办好了,肯定第一个跟你汇报。”

    孙策也释然道。

    “好!”

    “说着说着就扯远了,你告诉苏飞让他好好干,若能把这一万俘虏都招降了,我就升他做大统领,过去的事也既往不咎了。”

    “毕竟你们都有这个肚量,我这个做主公的也不能太小肚鸡肠了。”

    季书大笑。

    “如此,我就先替苏飞谢谢主公了!”

    笑过之后,季书又严肃道。

    “这次江夏战役虽然打得艰苦,但苏飞和世家造反的事也给我提了个醒,在这里我要和你细细说一说,让你心里有个数。”

    见孙策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季书继续说道。

    “咱们江东早就以你为中心建立了一个核心,我们的梦想、追求早已和你连接在了一起。”

    “但以后可就不一样了!”

    “咱们的地盘会变得越来越大,人也会变得越来越多。这里面既会有认同我们的人,也会有不认同的人。”

    “像苏飞,他就没有多大的理想和抱负,在他眼中老婆、儿女是最重要的。以后还会有很多不同的人加入我们,贪慕权利的人、贪图小利的人、看重名声的人、无奈投降的人。”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拥有崇高的目的,但未来的大楚也不是靠我们几个人就能运转起来的。即使是有别样心思的人才,我们同样需要。”

    “这里我给你的建议是,‘求同存异’。首先你要定一个大的框架,让所有人都知道哪些是你不能违背的底线。只要他们遵守了,你大可不必刻意排斥,有功就赏,有过就罚。但是大楚的核心必须是忠于国家,能让大楚向前迈步的人。这里面如何划分,你身为君王心中必须有一杆秤!”

    “至于江夏世家,我答应他们只要他们遵守《一税法》和《齐民律》,我们就给他们一些补偿。”

    “堵不如疏!世家的重要影响力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与其和天下世家作对,不如想办法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借此次机会,我们正好以江夏世家为表率,用补偿换取世家的真心支持。”

    先前孙策听了季书的话还一脸喜色,感觉心中豁然开朗,但听到世家这里又有些无语地看向季书,他有些分不清季书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又要花钱啊?子渊,只怕张纮听了都不来找我了,直接去撕了你!”

    季书阴笑道。

    “放心,我已经有些主意了。我不但要把世家绑上我们这辆战车,还要让他变成这辆战车的齿轮。不过政务我不怎么在行,你得把张昭召过来主持,我协助他。”

    孙策也斜着眼睛阴笑着看向季书,伸出手指道。

    “果然最奸猾的就是你!”

    商谈了半天时间,季书终于走出了孙策的书房准备回家。

    “军师,太守府外有人找你。”

    一个士卒不敢进去打扰孙策和季书议事,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说他是洛阳王府的管家。”

    季书一愣,随即眼前一亮,急道。

    “在哪里?快,给我带路!”

    穿过2个庭院,季书终于看到了在门口等候的老人,可不正是司徒府的老管家吗!

    “任叔,原来你还活着啊!姐姐若是知道了必定高兴坏了!”

    ······

    与此同时,江夏黄府。

    “爹,你叫我回家干什么啊?城中修缮的事还有许多等着我安排呢。”

    黄月英走进书斋,见到的却不是黄承彦,而是一个年轻文士。

    黄月英大惊失色道。

    “诸葛大哥,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