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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已尽,酒已空。

    楚河毫不迟疑,抽身便走。

    不必留下名号,更不用留下地址。

    只要他还在长安城中,那么李德裕便一定能找到他。

    至于楚河的目的,真的是想当道相张良?

    嗯!

    会这么相信的朋友,那一定是跳着看书的,三观还在,还是个好孩子。

    楚河之前列给李德裕的种种国之祸患都是不假。

    但是前面的几样都不是楚河的最终目的。

    楚河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灭佛!

    唐武宗崇信道教有灭佛之志,虽然后世史书记载,他是服用‘仙丹’过量而死,但是身在这个神通显世的世界,真的这么认为的话,那就太傻太天真了。

    李德裕倒不针对佛教,但是佛门占据了庞大的良田,却并不给国家缴纳赋税,从而造成了国家的国库空虚,确实已经成为了国之大病。有匡扶江山,再造盛世之心的李德裕,必然也早晚会站在佛门的对立面。

    那么说回来,楚河为什么要参与进来,更快的帮助武宗和李德裕肃清朝堂,推行灭佛?

    从根本上来讲,这么做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

    世间没有不灭的王朝,但是却有不灭的信仰。

    王朝更替,多少风流雨打风吹。唯有佛道依旧,香火鼎盛,年复一年。

    但是旧佛不去,新佛如何生?

    楚河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洗牌。

    洗一洗佛门在凡间的牌。

    那些灵山的佛陀,在凡间的代行者们,若是遭到了世俗王朝的打击,不小心陨落那么几个。想来那些灵山的佛陀就都会坐不住,显圣化身入世,寻找新的代行者,宣扬他们的名号,传播他们的信仰。

    到那时,就是小和尚戒鲁的机会。

    有些事情楚河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做好做绝。

    坐在家中,空等着机会降临,可不是楚河一贯的风格。

    如果机会不来,那他就搅动天下,闹醒风雷,创造机会。

    “神通法术,逞凶斗狠,我只能算是勉强合格。但是玩弄权术,游走朝堂,执掌江山,以大势横推,可是我的强项。光头们,准备好迎接楚大爷爱的炮击了么?”楚河心中不免有些得意的心中自鸣一声。

    转念稍稍感应了一下小和尚戒鲁的动向。

    龙山扬名之后,又有杨蛟的贴身护卫,小和尚戒鲁已经完全取代了昔日戒律在巨通寺的地位,甚至更高一筹。

    毕竟戒鲁是自己和尚,与戒律那等转世而来,只是临时找个落脚点的不同。

    “还不错!不过还不够,需要更快一些,回头找一找,那些从后世拷贝带来的佛学经典,甚至是哲学书籍吧!能用得着的,便都用上去。不必要求观点正确,要的是立场足够鲜明,足够有特色,够醒目,够响亮。”楚河传递了一个念头过去,保证小和尚戒鲁接收到之后,便又断开了联系。

    “嗯!还有刘彦昌···先让他继续在死牢里待几天,多害怕一下。然后再想个法子,给他求求情,以腐刑代替死罪好了。”十分轻易的,楚河便将原本对杨婵所言的此行目的,做了决断。

    对于那些庸人来说,想要救出一个死牢里的囚犯,无外乎劫狱、求援、找苦主求情又或者大胆一点,绑架一个高官甚至是皇帝,进行威胁。

    但是站在楚河的角度,古代所谓的生死刑法,不过是权利的角力。

    他只要身居权利的中心,很多事情都能一言而决,根本用不着废那么大的心力。

    刘彦昌所犯的又不是什么不赦之罪,何况还是被倒霉儿子牵连,剪除了背后的黑手,救他出来易如反掌。

    “不过这秦家倒是古怪的很,本是以一嫡女嫁到帝王家而获权,文宗已薨,一切荣耀也该如东流之水,尽数消散才是。怎么武宗上台之后,反而越发嚣张跋扈,连洛州令的死罪都敢在背后活动定下了?”

    “难不成这武宗颇有太宗遗风,兄弟妻,不客气,全都照单全收了?”楚河心中想着,表情便有些古怪起来。

    原本看到楚河反面仙半凡几个字,想来问卦的百姓,看到楚河脸上邪恶(yindan)的笑容,便都绕开过去,不敢靠近。

    楚河装完哔就跑,李德裕却留在酒楼沉思。

    直到桌上的菜都全凉了,方才从复杂的思虑中回神过来。

    “来人!”一声招呼,李德裕的身边,便浮现出了一个身穿青衣的独眼大汉。

    大汉一身阴暗、邪祟的气质,充分说明了,这不是个好人,至少不是个正经修士。

    像这样的修行者,若是不想躲在阴沟里当老鼠,每天被那些正道中人撵着跑,就只有加入朝廷,做朝廷鹰犬,官僚走狗。

    就像楚河当初为官,招揽的那些手下,也多是旁门左道中人。

    “跟着那个道士,别让他走丢了。”李德裕说道。

    独眼大汉面露为难之色,有些迟疑道:“李公!那个道士不简单,方才他的剑气虽然只是在房梁上转了三圈,却分别锁定了我还有蛇老和鬼面煞各自一次,显然他已经发现了我们。如果我跟上去,怕是···。”

    李德裕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嘴上却很客气的说道:“萧兄弟且放心跟上去,那道人既然有心出山,引我与之坐而论道,便不会就此不告而辞。他想做张良,这天下未定,江山风雨飘摇,他怎会走?”

    “如此···那在下也只能从命了!”独眼大汉稍稍犹豫之后,觉得李德裕说的有道理,便顺着楚河留下的痕迹,追赶过去。

    “蛇老!几日前,你说的玉雕美人,不知可否已经制成?”李德裕忽然又开口问道。

    酒楼之中无人听闻,却唯有在李德裕的耳中,有细微声音响动。

    “已经成了,除了核心之处,用了女妖内丹为基,其余皆以墨家机关术为主体。与真人无异,皮肤如玉,温润细腻,夜下生辉。寻常人若得之,数百年不毁,父传子、子传孙,代代接替,即便圣上有龙气护体,要弄坏这玉雕美人,也需好几晚才是。”

    李德裕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这就连夜进宫,向皇上进献美人!”



    晚上本该是享受生活,躲在后宫之中,和三宫六院的妃子们做些羞羞的事情,此刻却还要加班,那无疑是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

    但若是加班的时候,还有福利,那就完全不同了。

    李炎仔细打量着李德裕送上的玉雕美人,尽管还在听着李德裕说话,心神却不知早飞到哪里去了。

    幸好李炎不是真的昏君,还分得清轻重缓急,虽然高射炮已经点火,但是还是要坐下来,先安静的和李德裕详谈。

    等到李德裕将之前与楚河的一番对话,全面复述了一遍之后,李炎便彻底的冷静下来,站在一旁宛如真人,气质高冷的玉雕美人,就再也无法分走他的丝毫心神。

    一个有才能的君主和一个昏聩的君主,具体的差别大概就是。

    有才能的君主,尽管贪财、好色但是知道,稳固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是他能拥有这一切的根本。而昏聩的君主,则只剩下贪财好色,以为至高无上的权利,真的是与身俱来,由始至终,用不着半点的付出和努力。

    “若果真如李公所言,这位仙半凡道长,还真有些手段。既然如此,那就请李公代为引荐吧!”李炎没什么架子的说道。

    作为铁杆的道教支持者,李炎对道士还是很友好、很宽容的。

    特别是有才能的道士,他更不介意,花一点时间见上一面。

    李炎这样轻易、果断的决定,反而让李德裕有些为难。

    从本心来讲,他对看不出深浅的楚河是忌惮的。

    又想利用其利,又不想让对方干预朝堂过深。

    归根结底,李德裕也不是什么圣人。

    他要再现盛唐,这只是他个人的终身抱负,也是他为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完成这一切的,必须是他,而不是别人。

    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便是这个道理。

    但是君无戏言,李炎既然开口了,那么李德裕也只有同意帮忙引荐。

    楚河不过是在长安城内,闲逛了三日,便完全感受到了这个帝国一面的奢华和一面的落魄。

    长安一百一十坊,靠近宫城的地段繁华、奢靡,王公贵族每日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每至深夜依旧灯火长明,春殿暖阁之中,更有百花常开不败。而再往外一些,那些犄角旮旯里,阴暗废弃的杂院小巷深处,则是生活着许多的孤寡老人,失亲的孤儿,地痞和恶霸,在这里作威作福,自作天王老子。

    一座城市,有光明也有黑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是作为帝都,长安隐藏起来的黑暗和落魄,竟然超过了整个城池的三分之二,那就太过了。

    知微见著,扩而论之,便可想,大唐的江山已经糜烂到了何等地步。

    三日之后,楚河一身青色洗的略为发白的道袍,就这么简朴的去见李炎。

    碰面的地点不是深宫大院,而是位于光宅坊的右教坊。

    和平康坊的那些面对普罗大众的私妓不同,右教坊属于官僚机构。

    通常里面的妓女、舞女都是昔日的贵族女眷,家族蒙难之后,便都被充入教坊之中。

    她们不仅姿色更佳,才艺双绝,并且个个气质高雅,更有一种贵女沦落风尘的楚楚可怜。

    许多年纪稍微大一些,不是那么追求新鲜刺激的官僚,就经常会三五成群的聚集在这里,看着昔日政敌甚至是朋友的妻女,在自己身下承欢,既可以获得一种别样的满足感,又可以不断的警醒自己,必须步步谨慎,时刻小心。

    以免有一天,自己的妻女也沦落到此。

    牛李党争的激烈倾轧,加上宦官的迫害,导致近些年来,倒霉的官员和大家族不在少数。

    故而教坊司内也是人满为患,那些管事的也偷偷将教坊司内的女子,贩卖到平康坊去充当私妓,谋取私利。

    当然最好的还是要留下来。

    毕竟当今皇上是个风流皇上,养在宫内的家花还不够他享用,时不时的还喜欢出来打打野食。

    那些失去了一切,而更加想要夺回一切的女子,为了达到目的,任何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相比起宫内那些自持身份的妃子娘娘,她们显然将李炎服侍的更加舒坦。

    推开门帘,入目所见的奢靡和凌乱,是楚河在现代都不曾见识过的。

    容貌、气质、身段以及才艺都无可挑剔的美人们,都成群结队的以屈辱、暴露的姿势,进行着令观看者都觉得害臊和难堪的表演。

    居中而坐的君王李炎和他宠信的臣子们,却习以为常的坐在一个个明艳的少女的怀中,相互谈天说笑,多看一眼的兴致也无有。

    楚河目不斜视的走过那些可怜的女子身边,来到李炎的面前。

    眼前的李炎看似毫无防备。

    但是楚河却知道,就在他的身后,那个肤若凝脂,身材圆润,脸上带着甜甜笑意,始终用玉臂环绕着李炎的女子,实则应该是妙香门的高人,有着元神五重天以上的修为。

    按照正道中人的说法,妙香门的尽是邪教妖女。

    但其实这一脉的门规、门风也称不上邪恶,只是弟子多出身风尘,以至于口碑不佳罢了。

    隋末唐初有名的女侠,红拂女张出尘,据说便是出自这一门。

    不止是这个女子,在明里暗里,也还有好几道强弱不一的气息,纷纷锁定着楚河,对他进行严防死守。

    “看来这个李炎也并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道门。否则他此刻身边的护卫,应该更多的是道门中人,而不是这些三教九流旁门左道的修士。”楚河目光一闪,原定的计划,稍稍有了一丝改变。

    “道长来了!且坐!且坐!”李炎懒洋洋的招呼了一声,看起来像是刚刚吸了五、石、散,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话虽如此,大厅虽大,却并无楚河的落脚之处。

    几个年过三十,却风韵犹存,眉宇之间还残留着贵气,脸上早已只剩下魅笑的女子,敞开胸怀对楚河招手。

    “道长且过来坐啊!”

    楚河却置之不理,而是轻轻一笑,笑声宛如青烟不着痕迹,却压下了丝竹之音,将靡靡之气驱散大半。

    “陛下今年三十有七,人生七十古来稀,且算陛下八十载寿。如此如花美色,如此美酒佳肴,不知还能享用多久?”楚河轻笑之后,便好似不知死活的问道,直戳帝王痛处。

    自始皇后,帝王无有长寿者。

    李炎眼中的虚幻感一瞬间消散一空,人只有在活的最快活的时候,才会最恐惧死亡。

    周围那些大臣的呵斥声还未至,楚河便紧接着说道:“陛下可曾听过不死药?”



    面对李炎,楚河有很多句话可以打开局面。

    但是那所有的话中,最有力的,却始终都是这一句。

    长生不死,永掌皇权,这是每一个皇帝的终极梦想。秦皇汉武唐宗···无一例外。

    几次副本中的相似经历,让楚河深刻的懂得,要想迅速的从一位皇帝那你获得权力,那就去给他长生的希望。

    所以这一次,楚河用不着等李炎提,自己便先打开了这个匣子。

    果然,李炎一把推开了身边抱着他的美人,挥手散去了大厅内表演的舞女,然后踉跄的站起身,目光发亮的盯着楚河。

    “你能给朕带来长生药?”

    楚河微微昂首道:“贫道精通先秦方士之术,钻研百年已颇有成效,如今方敢出山,求获君王支持,采集天下奇珍,以炼长生。”

    说罢就从袖子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瓶瓶罐罐。

    这些罐子里,装着的都是后世市面上的高端保健品,有没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不好说。不过吃了之后,确实能让人在一定时间内,精力充沛,并且不伤身体根本。

    而且这些药都是采取现代工艺手段制成,与修士手段无关,用材也都取自各种凡俗之物,即便是龙气灌体排斥一切异力的帝王,也能够无碍服用。

    “这些都是贫道过往的成果,陛下大可找人一试。”楚河大方说道。

    保健品这种东西,除了贵以外,绝大多数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不一定把人吃的好,但是基本上也把人吃不坏。

    何况在此之前,楚河也已经找人试验过这几种保健品,用在古人身上的反应了。

    只能说···或许是古人的身体素质更原生态一些,这些药作用在古人身上,效果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好。

    李炎的视线在大厅内环绕了一圈,还未点名,便有一个胡子花白,长的却圆圆滚滚的官员,一脸笑容的小跑过来,对着李炎躬身说道:“陛下!这仙长赐下的神药,定然是稀罕之物,今日托了陛下洪福得见,已经是三生有幸。不过···臣近日来忧心社稷,夜不能寐,身体日渐消瘦。还望陛下能够体察微臣的辛苦,赐下一两粒神药,好让微臣能够重整旗鼓,继续为陛下分忧。”

    简简单单的试药,硬是被这个老胖子说的文情并茂,忧国忧民起来,当真也是个人才。

    由此可见想要当一个弄臣,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要勇于承担风险,为皇上分忧,这张嘴也要伶俐乖巧,该卖命要卖命,该讨好就要讨好。

    又会办事,又会叫苦,才能得上头关注、体恤。

    果然李炎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道:“既然赵公有如此忠心,朕又怎能不体恤?赏!”

    那老胖子飞快的谢恩,然后喜滋滋的上前,一点试药的自觉都没有,抓起桌上的瓶瓶罐罐,便倒出药丸往嘴里塞。

    甚至让楚河没来得及提醒用量,以及哪些药最好眼下不要吃,哪些最好不要混着用···当然混了也没多大事。

    服药之后,老胖子回座继续喝酒,神色如常,并无异样。从这一点上来看,楚河献上的所谓神药,至少不是毒药。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胖子还在与众人谈笑风生,中气十足。

    咚咚!

    细碎的敲击声响了两响。

    起初大家也不在意。

    但是接着这声音突然连贯起来。就像森林里,啄木鸟琢木头的身影。

    “哪来的声音?”李炎有些皱眉问道。

    一众人等纷纷侧耳倾听,一个嫉妒老胖子抢了机会的大臣指着那老胖子道:“禀陛下,声音好像是从赵公那里传来的。”

    就见那老胖子佝着腰,脸色涨红,突然向李炎告罪道:“启禀陛下,微臣突感···那个不适,需要去更衣梳洗一番。”

    说罢弯着腰站起来,却拉着身边的两个小美人,一同火急火燎的往大厅后面的厢房跑,仔细一想,那根本就不是去茅房的路。

    没过多久,即使隔了几条走廊,又有木墙阻拦,依旧能听见那些少女呼天抢地的声音。

    霎时间,满大厅的人,看向李炎桌上的那些药瓶的眼神,变得炙热、激烈起来。

    对于这些没什么科学常识的古人来讲,生命力和繁殖力是对等的。

    那赵胖子吃了药,立刻就神威大震,桌子都差点击穿,原本应付一个都为难,如今却能杀的两个青春正好的小姑娘这般凄惨,可见这药力之强,功效之猛。

    一直靠在李炎身上的那个妙香门女子,从桌上取出一个药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片刻之后却还是说道:“道长好手段,没有用半点虎狼之药,却能将虎狼之力炼入这丹药之中,且不含一丝真元杂气,常人皆可服用,果真是先秦方士的手段,有参透造化之玄妙。”

    有了女子的保证,李炎脸上的笑容,便已经彻底的荡漾开来。

    如果不是眼下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他都忍不住立刻服丹,体验一把许久不曾完美振作的雄风了。

    只能眼看着桌上的药罐都被李炎一扫而空,丝毫没有雨露均沾的意思,众多的大臣便纷纷将视线又转向了楚河,眼中期待满满,即使是李德裕也不例外。

    “咳!道长果然高人,既然能炼此神丹,那朕便册封你为妙手长生真人,位比四品,统领三百神策军,替朕搜寻天下珍物,炼制不死神药。”李炎开口说道。

    这个册封不算低,当然也谈不上很高。

    显然楚河虽然露了些本事,李炎依旧不是十足相信,他能够炼制出历代帝王苦思不得的长生不死之药。

    不过是秉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心态,给楚河进行了册封。

    虽然地点有些不对,显得不是那么正经,伴随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娇羞长鸣之声,但是随着李炎这命令一下,君无戏言。楚河在这长安城中,就站稳了脚跟,拥有了一定的权利、实力还有影响力。

    看着那周围那些大臣们意欲满满的眼神,楚河心中更加满意了。

    “初步计划完成,那么接下来就先解决刘彦昌的事情吧!再拖下去,万一真的凉了,事情就有些难办了。”楚河心想。



    城郊往西三十里处的平安观,正式被改名为长生观。

    成为了楚河在长安城的老巢。

    三百神策军将士镇守在此,听从楚河的调令,昭示着君王对这位新晋的长生真人之信任。

    而就在长生观后院的一株老梨花树下,楚河和李德裕正对坐品茗,坐而论道。

    “李公,公务缠身,今日怎么得空,来贫道处饮茶?”楚河自然知道李德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必有目的。

    事实上,楚河也早就等着李德裕这次登门了。

    李德裕也不饮茶,眉头处皱成疙瘩道:“道长既然有匡扶天下之志向,应该知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如今对回鹘用兵在即,国库却空虚的很,若不尽快补充粮草银钱,这一战只怕是难打了。”

    钱财对于楚河来说,根本不算事。

    他手持富贵刀,长刀过处,遍地黄金。

    只是这么做,其实没有决定性的意义,而且也太抢眼,非楚河所取。

    故而楚河说道:“贫道苦修多年,破通点石成金之术,只是实力不济,半月之内也方能为李公准备千斤黄金,以为资助。”

    李德裕本是为问计而来,不想竟然有如此意外收获。

    千斤黄金,已经不少了,一众上下,吃拿卡要之后,还能剩下个二三百斤,用以购买粮草辎重,确实足以稍稍缓解窘迫。

    至于说解决贪腐问题···呃···还是先想想怎么打败回鹘吧!

    “多谢道长慷慨相助。”李德裕神色一正,起身对楚河躬身说道。

    无论眼前这个道人真实的目的是什么,眼下他贡献出千斤黄金,确实是功德无量,李德裕于公于私,都应该表示感谢。

    “只是三军之事,需倾国之力,以道长一人,只怕难以支撑。”话说到此处,话题又被李德裕绕了回来。

    楚河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然后笑着说道:“漫说这泱泱大唐,且说这长安城中,便藏着巨富,别说是与回鹘一战,即使是十战之力,也是有的,就看李公能否挖掘出来了。”

    李德裕苦笑道:“宦官、勋贵、官吏、富商···相互掺杂,互为犄角,都不好动,都不能动啊!”

    楚河道:“李公慧眼如炬,怎么就忘了外戚?”

    李德裕一惊,猛然抬头,没想到楚河竟然会把火往外戚身上烧。

    要知道那可是皇亲国戚,动了他们的利益,在宫里的女人,若是往皇帝处哭诉,那他李德裕即使是再得李炎看重,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道长若无主意,便罢了,何苦与老夫开这样的玩笑。”李德裕摇头说道。

    楚河道:“帝有先后,外戚自然也有不同。哪些动得,哪些动不得,哪些可以费点脑筋,敲打一下,哪些可以敲山震虎,逼他们吐出来一些。李公心中应该也是有数的吧!”

    李德裕一愣。

    要说官官相护,宦官铁板一块,勋贵自成一体,富商背后都是背景深厚,不好动,不好处理。

    外戚的属性就相对比较简单一些。

    他们的荣辱,很大程度上都系于宫中的那个可怜的女人,是否能得到皇帝的宠幸。

    这种争斗也是最为明显,最缺乏回旋余地的。

    反而容易逐个击破。

    当然,许多外戚家族,本身也有官僚、勋贵血统,但是都不拔尖,历朝历代的皇家为了避免出现汉朝时的外戚专权,都尽可能的挑选出身不是那么太过显赫的秀女入宫,以侍奉君王。

    特别是武则天之后,唐皇室更注意这个问题。

    对外戚的权利,一向都限制的厉害。

    外戚家族,得富贵容易,得权势难。

    “话虽如此,却需当有个口子,道长既然言已至此,不妨继续说下去。”话说到这里,李德裕岂会不知,楚河胸中早有腹稿。

    楚河闻言,点点头道:“秦家如何?”

    “哪个秦家?莫非是先帝秦贵妃家?”李德裕面色有些古怪道。

    “道长或许不知,这个秦贵妃···如今可也不好招惹。”李德裕有些隐晦的说道。

    楚河却摇摇头道:“敲山震虎,若是只挑软柿子捏,如何会有效果?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是谣言起于微末,而流传于江湖。那么即便是天子,也不得不为江山稳固,而有所收敛。秦贵妃虽美貌,却岂可比昔日杨妃之颜色?”

    “江山社稷之下,杨妃可死,区区秦妃如何能活?”

    楚河一番话,可谓已经是杀机毕露。

    刘彦昌一案,根源既然在秦家,那就先除了秦家,若无秦家,再想将刘彦昌从死牢里捞出来,便易如反掌。

    对于楚河的话,李德裕陷入了沉思,显然也在掂量得失。

    “当今天子乃是胸怀抱负之人,心存天下,则于人无情,于己无情,于天下众生有情。李公当局者迷,此时还不看清么?”楚河一句话,犹如洪钟大吕,将李德裕敲醒。

    他正想着,若真按照楚河的计划而行,一旦败露会不会恶了李炎。

    如今楚河却点醒他,对于李炎而言,秦妃只是他的战利品,只是一个美色娱人的女子。而他李德裕,若是能借征战回鹘一事,打开局面,中兴大唐。那么对于李炎来说,他的份量就会远远超过所谓的秦妃以及其背后的秦家。

    到那时,李炎会主动的忽视、遗忘此事,又岂会再与他追究?

    “多谢道长指点,老夫懂了!今日饮茶至此,老夫便先行告退,不打搅道长清修。”李德裕达到目的,起身便要告辞。

    楚河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罐道:“李公‘日理万机’,为国劳心劳力,贫道身无长物,也唯有以此养生之药赠予李公。不过还请李公休要对外张扬,否则我这长生观的门槛可都要被踏平了。”

    说罢楚河还对李德裕暧昧的眨眨眼。

    李德裕的老脸瞬间有些发红,却毫不迟疑的将药罐捏在手里,像是捏着命根子一般。

    那日在右教坊献药之后,每日为了这点‘神药’来找楚河的达官贵人,不可谓不多。

    楚河又哪里准备了这么多?

    自然只能敷衍,说这神药难炼,需要耗费日久,这才勉强应付过去。

    看着李德裕脚下打滑般的快步离开,楚河眯着眼看着老头远去的背影,稍稍叹了口气:“以这老头的狡猾,只要稍微关注一下,就一定懂得,以刘彦昌为突破口,朝着秦家发难,倒是不用我提醒。只是希望那先送上的三千斤黄金,能够稍稍迷惑他,让他不至于怀疑我与刘彦昌的关系,否则的话又平添了一些小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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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河猫在长生观里岁月静好。

    长安城内却因为他的一些举措而风起云涌。

    先是御史中丞王璠状告秦国舅罔顾王法,越过刑部和吏部,直接将洛州知县刘彦昌下狱,甚至打入死牢,只等秋后问斩,简直已然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同时间,坊间流传各种李炎欺占皇嫂的荤段子,说的都有鼻子有眼的,很是满足了一番老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生活。

    谣言入宫中,随后便是九霄风雷动,天威震怒。

    先皇秦妃入清心观出家为女冠,再不入皇宫。

    而后秦家在长安的所有宅院都被查抄,神策军也已经受命赶往洛州,没收秦家的产业,全部充归国有。

    秦家这一倒,便如何吹响了号角,大批‘过气’的外戚,纷纷遭到了打压,就连那些有女人在宫中正受宠的外戚家族,也都纷纷自危。

    而此时,皇城外围的一间用以施以腐刑的蚕室之中,刘彦昌被扒掉了裤子,死死的按在木板上,双腿被掰的老开。

    一个头发花白,长相阴翳的老太监,正在一旁磨刀,表情中的阴冷,令人不觉浑身发冷。

    “快点放开我,我是洛州知县,是堂堂朝堂命官。我无罪···我无罪,无罪而动刑,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刘彦昌死命的挣扎着,眼中充盈着血丝,原本儒雅的面容,此刻早已是一片狰狞。

    老太监阴笑两声:“谁说你无罪?因你之事,陛下失去了心爱的秦妃,连晚膳都少用了二两。我们这些做内臣的,若是不想法子为陛下出气,那以后的日子怕是也会难过的很。”

    “所以刘大人!还请借你身上的宝贝一用。做道菜呈给陛下去看看,陛下高兴了,我们这些做内臣的日子也才会好过。大家都好过了,刘大人也能保住一条性命,说起来谁也没什么损失,岂不是好得很么?”

    刘彦昌闻言丝毫不觉得好,反而挣扎的更厉害了。

    “士可杀,不可辱,你这个阉人,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啊!”刘彦昌疯狂的挣扎着,然后冲着老太监大喊。

    同时在心中疯狂的呼唤着那个他一直不敢去想,也有些不敢去面对的名字。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可以救他···一定可以。

    只是刘彦昌不会知道,这里是皇宫,即使只是外侧,依旧有龙气笼罩,杨婵确实在刘彦昌身上动过手脚,关键时刻也确实能够现身救他。

    但是眼下,在皇城之中,就好像有一个庞大的信号屏蔽器,让刘彦昌的信息完全发送不出去。

    听着刘彦昌疯狂的辱骂,老太监阴笑的更加厉害了。

    “杀你?刘大人说了的哪里话,你我虽互有归统,却也都是陛下的臣子,向陛下尽忠。陛下没说杀你,我们这些内臣,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不过···再过不久,刘大人你也是一个阉人了,继续这么叫骂,可不太妥当呢!”

    说罢老太监顺手一撸,然后手起刀落,连根斩断。

    虽然也有只割除两个鸡蛋,不伤及水管的手法,但是世上的人千奇百怪,有那么一些异类,即使是鸡蛋没了,水管依旧雄起,甚至威力更甚。

    所以正规一点的腐刑,都是连根拔除的。

    刀口太利,刘彦昌还未反应过来,当看到老太监丢在木盘上的物体时,方才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下方朝着整个身体蔓延,然后便是凄惨无比的惨叫声。

    老太监却还不罢休,而是先以银针刺入刘彦昌的肾脏,然后将一个瓷瓶打开,一股阴寒之气从瓷瓶中升腾而起。

    这是宫里腐刑阉割专用的一种毒药,传承久远,自汉朝便有了。

    作用既可以生肌止血,也能以阴气强行封死某些地方的经脉,只需三日便彻底坏死,再难恢复。

    毕竟这世上稀奇古怪的灵药不少,断肢重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果不做点这样的防备手段,那后宫之中的假太监,说不定都能组成一个加强连,那皇帝干脆可以转行当大草原之主了。

    将毒药撒上去,刘彦昌感觉到了伤痛处传来的冰凉之气,麻木之后整个人都好受了许多。

    只是一想到这毒药的作用,刘彦昌便彻底心如死灰,无神的看着蚕室黑漆漆的屋顶,眼中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都怪她···妇人之心,小肚鸡肠。我男子汉大丈夫,以事业为重,娶一个正妻有什么错?我如今都认错了,她却不来救我,恶毒至极。”刘彦昌的心中一点黑暗面正在迅速的放大,作为一个还算传统的读书人,他可以怨恨太监,却不敢怨恨皇帝。故而这股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在肠子里转了几转后,不知怎么地就落到了三圣母的头上。

    简单而言,刘彦昌因为身体受创,导致心灵上迅速蜕变,开始黑化了。

    如果楚河得知这样的意外之喜,不知做何表情。

    整件事他从未出面,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引导李德裕灭秦家的是楚河,同样通过一些小手段,提醒那些一心讨好李炎的太监,阉割刘彦昌以达到目的的,也是楚河。

    站在局外,洞若观火,将各方的需求、矛盾都尽收眼底,然后再根据自己的想法,选择性的推一把。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要有多难呢?

    等到三日之后,刘彦昌就会从蚕室里放出来。

    到那时,楚河就会以王勃朗的身份出现,扮演一个苦心为同窗奔走的好朋友、好兄弟的角色。

    然后再不经意的刺痛对方几下。

    等到二人再见到杨婵时。

    一心为兄弟好的王勃朗,还有知恩不图报,反而满怀恶意的刘彦昌···鲜明的对比之下,那画面一定极其有趣。

    刘彦昌的事情,对于他自己来说极为惨重,使得整个人生都昏暗下来。

    但是在楚河心里,却占据不到千分之一的份额,几乎是谋划之后,便抛到了脑后。

    随着朝堂的动荡,大肆的打压外戚势力,从而使得整个国库充盈起来。

    征战回鹘的大军已经就要开拔,大军一动,许多原本潜藏起来的东西,都要变得极为明显。

    楚河需要盯紧看清楚,在这风云变幻的长安深处,究竟还隐藏着些什么人物和力量。

    武宗灭佛,在史书上只是一段话,但是放在当下,未必不是一次更高层面的交锋。



    长风吹过树梢,哗哗的树叶拍打声,将夜晚的凉意更增添了几分。

    楚河盘腿坐在静室之内,并未修炼,而是通过与小和尚戒鲁的感应,交换讯息。

    他现在已经步入朝堂,而小和尚远在江湖,一近一远,方能将时局瞧的透彻。

    楚河确实有一部分得自史书的先知先觉加成,但是历史就是被人装扮的小姑娘,传承到后世,已经至少部分失真。

    更何况,世界不同,或许某些细微的差异,也会导致结果的决然不同。

    暗风吹入静室之中,楚河猛然起身,一掌拍出。

    啪!

    空间激荡起一圈圈的褶皱,一个身穿黑色华服,面相阴冷,眉高眼凹,鼻长嘴小,脸上还铺着一层白色妆粉的男子,出现在楚河的正对面。

    “道长修为果然高深,本公出了三分的力,却依旧奈何你不得。”男子声音中带着尖锐,却被刻意压制的低沉。

    楚河闻言淡淡说道:“楚国公若是有何吩咐,大可登门拜访,贫道若能帮到,也不推辞。不过···想来楚国公是不需要贫道帮助才对,毕竟贫道的那些丹药,对楚国公而言,服之无用,平添伤感罢了。”

    只是交手的瞬间,楚河便辨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仇士良,左神策军中尉、骠骑大将军、观军容使兼统左右军、知内侍省事等要职,封楚国公,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太监。

    内臣不能干预外朝,那是明朝时候才明文规定的事情。

    在唐朝,得君王赏识的宦官,也能封将、封相甚至拥有爵位。

    做太监能做到仇士良这等地步,已经极其了不得了。

    往上推几十年虽然高力士名头远远大过他,但是讲到实权却是不如的。

    真正压仇士良一头的,还是只有曾经废立三位皇帝的王守澄。

    对于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太监为何来找自己,楚河在微微发愣之后,便明白过来。

    李德裕多次来找他‘问道’之事,并非什么不为人知的秘闻。

    更何况仇士良本就是神策军的中尉,楚河的长生观内三百神策军中,却不知有多少这个老太监的眼线。

    眼下李德裕与李炎君臣相合,先清外戚,再战回鹘,已经搅的天翻地覆。

    秋风未至蝉先觉,仇士良应该是隐隐感觉到了某些变化,这才来找他,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故而楚河便刻意用一些比较轻佻的话,想要刺激、激怒仇士良,反而让对方先在心态上处于劣势。

    只是楚河的计划没有成功。

    仇士良闻言之后,竟然点头说道:“道长的丹药,本公也得到过几粒,虽然于本公无用,但是本公座下干儿子却不少,仇家开枝散叶也用得着。若是道长不吝啬,不妨多给本公一些。”

    说是干儿子,但其实楚河却知道,大部分有些手段的大太监,收下的所谓干儿子,足以称得上是亲生儿子了。

    这些干儿子们,基本上个个都被换血抽脉,从某种层面上,继承了太监的血统。而后他们就会沦为生育机器,为太监造就真正的血脉后裔。

    某种意义上以‘借鸡生蛋’这个词来形容,倒也十分生动。

    “楚国公既然有意,那贫道也无有吝啬的道理。不过却不知楚国公今夜此来,究竟有何目的?”楚河背负在身后的右手手掌,微微有些抖动。

    之前与这老太监对掌,却是有些大意了。

    这老太监的真元充满了一股阴寒邪异之气,此刻楚河的手掌为这股真元所侵,微微肿胀起来,每一寸皮肤都针扎似的疼痛。

    不过得益于被二郎神强行打下一半根基的九转玄功,玄功被动发力,虽然根基还薄,却正在慢慢消磨这股异力,甚至将它吸收为玄功的一部分。

    仇士良似笑非笑的看着楚河,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楚河的急迫发问,在他看来是因为中了他那一掌中的霸道阴毒之气,已经难以压制。

    故而在心中对楚河的具体实力,有了一个稍微准确的估量。

    “本公太宗时期便入宫做了太监,跟随宫里的老大人修炼,熬死了太宗、武皇、见识过杨妃之美,经历过安史之乱,暗中替皇家挡下了无数的居心叵测之辈,也足以自语劳苦功高。如今本公不过是收取一些应有的酬劳,主家却太过吝啬,总想着将我这辛苦大半辈子的老臣赶走,却是叫人寒心了。”仇士良一脸苦楚,仿佛是来找楚河诉苦一般。

    楚河心中却是一惊,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老太监,竟然还是太宗时期的历史遗留问题。

    不过也正常,帝王不能修行,无法长生,但是帝王身边的太监却可以,他们历来是伺候、保护帝王的最后一道防线,皇家训练这样一些修行过的太监,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只是以太宗之英武,莫非不曾想过,这些阉人迟早有一天会尾大不掉?

    “或许我在之前的神都副本里,挖掘还不够。有很多隐藏在宫廷之下的隐秘,还没有被我察觉。”楚河迅速的断掉发散的思维,继续专注于眼前之事。

    且听老太监仇士良继续说道:“道长,认为当今圣上,还能活多少年为妙?”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仇士良的脸上,挂着如僵尸般的阴冷。

    楚河却丝毫不为这话所动容,反而只是冷笑。

    和王守澄相比,仇士良就像一个莽夫。

    他自以为可以做第二个王守澄,甚至做得更好,但其实远远不如。

    早在他拱卫李炎登基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迟早会被当做垃圾一样一脚踢开,偏偏他还没有这样的自觉。

    宦官执权,不容于天下。

    唯有挟天子,以天子之名行事,方能于天下逞凶。

    而仇士良扶植起来的李炎,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王爷,有自己的主张,也有自己的班底和力量,最重要的是还有野心和抱负,即使起初实力远不如他,但是一旦荣登大宝,手握大权,得江山社稷。那便决然不同,又岂是他能控制的?

    文宗非无幼子,他却舍本逐末,不过是个被李炎利用的可怜虫罢了。

    如今察觉到李炎已经彻底脱离控制,甚至想要反制于他,这便起了杀心,妄想通过控制楚河,来达到给李炎服用的丹药中下毒,毒死李炎,再立新帝的目的。



    “人是蠢了些,不过他的到来,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些思路。当今朝堂,最有实权的宦官,便是仇士良和鱼弘志,只是和仇士良的高调不同,鱼弘志要懂得隐藏自己的多,或许六年之后,武宗李炎死于丹药之毒。”楚河还在想。

    仇士良却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道长可是不愿回答本公这个问题?”

    “那好,本公换一个问题,道长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听说道长放言自己一卦也不准,现在倒也不妨给自己起上一卦,也盼着能有点准头。”

    威胁已经摆在明处了,连起初的打哑谜,都不愿再继续。

    仇士良此人一贯跋扈,文宗时期,欺上瞒下,排斥异己,横行不法,贪酷残暴,先后杀二王、一妃、四宰相,使当时朝政变得更加昏暗和混乱。

    这本就是一个丝毫不懂得收敛的人。

    “他曾经是文宗的一把刀,文宗用这把刀杀了曾经掌控三代唐皇的王守澄。只可惜文宗没有料到,这把刀会如此锋利,最后也伤了自己。不过,再锋利他也仅仅只是一把刀,文宗持之不力,那是他自己本事不济。如今既然这把刀自己送到了我的眼前,我焉有不用的道理?”楚河心中有了计较,也便不再为仇士良言语上的肆无忌惮而动怒。

    而是笑着对仇士良说道:“楚国公说话好生直爽。贫道是世外之人,求的是长生。入朝为臣,也是为了求得天下奇珍,以全心中之志。”

    “给陛下的丹药,每日皆有陛下宫中心腹先用,贫道确实难以作假。”

    “当然,若是楚国公能解决这个麻烦,贫道倒也不介意助楚国公一臂之力。”

    仇士良闻言眉头便是一皱,显然又要动怒。

    他若是能解决李炎的近身护卫之人,他还要楚河作甚?

    “楚国公先勿要动怒,且听在下一言。这天下延年益寿的丹药不少,但是能长生不死的神药,却注定只有一粒,多一粒都没有。若是贫道能练成这不死神丹,将毒药掺杂其中,那想来即便是天子至尊,也是必死无疑了。”楚河悠哉的说道。

    仇士良脸上掠过贪婪之色,摇头道:“不妥不妥!不死神丹,又岂能被那昏君所用?”

    楚河闻言,便是一愣,确实没想到,仇士良的脑筋,竟然到这里都不会打转,还要他说的更加明白些。

    “楚国公过虑了,既然是不死神丹,又岂会被区区毒药所染?”

    仇士良这才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道长说的是,假做神丹,暗藏杀机?”

    楚河点头道:“然也!”

    仇士良大喜:“道长果然高人,不知这‘不死神丹’何时可以开炼?”

    楚河却道:“想来楚国公也清楚,当今陛下乃是聪明人,贫道若是随便就炼出了不死神丹,势必引他怀疑。与其这般,还不如借用其力,炼真丹送假丹。等到神丹一成,再偷梁换柱。”

    仇士良听了之后,稍加思考觉得是这个道理,便点头道:“说的不错,李炎那厮确实狡猾,不能大意。”

    说到这里,竟然连尊称都不用了,显然本性一旦暴露,那就一路滑坡,渐渐没了底线。

    “不过这真的神丹。”仇士良忽然开口又补充道。

    楚河很识趣道:“那当然是送给楚国公。这大唐的江山,也正需要楚国公这样的国之柱石支撑,才能万年不衰。”

    “哈哈哈!好!道长果然是个聪明人,事成之后,本公可以做主封你为国师,受统领天下道门真君之位。”仇士良开始画大饼,倒也不是完全一味的蛮横。

    楚河听了却翻白眼,差点没叫骂出声。

    这大饼画的有毒啊!

    如果他真的被封什么鬼统领天下道门的真君之位,那就是等于得罪了天下的道人,是嫌死的不够快么?

    “炼制神丹一事,道长多多抓紧。本公再给你调拨五百神策将士,供你驱使,同时有什么要求,也可以使人去本公府上,本公鼎力支持。”又满脸笑意的对楚河交代了几句,在楚河手里搜刮了一堆瓶瓶罐罐后,仇士良终于满意而去。

    直到仇士良离去良久,楚河方才放松下来,冷笑摇头。

    “正愁缺个人顶在前面,试探这长安的水深,作为马前卒去针对佛门,这个仇士良便自己跳了出来,该说是运气么?”楚河捏了捏眉心。

    忽然觉得仇士良的人设,似乎似曾相识。

    嗯武三思好像也是这个套路啊!

    不过比起武三思来,仇士良手中的实权更大,而且为人也更狠,更有实力。

    和他打交道,却还是要小心一些。

    遛猴失败,这仇士良拼了鱼死网破,倒也不大不小是个麻烦。

    所以最后收尾的时候,工作也要做好。

    “真正算起来,仇士良不是什么大麻烦,不过李德裕这个老家伙,还真是难缠啊!要不是这一次仇士良的意外来访,我都差点小瞧他了。”事后总结,楚河才恍然明白,当初李德裕来访长生观,向他问计,或许并不全是单纯的问计。

    拿外戚开刀的办法,也需在这个老家伙肚子里早有腹稿,只是选谁为突破口,或许不那么确定而已。

    李德裕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借此,以引得仇士良对楚河的注意。

    无论是借用楚河的手除掉仇士良,或者借用仇士良除掉楚河,又或者相互之间引发矛盾冲突,对李德裕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他没有想到,楚河不仅没有对嚣张跋扈的仇士良报以仇痛,反而‘屈服’了。

    “不过,也不一定没有料到,假设我屈服了,那就会被迅速打上仇士良的标签,再想博得圣心上,就会弱势。对李德裕的地位威胁,也会大大降低。这老东西,计划的可还真是周全。”

    越想越明白,楚河忽然觉得有趣起来。

    一盘棋若是只有自己在上面纵横捭阖,那也未免有些无趣,有人可以和他对弈的有来有往,那才叫有意思。

    “既然你李德裕这么看得起我,那我也送你一份大礼,就不知道这份大礼,你该如何应对了。”楚河微微一笑,然后便给小和尚戒鲁,传递过去一条讯息。



    巨通寺后山,戒鲁小和尚从巨大的青色莲花上睁开眼,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放在那俊秀、善良的脸上,显得略有些诡异。

    “本体这是铁了心要搞大事啊!”

    “不过也罢,此事于我也有利,还算本体有良心,没有真的卖我。”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但是能过的更舒坦一下,戒鲁小和尚也没理由拒绝。

    青莲旁的水池边,杨蛟正躺在树下呼呼大睡,却敏锐的发现戒鲁已经结束了修行,扭着肩膀从地上爬起来,咔吧、咔吧的扭了扭肩膀,然后忽然笑着说道:“小和尚!看来是要出去耍了呀!正巧某家在这小山沟里都闲的淡出鸟来了。

    戒鲁小和尚点头笑道:“确实需要出一趟远门,就还请大爷跟着同行,帮忙照顾了。”

    杨蛟咧嘴大笑:“好说!好说!”

    “那小和尚,我们去哪?”杨蛟接着问道。不过问的有些漫不经心,显然对他而言,能出去逛逛,去哪都一样,根本没差别。

    小和尚戒鲁宽大的僧袍一撩,扬眉大声说道:“洛州白马寺!”

    当要去游访白马寺之前,小和尚戒鲁通过巨通寺的官方渠道,给白马寺去了信息,算是应了龙山法会时伏迦圣僧的相邀,正式访问。

    洛州白马寺,伏迦圣僧听到小沙弥的汇报之后,却稍稍有些沉思。

    对于这个戒鲁小和尚的身份,他曾经梦游迦叶尊者的佛国,请教过迦叶尊者。

    迦叶尊者却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告诉他不可等闲轻视了这位戒鲁小和尚,若是无碍不妨交好。

    “想来也是哪位佛陀菩萨在凡间行走的分身,既然如此那便给他再造点声势!”想罢,伏迦圣僧便将意思吩咐下去。

    这一日天空万里无云,突然白马寺中传出一声悠扬的马鸣声。

    下一刻佛音大噪,五色的佛光从西向东蔓延铺垫,犹如一条长长的地毯。

    而这佛光里,一身青衣僧袍的小和尚戴着斗笠,持着锡杖而行,在小和尚的身后则是跟着一个扛着大戟,恶形恶状的大汉,对着四周左顾右盼,那就在不远处的洛州城,显然要比这佛光对他来说有吸引力的多。

    只是却又守着约定,不得不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和尚,满脸的不痛快。

    两人行至白马寺。

    只见白马寺的僧人已经都分列在寺门两侧,夹道欢迎。

    等入了寺中,参观了大小佛殿,叩拜了各方佛陀的金身雕像。

    小和尚戒鲁方才随同着伏迦圣僧,端坐于佛塔之上,俯视着整个白马寺,同时也遥望着洛州城。

    “不知戒鲁大师此次而来,却是为何?”没有打什么禅机,伏迦圣僧开门见山的便问道。

    按道理,龙山之上戒鲁明确的拒绝了他,而且也算是踩着他的面皮上位,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该在到访白马寺才对。

    莫不是以为他伏迦和尚真的好欺负,还想再来捞点好处?

    伏迦圣僧有理由这么怀疑。

    戒鲁小和尚笑着说道:“小僧出家前的父亲近日来信,言级长安城中,多有道人出没,周遭寺庙却香火黯淡,门可罗雀。当今天子崇信道教,不尊我佛,不知圣僧如何想?”

    伏迦圣僧闻言,淡然一笑:“世事无常,犹如流水四季之变幻,佛常在,道常在,人常在,静候而已。”

    伏迦的意思很简单,佛门永远都在,道门也差不多,而天下的芸芸众生总是有变化,犹如四季轮转,流水无痕。

    如今天子崇信道教,不过是数年的事情,等到时机一过,便又是佛门重新盛行之时,无需多虑。

    戒鲁小和尚却摇摇头道:“只怕难行!当今天子有重整天下之志,麾下亦有同心同德之重臣。佛门广大,普度众生,不比道门,地域狭小,常闭门自修。若天子真有心重振天下,佛门怕是就要成为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戒鲁小和尚说完,伏迦的脸上表情有些难看起来。

    白马寺位于洛州繁华之地,占地千顷,为逃避赋税,挂靠在白马寺旗下的土地,更是不计其数。

    如果天子有心振作,那么占地如此之多的佛门,确实容易遭到针对。

    农耕社会,一切的矛盾,归根结底都源于土地。

    “巨通寺远在雷鸣山,寺中产业多源于尔俗家父亲的资助,应该与贵寺无碍才是,为何要来提醒于贫僧?”伏迦和尚疑惑问道。

    戒鲁道:“佛门诸寺本为一体,叩的都是我佛如来,自然有相互关照之义。”

    抬眼看了看伏迦,伏迦的脸上表情淡然,眼神冷漠,显然是一个字也不信。

    戒鲁不得不叹气道:“龙山法会之后,小僧扬名天下,巨通寺也跟着有所发展,本是好事,不过总有一些佛门卑劣,暗中计较,诽谤中伤。小和尚如今也是没法子,这才来向圣僧求助。”

    伏迦和尚脸上的疑惑,这才消散一些。

    至于那些暗中诽谤巨通寺和戒鲁和尚的人,实则有多少本就与白马寺有关这一点,伏迦和尚选择性的失忆了。

    “佛门广开方便之门,却总归有些六根不净之人藏于其中。如云浪子、绝种师太等便是如此,弄得大好佛门乌烟瘴气。贫僧有意联合诸寺,组成一只佛军,扫清这些佛门的败类,同时也说服一些对我佛有误解的凡俗之人。”

    “戒鲁大师既然今日提到此处,那这佛军便也由戒鲁大师领去一支如何?”

    这就是主动示好了。

    一旦戒鲁领了这个职权,那就真正的在佛门中握住了一些权力,而不再只是默默的窝在巨通寺里发展,巨通寺的极限在哪里,他的极限也就在哪里。

    戒鲁毫不推辞,脸上正气凛然道:“维持天下正道,佛门之纯净,戒鲁义不容辞。”

    谈妥了交换条件之后,话题才转回一些佛经的讨论,以及一些比较广泛的佛门法术修行的问题。

    长安城中,受到戒鲁的传讯,楚河继续躺在梨花树下看水德经注解。

    自从白素贞看了一眼水德经注解便飞升之后,楚河即使对这水德经注解倒背如流,依旧时常拿出来翻看,温故而知新。

    “李德裕!你坑了我一把,现在我便引佛门提前对你动手,不知你该如何应对?”



    换上一身儒袍,稍稍在脸上添了几撇胡子,再以亿万分神之术,改换气质。

    若非是十分熟悉楚河的人,乍看之下倒也绝不会将他与那个最近在长安声名大噪的仙半凡道长联系在一起。

    租了一辆马车,然后就在宫城门口等着。

    没过多久,最左边的小门洞里,微微开出一条小缝,一个身穿白布麻衣,面色惨白,形容狼狈的男子,被从门洞子里丢出来,在地上滚了两滚,伏在地上好半天不动弹,半响之后才吃力半跪在地上,勉强支撑起来。

    如果是个讲人情,懂道理的。

    此刻即便是去接人,也多少要等对方彻底站起来,稍微整理好形象之后。

    给对方留点尊严,这也是做朋友的道义。

    不过眼下楚河好像是不懂这个道理了,跳下马车便冲了上去,一把搀扶起刘彦昌,嘴里却十分动情的说道:“刘兄!刘兄辛苦了,小弟得知刘兄遇难,也是多方奔走,只可惜能力有限。”

    “不过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刘兄沉冤得雪,也得亏了天子圣明。”

    “圣明吗?”刘彦昌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想要甩开楚河的搀扶,没奈何身体虚弱,用力过猛仰头便往后栽倒。

    啪嗒!

    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脑后起了一个大包。

    楚河再搀扶起来的时候,刘彦昌已经眼冒金星,头晕眼花了。

    “刘兄看来是太虚了,原本小弟还在观月楼摆了一桌酒席,为刘兄接风洗尘,还特意去平康坊的请了琴音阁的妙雨姑娘来给刘兄去去晦气。如今看来···刘兄是暂时用不着了。”说者好似‘无心’,听者却绝对被扎心。

    刘彦昌心中一跳,既恼怒,又羞愤,更害怕被旁人得知,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王兄!用···用不着了!先送我回岳父处吧!我想好好歇息。”刘彦昌闭了闭眼,然后忍住心头的恶意,低沉着声音说道。

    楚河手一僵,表情不太自然起来。

    半响之后,方才小声说道:“有些话,做兄弟的本不打算现在说,不过若是此刻不说,你也早晚得知道。刘兄,你可受住了。”

    “你岳父王璠王中丞一家,就在几日前,被仇士良以勾结安王谋反的罪名直接处斩,神策军杀入府中,未留一个活口。就连刘兄你的发妻和二子秋哥···只怕也···。”

    刘彦昌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淤血再也忍不住从嘴里喷吐出来。

    发妻死了可以续弦,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此刻刘彦昌显然有些遗忘了自己已经是无根之人的身份)。

    但是倚为靠山的岳父,竟然也死了,而且还是满门抄斩,这让刘彦昌失去了重新崛起的动力,他满心的仇恨,那该如何去舒展?

    为了这座靠山,他甚至与三圣母心生芥蒂。

    如今一切都成了一场空。

    将刘彦昌扶上马车,送到客栈。

    调养一日之后,刘彦昌便迫不及待的找到楚河说道:“王兄搭救之恩,刘某没齿难忘。如今刘某落魄至此,已经心无别念,还请王兄帮忙,送我到华山出世为道,以了残生。”

    虽然说得客气,但是显得也生分。

    显然嘴上是在感谢楚河,但是内心却因为楚河三番两次的扎刀,起了怨恨。

    “看来是想去华山找杨婵求助,不过眼下还不行,失去一切的男人,如果放下所有的尊严去求一个善良的女人,那么同情和怜悯,有时候也是会和感情掺杂在一起。”

    “那就先拖住他,让他再黑一点。”楚河心中想着,脸上却露出一抹异样之色。

    嘴里焦急道:“刘兄如何这般想不开,男子汉大丈夫,大不了一切从头再来。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隐居避世,不管仇人依旧逍遥法外,岂是男子汉所为?”

    暴击!

    又见暴击!

    刘彦昌的内心发出一阵阵沉闷的惨叫声。

    “那王兄有何指教?”刘彦昌的语气已经很不善了。

    楚河却好像完全没有听懂似的说道:“我们去投靠李德裕李公,他老人家一心为公,刘兄你能摆脱牢狱之灾,也多亏了李公。有他在,一定能为刘兄主持公道。”

    刘彦昌的脸上只有冷笑,不过眼中倒也涌起了几分希冀之色。

    一场牢狱,蚕室三日,倒是让刘彦昌的政治思维稍稍拔高了一个档次。

    对于‘王勃朗’将李德裕视为‘救世主’的心态,他报之以鄙视,不过如果能投到李德裕的门下,或许真的有机会报仇?

    那么找杨婵修复小兄弟一事可以暂缓一缓,先重新获得权力再说?

    此刻刘彦昌还是抱有一定希望的,觉得以杨婵三圣母的能耐,一定可以弥补他身体上的缺失。

    “而且我还听说,李公与最近名满长安的仙半凡道长相熟。这位道长精通炼丹,若是能求得他一两粒神丹,刘兄你现在的身体,也能好的更快些。”楚河满心为刘彦昌打算似的说道。

    听闻此言,刘彦昌忽然又涌起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如果···如果那个仙半凡道长真的这样厉害,那么让某些已经消失的东西,再重新长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样一来,刘彦昌暂时打消了去往华山,求助三圣母的心思,转而盯着楚河问道:“不知王兄可有门路?”

    楚河犹豫再三之后,终于有些为难说道:“倒是有个办法,不过就是不知道,刘兄是否下得了决心了。”

    刘彦昌眼中的亮光更加炙热,一把抓住楚河的衣袖:“王兄!你我相交一场,更有同窗之谊,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楚河闻言,放下纠结一般,叹息一声道:“好吧!刘兄可知道这李公有一个年近三十,还待字闺中的小姐?”

    ???

    刘彦昌惊了,这年月二十岁不嫁人,那已经是老姑娘了,快三十岁还不嫁人,这是什么毛病?

    楚河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纸递给刘彦昌道:“这是那位李小姐的画像,还是经过画师···咳咳···稍微美化过的。刘兄且先看看吧!”

    刘彦昌心中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还是快速的打开画纸。

    下一刻,就只觉得胃部一阵翻腾,刚刚吃进肚子里东西,都有再度汹涌而出的感觉。



    虽然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但是只是单纯的以一个‘人’的眼光来看,画上的这个女人,也已经丑出了人类能以承受的极限。

    而更令刘彦昌恐惧的是,画上的这个女人,还是经过画师美化过的。

    也难怪李德裕位高权重,竟然还有一个快三十岁的女儿始终嫁不出去。

    这已经超越了忍一忍,一闭眼就能过去的范畴。

    “如何?刘兄?如果刘兄同意的话,小弟我倒是可以请人从中说合,只要成为李公的女婿,不日便可东山再起。”说罢楚河还很知心的拍了拍刘彦昌的背脊,继续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也很寻常,为了前程,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刘彦昌强忍着心头的恶心,回忆起了那蚕室内的无助与恐惧,心头的恨意和怒火,很快的压住了来自肉体上的不适,艰难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王兄了!事成之后,在下一定会谨记王兄的恩德,自有厚报。”

    话虽如此,低垂的眼帘下,闪烁着的分明是恶毒的寒光。

    “王勃朗你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是三番两次戳中我的痛处,日后若是不让你也体会一番我今日所受的痛苦,我心中有恨意难消。若我再度复起,也只能对你不起了。”刘彦昌心中想着。

    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虚伪而又勉强的笑容。

    两个表面兄弟,又相互客气几句之后,便各自散去。

    楚河安排李德裕的那个无盐女儿与刘彦昌相亲之事且不提。

    返回长生观内,楚河想了想之后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稍微隐瞒了一些细节后,便尽数传送给了小和尚戒鲁,也好让他对眼下长安的局势有个比较明朗的了解。

    不过也真该说,不愧为楚河的分身,小和尚戒鲁在接收完讯息之后,关注点却全然不在原本的点上,反而通过此时楚河主动架起的联系通道对楚河质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在撩杨婵这件事上,并不是那么的···尽力?否则以你的功力,早两年前就能拿下了,现在耽搁这么久,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花在折腾刘彦昌上的心神,感觉还超过了如何撩到杨婵···。”

    “你是不是瞒着我,另有目的?”

    楚河被问的一愣,心头稍微有些发虚,却传递念头道:“另有目的?你想多了,我的目的不就是按照杨戬的要求,稍微改变一下宝莲灯的进程,然后顺便私下里炮一把杨婵,好让杨戬那厮知道,我楚河不是好惹的么?”

    “呵呵,别忘了,我就是你。你心里怎么想,我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你连我都骗,良心不会痛么?”戒鲁小和尚冷笑问道。

    “那你说说,我有什么目的?”楚河反问道。

    小和尚戒鲁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这是故意做给杨戬看的吧!能不能撩到杨婵,其实你内心深处,根本不是那么在意。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挑衅···或者说挑战杨戬。”

    “你这是在玩火,在冒险。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知道,你和杨戬之间差了多少个级别。如果他不顾其它,直接出手弄你,你一瞬间就灰飞烟灭,连一根毛都不剩。”

    楚河沉默了。

    小和尚戒鲁不愧为他的分身,空白的灵魂上,篆刻的全都是他的印记。

    通过他的种种迹象,终于洞悉了他的真实目的。

    不错!

    楚河之所以迟迟不真的拿下杨婵,而只是不断的搞暧昧,就是在挑战和试探杨戬。

    而刘彦昌大概就是这场游戏的牺牲品吧!

    当然了,刘彦昌也不是什么好鸟,楚河折腾起他来,还真没什么心理负担。

    若真是个谦诚君子,楚河只怕还不是那么容易下这么狠的手(斜眼笑)。

    “好了!作为一个分身,你打听的太多了,此事我自有分寸。”说罢楚河便断开了联系。

    走出静室,抬头望天。

    “杨戬!你在看着吗?”

    “面对外甥的改变,面对刘彦昌的这等凄惨下场,面对杨婵日渐对我倾心,你会怎么做?奖励我,还是杀死我,或者···驱逐我?”

    “矛盾吗?”楚河心中燃烧着一股火焰。

    这股火焰让他不甘心只做一个单纯的棋子,听从杨戬的安排和调动,他总是想要去做点什么,去拨弄一下杨戬的某些敏感神经。

    当然楚河这也只能算是在秀操作,而不是彻底的作死。

    彻底的作死,那是真的睡了杨婵。

    如果他那么做了,只怕就是真的恶了杨戬。

    这是楚河进入这个副本后,心底隐藏最深的秘密,许导和疯人余虽然聪明,也都没有看出来。

    也唯有和楚河二体一心的戒鲁小和尚,才能洞悉。

    楚河的个人情怀,先放在一旁。

    回归正题。

    大唐衰弱了吗?

    或许!

    但是在李炎的一声令下,大军远征回鹘,与回鹘的大战,还需要耗费些时日,方能见分晓。

    不过通过对外的战争,天子坐镇中央全面的调动举国之力,通过种种手段,成功的收回了不少节度使的权利,加强了中央集权。

    随着天子手中的力量加强,宦官这股原本只是依附在皇帝身上,如同吸血虫一般的势力,也渐渐被压制。

    而牛李党争似乎也有了一丝落幕的倾向。

    李德裕被天子拜相,手握大权,深受天子信任,也代表着李党开始坐大,全面的掌控整个朝堂。

    牛李党争消耗朝廷之力,已如泥潭,即便是皇帝卷进去,也难以自拔,唯有被淹没。

    终结党争的办法,或许真的只有将另一派彻底覆灭。

    随着对外战争的继续,原本死气沉沉的大唐江山开始渐渐恢复活力。

    通过战争,许多底层的武将,拥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能够打破壁垒,继续往上攀爬。

    通过战争,已经有些疲软的商业,也恢复了活力。

    通过战争,许多大唐内部的矛盾,都转嫁了出去。

    当然,也通过这场战争,许多潜藏在长安城内的隐藏势力,终于都渐渐的露出了一丝丝踪迹。

    道门、佛门、旁门左道、乱臣贼子,都在晃动的战火之中,闪现出了他们的影子。

    这一日才用过午饭,楚河的好刀仇士良,便又明目张胆的率领着一众神策军寻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