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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推开门的时候都能见到开阔的天空和整齐的街巷,地面上看不到污秽的排泄物和干涸的鲜血,空气里没有酒精在胃袋里发酵后产生的恶臭与海风混杂在一起的令人窒息的气味。这里对于佩格来说简直就像天堂一样。虽然此时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从北方吹来的冷风隐隐还在侵扰着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可有着一头绿色长发的女巫已经哼着快活的曲调,开始了她一天的工作。

    赤红之瞳,这间酒馆在鼠人瘟疫过去后的第三个月终于重新开始了营业,只不过酒客们惊讶的发现这里的吧台老板从之前沉默寡言的男性变成了自称佩格的年轻姑娘。让一名年轻的女巫来做酒馆的接待人员无疑是浪费的举动,但这却是佩格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她很清楚作为新加入的成员,爱米亚不可能全然的相信自己。而她也不想再把时间花在永远也看不完的书本上,而酒馆老板这个职位虽然也谈不上有趣,可至少能让她不必被困在狭窄的房间里,再加上赤红之瞳作为独眼手下的地下网络沟通情报的地点,那些神情紧张的街头探子也能给女巫提供不少的消遣。至于麻烦,寻常的酒鬼或暴徒又有几个是女巫的对手呢?

    扫把,在平整的石砖路上轻轻刷动着。佩格将长发随意的束起来,身上穿着棕色的长裙,她在考虑着等清理完酒馆的门口之后该给自己准备什么样的早餐,昨天进的那批腌肉味道不错,烤热了配上面包和蘑菇汤一定很好。嗯,或许自己可以再奢侈一些,用掉一点草莓酱?真是幸福的烦恼啊,小女巫笑着想到,在失心湾的时候她更多的是考虑着该如何活下去,从来不曾仔细享受过生活。尤其是在海湾生活时所吃的食物大都是潮湿而且带着一股海腥味的,她已经受够了那些该死的腌鱼了。

    想到腌鱼,佩格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鼻子似乎真的闻到了那种最厌恶的气味。只是错觉吧,这里已经不是失心湾了,这里是苍狮的王都,虽然现在没有国王。小女巫如此的安慰自己,草草的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扫把,打算结束早晨的清理。而就在这时,她的注意力被天空中的某样东西吸引了,那是一只海鸥,可为什么这里会有海鸥呢?佩格思考着这个问题,却没发现海鸥在她的头顶扔下了某样东西。当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大的黑影,意识到那东西将会落到自己身上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啪嗒!”一条咸鱼,不偏不倚的砸在小女巫扬起的脸蛋上。

    “啊!”佩格的尖叫声将四周的所有人全部唤醒,驻扎在酒馆附近的独眼势力打手匆忙的抓起武器,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冲了出来,他们紧张的看着四周的街道,搜寻着敌人的踪影。同时,附近房屋的木窗也被打开,几只弩箭从其中伸出,只等着一声令下就会将酒馆前的敌人射成刺猬。可不论是弩手还是打手都感到了迷惑,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清晨的骚动很快传到了独眼的耳朵里,等太阳再升起一些的时候,赤红之瞳的主人和两名女巫乘着马车来到了这间酒馆。“佩格小姐人呢?”戴着面具的独眼朝手下询问道,虽然爱米亚早就解除了附在那上面的诅咒,但她还是习惯用这副面孔来面对属下。“在二楼。”负责这个区域的小头目赶紧回答道,他才担任这个职位没多久,还不想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事件丢了老大的信任。

    穿着红裙的女巫对独眼点了点头,“我和珂兰蒂上去问问她发生了什么。”说完,爱米亚带着自己的女儿自顾自的走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赤红之瞳酒馆的二楼,曾经是独眼的私人空间,但如今已经成了这间酒馆新老板的领地,佩格不允许任何人踏足酒馆二楼。而那些曾经鲁莽的迈上过酒馆二层的伙计也都会带回一些诡异的见闻,比如两面都是同一个房间的门之类匪夷所思的事情。短短几个月间,那里已经成了生人莫近的所在。

    独眼耸了耸肩,她当然知道那些传闻都是因为女巫的巫术,不过她既没有必要也没有动机去和手下的人解释。保持神秘可以稳定军心,有助于提高这些人对自己的忠诚。于是她随意的拉开一把椅子,用下巴指了指那个小头目,“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我还没吃早饭呢。”

    听着厨房里传来锅盆碰撞的声音,独眼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面具。鼠人瘟疫让大量的流民失去了土地,出于对鼠人的恐惧,很多人在瘟疫过去后仍然拒绝返回故乡,留在了逃难来到的城市。可他们中大都是除了农活外一窍不通的农夫,除了身体之外没有能谋生的技能。因此,她手下的帮派趁此机会着实扩张了许多人手,基本把在瘟疫中的损失恢复了回来。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新人还需要一些时间的训练才能真正派上用场。

    “我们进来了。”爱米亚在佩格的房间外打了声招呼,接着就随手推开了房门,至于房门上那小小的魔法,在这位资深女巫面前完全不值一提。珂兰蒂有些不满母亲的做法,毕竟佩格是在她的劝说下加入的,所以她希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母亲还是该给予其基本的尊重。不过眼下的情况未定,珂兰蒂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在爱米亚的身后走入了房间。

    佩格的房间很整洁,对于一个独具的女巫来说有些太整洁了。细心叠好的毛毯和衣物,一尘不染的地板和家具都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爱惜现在的生活。唯一让人不那么舒服的地方,恐怕就是一股淡淡的腥味在房间里弥漫着。而这股味道的源头,就是桌子上放着的咸鱼,有着绿色长发的小女巫正抱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坐在旁边,用像是看什么怪物一样的表情看着这条鱼,场面说不出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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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金发的男人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任谁在面对一只半人半狼,身高超过两米的壮硕怪物时心跳都会加速。只不过,从男人头上留下的汗珠以及地面上的脚印来看,他心跳加速的原因似乎并不全是恐惧。斧柄,在左右手之间交换着,男人在迷惑自己的对手,让其无法猜测下一次攻击的方向。当然,他也很清楚,面对狼行者,这样的小伎俩往往并不能顺利奏效。

    可凡事总得试试对吗?男人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将战斧的斧刃朝向右侧,同时右腿朝前大步跨进,看起来他是想要挥出一次自下而上的攻击。不过狼行者的动态视力远超人类,人立的巨狼只是稍稍朝后撤了半步,就足以让自己避开战斧攻击的范围,同时脚踝部分的肌肉因为发力而鼓起,只等男人的攻击挥空,狼人就会欺身而上将对手撕个粉碎。

    持战斧的战士嘴角的笑意更甚,因为对手的反应和他想的一样。面对自己的主动进攻,狼行者自然的选择了防守反击,这是基于二者身体能力差异下最合理的做法,也是他陷阱的第一步。战斧,如狼人预料的一样从右侧砍来,但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挥空。男人没有像正常挥击一样双手一前一后的握着斧柄,他的两只手全都攥在斧柄的后端,这就让他在挥动武器时可以更加便利的打断自己的动作。

    这次挥砍是假动作。狼行者意识到了这点,但他的身体已经比头脑更快的做出了反应,双脚的肌腱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他推向自己的对手,这个动作可没法停止下来。而男人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将战斧拉回怀里,左手握住斧刃的后端,右手握住斧柄的中短,将武器横摆在与自己面门齐平的位置,亦是对手喉咙的位置。

    “咚!”碰撞发生了,这一击不偏不倚的击中了狼人的喉结,可结果却是男人被巨大的力量推着朝后滚了好几圈才停住去势。他没有管衣服上的污迹,也不在乎裸露皮肤的擦伤,只是看了看手中已经出现缺口的木质战斧,耸了耸肩。“如何,这次是我赢了吧!”

    狼人想要回答,但是喉结遭受的冲击让他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这种狼狈的模样让路过的鼠人以及坐在旁边的围观者发出善意的笑声。亚历山大氏族的头狼在较量中趋于下风的模样可是不多见的。或者说,即使那名金发的男子手里的武器是他平时使用的那把和他发色一致的战斧,一旦杰克认真起来,胜负也就只是几次呼吸以内的事情。毕竟二者的身体素质差距太大了。

    狼行者变回了人形,一边揉着自己的喉咙一边走向一旁,他拿起一桶井水,径直朝着自己的嘴里灌了进去,末了还把剩下的半桶水浇到了自己赤裸的上身上。“哈,嗯嗯,“他清了清嗓子,将其调整到能正常发生的状态,”下一次,我不会被你骗了。”

    洛萨大笑几声,不管怎么说,他这次都取得了当之无愧的胜利。黑山伯爵坐到刚刚的对手身边,“放心,这种招数我还多的是呢,你记不过来的。”他说的倒也不是假话,不论是作战的经验还是对武器的运用,受过王国骑士团训练并亲赴战场多年的洛萨都要比只接受冰霜卫士训练的杰克来的好得多。虽然在全力搏杀中狼行者可以凭借着身体优势以暴风骤雨般的攻击让伯爵难以招架,但是在这种强调技巧性的比拼中,洛萨有着巨大的优势。

    “别小看狼行者的记忆力,同样的把戏我绝不会再被耍第二次!”杰克有些忿忿的说着,身为狼人却被普通人以木质武器打中要害,这怎么想都不是件让人快乐的事。不过就是认识到了作战技巧上的不足,杰克才会主动找洛萨进行这样的训练。而后者也在鼠人瘟疫时见识到了许多人类以外的敌人,现在也急需找人提升对异类战斗的经验,所以几乎每隔几天,他们就会这么打上一场。

    “随便你。”洛萨摊了摊手,对同伴说道,目前他们两人的战绩是他占有优势,微弱的优势。接着,从战斗中放松下来的二人开始将之前放在一边的防具和饰品穿戴回来,伯爵注意到杰克将一串缀有刀片形状饰物的项链戴到脖子上,那些刀片上用暗红色的凹痕刻画出意义不明的符号。不过符号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材质。

    “我说,你那串项链是银的吧?我记得你们不是最好不要碰这东西吗?”银,或者说纯银,是狼行者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害怕并被证实可以确实杀死他们的物质。这也就难怪洛萨或提出这个问题,狼行者戴着银项链,就好像有人把带有放射性的金属做成吊坠一样。

    杰克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饰物,调整了一下它的位置,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有什么办法,是老太婆让我戴上的。她说一个部族的头狼必须向族人展示自己的无畏,所以身上必须佩带银饰。我老实说,这感觉就像你穿了串剃刀在脖子上一样难受。”

    “这是我族古老的传统,亲爱的头狼。既然部族如今除了您和我之外有了新的成员加入,您也必须将亚历山大的传统和习俗全部掌握。这样万一再出现之前那种状况,即使我死了,您也能继续延续部族。”露易丝,杰克变成狼人的转化者,原本居住在铁堡的老狼巫说着缓步走了过来。她的身边是六只看着就让人不怀疑其力量的猎犬。而她口中的新成员,自然是指之前被杰克转化的蒙娜。

    “是,尊敬的露易丝女士。”头狼无精打采的回应道,早在他身为猎人之子的时候,他就对学习那些沉闷的知识感到畏惧。这一点并没有随着他变成狼行者而消失。但露易丝说的不无道理,之前在转化蒙娜时出现的问题就已经让杰克意识到了自己对自己种族的传统和能力了解程度上的不足。现在的他即使再不愿意,也必须担负起身为头狼的责任,跟着老狼巫学习部族的智慧。

    告别了亚历山大部族的狼人们,洛萨有些无所事事的在溪谷城中闲逛了起来。眼前曾经人声鼎沸的街道,已经变成了被绿色藤蔓盘绕的废墟,不过如果真的把这里当成遗迹的人恐怕会被阴影里一闪而逝的老鼠型身影吓的睡不着觉吧。黑山伯爵这么想着,笑了出来,他很清楚这座城市的地下比起往昔更具活力,鼠人作为一个完全崭新的种族,它们在葛洛瑞娅和起司的带领下正朝着谁也未曾见过的道路前进着。但那是地下的故事,金发的男人属于地上,属于阳光普照的地方。

    罢了,去河边钓鱼吧。洛萨这么想着,迈步走向了城外,钓鱼俨然已经成为了这几个月里伯爵最大的消遣。这实在是因为灰袍法师的藏书里没有骑士可以给他看的关系,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想念王都的大书库。也不知道马库斯那家伙怎么样了,伯爵用战斧的斧柄敲了敲肩膀。不过,自己一介连爵位和领地都没保住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担心尊贵的国王之手呢?想到这里,他苦笑了起来。

    黑山领,听说被烈锤大公接管了。这很好,安德烈是个合格的领袖,也懂得如何才能让领民富裕。至于对自己的通缉,毕竟那是先王发布的命令,在如今这个时期,即使大家不会再去特意搜捕他,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撤销的。算了吧,只要黑山的人民过得好就行了,连王室都亡了,区区黑山家族的传承,还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想着的伯爵穿过城墙和树林,熟悉的来到龙血溪边,河水在阳光下欢乐的歌唱着,好像几个月前的那场浩劫已经如冬天的残冰一样融化无踪了。“再这么闲下去,我就快变成诗人了。”在河边寻了处还算平整的岩台,洛萨一屁股坐了下去,他从背包里掏出钓鱼的工具,鱼杆就从旁边的树林里随便捡根合手的树枝稍微修整一下。

    “噗!”鱼钩在轻响中沉入了水底,清澈的河水根本用不着浮漂。啊,真是悠闲啊。洛萨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懒散的看着自己的鱼钩,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就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被他背在背上的战斧却开始隐隐发出热量。

    “吼!”从脑海中爆发出的狮吼震醒了昏昏欲睡的伯爵。

    “谁?”洛萨站起身,手摸到斧柄上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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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杆,被随手放到了石头上,顺着鱼线可以看到几条仍然保持着戒心的游鱼正在饵食旁犹豫的徘徊。不过即使它们此时吞掉着饵料,钓鱼者也没有精力去提起鱼钩。洛萨站在河边,手中战斧低垂,他的目光警戒的扫视着周围,寻找着激起了愚者的正义反应的对象。经过战斗,黑山伯爵对自己的武器有了较深的认识,如果猎巫刀像刚才那样直接发出警告,那么一定是有人想要对自己施法。

    这样的情景在王都就发生过一次。洛萨现在都记得那晚的景象,而这绝不是因为由女巫假扮而成的网虫衣着太过暴露造成的,也许不是。想到这里伯爵赶紧收敛心神,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过他也并不是十分担心,这里离溪谷城并不算远,如果真的有什么极为强大的施法者出现,起司没理由会缩在他的塔里不出来。

    “噗通”响声吸引了洛萨的注意,他将视线朝声音的来源转过去,却发现这声音只是被大鱼拖走的钓竿掉进河水里的声音。好吧,一支鱼杆而已。但很快,伯爵就意识到,拖走自己鱼杆的那条鱼似乎有些问题,那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布偶。布偶,可以在水里游泳吗?洛萨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了,在他认识的诸多施法者中,只有一个人会开这种恶作剧般的玩笑。

    “绮莉?”他对着周围空无一人的景色说道,这名有些疯疯癫癫的女巫是他唯一能想到会干出这些事情的人。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猎巫刀会向他发出警告,绮莉想要影响他的心智是早有先例的事情。虽然到现在为止洛萨都不明白女巫为什么那么喜欢找自己的麻烦,不过听说在对抗同样来自失心女巫团的女巫时绮莉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现在应该算是溪谷城的盟友,吧?

    “猜到的太慢了。”带着戏谑意味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可当洛萨转身,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再回头,龙血溪的对面不知何时已经站定了一位女士,她的模样和打扮都不重要,因为看到她的第一眼,人们的所有注意力就会被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勾走。不过拥有猎巫刀的战士还是可以强迫自己认真的打量一下对方,从华丽的衣着和保养的很好的长发来看,在溪谷一别后,这名女巫并没有亏待自己。

    “好吧,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打招呼的女士,这是我的疏忽。请您原谅,小姐。”洛萨耸了耸肩,低头用左手在自己额头上点了一下表示歉意。不论现在处境如何,他从小所受的骑士教育都不允许伯爵对女士无礼。即使他清楚女巫并不能当成会魔法的女人来看待。

    绮莉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欢快的笑容,她喜欢洛萨的态度,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对这个人感到兴致盎然,黑山伯爵不论是出身,行动,说话的方式都完美的符合了女巫对于骑士的想象。而这就让洛萨成了她眼中最好的,玩具。别误会,绮莉可从来不向往所谓的骑士大人,她只是想看着这个坚守骑士之道的男人在自己的安排下逐渐混乱迷茫最后抛弃原则的样子。那该是多有趣的场景啊!

    不过这可不能让他知道,至少在他还能逃跑的时候还不行。女巫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兴奋,用对她来说正常的口气说道,“这还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真正的样子吧,怎么样?不比跟在你身边那个女佣兵差吧?”说着,她甚至还学着那些贵族小姐展示自己的样子优雅的原地转了一个圈。不过说实话,对于从来没经受过艺术教育的女巫来说,她身上浮华的装扮本身就让她和优雅搭不上边。

    洛萨挠了挠头,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绮莉真实的模样,不过比起后者的眼睛,她身体的其它部位就显得太正常了。这倒不是说女巫的样貌丑陋,即使绮莉闭上眼睛,她也会是个可以闻名社交界的美女。只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法抹除的疯癫意味让寻常人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像她现在这般学着普通人行动,她给人的感觉也还是太过狂野。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地方才能诞生这样的女子。

    “比起这个,你来找我总不是为了向我炫耀你的新衣服吧?”伯爵决定还是先不再纠结于绮莉的外貌和个性,直接询问她的来意。据他所知,这个女巫可不是会无事来打招呼的那种人。

    绮莉似乎并没有被洛萨岔开话题的举动弄得不高兴,她轻轻一勾手指,河水中的布偶就带着洛萨的鱼杆一跃而上,落在了女巫的面前。她弯腰捡起鱼杆,在看到其简陋的制作时皱起了眉头,“这样的东西也能拿来钓鱼吗?也对,这种小溪里确实没什么大鱼,不需要多好的鱼杆。就像,这个国家一样。”

    洛萨的眼睛眯了起来,虽然仍然在被通缉,但黑山伯爵无疑还是忠诚于苍狮的。即使王室不再,他也还是容不得他人在面前诋毁自己的国度。“收回你的话,女巫。收回你的话我就把这当成是一句玩笑。”

    “啊呀,生气了吗?”绮莉的笑容绽放开来,她喜欢看别人被自己激怒的样子,不过这种小小的刺激还不够,“可,你凭什么让我收回这句话呢?骑士大人,您离开过这个国家吗?如果没有的话,您又有什么资格说,这里不是一条小溪,而您,不是一条蠢的用这种树枝都能钓上来的鱼呢?”

    洛萨,沉默了。他沉默是因为他不是酒馆里三句话不对就会和人动手的粗人。他经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他知道,绮莉恐怕是对的。一直以来,苍狮都鲜少与其他国家往来,除了临近的几个国家与苍狮之间偶有贸易或摩擦之外,苍狮的贵族们都被来自西方的游牧民和南方的精灵牵扯尽了所有的精力。哪里有机会去往其他国家游历呢?在伯爵认识的苍狮人中,恐怕也就只有先王西格特和血狮里昂有过远行的经历,而从他们归来后的作为来看,远行应当是件好事。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巫随手挥动着树枝制成的鱼杆,挂在鱼线上的布偶随之摆动,“是时候该离开小溪了,我的骑士大人。是时候,去见见大海了。”



    游动在河流中的鱼想要去看看大海,这没什么问题。但洛萨不是鱼,虽然身份被剥夺荣耀被玷污,可他是一名纯正的苍狮骑士。而骑士,不会因为女巫的几句话就远赴他乡,他必须征得自己效忠对象的同意。即使,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真正的效忠仪式,可从王都那个身披灰袍的人站出来为自己与血斧大公决斗的时候,洛萨就已经将自己忠诚献给了如今全体鼠人的守护者。

    “所以,女巫请你去帮忙?”被鼠人们称作起司之塔的高塔上,法师正用奇怪的药水朝一盆植物中倒进去。从那盆植物的外观来看,它应该是起司利用女巫戒指创造出的蔓延了整个溪谷的藤蔓的一部分。法师在提出问题的时候仍然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手头的实验上,似乎并没有对洛萨的请求有多么关心。

    金发的伯爵挠了挠头发,他的表情有些尴尬。其实绮莉来邀请他同行的理由说出来根本不具有说服性,她只是说失心湾出了些事情,而她必须返回并同时为了安全起见需要一名护卫。洛萨想要答应女巫的主要原因也不是想要保护绮莉的安全,他纯粹只是想去见识一下那座被女巫统治的港口城市以及其它在苍狮未见过的东西。同时,还有一句话他没有和起司讲,就是作为一名战士,他在此时的溪谷真的无事可做。不论是鼠人还是王国都在从之前的瘟疫中休养生息,游牧民的攻击又有烈锤大公来处理,他感觉自己的关节都快生锈了。

    “其实也不是非得去…”洛萨越说自己越是没底气,他知道作为一名骑士,耐心是很重要的,只因为没有战斗可以参加就想要旅行,那实在是不够负责任的想法。但伯爵也没法对自己说谎,他的内心催促着他去见识更广大的世界,于是他吸了口气,“你看,我多增加点见闻也是好的对吧,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见到什么都需要请教你。至少这次去过失心湾之后我应该能更加了解女巫。”

    起司看着因为药剂而枯死的试验植物皱了皱眉头,他转身看向站在房门处的洛萨,“你会很痛苦的。”

    “什么意思?”伯爵被法师的话搞懵了,他歪了歪头,询问道。

    灰袍将花盆放在窗台下,自己转身坐回椅子里,拿起笔匆匆在羊皮纸上记载着什么,“总的来说,苍狮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国度。不论是否真的信仰骑士精神,这个王国还是存在着一种所有人发自内心认同的秩序。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法律更有效,因为再严明的律法,执行者都还是人。而信仰,直接作用于人。”

    起司继续说着,同时将鹅毛笔放到一旁的墨水瓶里又沾了沾,“但是你将要去的地方不一样。我虽然没有亲自到过失心,但我见识过与其类似的地方。在那里没有秩序,没有法律甚至没有道德。纯粹的利益至上和欲望至上让这些地方充斥着混乱,这混乱比任何瘟疫都要可怕,它不仅会给你带来直观的危险,更会改变你的想法。我很好奇,洛萨.黑山,你有这个准备吗?”

    “总要看看不是吗?如果你一直都躲在那座塔里,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没什么事情可以准备完全的,打仗如此,更别说冒险了。”伯爵笑了,他向后将身子半倚在门框上,放松的说到。

    起司抬起头看了看这位同伴,一直以来在苍狮他都认为杰克和洛萨是最值得信任的两个人。他视他们为同伴,不因学识上的差异而有什么影响。这是他和那些灰塔的同门之间都没有的关系。也因此,法师从个人意愿上来说不希望这些同伴们发生什么意外。可人各有志,再加上洛萨说的并没错,如果他一直待在灰塔,此时的溪谷该是怎样一片光景呢?

    “好吧…”法师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向伯爵,“如果你坚持的话。但有些准备还是要做,你跟我来。”起司说着拉开房门,顺着楼梯带着洛萨走向塔里的另外一个房间。这个时候,可怜的黑山伯爵还没有意识到灰袍口中的准备到底指的是什么。

    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网虫和其他几位生活在溪谷的人类照例来到他们经常聚会的地方,一栋整理过的破损不那么严重的房屋,准备享用晚餐。女佣兵最近把自己的时间花在了研究她从库伊拉手里得到的蜘蛛上,驯蛛人的天性如此,他们总是希望能培育出更优良的品种。这也就让她每天除了晚饭时间之外很难看到洛萨,而今天,这件事的难度似乎更高了一些。

    “请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爱尔莎有些疑惑的看着大大咧咧坐在桌子旁的男人,他有着一头棕褐色的头发,皮肤略黑,不像是居于北方的苍狮人,而且这人的身上还隐隐约约有一股鱼腥味。他穿着一身粗布的衣物,外面套着件马甲,看起来像是个海员。

    “洛萨?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网虫盯着这人看了几分钟后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虽然外貌和穿着有了很大改变,不过男人身上还是有很多小细节足以证明他的真实身份。尤其是他背后背着的那把战斧,虽然那是一把黝黑色的,雕刻着巨大章鱼形状海怪的战斧,但它的大小和形制都和愚者的正义不谋而合。

    见直到网虫才认出自己,洛萨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他原本整洁的牙齿变的黄一块黑一块,真真正正的符合了一口烂牙的描述。“怎么样,这是起司给我设计的新形象。我打算这样去失心湾转转。”

    女士们的嘴角在无意识的抽搐着,她们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个疑似是洛萨的男人就连说话的嗓音都产生了微妙的沙哑感,完全就是一副被烟酒毁了嗓子的感觉。而就在这个时候,狼行者们难得的也来共赴晚餐,杰克一马当先的推开门,说道,

    “我闻到了一股鱼腥味,我们今晚吃鱼吗?”



    “你要去失心?”红狐眨了眨眼睛,看着坐在餐桌旁的洛萨。其他坐在桌边的人基本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们眼里的不解和诧异让黑山伯爵下意识的低下头,好像做了什么错事的孩子一样。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既不是个孩子,也还没做出什么坏事,所以再次把头又抬了起来,正视着众人。

    “这没什么不好的。你们看,现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做,王国还没恢复我的爵位,起司也同意了,他甚至主动帮我化妆!”黑山伯爵站起身,手里拿着酒杯,他拼命的想要向同伴们证明去失心湾并不是因为他觉得无聊后做的决定。

    爱尔莎他们没有再多什么,只是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默默吃着东西的女佣兵。要说这些人里谁对洛萨的决定最在乎,估计也就只有她了。当然,洛萨在站起来的时候也没忘记朝网虫的方向示意,只不过对方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他的说法。于是在这种沉默中,伯爵又坐了下来。接下来的晚餐,所有人都处在一种诡异的沉默里,他们在等网虫开口,她比他们更有资格来支持或反对洛萨的决定。

    “叮”终于,女佣兵吃完了她眼前的食物,随着餐叉放在盘子上发出的响声,房间里的耳朵全都抬了起来。嗯,这不完全是比喻,因为狼行者们真的把他们的耳朵物理性的抬了起来。不过网虫今天似乎就是希望其他人把胃口彻底吊起来,她拿起餐巾不急不缓的擦了擦嘴,比起平时佣兵随意的作风,她好像故意让自己的行为像一名有良好教养的贵族女性。

    “那么,我亲爱的洛萨伯爵。绮莉女士请求您的帮助,您也回应了她,这很好,很符合您的骑士精神。但,您有没有考虑过,如今的您并非王国承认的贵族,而她也不是什么柔弱的公主或村姑。所以恕我直言,这不是可以凭一己好恶就答应下来的事情。”网虫一开口,就不难听出她话里的怨气,要知道平时的女佣兵说话可不是这幅样子,单论起街头流氓的黑话或下流的阴损之词,她足以做在坐所有人的老师。而当这么一位随性的人开始学着贵族的言辞文绉绉的讲话时,饶是敢正面和恶魔作战的黑山伯爵也无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可洛萨到底也是堂堂的一军统帅,王国的伯爵,鼠人瘟疫的扑灭者之一,他保持着自己声调上的镇定,开口回应道,“那这是什么?有人求助,而我也愿意前往,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不,”网虫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翘起腿,冷漠的看着伯爵,“如果她要你去失心湾,那她就得照哪儿的作风来行事。这不是求助,是交易,你提供护卫,她也必须有所回报。还是说,您所希望的回报是金钱和荣誉之外的东西?”

    “噗!”正在喝水的杰克听到这话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喷了出来,他尴尬的看了看自己喷到桌子上的污迹,在发现现在没人在意这些之后立刻用手边的抹布随手擦了两下。

    洛萨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看得出来女佣兵的话刺激到了作为骑士的荣耀感,“我承认我的决定是下的武断,之前也没有询问你们的意见。但说到底,我并不需要为这里的任何人负责,相对的,我想去哪里帮助谁,要不要报酬也都是我的自由。”

    “你这样的态度在失心活不过三天,而且我保证在你被人下毒或者从背后捅刀子的时候,你的绮莉小姐绝不会帮你!”网虫站了起来,怒容不再掩饰,完整的爆发在那张年轻的脸上。她现在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培养蜘蛛之外多注意注意洛萨的状况。这位伯爵大人在某些方面天真的和孩童没有太大差距,只不过能诱惑后者的是糖果,诱惑前者的则是冒险和荣耀。

    洛萨也站了起来,即使是在他年幼且遭遇父母身亡的重创时,他也没有向任何人屈服过。说到底,他是黑山家的人,血脉里流淌着猎人的耐心和激情,他热衷于挑战,或许太热衷了也说不定。“我承认我没有见识过苍狮之外的世界,也不清楚那些地方的规则。但我不认为因此就一直躲在这里有什么出路。我是个战士,我的身手不会因为书本增长,只有见识更多,积累更多我才能在下次发生这该死的瘟疫的时候不再那么不知所措!是,冒险总是伴随着危险,哪里都一样,我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过骑士之外的生活。但是你知道对吗?与其对我冷嘲热讽和大吼大叫,教给我,教给我能让我从冒险中生还的方法。”

    网虫咬着牙瞪着眼前的男人,对于伯爵近乎强词夺理的说法,她的回应非常简单。“砰!”一拳,毫不留情的砸在洛萨的右侧脸颊上,让后者措不及防的整个人朝左后方倒地。餐桌旁的其他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场景了,不过好事的头狼却吹了声口哨。“蹬!”女佣兵一脚踩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捂着自己的脸一副错愕神情的洛萨。

    “我教不会你这个满脑子骑士道德的石头佣兵该怎么处事。所以,我跟你去。”说完,她非常潇洒的离开了被当做餐厅的房屋。门外传来她的声音,“我需要准备些东西,告诉那个女巫,我们三天后出发。”

    洛萨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在战场上屹立不倒的骑士却在饭桌上被女人一拳击倒,这事光想着就很滑稽。伯爵晃了晃脑袋,吐出一口带着血渍的唾沫,他的脚步有些虚浮,看得出来网虫那一下打的地方非常精准的刺激到了他的耳蜗致使大脑产生了眩晕。他伸出手指,“抱歉各位,你们谁听到她后半句说什么了?我感觉我好像听到了好多鸟叫的声音,你们谁养了这么多叽叽喳喳的宠物?”

    “这真是太惨无人道了。”同为男性,杰克还是很同情洛萨的遭遇的。不过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惊恐的发现爱尔莎和蒙娜都露出了欣赏的表情,于是狼行者低声嘟囔起来,“说真的,这太可怕了。”



    三天的时间对于洛萨和绮莉来说都不算长。就伯爵来说,要准备的东西不是很多,起司给他进行的伪装与其说是化妆,不如说是类似于幻觉魔法类的东西,似乎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转而褪去。洛萨甚至有些杞人忧天的想到,如果法师拒绝给他解开这个咒语,他也许就得顶着这幅水手的样子过一辈子也说不定。当然,这种简单的小把戏是没法瞒过女巫的,至少对于拥有天生异瞳的绮莉来说不行。

    可话虽如此,洛萨也在这三天中发现了女巫的几点异样。首先就是绮莉总是会找借口拒绝进入溪谷城,而且她在每次伯爵谈到起司的时候都会心有余悸的望向城中高塔的方向,似乎对这名不久前还共同作战过的法师感到相当程度的畏惧。这点对于对魔法完全一窍不通的洛萨来说有些不能理解,从外观上,他没法意识到现在的起司和几个月前的起司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也是因为灰袍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敌意,有趣的是,洛萨还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他的变装真的是一种魔法,那他手中的猎巫刀为什么没有生效呢?是因为这种魔法并不会伤害到它的主人吗?还是说现在的起司已经可以将自己的魔力凌驾于熔有寒铁的武器之上了吗?而无法被寒铁隔绝的异常之力,真的还属于魔法的范畴吗,这些问题黑山从未想过。

    另一件事,就是在这三天中,不论伯爵从那个角度询问,绮莉也没有多说她为什么要人护送着回到失心湾。只是用施法者特有的故弄玄虚巧妙的将洛萨的问题转移和化解,往往是在二人会面结束之后,洛萨才发现对方还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这让伯爵多少产生了些许不安,通过战士的本能,他能察觉到绮莉在疯癫的外表下的焦虑。这个女巫对这次旅行有着莫名的担忧。

    这种紧张感感染了洛萨,他在三天中尝试着向其他的同伴发出邀请,希望他们一同参与到这次冒险中来。尤其是狼行者们,如果说灰袍是魔法之道的专家,那狼人就是施法者的天敌,他们对魔力的天生抗性以及对超自然能量的敏锐嗅觉都注定他们会成为这世界上最出色的巫师猎人。但他毕竟对狼行者缺乏了解,在获得狼形的能力时,狼人们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部分犬科的习性,比如领地意识。

    根据老狼巫露易丝的解释,狼行者如果不是因为意外事件是不会轻易踏出自己的势力范围的,这是为了防止同一区域内存在复数的部族从而发生冲突。据说狼人数量如此稀少的原因正是因为不断的内斗导致的,与非同部族的同类保持距离也就成了他们共同遵守的法则。

    劝说狼行者未果,洛萨也就不得不接受这次行动的小队只有三人的状况。他现在只希望佣兵和女巫不会在半路上打起来,因为这二者都分别表达过对对方不同程度的厌恶。而当第三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洛萨才发现他似乎多虑了。因为绮莉在看到从溪谷城走出来的两人时所有的精力都一下子被网虫所带着的宠物所吸引。

    “难以置信!”有着明亮双眸的女巫绕着足以担任马匹任务的巨型白色蜘蛛赞叹道,“我也曾经想过要培养自己的宠物,但是这种蜘蛛总是很难养。你知道,它们似乎太,脆弱了,不管我喂什么它都不吃。”

    说到自己的专业,驯蛛人也很快来了精神,“莱霍斯特黑眼惑心蛛的培育是非常困难的,因为这种蜘蛛在幼年时只会食用一种主食,自己的同类。一般情况下它们一次产卵生下的几百只小蜘蛛里,只会有不到五十只活过幼年期。而能保持这种体型的就跟少,我得到的所有蛛卵中也就只有这只活了下来。不过看看它!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它会长得和琼斯一般大吗?”绮莉试图去抚摸这只巨型昆虫,但是后者的八只眼睛始终对她保持着警惕。

    网虫听到这个问题摇了摇头,“我想不会。那只蜘蛛的身上有魔法的痕迹,单靠自然生长能保持这样巨大的体型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想要像那一只那样单凭我恐怕做不到。”

    “魔法?我想我可以帮上忙,你知道,我和库伊拉女士接受的训练是一样的,给我一些时间我应该可以找到她用来增强这些小家伙的符印。你觉得怎么样?”绮莉兴奋的说道,洛萨能感觉到她之前的阴霾消减了不少,但他还不明白为什么。

    “你要帮我?为什么?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吗?”女佣兵却不这么想,她有些狐疑的看着绮莉,眼前的女巫并不可靠,尤其是在后者曾经亲手杀死自己同胞的情况下。这让网虫不得不怀疑对方的用意。

    “好处?哈哈,我可不是佣兵亲爱的小姐!所以这就意味着,我不必像你一样算计每一件事情。”绮莉无不讽刺的说道,不过接着话锋一转,“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确实有我的用意。而且,这对你没什么损失不是吗?你看,你可以为你的宠物增加一层魔法保护,就当是我付给你的定金了如何?”

    网虫的眼睛盯着绮莉看了一会,“我不会把我的东西烙上女巫的印记。我可不想它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反咬一口。”

    “哦!”女巫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夸张的喊叫着,然后看着伯爵说道,“她真无趣,你知道这一点吧!好吧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原因,我给你看就是了。”绮莉说着,蹦跳着钻进了旁边的树丛里,大概过了几分钟之后,她回来了,以另一副姿态。

    “这也是魔法吗?”洛萨看着这个有着半黑半白头发的女人皱起眉头说道。他并没有见过库伊拉的样子,所以也没有认出绮莉装扮的对象。但网虫不是,女佣兵很确定她眼前看到的人就是在溪谷城地下控制着无数巨型昆虫的失心女巫,至少看起来如此。

    绮莉,或者说库伊拉得意的在两人面前转了一圈,对自己的变身相当满意。要说她和真正的库伊拉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那位女巫绝不会打扮的如此随意。等她确定眼前的两个人已经被自己的魔法搞糊涂之后,她学着这幅外貌的主人的腔调说道,“失心湾发生了变故,大女巫呼唤外出的女儿回家。我不得不放弃追猎那几个叛徒,带着两名用得上的佣兵和我亲爱的宠物赶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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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讨厌鱼腥的味道。”一口烂牙的男性佣兵扛着裹在布幔中的武器,耸着鼻子抱怨道。他看着眼前鱼市上贩卖的海货露出由衷的厌恶表情,对于一个生在寒冷北方内陆的人来说,大海和其中的生灵都是陌生的。而那不同于牛羊,却又比河鱼大的多的海鱼也让不了解海洋的人感到深深的不安。要说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只有此时的时间已经到了将近正午,早起出海归来贩鱼的渔夫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地的鳞片和鱼血,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你最好快点习惯,就我所知,失心湾的港口区可不是这种小鱼镇可以比的。”烂牙佣兵的身边站着一个体态比他矮小瘦弱的佣兵。从他的发型和衣着来看这应该是位男性,但是他的脸部线条又有较为柔和的部分,当然大部分人没有兴趣盯着一个男人的脸看的如此仔细。会清楚对方面部不似男子的部分,是因为洛萨亲眼看着网虫如何把自己变成一个男人的。用后者的话来说,这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装扮成男人能不能避免麻烦,洛萨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只要和绮莉一起行动,麻烦就从来不会少。就在两人在鱼市上走着,寻找哪个渔夫看起来会有可能能送他们一程的时候,他们的背后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叫骂声。“抓住那个女人!”“拦住她!”诸如此类夹杂着粗口的低吼让洛萨和网虫露出无奈的神色,他们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

    “嘿,嘿,伙计们伙计们,冷静一下好吗?至少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伯爵转过身,果不其然看到大概五六个男人凶神恶煞的冲到他面前,而惹事的女巫已经先一步自然的藏到了洛萨的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看着那些人。旁边的网虫摇了摇头,她很清楚绮莉的恶作剧对于普通人来说,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佣兵?”带头的男人瞥了眼洛萨的打扮,不屑的说道。不过话虽如此,当他看到伯爵手里拿着武器时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戒备,如果可以的话,没人想要和如浮萍一样的佣兵拼个你死我活,因为这根本划不来。不过,背后的手下可不允许领头者退缩,他撸起袖子,露出因为劳作而结实的肌肉,以及上面密布的丑陋疤痕,其中不乏刀疤。“我劝你还是站到旁边去,小子。你身后那个娘们今天死定了!”

    “所以我说她到底干了什么?”洛萨用左手挠了挠头,目光快速的在这些人身上扫过。他试图用语言来缓解冲突,可出于经验,伯爵也在心中默默算计着如果和对方肉搏光凭自己和网虫有几分胜算。至于使用战斧?这个小渔村好歹也还算是苍狮的疆域之内,黑山伯爵可不会对自己的国民拔剑相向。

    领头的男人还在思考着该怎么避免和佣兵的冲突,他身后的人却已经按捺不住了,一个光头大汉指着窃笑的绮莉说道,“他把俺们船头的眼睛给扎瞎了!俺们要把她的眼睛也挖出来!”大汉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不仅是在这个渔村,但凡是依靠大海谋生的地方,船长总是有着极高的声望和地位。若非如此,没有人敢于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他的船上。而正因如此,当着船员的面伤害他们的船长是非常不智的选择,在大海上讨生活的人绝不比在陆地上生活的人软弱,那些习惯于拉扯渔网和缆绳的粗壮手臂在打架时一样威力十足。

    这一点在上个镇子的时候洛萨已经用自己的身体确认过了。他呼出一口气,之前在被人打过的肋下还在隐隐作痛,不过就此退让可不是骑士的作风,不管怎么说,保护女士都是必须要做的。况且,伯爵真正在保护的人是眼前这些渔夫啊,要是把绮莉真的惹急了,天知道这个女巫会干出什么事来。恐怕把整个镇子烧了都不是不可能吧。

    “我想这位女士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弄伤你们船头的眼睛,能说的再详细一点吗?”伯爵将战斧低垂,为避免冲突做着最后的努力。

    “详细?好我这就详细的告诉你!”失去耐心的领头人狞笑着,拳头和声音同时到达了洛萨的耳边。而这一击毫无疑问的被伯爵挡了下来,他早在对手抬手的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了他的意图。不过他没料到的是,这场战斗可不是公平的决斗。

    眼见佣兵想要还手,剩下的渔夫们一拥而上,他们抡起壮实的拳头,朝着洛萨的身体狠狠砸下去。可怜的黑山伯爵,他所受的训练教会了他如何战斗,可这种街头的流氓斗殴则截然不同。洛萨轻松的挡住了前几下攻击,灵巧的躲开了后几下攻击,但就在他打算反击的时候,背后却被人用不知从哪里搬来的椅子重重来了一下!“咔嚓!”木质的座椅应声碎裂,切实被击中的黑山伯爵整个人不可抑制的朝前倾身,正好撞上对着他面门来的拳头。这一下,可比之前网虫打的重多了。而本该躲在洛萨身后的女巫,早就跑到远处去开心的看着这些。

    “打死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把他放进木桶里喂鲨鱼!”热血上头的渔夫可不管手下的轻重,他们越打越上瘾,原始的残暴完全占据了他们的大脑。现在的他们才不管被打的人是否无辜,也忘了要为船头讨个说法,只剩下恃强凌弱,以多欺少的变态快感在不断扩大。

    “所以我说,你就是这个蠢蛋。”熟练的佣兵才不会让自己置身于这种险境中,熟练的佣兵亦非常清楚该怎么处理这些暴民。她从腰带里掏出小刀,瞅准一名大汉抬起的拳头,两步爬到他的背上,照着那只手的手背中央一下子的刺进去!

    “啊!我的手!”惨叫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看到被打的佣兵的同伴手里攥着沾着血的刀,在他的脚边趴着一个捂着自己的手发出呻吟的渔夫。网虫的眼睛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气,那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佣兵才会有的可怕眼神。不需要语言上的威胁,女佣兵朝人群迈出一步,那些人就后退一步,他们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身强力壮的渔夫,而对方却是刀头舔血手握利刃的佣兵。

    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网虫走到洛萨的身边,从自己的剑鞘里拔出短剑,这可比小刀有威慑力的多。

    “呀!佣兵杀人啦!”女性的尖叫从不远处传来,四处奔逃的人群进一步的动摇了这些渔夫们的战意。女佣兵手持短剑作势欲砍!

    其实仔细想想,一名手持武器的佣兵也不足以战胜这些渔夫,他手里的短剑可以捅进一个人的身体里,或许可以砍断第二个人的手臂。但绝对没法再伤到第三个人。只要一拥而上,拼着受伤的代价,想要制服甚至杀死这名矮小的佣兵对于这些大汉来说并不困难。但问题是,谁来当第一和第二个被佣兵砍杀的人?他们不是战士,虽然以捕鱼为业,以大海为邻,但这不代表他们能直视鲜血和恐惧。于是逃吧,反正我们也把那个佣兵打了一顿,在伤及自己之前,先撤退吧。

    鱼市,这下彻底安静了下来。那名被刺穿了手背的渔夫在被网虫踢了一脚后也抱着伤手狼狈的逃跑了。女佣兵看着最后一个人消失在转角,才松了口气,将短剑入鞘,看向地上蹲伏着的洛萨。“还站的起来吗?”

    “你做的有些过火了,那个倒霉蛋的手恐怕保不住了。”黑山伯爵用责怪的语气说着,站了起来。除了脸上有几块淤青之外,他看起来并无大碍,“你知道我衣服下面有穿链甲,这些家伙的拳头伤不到我。没必要见血的,他们打一会儿累了就会走。”

    网虫的语气比洛萨还糟,她把小刀上的血迹用鞋底擦去,将其别回腰带,“你太不了解这些人了。既然有人用椅子砸你,就会有人拿起其它东西。这里是鱼市,鱼叉和刀具要多少有多少,等你被砍掉一条胳膊,看你还能不能说我做的太过火。”

    伯爵看了看四周的摊位上,确实摆放着不少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他知道女佣兵说的有道理,于是重重叹了口气,“好吧,我下次会争取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不过,我们惹事的那个人呢?”

    经他这么一说,网虫才发现绮莉已经在刚才的混乱中没了踪影。她咬着嘴唇,气氛的跺了跺脚,“答应那个女巫就是个错误。她除了惹麻烦什么都不会!”

    洛萨想要说什么,可还不等他开口,绮莉的身影就又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同时她还拉着一个看起来惊慌失措的中年男人。“嗨!看我找到了什么!这位好心的船长同意带我们出海!”

    两人看着女巫拉着的那位“好心”船长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用胳膊想也知道他是被人强迫的。洛萨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迎着绮莉走了过去。而网虫则低声摇头嘟囔着,“疯子。”



    任谁也看得出来眼前的中年男子并不愿意带着这只诡异的小队走向自己的船。奈何他实在是无力抵抗那个眼睛里好像有星星般的女人开出的价码,那是他捕鱼一年都不见得能换来的财富,而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完全可以靠着这笔钱过上更好的生活。当然,渔夫也不傻,他知道但凡会用如此重金来换取一次搭载的人铁定不正常,他们一定有着极为危险的企图甚至还有可能将自己杀死以封口顺便赖账。但苍狮的经济在鼠人瘟疫中遭受了重创,对于那些贵族老爷和骑士大人来说,这无外乎是多征收些税款的事情,可这些税款落在平民的头上,就意味着生计的难以维系。如果他不干这票买卖,恐怕他的小儿子撑不过这个春天。

    洛萨能看出男人的不情愿和担忧,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次绮莉没有用魔法来影响别人的心智,只是单纯的用金钱获得服务的话,即使黑山伯爵也找不到不对的地方。要说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恐怕就是女巫到底有没有钱来支付承诺给渔夫的价码。想到这里,洛萨摸了摸怀里的金项链,这是他作为黑山伯爵衣物中作为装饰品的小东西,把这个给渔夫应该可以让他满意。

    “你的宠物,不跟着一起来吗?”伯爵看了看身边一副不情愿样子的网虫,早在进入渔村之前女佣兵就将自己的八腿宠物安置在了附近的森林里,那可不是能让普通人随便看到的东西。对于洛萨的关心,后者看了他一眼,用有些尖锐的语气说,“你不会以为凭一艘渔船就能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吧?放心,我会让它在岸上跟着的。”

    显然,刚才在鱼市的风波还让网虫在气头上。伯爵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在一旁对码头景象颇感兴趣的绮莉,“你们来的时候也是坐船来的吗?”既然此时他们要到失心去,那走女巫们来苍狮时的路径自然最保险。不过这一路上绮莉却对她们是如何来到这个国家的闭口不言,这种感觉也不是她故意要隐瞒,而是单纯的出于趣味不想要告知同伴前方将要遇到的东西,期待看到他们脸上吃惊的样子。

    “嘿嘿,到了你就知道了。”果然,现在的绮莉还是保持着神秘感。同时,她用力嗅了嗅周围的空气,本就明亮的双眸更加耀眼起来,“看来得到号召的不止我一个人呢,不过也好,这样事情才更有意思。”

    渔村的港口并没多大,或者说这几条伸出陆地的简陋木质踏板能不能被称为港口都是个问题。中年男人踩着脚下嘎吱作响的木板,将小队带向停靠在港湾里的些许渔船,他指着其中一艘转头对他们说道,“这就是我的船,你们要是觉得没问题,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洛萨有些犹豫的看着面前这艘连布棚都没有的小船,或许舢板才是更适合它的称呼也说不定。用这样的船在水面上航行本质上跟抱着一根原木没什么区别。“它载得动我们所有人吗?”伯爵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即使在目前没有人坐进去的情况下,这艘船的吃水也已经有了一定的深度,高于水面的部分恐怕也就两个拳头的高度,这样的状况联系上两名战士身上的护甲和武器,难保不会直接沉船。

    中年渔夫也意识到了问题,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两名佣兵又看看自己的小船,这毕竟是他吃饭的家伙,所以他很清楚船只的载重量恐怕没法承载码头上的这些人。可就在他准备提出分两批带三人前往说好的地点时,码头远处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看来是那些家伙找回来了。”网虫淡淡的说道。这是很合理的事情,这里毕竟是人家的镇子,伤了人还想要大摇大摆的离开恐怕并不容易。洛萨晃了晃脑袋,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听这个动静和平的解决问题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既如此,黑山伯爵还没有死板到被人刀剑相向仍不还手的地步。不过就在两个佣兵摩拳擦掌的时候,绮莉却翻了个白眼,一脚踹到洛萨的后腰上将其踢到了小船里。

    “你干什…”伯爵的抱怨还没说完,网虫也被女巫用双手推着跌在了他的身上,二人的面孔非常的接近。不去管小船上陷入尴尬境地的两人,绮莉用一副半玩笑半威胁的口吻对那名可怜的船夫说道,“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带着我们赶紧离开,只要动作够快,那些蠢货不一定找得到你头上。要么,你猜猜他们会不会连带着把怒气发在你身上?”

    “可我的船它没法载这么多人,它会…”渔夫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女巫用手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接着盯着前者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它不会有事的。而你,也会拿到之前谈好的报酬。”

    等洛萨和网虫都坐起来的时候,小船已经在渔夫的滑动下朝着港湾外移动了,有趣的是,虽然四周的海水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灌进这艘可怜的舢板中,但就是差那么一点被无形的力量拦在了船身之外,只有零星的水花溅入,证明它确实正在水面上航行。当小船转出鱼港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那些来寻仇的人并未见到他们出港的样子,想来是没有料到这几个外乡人在如此快的速度内就说服了一名渔夫带他们出海。

    腥咸的海风,吹动着人们的头发,渔夫在确认了风向之后竖起了船帆,以风力代替人力推动船只前进。不过话虽如此,渔船离岸边的峭壁和长在浅海的红树林也不过就是相隔了大概不到五十米的样子,可以说是贴着海岸线在前进,与真正驶入大海完全不同。当日头渐渐朝西的时候,前方高耸的峭壁投射下巨大的阴影,看起来好似一个没有下颚的头颅。

    “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绮莉指着远处的怪异景象说道。



    在海上漂泊的人嘴里总是会有许多诡异的传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上生活的枯燥还是确有其事,在有年纪的海员口中,大海以及它所比邻和包容的陆地总是危机四伏且变幻莫测的,即使是一块突出海面的礁石,在他们口中也有可能是某种海洋怪物的残骸或者海妖们诱惑水手的平台。而如果一块突出的岩壁在阳光下像是颗没有下颚的头骨,那你就别指望这附近没有关于它的传说。

    “你们要去那里?不,你没跟我说清楚是去垂死者峭壁!这和我们的交易不一样,我和我的船都不会接近那里!绝不!”中年渔夫在看到绮莉的手指方向后脸色瞬间变白,他的声音颤抖,其中饱含着恐惧。他甚至想要改变航行的方向让船只立刻靠岸,当然这件事在洛萨阻止了他碰到船舵后并没有真的发生。

    “冷静一点,先生。”黑山伯爵一手按着船舵,一手按住渔夫,“那地方有这么糟糕吗?”

    中年人挣扎着想要从洛萨的力量下起身,但是训练有素的骑士可不会连一个普通人都控制不住。在几次尝试无果后,他也只得再次开口,“你们这些外乡人,你们不了解那里,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快让我改变航向,我们不能再靠近那里了!”

    渔夫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洛萨转头,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女巫,等待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绮莉眨眨眼,“好吧,那地方确实有些魔法残留,不过也就是那样而已。它不会妨碍我们的,相反,它还能让这些闲杂人等离得远远的。况且,如果我们真要去失心,你最好习惯这些,海上的事情不是内陆人可以想象的。”听她的口气,被称作垂死者峭壁的悬崖似乎确有古怪。至于这古怪是否真的如绮莉所说般不值一提,伯爵则完全不相信。魔法就是魔法,哪怕再微弱,对于阳光下的住民来说都是危险的。

    “我们非去不可吗?”网虫皱着眉头问道,如果说洛萨对魔法的态度是慎重的审视,那她就是希望尽量远离。海上的恐怖传说历来不少,而其中没有任何一个是她想要亲历的。归根结底,明哲保身才是佣兵处事的法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事情,是那些自称冒险者的莽夫才会去做的事情。

    绮莉悠闲的用手指碰触着船外的水面,“来的时候我们把船沉在那里,如果想回失心湾,我们就必须拿到那艘船。”

    伯爵和佣兵对视了一眼,老实说他们并不能理解一艘沉船为什么会是通往失心湾的必要条件。不过跟灰袍相处的经历已经告诉他们,对于巫术和魔法的领域,站在其外的人最好不要询问太多,因为即使施法者愿意向他们解释,说出来的往往也只是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所以说到底,普通人和施法者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好吧,如果你觉得太难以接受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先把你放上岸。你自己能走回村子对吗?”洛萨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与其强迫渔夫留下来增加难以预料的变数,不如让他在此离开。“我们可以先把报酬给你,甚至多给你一些,用来补偿你的船。你看这样如何?”

    中年人听到这话咽了口唾沫,他盯着面前的佣兵,从外观上来看,对方完全不值得信任。但不知怎的,渔夫并不觉得一个一嘴烂牙烟酒过度的佣兵会说出这种话。有那么一瞬间,他还觉得自己船上有一名骑士。不过也就只有一瞬间而已,“你没有骗我吗?你们会让我先上岸并且给我报酬?”

    “我想剩下的距离我们可以自己驾船过去。因此没必要让你跟着我们冒险。”洛萨点点头,看向绮莉,“那么说好的报酬呢?”

    女巫不高兴的撇过头去,她可从来没想过让这个渔夫下船,看普通人在完全无法理解的遭遇下惊慌失措可是非常有意思的娱乐。可,面对黑山伯爵认真的眼神,绮莉还是不情不愿的掏出一个小袋子,随着船只的摇晃从里面的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他没完成交易,说好的把我们送到目的地的!他没遵守约定!”

    “但我们也没有理由直接拿走别人的船。”洛萨用有些无奈的口气说道,将钱袋从绮莉的手里接过来交给渔夫。“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明天,或者后天,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再回来看看,如果我们平安离开,我会把你的船停在这附近。”

    “哦,谢谢你,敬爱的先生。您真是太好了。”男人拿过钱袋,连忙对伯爵表示谢意。而洛萨只是摇摇头,控制着船舵让小船靠岸。等那人离开了小船后,洛萨转头对网虫说道。“你能让你的宠物保护他回去吗?我担心这附近可能有野兽存在。”

    女佣兵皱着眉头,用奇怪的眼光盯着他,“你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吗?他不是你的领民,而且我们已经给了他报酬,我没派蜘蛛去把他手里的钱抢回来就已经是守规矩了,你居然还让我去保护他?我看你也跟他一起上岸好了,伯爵大人。”

    洛萨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本能的想要斥责同伴冷血的说法。但转念一想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于是也只能把这口气闷在自己心里默默的用船桨将小船推离岸边。网虫见此冷哼了一声,看向别的地方去了。只是这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女巫看着那名渔夫离开的方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那是一种小孩子眼见自己恶作剧得逞时才会发出的难以抑制的兴奋表情。只不过绮莉可不是个孩子,而那些带有魔法的恶作剧,往往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东西。

    “嘎,嘎!”从远处树林里飞起的水鸟在小船的上空飞过,与海面上投下小小的阴影。这些水鸟本来是栖息在海边的树林中的,此时却倾巢而出,那究竟是因为现在到了它们觅食的时刻,还是因为在那片树林中,正发生着什么令它们感到恐惧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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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们回去吧。等我办完了这件事情自己会回去的。”一头绿色长发的小女孩站在森林旁的道路边,对面前的男人们说道。在这条小路的左侧是茂密的森林,右侧则是向下如刀削斧砍般的峭壁,海水在潮汐作用下拍打着这些岩石,发出有规律的响声。

    护送女孩至此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开口说道,“可是独眼老大命令我们全程护送您去失心湾,现在这样我们没法复命啊。而且,您也拒绝了我们租船的建议,眼下没有船只您也没办法渡海不是吗?”虽然对于生活在王都的黑暗住民来说,人类社会中所谓的势力既不可靠也不团结,但对于普通人,独眼这个名字就是苍狮地下世界的绝对统治者。尤其是这段时间借着各地的动乱,这股立足于王都的势力得到了极大的扩张。甚至有人传说,作为首领的独眼,本身会使用某种巫术!这就更让为他效力的人不敢弄虚作假了。

    不过这些人不会想到,在独眼的势力中真正拥有施法能力的并非是他们认为的那个首领,而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以及另外两个普通成员更难见到的女士。在他们看来,既然佩格担任了赤红之瞳酒馆老板一职,那么她对于独眼来说就是颇有价值的存在。不管她的实际身份是独眼的私生女,亦或是其某种兴趣的满足者,她的性命都是非常重要的。至少比自己这几个人来的重要。所以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独眼会让他们保护佩格来到这个位于王国南部的偏僻渔村进而前往失心湾,可想来如果几人在此撒手不管,一定会受到严惩。

    女巫叹了口气,她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受得了的,况且这几个人也帮不上忙。而就在佩格想着该用什么说词让他们离开的时候,树林中传来了鸟雀惊叫的声音。几头小鹿从树丛里冲了出来,在慌乱中没有看到前方的悬崖径直冲了下去。

    “什么?”不知道是谁喊出了这句话,但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引发这场慌乱的元凶。那人,或者说,那东西正从树林里跑出来。

    平心而论,他还保持着粗糙的人类外观,但那也只是说明他具有大略的四肢和一个头部,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肢体从躯干上衍生出来。而即使是那些人类的躯体上,也遍布着柔软湿滑的暗褐色并带有浅灰色斑点的,类似于某种海洋软体动物的覆盖物。一些多余的眼睛生长在这些覆盖物上,不过事实上那只是类似藤壶的硬质贝壳。这怪物的腿一长一短,较短的那条下端分裂成几根带着吸盘的触手,这样的东西同样也生长在他的手臂上。至于头部,仍然可以看出粗略的人形,但那如同在海水里浸泡了好几个月的惨白色半透明皮肤以及皮肤下蠕动的暗红色蠕虫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人类的颅骨在他脑中已经不存。

    “救…”怪物蹒跚着,伸出满是触手的胳膊朝向路边的几人,他的一颗眼珠已经因为失去了眼眶而自然的滑落下来,通过后面的肌肉吊在面皮上。而目睹了这样的东西,那几个只是被独眼随意挑出来的人会有什么反应也就可想而知了。

    “怪物啊!”“恶魔!是恶魔!”在这种情况下,没人再顾得上保护佩格,他们连滚带爬侧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没过几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也不能怪他们没有勇气,未知永远是人类恐惧的主要来源,而且他们的离开也恰好方便了佩格。

    小女巫叹了口气,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慌乱,好像正朝着自己跑来的怪物只是一个长得不大好看的人一样。“我想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吧。”佩格说着,绿色的秀发在魔力的作用下开始入海浪般起伏,“但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尤其是在我还没到家的时候,绮莉。”

    “轰!”一波巨大的海浪狠狠的撞击在峭壁上,发出的声势似乎要把这座大陆击垮。但它终究没能击垮在此屹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岩壁,只能忿忿的将自己撞碎成无数飞溅的水滴。而这些水滴在阳光和海风中飞舞着,朝着岩壁之上的方向飘去,缓慢的像是雪花。

    无色的海水接触到绿色的头发,顷刻间挥发出淡白色的雾气,它们升腾着,扩撒着,包裹着并保护着其中小小的身影。佩格并不喜欢战斗,但作为库伊拉亲自挑选的跟随她来到苍狮追杀叛逃者的二人之一,她也绝不生疏于战斗。女巫的魔法与灰袍不同,来源不同,原理相距则更远,同时作为来自海港的施法者,海水是她最常用和擅用的媒介。

    带着浓重海腥味的雾气在笼罩住佩格的同时也很快吞噬了那个怪物以及他附近色植物。可以看到随着雾气的扩散,被笼罩其中的树木与植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它们的表面凝结出大颗大颗的盐粒,而主体却像是被抽掉了所有水分一样变的脆弱且佝偻。

    “被海水灌溉的土地无法长出任何东西。若不是整个世界都在用水去冲淡它,海洋里的盐足以腌制这世上的所有生灵。”佩格低声自语着,这是她在小时候听其他年长的女巫说过的话。海水不可饮用,是因为它们对于生活在陆地上的生物来说太过于混杂了,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液体,却又孕育出了数量远超牛羊的鱼群。那么海水,到底是生命之水,还是死亡之水呢?海洋到底是生命的起源,还是万物的坟场呢?这对于以大海为故乡的女巫来说是个问题。

    “咔啦,咔啦”盐粒因为重量从附着的平面上脱落,留下一片了无生机的世界。那个狰狞的怪物,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像是一条被放到盐桶里腌了太久的咸鱼。佩格一向讨厌咸鱼,已经死去的躯体在盐分的加工下不得安息。小女巫踏着地上的盐粒,走到怪物的尸体旁,从他身上残破的衣服里找到了一袋钱币。她轻轻打开钱袋,从中取出两枚印着章鱼徽记的金币放到死者的眼睛上。据说,这可以让他们前往冥界时打点好沿途的事宜。

    “女巫的钱是不能碰的。看来没人教过你。”佩格看着眼睛上放着金币的尸体,摇头说道。接着她又看了看远处骷髅形状的岩石,“我还以为我不会再见到这东西了呢,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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