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魔法 > 灰塔的黎明 > 全文阅读
灰塔的黎明txt下载

    阿塔兰忒的话其实并不准确,在带有魔咒的剑锋影响下,别说是行动,就连语言都会受到持剑者的制约。弗拉格拉克,这柄被称为解惑者的妖精造物拥有这样的能力,当它被放到一个生物的脖颈旁边,那那个生物就必然受到持剑者的限制,同时面对持剑者所提出的任何问题也都必须以无保留的全部所知以对。因此罗伊克斯此时根本没法让他的仆役们反击或者解救自己,只能听着他们一个一个倒下的声音。

    脚步声从吸血鬼的后方响起,紧接着是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你还能控制他多久?”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罗伊克斯最关心的问题,现在他已经顾不上再去对面前的这位女士表达爱意了,虽然他仍然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可被欺骗与羞辱的愤怒已经让这名血族冰冷多年的血液再次有了温度。而他发誓,这股温度必会在那把该死的剑从他颈边移开的那一刹那变成这些凡人的灾祸,他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这些低贱的血袋,他会让他们哀求自己仁慈。

    但前提是,解惑者从他的肩膀上移开。“只要我的手还举得动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这话无疑如一记重锤般粉碎了吸血鬼的期望。但他还有着自己的底牌,他是高贵的血族,铁器和普通木头根本没法伤害自己的身体。果然,刚刚说话的男性走入了他的视线,吸血鬼的视觉不受黑暗影响,他能看到那个年轻的一只眼睛上带着恐怖抓痕的精灵露出的苦恼表情。“那还好。可我得遗憾的告诉您,女士,我们手里没有银器,而这附近也不生长白杨木。因此,我恐怕您得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太阳升起,阳光才能替我们杀死这个怪物。当然,在日出之前我和我的族人都会在此保护您的安全。”

    阿塔兰忒点点头,这就是她之前想到的自己能够从吸血鬼手中反败为胜的两个条件。第一,她必须用解惑者控制住作为下级仆役主人的血族。第二,她在等待之前巡逻的精灵被突然暴起的篝火吸引过来。其实这两个条件有一个达成便有了五分的胜算,就像刚刚那样她控制住了血族等待日出,或者精灵们及时出现,将下级仆役赶走。可单纯的控制血族有可能被他的仆役们打扰,不说别的,至少那些怪物还没有无脑到放任自己的主人暴露在阳光下。而只靠着精灵,恐怕也难以在正面作战中真正战胜有血族带领的大量敌人。

    所幸,这两个各有一半胜算的事情同时发生了。在精灵的帮助下,那些下级仆役来不及转动他们僵硬的大脑就被杀死,而他们的主人则毫无反抗之力的跪倒在地上。不过阿塔兰忒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精灵们会怎么看待她和她手里的魔剑。

    “无意冒犯,女士。但我想知道在这个怪物袭击您之前,以及他袭击您的过程中有没有提到他的家族或者同伙。作为这片森林的主人我们需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这样的家伙。因为,您知道的,您不是最近唯一的一批受害者,在您之前,已经有很多波旅人甚至是我的族人受到了吸血鬼的攻击。据我们所知,这已经严重超出了单个吸血鬼正常的进食频率和数量。”

    “黑血,他说自己的家族是黑血。他还说自己是被驱逐到这里的。再多的问题,你可以问他。”阿塔看向吸血鬼。

    精灵露出迟疑的表情,“他,还能说话?”

    “我问,他就会说。这是弗拉格拉克的力量,当它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没人能说假话。”

    如果是放在五年以前,精灵恐怕不会相信眼前这个长着野兽般双耳的人类的话。可他所经历过的一切,所见过的一切以及最重要的,这个人类女子和她的剑上所带有的那种与绿之子类似却又不同的感觉让他在权衡后认同了对方。

    “好吧。那么,吸血鬼,你的名字?”

    血族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看起来像是在对抗着什么。阿塔见状开口命令道,“回答他的问题。”

    “罗伊克斯·黑血,记住这个名字,它属于撕开你喉咙的人!”血族的双眼里满是怒火,可喉咙和舌头却违背他意志的活动。

    “那可真是可怕。”年轻的精灵有些不屑的说道,但他实际上并没有语气中的那般轻视眼前的吸血鬼。黑血,这个姓氏他之前好像在哪里听过,“你和山德·黑血是什么关系?”

    “山德,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不,你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即使被驱逐,他也是伟大的黑血家族的成员!没错,我们身上的血液来自同一个源头,你看到我就看到了他!既然你知道他的名字,你就应该畏惧!放了我,否则就等着迎接黑血家族的愤怒吧!”

    精灵的眉头皱了起来,“啧,居然真的有关系。女士,情况有变,我们恐怕不能在这里杀死这个该死的东西了。根据我们和烈锤大公签订的协议,这家伙得送到他的同族面前。”

    阿塔兰忒手里的剑险些就从吸血鬼的脖子上移开了,可纵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怒视着这个精灵,“你什么意思!他在我的面前杀了三名无辜者!他和他的仆役都得死!只有这些肮脏的东西从世界上消失,才能告慰那三个善良的灵魂。”

    “…”精灵沉默了片刻,他发觉在看到这位女士时感受到的熟悉感并非完全来自她身上那种和绿之子类似的气息。她很像他,五年前的他,率真直接可也情感用事,“协议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更多的无辜者免受这样的苦难。因此协议的各方才必须约束自己及其势力中成员的行为。以暴制暴的杀戮,以血还血的复仇,看似简单了当却只能催生出更多的混乱,而这混乱…该死,我说话越来越像那家伙了。”



    尽管精灵拼命地向阿塔解释所谓的协议以及其所代表的价值,可那对于这个想要复仇的女士来说太过于抽象了。她只能了解到这个精灵和他的同族不会放任阳光将这个罪恶的吸血生物从世界上抹除。她对精灵和他们口中提到的烈锤大公感到了透顶的失望。可在失望之余,她不得不思考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也许,她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让精灵口中的协约作废。

    “好吧,精灵。”阿塔兰忒开口说道。

    “巴克姆,你可以叫我巴克姆。我是这支巡林者小队的队长,同时也是名骑士。虽然还在见习阶段。”巴克姆说着行了个简单的骑士礼。到了此时阿塔才发现眼前这个精灵腰里佩戴的不是他们种族善用的武器,而是一把明显出自人类铁匠之手的单手骑士剑。

    是因为这里是骑士之国吗?连精灵都要做骑士?阿塔产生了疑惑,同时也对这种有违种族天性的情况感到了更加的不适。精灵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想法让她在看待巴克姆时的目光变得又冷漠了几分。可该进行下去的事还是得进行下去。

    “好吧,巴克姆。就如你所说,我们不让这个混蛋在阳光下变成灰烬,那你倒来告诉我,该怎么把他送去你口中的协议的另一方手里?弗拉格拉克的魔力在剑刃离开他脖颈的时候就会失效,剑柄离开我的手亦然。你怎么敢保证在这整个过程中不会出现意外?”

    这问题确实问住了精灵,巴克姆看了看阿塔和她手上的解惑者,又看了看一脸恶相的吸血鬼。后者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老老实实跟着他们去见烈锤大公的样子,而这里离烈锤领的范围又有些距离,运送道路上稍有偏差,凭他和这支小队的力量恐怕也没法制住吸血鬼。该怎么办呢?巴克姆思考着,脸上的表情随之变的沉重。

    对方的表情变化被阿塔捕捉到,她知道自己问到了问题的关键,依照她的经验,只要此时再向前推一把,这个精灵就会放弃他无用且莫名的原则,“现在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让我在这里用阳光杀死吸血鬼。要么就是让这个怪物重获自由继而杀死我们和更多的无辜者!精灵,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协约是在什么情况下签订的,但当时你们绝不会想到发生今天这样的事。这不是你不遵守协约,而是事实不允许你们遵守协约,即使事后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也会理解你的苦衷。”

    先将可以选择的选项压缩,故意留下针锋相对的两个选项,再分别对两个选项所带来的后果进行诱导性的描述。这种话术能力是阿塔兰忒自学而来的。对于她来说,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和她有着距离,这份距离常常让她怀疑眼前的世界到底是否真实存在,也让她总是用旁观者的角度冷漠的观察着世界上的生灵。因此,这位女士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懂得人本身,至少是在旁观者的层面上。

    可总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世界的问题就在于太过于熟练的将自己观察的目标打上分类的标签,从而忽略了个体之间看似相同实则南辕北辙的区别,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一双眼睛所看到的世界本就不同,这世上哪有什么通行于所有时代和所有人之中的道理呢?

    “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没法让您这么处死他。吸血鬼杀死无辜者,我们以同样的方式杀死吸血鬼。那我们又与跪倒在这里的怪物有何分别呢?诚然,血族不能以人类的律法来判罚,而这就是协议的意义所在。当光明不能审判黑暗的时候,黑暗必须学会自己审判自己。”巴克姆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从他的神态和语气来看,他真的相信自己说出的这段话。

    阿塔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固执且满脑子莫名其妙想法的精灵交流。她开始怀疑自己来到这个国家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如果这里的人都和这个精灵一样的话,也许从这里折返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苍狮有她一直在找寻的某样东西,她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放弃。她轻咬着嘴唇,脑中的思绪快速闪过。

    同时,巴克姆也在思考着,虽然他拒绝了对方给出的选择,可那并不意味着事情可以靠决心来解决。在说完漂亮话之后精灵扈从,哦不,是见习骑士必须找到可以贯彻他想法的方案。要去寻求长者的帮助吗?这似乎是个可行的办法,但即使长者马不停蹄的朝这里赶来,在天亮前赶到的可能性也不大。而眼前的女士估计不会配合着将吸血鬼压入阴影里等待长者到来。

    “先去搜集些树枝和叶子,天亮前在这里搭起一个简易的遮阳棚。派人去通知长者现在的情况,让他们派个能帮忙的人过来。”巴克姆用精灵语对他的队员们吩咐道,既然没法让阿塔兰忒配合自己,那就主动去配合对方吧,“另外,去找点东西来给这位女士坐下,水和食物也弄些来。”精灵在森林中行军的时候是不会携带口粮的,因为整个森林都会为他们提供需要的资源。

    巡林者们在森林附近的行动能力是无可匹敌的,在他们对森林全面了解的帮助下,一个带有墙壁和屋顶的草棚很快就被搭建了起来。这下阿塔兰忒也没了脾气,只能继续保持手上的动作将吸血鬼固定在地上。夜色,逐渐变得稀薄,当清晨的阳光让露珠在树叶上凝聚的时候,两个身影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伴随着晨光一同到来。只是,这两人并非是森林中的长者,从他们的衣着和步态来看,他们应当是人类,或者说,是具有人类外形的生物。

    “我们可不记得有要求你们摆出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骑士先生。”其中一人对巴克姆说道,一副熟络而带有调侃意味的口吻。

    “这也不是给你们的庆祝仪式。不过还是欢迎你们的到来,我这里刚好有事需要借助您的力量,珂兰蒂女士。”



    荆棘,从地下生长而出,沿着吸血鬼的双腿蜿蜒而上,在后者恐惧的喘息声中爬满了他的全身。珂兰蒂对身边的人点点头,带着面罩的女医生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有透明液体的瓶子,接着将其从吸血鬼的头顶浇下。青色的荆棘在接触到那些液体后转化成了如钢铁般的亮灰色,接着开始用带刺的尖端钻入血族的身体。锁骨,脚踝,膝盖,几乎每个关节都有藤蔓穿过,几分钟过去,一座活体牢笼便覆盖在了犯人的身上。珂兰蒂又检查了一遍这座牢笼的布局,确定它可以完全的限制住吸血鬼的行动后轻轻点点头,荆棘的根部就和藤蔓断开。

    “可以把你的剑从他脖子上拿开了。刚刚希尔医生用的药剂里有银的成分,他没法逃跑。”女巫对有着栗色头发的剑士说道。

    “你是,荆棘魔女?”阿塔兰忒用混杂着迷惑和震惊的语气向珂兰蒂询问道。她口中的荆棘魔女,指的是之前在苍狮附近地区听到的一个恐怖传说。据说在苍狮广袤的寒带森林中住着一个可怕的魔女,她会把所有见过她容貌的人全部变成她恐怖花园的肥料。当然,类似的传言在每个地方都多少会有流传,这些关于人迹罕至处的怪兽或者巫师的传说总是很得人们喜爱。

    珂兰蒂从没听别人这么叫过自己,不过荆棘魔女这个称呼对于她来说实在是过于的贴切,加上阿塔在说出这个名字时并没有负面的情绪,因此她并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如果这附近没有其他可以被这么称呼的人的话,我想我是。”

    肯定的回答带来的是程度加深的疑惑,“可,荆棘魔女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和精灵还有…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看起来像是一团烟雾,和吸血鬼类似但又不同…”阿塔兰忒在说话的同时,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逐渐泛出异样的光芒。只是这种光芒和施法者的魔力之光又有不同,后者给人的感觉像是朦胧的雾霭,而前者则像是夜色中的灯塔。

    在场的几人都注意到了剑士的异样,珂兰蒂略微皱了下眉头,将手掌挡在阿塔的眼前,“冷静一些,这里没有你的敌人。”

    蓝色的光芒,逐渐消失在眼眸的深处。阿塔兰忒眨了眨眼,眼角无意识的留下几滴泪水,她揉揉眼睛,“抱歉,我只要想看个究竟,就会变成这样。我没有冒犯你们的意思,我只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珂兰蒂和希尔对视了一眼,莞尔一笑,“你这话我们从另一个人身上听到过。不过我不建议你用这种方式去看他,会被吓到的。”

    在关于珂兰蒂身份的话题结束后,巴克姆开口说道,“既然您来了,那这边的事情就请您处理到底吧。最近这段时间边境线上实在是乱,今天是吸血鬼,明天就不知道又会钻出来什么东西。老实说,我们的人手有些吃力,好在有您和其他人的帮忙才能勉强控制住伤亡。”

    “我明白你的意思,森林之子们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这个吸血鬼就由我和希尔押送去熔铁交给大公处理,另外,需要我向杰克说说这边的情况吗?”珂兰蒂知道精灵们并不是有意邀功,她和希尔会出现在此处就足可见时局的动荡。而在这种动荡的时局下,合作分担责任就成了黑暗住民们之间的共识,虽然精灵们在一开始就包揽了森林沿线的防卫工作,但他们到底在处理吸血鬼这样的对手时会无从下手。相反,杰克率领的亚历山大部族则可以弥补这一点,狼行者对魔法的抗性以及敏锐的感官都注定他们是最佳的猎手,只要苍狮境内现存的三位狼行者有一人来此协助,精灵们的压力就会减轻许多。

    其实这个想法在几周前就被提出来过,只是精灵严词拒绝了,如今珂兰蒂再次提出,一方面是为了精灵方面的损耗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将精灵真正融入苍狮的黑暗住民之中。可她还是低估了森林之子的自尊,巴克姆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就回答道,“感谢您的好意。森林对于我们来说就如溪谷城之于鼠人,王都之于您,熔铁之于大公,我们的家园自然应该由我们自己来保护。当然,我得承认在很多方面我们有所欠缺,尤其是在森林边缘活动的时候。可我们会想到办法来解决的。”

    女巫不再多言,精灵愿意与他们达成现在的半同盟关系还是在各方努力下平衡的结果,其中最为关键的几个人物包括了人类方的里昂和作为王国白昼权柄掌控者之一的马库斯,精灵方面则是以绿杖在内的将近半数长者为主。得益于此,曾经隔三差五就和精灵爆发的小规模摩擦在协约生效期间有了明显的缓和,王国也得以将骑士团的精锐人手抽调到更需要他们的地方。总之,现在的状况来之不易而且并不稳定,她不希望过于激进的态度让精灵对王国一方再产生什么恶感。

    “好吧。我们尊重森林之子的决定。请向诸位长者以及里昂先生带去我的问候。以我的名字的名义起誓,我会将这个吸血鬼带到熔铁城并保证他受到合理的审判。”

    巴克姆略微弯腰表示自己接受了珂兰蒂的誓言。接着,他将目光转向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阿塔兰忒,“对于您和您同伴的遭遇,我和我的族人深表遗憾。请原谅我在此时才这么说,因为在此之前我必须全力保证任务的完成,不能因为对您的同情就放弃原则。而现在,既然这名杀人者已经收到了珂兰蒂女士的监管,我想要询问您下一步的意向。如果不嫌弃,我和我的族人愿意做您的向导。”

    向导,也有监视和控制的意味在内。女剑士略微后退半步,她不喜欢这个精灵。好在一条温暖的手臂及时挽住了她,将她从慌乱中解救了出来,“这位小姐既然出现在这条路上,说明她的目的地应该是苍狮境内。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先带她去熔铁城,在参加完审判后再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我想,她应该也很期望见证这场审判对吗?”

    提到审判,阿塔兰忒的目光锐利起来,她冰冷的视线扫过被荆棘牢房囚禁的血族。

    “请允许我和您同行,荆棘魔女女士,我想要看看你们口中的协约到底是不是真的公平。”

    女巫笑着点头,“会的,我向你保证。另外,别叫我荆棘魔女了,叫我珂兰蒂就好。”



    熔铁城,不,更准确的说是新熔铁城。在鼠人瘟疫时期崩塌的旧城遗址仍然堆立在那里,虽然烈锤大公已经派人去清理这些断壁残垣,但由于整座城市是从地面下方崩塌陷落,想要将其中的东西分类并搬运出来并不容易。而且,在原本熔铁城的下方埋藏着的东西也让清理废墟的过程充满了危险性。这导致在铁堡解封后的第二年,烈锤方面就停止了清理活动,将只堪堪完成了表面清理的废墟暂时搁置。

    与旧城的惨状相对,熔铁城的幸存者们以及之后加入的新移民在遗址向西半天的路程处重新建立起了一座城市。尽管大公曾经有意将其命名为其它的名字,可考虑到领民的情绪以及整个烈锤领对熔铁城作为自身首府的习惯性,他最终还是让这座新城继承了熔铁之名。只不过除了名字之外,这座重铸的城市和它的前身之间的差距可就不仅仅是新旧的问题了。

    从前的熔铁,在烈锤领人的口中一直有西北王都的别号,单以城市规模来说那座作为苍狮西北方重镇要塞的城市也确实如此。可那已经是将近六年前的事了,现在的熔铁已经不需要再拿来和王都比较,因为后者已经远不及它了。

    “那是,什么?”阿塔兰忒在看到地平线上出现的如同小山般的阴影时感到了异常的好奇。

    “那是我们的目的地,新熔铁城。”希尔开口介绍到,她的语气里有几分微妙的意味,摄魂怪在王都居住已经有很多年了,她和她的族人们已经与那座古老的城市连接在了一起。因此当她得知这座新城有着比王都更加恢弘的气势时,未免有些不悦。

    不过同样在王都长大的珂兰蒂却没有这样的想法,她见女剑士颇有兴趣的样子,主动开口介绍道,“新熔铁是目前苍狮最大的城市,据说城墙内的面积就比王都多了将近一倍,而在主城墙之外还附有连带着的城邑,用矮一些的城墙区隔的次要城区。它的建筑者曾经说过,只要人们对这座城市有需要,它就可以像活着的生物那样不停成长下去。但你也别太惊讶,刚刚我说的都是这座城市建成后的样子,虽然已经建设了五年,工期也都按照计划完成,可是想要等到新熔铁的主城部分真正完成至少还需要一倍的时间。”

    “用十年多的时间去完成一个空想的蓝图,大公在这方面可是和他的族人一模一样。他完全没考虑到在人的王国里十年可以让局势有多大的变化。”女医生说道,她虽然效忠于珂兰蒂的母亲女巫爱米亚,但和珂兰蒂之间并没有从属关系,所以在交流上也不像在爱米亚面前那般拘束。这也是珂兰蒂乐于见到的,不论是对摄魂怪还是矮精亦或是从失心湾移居来的同族,她都希望能够平等的交流。这种心态其实也和起司有关,既然拥有那般丰富知识的灰袍都会和不具备魔法的常人并肩作战,区区女巫又有什么资格自傲呢?

    “大公对时局自有其看法。不如说,新熔铁的建立就是他对时局的准确把握。如果先王不死或者现在王座上有任何一个人,你觉得王都会允许烈锤建立这样规模的城市吗?别把他当成只会打铁的死脑筋,他看东西的高度,比他的身高要高多了。”女巫轻松的说道,其实她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有哪个君王能容忍自己的封臣拥有比自己更加庞大的城市呢?只因为现在苍狮属于非常时期,王国的稳定完全依靠贵族间的相互制衡,坐镇王国西北的烈锤才能依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不受到这种权利斗争的影响,得以自由的发展。

    “好吧,您的见解一向精辟。我们就指望着这位高瞻远瞩的矮人能给我们带来一个怎样的未来吧。”

    阿塔兰忒自然是不明白这两位女士间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看得出来这个王国和她曾经经过的国家似乎有那么些许的不同。至少在今天之前她无法想象女巫和摄魂怪会在一起讨论这些内容。而这激发了这位女士的好奇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积极的向珂兰蒂和希尔询问了很多有关这个王国的知识,在这些知识的收集过程中,她也渐渐清楚了自己在这个王国中的目标。

    “你们口中的那个灰袍巫师,他真的懂那么多的事吗?”女剑士略微有些紧张的问道,从刚刚的言语间她不难感受到另外两人对灰袍的尊敬和信赖,对这位巫师的能力提出质疑很可能会引得对方感到不愉快。可为了达成她的目标,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珂兰蒂盯着阿塔看了几秒钟后才展露笑容,“听起来你有事要找他?嗯,也对,要说在这个国家里寻找什么才能让你不虚此行,灰袍肯定是其中之一的选择了。但你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他住的地方离熔铁还有些距离。”

    “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他!”女剑士快速回答道,她已经追寻着希望来到了这个遥远的国度,现在的她不介意再多走些路程。

    女巫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天色渐晚的时候,远处熔铁城的城墙已经变的清晰了起来,大量的人马排在几座城门外形成长长的队伍等待着进入。以阿塔的经验,如果这座城市的门卫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的话,他们肯定是没有办法在天黑前入城了。不过另外两人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在带着一个吸血鬼的情况下她们本来也没打算走普通人的通道。珂兰蒂熟练的带着小队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山丘后面,在这里他们可以躲过大路上商队的目光。

    “我们等午夜的时候进城。新熔铁比王国里其它城市贴心的地方就在于,它给我们这种人单独留出了一个通道。所以晚上的时候你得把兜帽拉好,被人认出身份就不好了。”说完小队接下来的动向,珂兰蒂坐到了草地上,她抬头看向天空,计算着离落日还有多久。

    “我们进了城后,要怎么办?”阿塔有些不安的问道,她的余光看向那个被不透光的布严密包裹的人形物体。见到了意料之外的城市还得知了灰袍的消息并没有让她忘记自己身上的责任,她得见证这个国家的人是怎么审判血族的。

    “放心,审判会由三方来主持。铁堡那边巴克姆应该已经送过去了消息,山德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但他是犯人的宗族只能算半个。加上作为地主的大公,我和希尔,嗯,这附近的话,我得提前问你一句,你怕狼吗?”



    夜晚的熔铁城外有着特殊的沉默。那种沉默是提心吊胆的,是令人压抑而不安的,那种沉默浮躁且温热,好似任何一点火星就会引爆整座城市那样。在这样的气氛下,每个在夜晚的城墙外活动的人都特别的小心,他们用宽大的衣物遮住躯体和面容,脚上穿的也是不容易发出声音的鞋子。当阿塔兰忒看到这些朝着同一方向汇聚的身影时,她自然的联想到了幽灵。

    “那些可不是幽灵。”女巫走到她身边,身上也换上了黑袍,不过在胸口上别了一枚带有红色眼眸的胸章,这是赤红之瞳的标记,“熔铁城是座巨大的城市,它就像个熔炉一样把来到这里的人都倒进去铸成一块钢锭。不过在倾倒原料的时候难免就会有我和希尔这样的杂质混入其中,这种规模的城市要说没有施法者和黑暗生物那是不可能的,大量的活人和物资流通都是很多黑暗住民追求的完美家园。不说别的,光是这座城市里每天死去的人,就可以养活不知道多少的食尸鬼了。”

    “那为什么还会让他们进去呢?我在那些人身上看到了很多杂乱的颜色,他们很可能会像吸血鬼一样对普通人造成伤害。”阿塔的眼睛里闪烁着蓝色光,没人知道她到底通过那双眸子看到了什么。可从她的表情和语气判断,不会是美丽的景象。

    “即使是烈锤大公,也做不到将自己的城市里肃清到只剩下人类。乔装和蒙混的办法永远比检查的方法多,尤其是在我们这边。所以与其禁止和排斥,不如让他们堂堂正正的走到城墙里去,大公给予了他们尊重和便利,代价就是他们也要回馈相当的东西。你可能会觉得这么做剥夺了很多人自由活动的权力,可事实是,城市就是座牢笼,笼子里的鸟又有什么资格谈自由呢?”珂兰蒂说着,将一条带子递到了女剑士的面前。通过阿塔不受黑暗限制的视线看过去,这条带子上布满了异样的花纹,在带子的中央,是一只被缝上的眼睛。

    “把它戴上,你的眼睛太显眼了,就算是跟我们一起进城的也难免会被人盯上。”眼眸,一直以来都被作为是灵魂与肉体之间的关联,因为这种媒介意义,其在施法材料中总是有一席之地。因此,特殊的眼眸难免会成为黑暗住民间争抢的珍品,甚至有以猎取眼球闻名的血腥职业存在。阿塔虽然从未告诉过其他人她的眼睛为什么会如此不凡,可珂兰蒂还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不过这种藏匿自身的举动也就说明了,即便是荆棘魔女,也没有把握可以在这座新建成的城市中时刻保护女剑士周全。

    对于这条遮目带,阿塔并不是很喜欢,任谁在被告知一段时间内都不能看见东西的时候恐怕都是如此。但作为孤身一人旅行过的人,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眼睛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她不想在森林边上发生的惨剧再次上演。于是尽管不开心,女剑士还是戴上了这条眼罩。视线被剥夺,耳中听到的声音在没有视觉图像搭配时开始变的杂乱,不安开始在她的内心升起。

    而一只温暖的手,驱散了这种不安感。“在到地方之前,我会拉着你的。”

    夜幕下的幽灵们在沉默中等待着,当时间来到午夜,熔铁城东侧一扇银色的大门缓缓打开。这扇门其实并非银色,只是因为月光和星光才让它上面的涂料反射出这样的色彩,而来往于这扇门的旅客们也因为这个特性将其称为,月门。月门的门轴经过特殊的处理,三四人高的城门在开启时没有任何的声响。

    大门打开并不意味着幽灵可以入城,在大门之外还有一道铁闸没有升起。铁闸之后,带有烈锤徽记的士兵身上穿着暗灰色的全身铠甲列队,在他们的背后,是身披银灰色长袍的五名官员。只不过这五名官员的体型却并不是十分统一,尤其是其中一个从长袍背后伸展而出的蝠翼更是让人能快速的判别他的身份,这是一个蝠人。

    “今天轮到执勤的是哪几位啊?”珂兰蒂向在身后拉着吸血鬼的希尔问道。熔铁城的月门守门人是由居住在城中的几个黑暗住民势力轮换派出的,每天执勤的守门人都不相同,而不同势力之间的组合也完全随机。除非是与烈锤的高层有所联系,否则断无可能知道哪天被派来守门的是谁。而女巫们则在失心湾的同胞加入后获得了其中的一个席位。虽然相较于其他人手充沛的势力来说由女巫担任守门人的情况并不常见,可她们对魔法的感知能力确实非常适合在这样的场合发挥。

    “不清楚,大公的轮值表一向是每个月重新更新一次。我们是上个月末尾离开的王都,新的轮值表还没送到。”摄魂怪的臂力算不上出众,好在吸血鬼,哪怕是一身荆棘的吸血鬼也没有太重。至于其它幽灵们有没有被医生拉着的“行李”吓到,倒不如说这些入城者自己也多少携带着些奇怪的东西。况且,苍狮本身就没有彻底废除奴隶制,即使苍狮废除了,黑暗住民也不会放弃这个古老的传统。

    “嘎吱嘎吱”和月门不同,铁闸在升起时自然的发出连续的摩擦声,这种声音配上装备整齐威严的军队以及站在当中的五位守门人所产生的压迫感让许多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幽灵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欢迎来到熔铁城,苍狮西北的坚石,我和我的同僚们代表烈锤大公以及所有烈锤领居民在此向各位奉上友善的,问候。”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就从城外的人群中冲了出去,在踏入城门后一跃而起,试图从守门人的头顶越过。不难发现这个闯门者的腿部膝盖关节并非如常人那般向后弯曲,而是如羊蹄般反向。这一般是恶魔才会具有的身体特征,只不过,他的脚要比恶魔的细多了。

    “有好戏看了。”希尔吹了声口哨,幸灾乐祸的说道。



    “嗡!”蝠人巨大的翅膀振翅而起,带着他将近两米的身形顷刻间来到了空中。和其它有翼的类人生物相比,蝠人不论是在体型还是体格方面都堪称重量级,他们飞行所依靠的并非翅膀的震动,而是翅膀间肉膜所产生的滑翔能力。这就让蝠人不必去那么在意自身的重量,可以生长出人类般坚实的肌肉和实心的骨骼。高大的蝠人如同一堵厚实的墙壁,拦截住了空中的闯入者。

    不过,蝠人的强健躯体也并不是完美的。实际上他们所谓的起飞动作,更多的是依靠爆发力极强的腿部将整个身体送入空中,再张开翅膀实现滑行,这就让蝠人在空中的行动能力变的十分的笨拙,即使是最精于飞行的蝠人,在飞行技巧上也相当粗糙。就在闯入者和蝠人即将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前者突然改变了姿势,原本前倾的身体转为后仰,让双腿朝向蝠人的胸膛。接着在碰撞的瞬间将其当成踏板,一下子朝着更高的反方向跃起!以他的高度,这一跃完全可以跳到背后的城墙上。

    “嗖!”另一位守门人在此刻抬起了右手,他的袖子里射出一道银色的手指粗细的锁链,以极快的速度缠住了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的闯入者的脚。珂兰蒂敏锐的注意到在银色锁链出现的时候,阿塔的耳朵明显的抖动了两下。

    “啪!”随着第二位守门人右手的轻微抖动,银链瞬间向下放坠落,连带着将被缠住了一条腿的闯入者拖回了地上。“咔!”几乎在闯入者落地的瞬间,站在两侧的烈锤战士就整齐的向落点聚集,将手中的长矛指向那人身上的要害。

    “一只跳蚤而已,也敢闯熔铁的城门。”在旁观看的珂兰蒂已经明白了闯门者的身份。而随着其身上的斗篷被长枪挑开,他的样子也在月光下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那是一个矮小佝偻的丑陋生物,他之前之所以可以伪装成常人的高度,是因为在头上顶着一顶高而滑稽的大帽子,排除这顶帽子,这家伙也就只有一般人腰部那么高。而在这样的高度里,他的腿就占了将近三分之二。

    蚤精,这种生物被认为是矮精的亲戚,虽然矮精们从来不同意这种看法。就和他们的名字一样,蚤精的跳跃能力异常杰出,在夜幕下的世界中经常会被作为间谍或是斥候雇佣。不过这些矮小却弹跳力出众的生物的名声却不好,这和他们的品性有关。大部分蚤精搞不懂什么叫做他人的个人财产,偷盗对于他们来说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因为鲜少有人能在他们行窃后逮到他们。另一方面,蚤精在惯于偷盗的同时极其吝啬,虽然他们也能正确认知食物的味道,可他们在没法抢劫食物的情况下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味道而去捡拾被人遗弃甚至腐烂的食物。这让大部分生活在城市里的蚤精都异常肮脏且会携带疾病也因此成为被人厌恶和驱逐的对象。

    “把他抓起来,稍后进行审问。”有些不悦的女声从守门人的长袍下传出。可以理解,任谁的宝贝刚刚沾过一只蚤精的身体都会感到不舒服。得到命令的士兵用沉重的锁链将可怜的蚤精铐起来,他瘦小佝偻的身形在锁链的衬托下更加卑微。

    蝠人,此时才从空中落下。显然刚刚的拦截失败让他感到了些许的挫败感,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这样的家伙。

    “那个闯门的人被抓住了?”只凭声音来判断,女剑士也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有着一个模糊的认识。出于好奇,她开口询问道。

    “被抓住了,而且他还同时得罪了两个守门人,下场不会太好的。”珂兰蒂沉声说着。虽然她刚刚讽刺了蚤精的自不量力,可此时却没有继续对这位闯关者进一步挖苦,一来,她不喜欢落井下石。二来,她也并不认为自不量力是什么难以接受的品质。这个国家里自不量力的人多了,就比如某个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终结鼠人瘟疫的巫师。很多时候,在尘埃落定之前,谁也说不准谁能做成什么不是吗?

    “好了,热闹也看完了,我们还是尽早进城吧。熬夜对身体可没什么好处。”荆棘魔女说着,拉起阿塔的手朝城门走去。守门的士兵和守门人们见到刚刚制服了一名闯关者,立刻就又有三个人还拖着一个大包裹过来立刻戒备起来。可当他们看清珂兰蒂胸口佩戴的徽记后则露出了拘谨的姿态。如今的苍狮,烈锤领以内,烈锤大公说了算,烈锤领以外,红衣女士爱米亚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抱歉,但是即使您佩戴徽记,我们还是要进行审查。”高大的蝠人向前走了一步来到珂兰蒂身前,略微躬身说道。

    女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了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会佩戴荆棘指环的人,全苍狮只有一个。

    “女士,请和您的同伴进城吧。祝您在熔铁过的愉快。”见到了荆棘魔女的标志,守门人再不做阻拦,自觉的让开通道。

    珂兰蒂向前走去,留下一句顺着晚风飘来的耳语,“那只蚤精身手不错。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把他送到我那里去吧,能有点用处。”

    “您的意愿。”蝠人的回答略有些不甘和嫉妒,显然不满区区蚤精能得到女巫的青睐。其实他完全是想多了,珂兰蒂并没有欣赏的意思,她单纯只是不希望这些守门人滥用自己手头的权利,烈锤领本身就是流民与失所者的家园,在这里还被排挤的话又与其他地方何异呢?

    同时,当阿塔兰忒走过守门人的时候,她带着眼罩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朝向了刚刚对着蚤精扔出银锁的那个人。她从那条锁链上感觉到了几丝熟悉的感觉。可现在不是询问的场合,如果要找到这个人的话,只需要之后向珂兰蒂询问就可以了。通过刚刚的交流,女剑士已经发现拉着自己手的这位女士在熔铁,不,恐怕是在苍狮都受到着相当的尊敬。



    “这个忙我没法帮。如果你是说要我跟你去苍狮或苍狮附近,那我绝对不犹豫。但这个所谓的万法之城,它到底在哪里?这个所谓的观礼又需要多少时间?这些问题你都不能清楚的告诉我。作为头狼,我不能离开族群太久。”杰克坐在椅子里,对椅子对面的人说道。

    起司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这次从来熔铁,就是为了邀请狼行者一同前往万法之城。不过再来的路上他也基本预见到了现在的结果,狼行者的族群关系是非常紧密的,很难想象一个没有头狼的狼行者部族会变成什么样子。“好吧,我明白了。”

    头狼略微皱了皱眉头,“别那么失望。虽然我没法跟你同去,不过如果你确实需要狼行者的力量,这五年间还是有几个新加入的族人可以为你提供帮助。只不过他们的转化时间都还短了些,经历的战斗又没有我那时候密集,所以对狼化的掌控还没那么熟练。”

    “不必了。我只是…随便问问。”起司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似乎没有为此产生什么情绪波动。不过杰克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你感到不安吗?你对这趟远门感到不安,我嗅到了这种气味。这种气味在一年前可不会出现在你身上。”狼行者直起身子,饶有兴趣的说道。在他的印象里,起司即使不是个无所畏惧的人,却也已经比大部分人要坚定的多。在大部分时候,法师所表现出来的随意甚至懦弱都是因为这些问题没有触及到他的关键点,因此根本没必要耗费力气去争个对错。而在内心中,起司早就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不需要受到谁的指引或启示。正是这种对自身信念的坚定,让他获得了包括杰克在内的一众盟友。可现在,他的心里没有这样的目标。

    这一次,法师的眼神改变了。他像是一个被戳中了疼处的伤员,用愤怒的目光看向那个触摸他伤口的人。好在,这目光只存在了一瞬。杰克没有恶意,起司很清楚这件事。只是可能头狼要照顾族人的习惯扩展到了朋友的身上让他对法师的关心揭开了法师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杰克,在你看来,我是个…不,我甚至没法好好的提出我的问题,啊,这真可悲。”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比当初在王都被食尸鬼按在墙上的时候还糟糕。”起司的反应出乎了杰克的预料,他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朋友产生这么大的动摇。而这也让狼行者知道,他的朋友一定是真的遇到了些非常不好的事情。

    “混乱。”法师只说出了这两个字,沉默了几秒后再次说道,“我所认为正确的东西正在崩塌,可我却开始怀疑它在一开始是否真的正确。”起司指的是他之前在灰塔所经历的事情。曾经,他认为灰塔的巫师是为了寻求真理在积极的探索,可随着克拉克的倒下,起司却发现自己的同门们似乎比起真理,更加在意的是自己的前途以及手中的力量。即使安莉娜告诉他,克拉克的遗作被抢夺的原因是因为它可以帮助灰袍们摆脱研究上的困境,但这就是灰袍们不惜相互攻击的理由吗?说到底,在这个克拉克已经远去的时间上,他身上的这身灰袍到底还有着什么意义?而排除了灰袍这层身份之后,他又还剩下什么呢?

    “听起来这不是个别人能帮你回答的问题。”杰克没有再询问更多的细节或是自以为是的向起司给予鼓励或建议,他知道自己的建议并不能真正帮助这名法师,至于鼓励,在完全不了解起司困惑的源头的情况下就更是无稽之谈。

    “噼啪”壁炉中的柴火燃烧着发出响动,狼行者抬起头,试图从对话沉闷的氛围里找到一些其他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他很快发现时间已经接近天亮,而烈锤领的所有审判,都是在黎明前举行并在黎明时结束的。也许见见其他人能让起司好过些。

    “大公让我去给一场审判做见证,你也来吧。珂兰蒂和山德也在,而且老实说,审判这种事情我是真的不擅长。”

    法师抬头看向窗外,本想拒绝的他突然意识到这或许也没什么不好的,“被审判的是什么人?犯了什么罪?需要让你们都来出席。”

    “听说是个吸血鬼,巴克姆他们在西部森林的边缘抓住的,那家伙袭击了好几波路过的旅人,而且不是以取食为目的。比较麻烦的是他是山德的家族的成员,所以才特地把他从铁堡叫过来。”杰克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在考虑要是自己的族人做出了同样的事情,那么作为头狼他该怎么办。不管怎么说,群居的生物都很难接受将自己群落的成员交给外人来处置。

    “巴克姆?精灵是怎么抓到吸血鬼的?难道他们身边有长者帮忙吗?”起司感到了些许的疑惑,照理来说,即使精灵们的箭术再高超,战法再娴熟,没有针对性的装备和战术的情况下他们也难以与具有家族头衔的吸血鬼正面战斗。更别说是将对方擒获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据说他们本来是想等珂兰蒂到了再动手的,但咱们的魔女大人到的时候吸血鬼已经被制服了。”头狼耸耸肩,对此表现出了同样的疑惑。一直以来,狼人和吸血鬼会作为宿敌般的种族存在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对对方的了解仅次于对自身的了解。

    “有这种事?”出乎常理的消息引起了法师的兴趣,“那我得跟你去看看。”

    “嘿,我开始有点同情那个倒霉的吸血鬼了,同时被你和大公审问,不论结果怎么样他都麻烦大了。”杰克说着站起身,表现出了迫不及待的样子。起司也跟着站了起来,抛开对抓捕吸血鬼的方式不谈,他对烈锤大公是如何控制自己领内的黑暗住民的方法多少感到好奇。



    审判,这件事情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国家,不同的信仰环境中有着不同的意义。审判的目的,动机,过程也会随之变化。在一些贵族统治根深蒂固的国度,所谓的审判不过就是贵族为了展示自身统治的合法性所做的表演,审判的过程就是他们向那些被迫旁听的民众阐述贵族之伟大与其权柄之正义性的滑稽戏码。而在商人主导的地区,审判会变成利益的博弈与交换,罪与罚都不是审判的重点,商人们只关心这次审判会给自己带来多少的利益以及给自己的对手带来多少的损害。

    苍狮的传统审判与上述两种不同,可实际上或许之中的差异没有那么大。在骑士之国中,审判是以国王或当地的大领主之名进行的,这听起来和那些贵族派系掌权的国家类似,而不同点在于,大部分苍狮的贵族都是骑士,并且至少在形式上做过三年以上的正规骑士。这使得他们的审判除了私欲之外仍然会保有些奇特的东西,正义。准确的说,依据骑士准则所判断的正义。只不过这种正义在烈锤领并不通行,因为这片土地上虽然也有骑士,可它的主人却是一位务实的山峦之子。

    “烈锤的审判机制和你熟悉的恐怕不太一样。这里没有厚重的法典可以拿来参考,所有审判的结果都是依据审判的三位主审官协调后决定的。而在审判的时候会允许被审判者自己以及他的一名委托人,多半是亲属,为他进行辩护以及陈述他们那面的事实经过。依照常理来说,我和希尔会作为陈述其罪状者,而你会作为证人。不过我想今天的审判会很快结束的。”从休息处短暂歇脚过后的珂兰蒂在和阿塔兰忒走向进行审判的地方时对后者说道。

    “为什么?”女剑士的眉毛稍稍聚拢,她很认真的在听女巫讲解熔铁的审判流程,为的就是尽可能的让这个犯人付出代价。

    珂兰蒂略微挑了挑眉毛,她的目光自然的落到阿塔的腰际,“大部分审判会变的冗长而复杂的原因都是因为当事人只知道事实的一部分真相。而就是这一部分真相,他们也会由着自己的经验和价值判断来进行曲解,并且有意识的忘掉那些对自己不利的细节。简单来说,没人在说真话。而你的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不是吗?按你的说法,只要它被放到人的脖子上,那个人就得如实回答你的问题。”

    对于弗拉克拉格的能力,阿塔确实没有隐瞒女巫,这倒不是说她没有防人之心,只是用一把剑将一名血族压制了一晚的时间,这个事实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情。那把剑明显不同寻常,一再的隐瞒只能让人觉得可疑。再说荆棘魔女的能力女剑士也亲眼见到了,要是珂兰蒂真想在苍狮的土地上抢走她的剑,那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审判的地点是领主城堡前的广场,火把的火苗因风攒动着,让披着熊皮披风的影子在地上摇摆不定。烈锤大公站在广场的中央,手里拄着一柄战锤,他原本的武器已经在五年前破碎,如今的这把战锤是烈锤最好的铁匠为他们的大公打造的。矮人的眼窝深邃,让人没法从上方看清他的眼睛。在他的身边,安静的侍立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山德·黑血。

    山德曾经在鼠人瘟疫中与起司和他的同伴们并肩作战保卫铁堡,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他是受到烈锤欢迎的定居者。这位同样被自己家族流放的血族现在面色复杂,一方面他对烈锤大公会如何处理这类事件有着清楚的认知,而他自己也厌恶这名尚且没有向他报道的家族后辈的所为。可另一方面,吸血鬼紧密的家族关系要求他必须尽可能的,哪怕是用祈求的手段从审判中将这个家族成员保护下来。否则以家族的传统,他将被视作背叛家族。那时不仅仅他会被收回生命,倾巢而出的黑血血族势必会让烈锤遭受重创甚至覆灭。

    “啊,麻烦透了。”吸血鬼的低语换来的是爽朗的笑声,杰克在还没被转化成狼人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山德了,而这几年来山德也是少有的被邀请与亚历山大部族一同狩猎的外人,二者间的关系可见一斑。

    “大公,山德,看看我给你们把谁带来了!”头狼大步走向广场的中央,伸手将另外两人的目光引向他身后那个穿着灰袍的人影。

    矮人的嘴角上扬了些许,“溪谷城的领主怎么有时间来熔铁闲逛啊?”

    “您就别调侃我了,溪谷的事情葛洛瑞娅肯定和您说过了吧?她现在才是鼠人们真正的领袖,我现在就是个住在高塔里的标志罢了。”起司和安德烈交往算不上密切,他们两人是在鼠人瘟疫末期铁堡解封时才第一次见面,不过这不妨碍务实的矮人与看重效率的法师一拍即合成为书信来往的伙伴。再加上烈锤大公同时在代管黑山领,洛萨重新拿回他的爵位和封地也需要安德烈的帮助。而且在处理鼠人的问题上,大公非常赞同起司的做法,甚至将自己最杰出的作品黎明之息送给了法师。

    安德烈拍了拍走近的法师的肩膀,算是对对方遭遇的一种安慰。只不过这个动作由矮人来做多少显得有些怪异。“别在意,葛洛瑞娅那丫头向我问过这件事,你可能会有些难受,但,它总会发生的。”

    起司礼貌性的表达了感谢,对于大公和葛洛瑞娅就此事有联系并不感到惊讶。事实上在回去了灰塔一次之后,他已经没有再为鼠人的事失落的心情了。“我这次来是有些事要询问杰克,刚好他说今天有场审判,让我一起过来听听。”

    “嘿,也好,你的立场比较中立,今天需要你的意见。”矮人沉声说道,眼角的余光瞥向尴尬的不知该不该过来打招呼的山德。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广场两边涌出来两排士兵,手执长矛整齐的列队。其中一名士兵走到几人近前单膝跪地,“阁下,他们来了。”



    “站在中间的那位就是烈锤大公,在他身边脸色不好的那个是另一位黑血血族,最高的那位是这附近狼行者部族的头狼,穿灰袍的那位…他怎么会在这里?啊,他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名巫师,你的问题等一下可以去问他。”在广场上和阿塔兰忒站在一起的珂兰蒂向女剑士介绍着这场审判的主要参与者。而阿塔的面色却不是很好。

    “怎么了吗?”女巫关切的询问道,她以为对方的表现是因为紧张,不过不知道她看到阿塔长袍下死死握着剑柄的手还会不会这么想。

    “那名巫师…我还是…不要去找他了吧。”女剑士的声音轻微甚至还带着几分颤抖,她深深的把头埋低,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一般。

    珂兰蒂略微思考就明白了阿塔为什么会这样,想必是她的眼睛看到了某些令她害怕的东西。这也是个有趣的问题,本质和表象究竟哪个更加真实呢?亦或这两者都只不过是诸多滤镜中的一种罢了。但不论这个问题的答案为何,女巫都清楚起司绝不是个可怕的恐怖存在,这件事等审判结束后她自会向阿塔解释,至于现在,还是让审判开始吧。

    “把犯人带上来。”烈锤大公的声音就像他锻造出的钢铁般坚硬,可对于没有身负罪责的人来说,这样的声音就和这座城市高大的城墙一样令人感到安全感。得到了大公的命令,希尔医生走在前方,她的身后是被抬过来的吸血鬼罗伊克斯。这个血族的身上仍然穿插着女巫制造的荆棘牢笼,可即使如此,他的表情仍然狰狞而充满恨意。

    “我是高贵的黑血家族的成员!你们这些愚蠢的低贱蛆虫没有资格审判我!”他高喊着,不过广场周围并没有人家,所以除了参与审判的人之外,没人会听见。叫嚣着的犯人被放到了几位审判者面前,士兵们自觉的退下没有再去执行多余的防卫任务,他们其实才是在场的所有人中最脆弱的那批。不过除了人类士兵之外,广场上还有不少其它种族却自愿加入烈锤大公麾下的战士。

    刺耳的叫声让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不悦,好在在进一步的反感产生前,作为黑血同族的山德已经站了出来走到族人的面前。

    “闭嘴,丢人的东西,你让黑血蒙羞的还不够吗?”山德的眼睛因为情绪波动而散发出猩红色的光芒,他口中的犬牙也因此变长。这种变化无疑告诉了罗伊克斯面前人的身份。不过面对同族的指责,年轻的吸血鬼没有丝毫的退让。

    “我让黑血蒙羞?如果族中的人知道你和这些血袋合起伙来对自己的族人做这种事情,就等着被挂在绞刑架上让阳光暴晒吧!背叛者!你才是黑血的耻…噗!”话语,戛然而止,那是因为盛怒之下的山德直接用食指和中指刺穿了同族的脖子!

    “给我听好了小子,作为最先也是唯一在这片土地上长期定居的血族,依照法典我自动成为这里的地区领袖。地区领袖有资格和权利对领地内的同族进行升降!如果你想要被抽血变成无脑的仆役,不需要经过他们允许我就可以这么做!”血族的成员虽然普遍以贵族自居,可事实上他们所建立的秩序以及遵循的典籍都有着极为血腥残暴的那一面,这也是血族的种族特性决定的。不论是争夺有限的狩猎区,还是对自己狩猎区的管理,以及获取更多的真祖之血来达到力量上的晋升,这些都迫使他们创造出这样的传统。

    被抽取体内的真祖血液,也就是血族间所谓的降级,是对吸血鬼最严厉的惩罚,那种逐步丧失思考能力沦为徒具人形的傀儡的感觉是大部分血族宁肯选择死亡也不愿接受的结局。果然,山德的威胁让他的同族停止了挣扎。在完成了这件事中之后,铁堡的吸血鬼才转过身对着审判者们躬身一礼,“请原谅我和我同族刚才的失态,诸位。请让审判开始吧。”

    在大公点头同意后,负责将犯人押送至此的珂兰蒂走到几人面前,将几天前发生在精灵森林边缘的事情娓娓道来。其实这些事情大公已经从精灵送来的书信上有所了解,甚至他也已经做出了计划,如果巴克姆的小队没有得到帮助,他会让山德亲自去将自己的族人抓回来。不过,对于参加审判的其他几人来说,珂兰蒂讲述的内容还是很有参考性的。

    “山德,珂兰蒂女士的话你听清楚了?”大公在女巫结束发言后慢慢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血族的律法,但我也不会因此强加烈锤的法律在你的族人身上。所以我现在给你机会,让你为你族人的所为进行辩护,当然你也有权对珂兰蒂女士所说的内容提出质疑。”

    山德再次行礼表示感谢,同时也是对珂兰蒂押送犯人前来表示尊敬。老实讲,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些盟友们面前为了这个不懂事的同族据理力争乃至强辩诡述,但血族法典要求他必须如此。他只得叹了口气,说道。

    “对于珂兰蒂女士所述的内容我没有异议。但我希望各位能明白,吸血以及因吸血而产生的暴力冲动,是我和我的族人无法避免的特质。这种特质用原罪来描述也不为过,这就是血族不讨人喜欢的主要原因。可,我希望说明的是,这样的原罪是我们无法依靠个人意愿来违抗的。猎人射杀猎物,我们不会觉得猎人有罪,因为猎人是人类的同族,而他射杀的东西不是。同理,因饥饿而杀人在血族里也不足以构成罪孽。当然,这里不是血族的城市,杀人这种事对于这片土地上的大部分居民们来说是不可容忍的举动,各位如果因此而判定罗伊克斯有罪这无可厚非。只是我希望各位能对我的同族采取适当的惩罚,毕竟这里不是只生活着吸血鬼这一种对人类来说有害的生物,食尸鬼,摄魂怪,他们和我们在某些状况下都是如此。这是天性,而天性,我们无法违抗。顺应天性,也不该是罪无可赦。”

    血族的话令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确实,作为人来说,人不会考虑被当做食物杀死的生物的想法。而当有一种生物以人为食,人们自然会产生恐惧并试图逃走或杀死这种生物。这种情况在不同的地区都是如此,毕竟个体与个体之间尚且可以分个是非对错,种族与种族之间却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这一点从之前鼠人瘟疫中人类与鼠人的关系就能看出端倪。种族与种族间的冲突,历来都只问力量强弱,优胜劣汰。但这在熔铁不行,这座城市建立的意义,就是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烈锤大公本就不是人类,而他曾与人类和带有魔鬼血脉的伙伴共同冒险,作为城市的管理者,他不希望种族成为这座城市无形的壁垒。那么,该怎么做呢?

    “山德·黑血,如果我询问你该如何处置你的同族,你的想法是什么?”安德烈沉声询问道。

    山德犹豫了片刻,然后恭敬的开口,“我的领主,如果您询问我,我的意见是将他驱逐出这片土地和国家。这么做虽然…”

    “住口!”



    阿塔兰忒的怒喝打断了山德的话。她不顾珂兰蒂伸出的手,天蓝色的眼睛在夜晚的空气里留下两条犹如灯光快速移动才会出现的光带,她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没人来得及阻止就在瞬息之间来到了铁堡吸血鬼的背后,她手中的单手剑从袍子里如毒蛇般弹出,剑尖准确的从山德的后心里刺了进去,顺着肋骨的缝隙从前胸穿了出来!这场面,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胆!”如同野兽般的咆哮伴随着疾驰而出的狂风,半人半狼的怪物在话音未落前用他粗大的爪子抓住了女剑士的手腕!他张开的大嘴里满是锋利的牙齿,下一秒就可以一口将对方精巧的脑袋从她的脖子上咬下来!

    “杰克!”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喊出了狼行者的名字,它们分别来自珂兰蒂和安德烈。这两声呼喊让阿塔避免了葬身狼吻的危险,暂时。而真正让女剑士还没有被当成犯人处理的,是那个披着灰袍的人。

    “没什么好紧张的,那把剑里没有银。不然山德现在的身体就该变成炉渣了。”

    剑身,缓缓退出人体,留下一个显眼的窟窿。在火把的光芒照射下,所有人都能看到这窟窿中开始流出如同血液般但是比血液还要粘稠的液体,像是蛛网一样开始在破洞中产生联系,这些蛛网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它们编制出了破损的器官,血管和肌肉,当伤口上最后一块被破坏的皮肤修补完成时,这一切只仅仅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被长剑穿心的吸血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仍然被狼行者抓着手腕的阿塔,“其实我在想的是,如果你让我住口,为什么要刺心脏呢?你知道在很多故事里主角被人刺穿心脏之后还可以配合着伴奏在自己爱人的怀里说上好长一段的独白,有的甚至还会唱两句。”

    从山德的话里不难听出,对于自己险些被杀这件事,他好像没有这么担心。这也是正常的,活了百年以上的血族很少会因为身体受到伤害动怒。对于他们来说,生和死之间的分别没有正常生物看的那般严重,甚至不少吸血鬼都将意外带来的死亡视为是一种幸运。可山德不动怒不意味着其他人能够容忍女剑士的行径,尤其是脾气相对较为火爆的狼行者。

    “珂兰蒂,你最好解释一下这位女士的行为。”头狼的语气不善,如果没有得到一个好的解释,他不会让这个肆意妄为者好过。

    女巫无奈的用两根手指抵住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我亲爱的杰克,你得理解这位小姐的心情,她亲眼目睹了山德的同族将她一起旅行的同伴撕成了碎片。想想吧,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在另一场审判里有人如此袒护杀了你同伴的凶手,你会怎么做?”

    狼行者收紧的手掌在珂兰蒂的问题中缓缓松开了一些。他低头用那两只幽绿色的眼睛盯着阿塔,“管好你的剑,小姑娘,这里是熔铁,大公会给你一个交代。当然如果你觉得结果无法接受,荣耀审判在这里也是通行的规则。”

    当杰克真正把爪子松开的时候,女剑士的手腕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红印。事实上在被狼行者擒住的刹那,那种巨力让阿塔有了自己的手腕即将被捏碎的错觉。可就算如此,她握着剑的手依旧没有松开,解惑者的剑柄牢牢的被攥在手里。

    “既然山德你没事,那这件事过后再议,一事归一事,审判继续。”大公的话算是对这场小骚动画下了句号。看得出来,山德是真的没在乎自己被刺这件事,作为受人憎恶的血族,在他被流放之前这样的事情他碰上了不知道多少次,其中还有很多次对方手里拿的还是银质的武器。而在各方都还被刺杀这件事所影响的时候,一个人却察觉到了另外一些事。

    “大公,我有话说。”灰袍下传出的声音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刚刚面对狼行者的大嘴都没有露出恐惧的女剑士在听到那个声音时却本能般的想要找到东西躲藏。起司或许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或许没注意到,这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没有什么影响,“刚刚山德的解释非常合理,我想也正是因此,这位女士才会忍不住冲出来用暴力来试图维护她认为的正义。不过,山德的话其实有一个前提,如果不解释清楚这个前提的话,他的话就完全无法成立。”

    “起司…啊,好吧,随你吧。”法师一开口,山德的脸色就是一变,等到起司把话说完,铁堡吸血鬼就知道今天这场审判已经和他无关了。这位灰袍已经找到了他刚才发言中的罩门。不过,其实山德倒不会因此而太过愤闷,他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

    “此话怎讲?”大公作为这场审判的主持人,有义务倾听各方的观点。而起司作为旁观者,其观点亦有听取的价值。

    “刚刚山德讲到吸血鬼杀人就和猎人捕猎野兽一般,是为了活命而作的动作。可我们必须理解,在猎人中不乏猎取猎物后并不自己食用的存在,尤其,是贵族。贵族中经常会去打猎,而他们打猎的目的,很可能只是为了享受杀戮。因此我们必须知晓的是,这名外来的血族杀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饱腹,还是以碾死虫子般的心态肆意摧残人命。如果是前者,那山德刚刚的说辞就可以被接纳,可如果是后者,我想嗜杀这种品质除了恶魔之外的种族中,应当没有什么正面意义对吗?”

    “而山德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证据就是,被穿心而过的伤口,在我们说话间就已愈合。可他在审判一开始刺穿同族的喉咙,到现在都没有愈合的倾向。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为了防止犯人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而做出的预备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