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评灌汤包。
八字胡道:“关键在于这汤。”
他摸着八字胡沉默不语,同伴以为他在思索汤之鲜。
怎料半晌后,八字胡悠悠道:“汤为什么不漏,它为什么不漏呢?”
“是啊,它为什么不漏呢?”同伴附和。
“我问你呢。”八字胡瞪他。
同伴:“我也不知道啊。”
“废物。”八字胡继续思索,百思不得其解后方把目光落在炒青菜上。
“难怪价值一贯,若在咱们寻味斋,低于五贯不卖。”
八字胡对同伴说:“天下有灵之物颇多,但出现在菜蔬上少之又少,做家常便饭更是暴殄天物……”
不待他说完,包子靠上来。
包子也记着这冤大头,“客官,要不要我帮您再来一份,老规矩,两贯。”
同伴正对着眼前的菜咽口水呢,不耐摆摆手,“去去去,不要。”
八字胡道:“干嘛不要,再来一盘。”
同伴以为怕俩人不够吃,怎料八字胡道:“兜回去,让我媳妇也尝尝。”
同伴只能又向包子要一盘。
“这冤大头天天来就好了。”包子忍不住感叹。
他这几日一直在客栈转悠,但照顾他生意的不多。
八字胡大口吃着,同伴忍不住举起筷子夹一根青菜,被八字胡挡住了
“你吃豆腐,剩下归我了。”八字胡振振有词,“我们是来打探消息的,我是厨子,我主力。”
同伴看着他的肚子,很不以为然。
在余生出来时,八字胡招手,“小二,过来,过来。”
余生走过去,听八字胡问:“你们烧菜的厨子是谁?”
余生指了指自己,八字胡很意外,“你是厨子?别开玩笑。”
“小鱼儿就是厨子。”五奶奶回头对八字胡说。
李福埋怨,“您这都听的清楚,还装什么耳背。”
“你说什么?”五奶奶又耳背了。
八字胡这才信了。
“后生可畏啊。”他端量着余生,忽然问:“有妖气给你多少钱?”
“什么?”余生愣住了。
“有妖气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八字胡伸出两个手指说。
余生摆手,“不是,我……”
八字胡继续伸出两根手指,“四倍。”
“你听我说……”
“十倍!”八字胡又翻一倍余,“我们寻味斋乃扬州最大酒楼。”
他指了指屋顶,“这破客栈,生意指定好不了,掌柜给不了你多少钱。”
余生终于插嘴:“客栈是我的。”
“你的也……”八字胡停下来,“你的?”
余生点头。
八字胡一阵尴尬,“那啥,当我刚才那话没说。”
他指着豆腐,“小掌柜,你这豆腐是怎么做的?”
“你想知道?”余生低声问。
八字胡点点头。
余生压低声音对他说:“独家配方,无可奉告。”
八字胡眉头微皱,“这独家配方,你打算多少钱才肯卖?
余生有些意动,因为豆腐制作很容易学会,镇上已经有不少乡亲知晓磨豆腐法子了。
乡亲唯一不知的是点卤时加什么,他们大多是从客栈取的卤水。
但卤水无非盐卤或石膏,扬州城东面为海,寻味斋很快能查清那是什么东西。
不如在他们查清前把方子卖出去?余生正沉思,清姨把他推开了。
“寻味斋?”清姨居高临下看八字胡。
八字胡有些拘束的点头。
“一百贯,豆腐方子给你。”清姨说。
“一百贯?”八字胡惊讶极了,不是因为贵,是因为太便宜了。
要知道,寻味斋刘掌柜不止有酒楼的生意,更大的是奴隶生意,遍及东山以东的大荒城池。
若将方子卖到这些城池,不知是一百贯的多少倍。
即便在扬州城,以寻味斋的地位,推出豆腐宴后也挣不少呢。
但八字胡要的不只这些,“寻味斋要独家的。”
清姨指着余生的脑门,“他脸上写着傻子两个字?”
八字胡同伴摇摇头,被八字胡瞪一眼。
“那就是你脑门上写着傻子两个字。”清姨霸气道,“独家五五分,指天为誓。”
八字胡立刻摇头。
开玩笑,世有天道,指天为誓,若违背真会遭天谴的,轻易许不得。
“一百贯就一百贯。”
八字胡相信,以寻味斋在扬州城的地位,以刘掌柜在各城人脉,即便无独家也能占得到先机。
在付钱时,八字胡忽然道:“新纸钱收不?”
“你脑门上真写着两个字。”清姨不屑看他,“傻子都知那是城主糊弄你们呢。”
她说这话时很得意。自刘掌柜背一袋纸钱回寻味斋后,再也不敢妄为。
要知那袋钱是她从中原一座城池背回来的。
当时只是觉着漂亮收藏不错,后来再游中原方知那是祭奠死者时烧的。
她回来后没少被剑奴取笑,当然她也用剑削了不少剑灵厌恶的萝卜。
后来刘掌柜上门去讨公道,她正好把一袋钱交给他处置了。
想从她手里抢钱,这人现在还没出生呢。
八字胡有备而来,当下把钱付了。
当然不是一百贯钱,只是一纸凭证,凭它可在扬州城钱庄兑钱。
清姨把凭证交给余生。
余生很惊讶,“交给我?”
在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后,清姨又把它抽走了,“只是让你过过手。”
“我就知道。”余生向后厨去了。
“小掌柜,别走,别走,还有事儿商量。”八字胡招手。
这才一道菜,后面还有两道呢。
余生指清姨,“找她。”
灌汤包真是独家秘方,客栈当然不卖。
至于青菜,贵在青菜有灵力,但客栈尚且不足,又怎会供应寻味斋,因此被清姨统统拒绝了。
八字胡带着余生写下的所谓豆腐秘方匆匆赶回城了。
待他走后,清姨得意一笑,兜售豆腐的方子,你还能抢的过我不成?
她已决定晚上回城一趟,估计在寻味斋烧豆腐宴时,整座扬州城已经在兜售“城主”豆腐了。
不妥!
清姨忽记起余生常说椰子糕喜欢吃姑娘豆腐,想来吃某人豆腐不是好词儿。
“那就叫余生豆腐,余豆腐,哎对,鱼豆腐。”清姨觉着这名字不错。
不是鱼豆腐的鱼豆腐就这样诞生了,后来不知为鱼豆腐造成了多少麻烦。
在五奶奶装傻充愣中,李福一顿饭吃着很不是滋味。
用罢饭结账时,他才逮住与余生聊天的机会,“方才那是寻味斋的人?”
“对。”
“他用一百贯买走了豆腐的配方?”李福又问。
“对。”
“那啥,小鱼儿,我和你家老爷子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你看那豆腐方子能不能便宜点儿……”
“哦,这你找五奶奶就成,她老人家也知道。”余生说。
“她,我……”李福心说她正跟我装聋作哑呢。
余生不再理他,送五奶奶出客栈。
在隐蔽处,她老人家也对他竖起了拇指。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众人已经准备好了。
小毛驴在一坛棪木酒贿赂下精神抖擞,跺着蹄子只等狂奔而去。
若是往日,区区一坛棪木酒,毛毛压根不看在眼里,酒房里那一大缸才能让它动心。
奈何今日不同昔时。
小老头儿在房间内呆一天,终于被放出来。
“一点儿也不尊老爱幼。”小老头儿嘀咕,双眼惺忪,眼神却贼的很。
余生拍他肩膀上,“告诉你老头儿,敢乱跑,小姨妈折断你脖子。”
小老头儿忙道:“不跑,不跑,绝对不跑。”
作为四钱捉鬼天师,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小老头很是怕了余生的小姨妈。
虽晨光熹微,但镇上已忙碌起来,因为收获的时刻已经来临。
不少乡亲为在大战之前犒劳自己,大早上来客栈用饭,享用粥之类的。
里正在知晓余生去找场子后,咬着灌汤包提醒他,“别打架。”
“放心吧,今天只砸招牌的。”余生准备妥当,留下正在客串小二的草儿,扬鞭向扬州城而去。
莫说,再次去扬州城,驴车的不同立刻体现出来。
毛毛跑的风驰电掣,仿佛后面有很恶毒的人在追杀它一般。
周边的风景快速闪过,余生又找到了飚车的感觉。
虽然快,但也很稳,让人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余生道:“以后谁都不许叫驴车,得叫马啥垃圾。”
这名字取的很有腔调,余生终于弥补了前世不曾有豪车的遗憾。
“马,啥,垃,圾?”白高兴很是别扭说出这个名字,“这是什么破名字。”
“你不懂,这个名字意义非凡。”余生高深莫测说。
他们行经上次封豚倒下的地方时,见骨头也不在了,一点儿痕迹也无。
快进树林时,一棵高耸入云的巨杉出现在前进的路上。
巨杉很粗,地面树干出现一大树洞,前进的路正好穿过,容得下两辆马车并驾齐驱。
毛毛一头撞进树洞里。
余生来不及细看,“唰”,光明再现,他们已在高耸的密林之中了。
密林中的夜色尚未褪尽,阳光只有几缕穿过层层树叶落在地上。
一头卡车头大小的苍狼从路上跃过后,站在高处扫驴车一眼,饥饿的目光让余生的心“怦怦”直跳。
苍狼尽管流口水,还是头也不回钻进了树林。
这是扬州城主与异兽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白日大路属于人类,若违背,必死无葬身之地。
树林很快穿过,一轮红日已跃上山头。
不知哪座山上传来撞钟声,那是寺庙僧人下早课了,也在说扬州城快到了。
一缕阳光洒在城墙上,静谧的扬州城热闹起来。
孩子啼哭,土狗狂吠,炊烟混在薄雾中相继升起,人们正式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城门主道上的店铺全部撤去门板,将生意需要的一应物什摆出来。
酒幡也早早挂起,温着的米酒清香在空气中散发出来,吸引着酒客。
城门打开,在锦衣卫检视下,各镇子贩菜的摊贩,他城的游商,行路人纷纷涌入城。
他们散布到扬州城各个角落,充实着它的繁华。
忽然,青石铺就的官道上响起一串“哒哒”的蹄声,一一驾驴车向城门冲来,惹得行路人纷纷躲闪。
守城的锦衣卫例行上前查看,余生也紧拉缰绳想让毛毛缓下来。
谁知,毛毛冲着锦衣卫吐一口水,速度不减的钻进城里去了。
“嚯。”锦衣卫抹一把脸,对旁边幸灾乐祸的同伴道:“这煞星怎么又回来了,还拉一辆车。”
“鬼知道。”同伴笑着说。
扬州城果然是毛毛的地盘,见它进城后先在萝卜摊上叼上一根萝卜作早饭。
摊子的主人不叱余生,而是高声对长街喊,“驴,驴,驴回来了,快,快收摊儿。”
“刷”,整条长街上卖菜的全部蒙上东西遮蔽,刚打开门迎客的酒肆又关上了门。
小老头儿在车上咋舌,“这究竟是头什么驴。”
白高兴意外的看他,“你不是扬州人?”
小老头儿摇摇头。
叶子高在车上兴奋道:“这才是真纨绔,掌柜的,改天把毛毛借我那个。”
那个不是别的,以他的德性肯定是骚扰良家妇女。
“不行。”余生义正言辞,“不能让你败坏了毛毛的名声。”
叶子高指着长街,“就这还用我败坏?”
“现在只是卖菜和卖酒的躲避。”白高兴说。
“待你败坏名声后,整条街得喊‘驴回来了,快把姑娘、媳妇、女儿、母鸡,母狗收起来啊’。”
别说,白高兴学方才的摊贩学的惟妙惟肖。
叶子高踢白高兴一脚,“瞎糟践人,我有那么饥不择食?”
余生认真道:“相信我,真的有。”
……
赏心楼位于长街的东面,寻味斋,茶馆,青楼,糕点铺等全在这条长街上。
街上还有早食、茶汤的摊子,沿街叫卖干果、蜜饯的小贩,乃至替人说和生意的牙人。
同时还有菜摊、估衣铺,米店,布店,箍桶店之类所在。
扬州城之繁华,全在这条长街上了,因此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周九章、楚辞三人坐在赏心楼上,早晨的阳光穿过窗子落在空空如也的桌子上。
楚辞打个呵欠,“我已经很久不起早了,你拉我们起来做什么?”
卜居也道:“以为你请我们喝粥,敢情是看别人喝粥。”
“对啊,也太丢人了,你好歹要点儿东西。”楚辞目指店小二,“小二一直看着呢。”
他们偶尔也来赏心楼喝粥,作为扬州城有名贵公子,小二当然得好生伺候着。
只是今日他们什么东西也不点,只坐在窗边向外看,小二不由多看几眼。
周九章道:“别急,待会儿有好喝的。”
楼下忽起喧哗,周九章兴致勃勃探头看,见赏心楼门对面只是出现一游方僧人。
“嘿,他怎么占住那位置了。”周九章不悦。
楚辞循着他目光看去,见僧人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一尊佛像,佛像作伸手取物之状。
僧人手里拖着一盘子,正在围来的百姓说着什么。
“他为什么不能在那儿?”楚辞不解看他,“大早上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周九章向街上张望,“应该快来了。”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街西头忽起波澜,周九章隐隐听到,“驴来了。”
周九章一喜,“走走走,等的人来了。”
他推着楚辞和卜居刚出赏心楼,见毛毛已经出现在街头。
“敢情在等他们。”楚辞笑道,“余掌柜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砸招牌的。”周九章指他们头上挂着的“扬州第一粥”招牌。
说话间,毛毛稳稳停在他们身旁。
“你们终于来了。”周九章道。
余生下车,见有游方僧人占住了最佳位置,到:“老周,让你占个位子都办不到。”
周九章苦笑,“谁知这和尚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等下,我让他挪挪位子。”周九章挤进人群和游方僧人接洽去了。
楚辞帮着他们卸车,“请毛毛拉车,这驴车代价不菲吧?”
“一坛棪木酒搞定。”余生说,“还有,这不叫驴车,这叫马啥垃圾。”
楚辞道:“什么,马杀垃圾?什么破名字,一点也不霸气。”
“马啥的全是垃圾,简称马啥垃圾,这名字好不霸气?”余生说。
卜居笑了,“霸气说不上,倒是挺招人恨的。”
“地儿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让人让开。”围着游方僧人的百姓嚷着把周九章推出来。
卜居拉他一把,才让周九章没跌倒。
“粗鲁,愚昧,大胆。”周九章狼狈的朝着人群喊。
只是无人搭理他,正专注看着圈内游方僧人呢。
“里面干嘛呢?”楚辞问。
周九章整理衣服道:“一群人对着佛像治病呢。”
“稀罕,佛像也能治病?”余生说。
“谁知那游方僧人作的什么妖,把围着的百姓都迷住了。”周九章说。
白高兴道:“我们要不把摊子摆旁边?”
“不成。”余生指招牌,“得对住了它,旁人才知咱们是来砸场子的。”
他向人群挤去,“我倒要看看这佛像怎么治病。”
楚辞和卜居也好奇,跟着挤进去。
正好有一百姓在求医问药。
游方僧人让他三文钱买一炷香,向桌子上的佛像拜了一拜,插在香炉上。
游方僧人念句佛号后,问百姓身子有何不适。
百姓回答说时常头痛。游方僧人点头后捧盛着药丸的盘子向佛像递去。
佛像为金色,作伸手取物之状,盘子一靠近佛指,一枚药丸立刻跳在佛像手心。
游方僧人这才道:“你这病,药丸可治。”
百姓于是欢喜取出十文钱,把药丸买过来。
“这佛像难道是件宝贝?”楚辞在旁边说。
“或许是游方僧人借法力在故弄玄虚。”卜居说。
游方僧人转身对众人道,“还有哪位施主身子有恙?”
“我,我,我有病。”楚辞见余生举起手挤到前面。
他和卜居对视一眼,不知余掌柜搞什么名堂。
游方僧人递过一根香,“施主,请敬香。”
“不用。”余生取下手上环戒。
这枚环戒从金刚身上搜罗来后,他一直戴在手上。
游方僧人眉头微皱,对余生道:“小施主,求佛须得敬佛……你干什么!”
余生把游方僧人一推,把环戒递到佛手下,“啪”,环戒也跳到了佛像手心。
“哎呦,我的药难道是吞环戒。”余生表演浮夸。
游方僧人推余生,“佛祖见你不敬,劝你去死。”
余生机灵,顺势一蹲躲过游方僧人揪他衣领的手,顺势端起盘子往佛像下一塞。
只见许多药丸跳进佛像手中,唯有几粒不见动弹。
“佛祖看来不愿我死啊。”余生躲着游方僧人的推搡。
楚辞和卜居察觉不对,上前把游方僧人按住。
卜居将一把匕首放在佛掌下,果然也被吸在上面。
“敢对佛祖不敬,小心有报应。”游方僧人在楚辞手下挣扎着想阻止卜居。
卜居不理他,用匕首把佛像手掌上的金漆刮掉,露出黑色的磁石来。
周九章站在外面恍然大悟,“药丸里有铁粉。”
扬州城周围少磁石,但楚辞略有耳闻,当下向周围百姓揭穿了游方僧人的骗人的伎俩。
围观的百姓群情激愤,扭着游方僧人向衙门去了。
走时,游方僧人不忘瞪余生一眼,唾他一口。
“让你在我地盘骗人。”余生躲过后踹游方僧人一脚,向白高兴招手,“卸货,卖粥。”
卜居帮着把粥桶卸下来,“余掌柜,有你的,我们还以为那和尚有神通呢。”
叶子高道:“我们掌柜骗人最在行,那和尚今儿撞见骗子祖宗了。”
这话余生无法辩驳,因为他骗叶子高不知多少次了。
周九章早把桌凳安排妥当了,他们从旁边店里搬出来,挂上招牌,摆上筷子。
伤心楼正式开张。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卜居望了望后面的“扬州第一粥”,对余生竖起大拇指,“余掌柜,够霸气。”
“还有这伤心楼。”楚辞笑说,“摆明是来砸场子的,你还真是有仇必报。”
“那当然,有仇不报是小人,咱是君子。”
余生盛上三碗粥递给他们,“五百钱,只许多不许少,必须付账,我喝都得付。”
这是系统规矩,完任务期间,每碗粥售价不得低于半贯。
“一碗粥五百钱?你太黑了。”周九章说。
“喝上一碗你就知道五百钱不冤。”白高兴说。
“行吧,我尝尝。”周九章对余生的厨艺还是很期待的。
街上人来人往,楚辞和卜居稍有些不适,被周九章拉着坐下了,“我请了。”
留他们三个喝粥,余生推蔫了的小老头一把,“快喊,喊完今天你就自由了。”
小老头儿生不如死道:“不是,咱能不能换个词儿。”
“我回去找小姨妈……”
余生威胁的话不尽,小老头已认命了,“我喊,我喊还不成。”
小老头儿走前一步,对着迎面走来的行人道:“你没事吧?”
来人莫名其妙,不待有所反应,听小老头又对他说,“你没事吧。”
“你有病吧?”来人回他。
“我有药啊。”小老头儿对来人说,“喝一碗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让您天长地久,不老长春。”
“噗。”周九章忍不住把粥喷出去,“这词儿谁想出来的。”
托前世的洗脑广告,余生只记住这些。虽有些丢人,但前世大品牌都用,大概错不了。
不过小老头这词儿真不是余生教他说的,他也很尴尬。
余生低声提醒小老头儿,“错了,错了,串词儿了。”
“这词儿挺好的。”小老头说。
“拧断脖子。”余生比划一下。
小老头急忙转身,对迎面走来的第二个人喊:“你没事吧。”
……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扬州街头出现一疯小老头儿,逢人便问“你没事吧”。
人来人往的街头上,一些人不由的停住脚步,好奇小老头儿问人作甚。
甚至有好事者,折返三次期望小老头问一句“你没事儿吧”。
但小老头很坏,三次掠过好事者,对旁人说“你没事吧”。
好事者忍不住了,上前对小老头儿道:“我没事儿。”
小老头指着身后的粥摊一笑,“没事就喝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啊。”
“嘘”,站住等候答案的行路人,不约而同的嘘小老头儿。
但也把他们目光引到粥摊上,只见上面挂着“伤心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俩牌子。
众人不约而同向后看赏心楼上“扬州第一粥”的招牌,这摆明来砸牌子的。
有心看热闹,刚要坐在粥摊上要一碗粥,见牌子上写着“五百钱一碗”。
“你是不是多写了个百?”他们好心提醒,白高兴笑着摇头,坚持说:“五百前一碗。”
“有病吧,五百钱一碗,傻子才喝。”有路人不满骂道。
卜居一拍桌子,回头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路人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卜家公子不好惹,或许比庄子生还难缠。
“不是,我,你……”路人百口莫辩,只能打自己巴掌,“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卜居站起身来,“以为这样就能轻饶你?”
周九章拉住他,“行了,行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路人见周家公子也在,松一口气,拱手赔罪后赶忙溜了。
楚辞道:“不怪他们,他们只是不懂这粥的滋味。”
今日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不同于昨日。
昨日熬粥之水取自井水,熬粥的五谷也是寻常之物。
今日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余生用的水取自系统——系统井水一栏之中兑换。
几种配料也是用功德值兑换的。
因此在一口粥饮下后,在被粥之美味惊艳的同时,三人也被粥中的灵力惊到了。
楚辞为三钱武师,几次在客栈用饭,灵力只有仔细探查才能觉到。
但现在灵力之丰已经让他忽视不了了。
这种灵力,他只有在丹木果之类难得的天材地宝上尝到过。
那些天材地宝,可不是区区五百钱能买到的。
他这一辈子也只尝到过两枚丹木果,还是城主便宜卖给扬州四大家的。
卜居把人赶走后,对余生道:“余掌柜,这些粥我们全要了,如何?”
当然不行!不待余生摇头,系统冰冷声音已在脑中响起:一人限购一份儿。
卜居有些失望,周九章却眼睛一亮。
他招过一仆人,“快,把阿姊,福第他们叫来,说我请他们喝粥。”
这粥对习武之人大有好处,他得让兄弟姐妹都沾沾光。
楚辞也被启发了,招人把他二弟喊来。
周九章问卜居,“怎不把你大哥和妹妹喊来?”
卜居苦笑,“这大街上你觉他们坐的下来?还是日后去客栈享用吧。”
周九章也知卜家自持身份,规矩甚多,于是也不再多说。
他们三个在这儿慢慢品粥,却已经有人把门前一切禀报给了赏心楼掌柜蔡万年。
蔡万年领着下人站在楼上向下望,不屑道:“唯我独尊,好大的口气。”
他回头对下人道:“把他们赶走。”
质疑赏心楼“扬州第一粥”的很很多,他们才不屑去一一计较。
毕竟,“扬州第一粥”招牌是城内同业和百姓公认的,而不是赏心楼自己挂上去的。
真要业内同行也客人觉着赏心楼名不副实了,才是蔡万年着急的时候。
仆人提醒道:“现在楚家公子在摊上喝粥呢。”
蔡万年这才皱了皱眉头,心中隐隐觉着不妥,“那就等他们走了。”
不等楚辞三人走,又奔来三人,被周九章招呼着坐在了桌子上。
这三位中有两位煞是惹眼,全是周家的。
周九章的阿姊名为周九凤,她来时的脚步,余生很远就听到了。
一直木屐踏在青石板上,“梆梆”直响。
余生闻声望去时,见周围的百姓纷纷躲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
待人群散开后,余生才发生那不是东西,而是一姑娘。
这姑娘身壮膀圆,粗眉大眼,皮肤黝黑,头发寸许,走起来疾如风。
“这是我阿姊……”“周九凤。”
待女子站定后,周九章刚余生说,女子已经插嘴自我介绍了。
她低头看着余生,“不错,虽不是很黑,但也不白,若个子再高点,定是一条好汉。”
这是什么标准?余生心说着,抬头看她,“凤姐,真是条汉子。”
“哈哈。”周九凤拍拍他肩膀,“这话说得好。”
她把身后一少年揪出来。
少年身子骨瘦如柴,藏在周九凤身后真的看不见。
和余生差不多大,年约十五六,个子较余生还要低些,脸色发白,额头见汗,看人的目光懦懦的。
“余生。”余生向他伸手,被周九章拍掉了,“环戒。”
“哦哦,”余生才记起来,忙道,“抱歉,忘了。”
“这是我阿弟,周大富。”周九凤豪爽的说。
见余生神情一顿,周九章道:“阿弟从小体弱多病,道士说得起个名字镇住,于是叫周大富。”
余生点头,“真是个好名字。”就是有点儿熟悉。
周九凤后撤一步,把离她常人三步外一公子揪过来。
这公子眉目差楚辞不太多,他本想悄悄跑到楚辞身边的,但还是没躲过厄运。
“他叫……”周九凤话说半截,哈哈大笑起来。
余生莫名其巧妙的看着周九凤。
周九凤笑弯了腰,见余生不笑,止不住笑道:“你不觉着好笑?”
大姐,你总得告诉我他名字,我才能笑吧?
年轻公子无奈,整了整衣领,对余生道:“在下楚生。”
“哈哈~”不待余生客气,周九凤又大笑起来,这笑声震得毛毛都向外走一步。
它顶了顶旁边人的后背,示意他给它腾出更多位子来。
这人是位牙人,正好在帮人撮合生意,被打搅后转身一看是头驴。
他刚要破口大骂,被毛毛喷一脸口水。
偌大扬州城,再找不出这么喷人的驴。
“原来是毛毛。”牙人擦了擦脸,笑着拉两个生意人向旁边移去。
终于止住笑,周九凤拉着周大富坐下。
她一人占据两个位置,周大富一个位置还绰绰有余。
“真是喝粥啊。”周九凤看着周九章,“我在家里吃饱了。”
楚生也是不解的看楚辞,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卜居道:“这粥不是普通的粥。”
“也对。”周九凤说,“让你坐街上饮的粥一定普通不了。”
卜居微笑如春风,面不改色。
周九凤见状重道:“我这是挖苦你呢。”
“知道,知道。”卜居无奈,催着余生赶紧上三碗粥,堵住她的嘴。
蔡万年站在楼上,见三人不仅不走,又叫来三位,终于有些担忧了。
他担忧的不是粥真的“唯我独尊”,他担忧的是这三家是不是故意来整赏心楼的?
毕竟蔡家跟庄家走得近。
三碗粥摆上去,周九凤“呼噜噜”饮一口,颇似客栈水牛饮水。
“好粥。”一口下去半碗后,周九凤高声赞,“这粥太好喝了。”
蔡万年在楼上听到了,讥讽道:“对鼎鼎大名的凤姐而言,天下少有难咽的食物。”
周九凤在锦衣卫中任职,前年追杀一袭击村庄的异兽时,足足三天不曾用饭。
后来在湖边把异兽擒住后,周九凤捞起一条鱼,用匕首刮鱼鳞后,当场片成片儿生吃了。
这事儿传遍扬州城,成一时美谈。
周九章提醒她:“只是好喝?”
“咦~”有粒干果不曾咽下,她咀嚼后脸上一喜,“还很好吃。”
“牛嚼牡丹。”卜居打趣她。
周大富小饮一口后,低声提醒她:“粥里有很强的灵力。”
周九凤这才察觉,惊喜问余生,“生掌柜,你怎么做到的?”
“独家秘方。”余生说,“还有,我姓余。”
周九凤点头,端起碗仰头一口干了后,“再来一碗。”
楚辞三个人的粥碗已经空空如也了,周九章提醒她,“一人限购一碗。”
“真的?”周九凤见余生点头,叹道:“为了让所有百姓都喝到好粥,生掌柜你人真好。”
“我姓余。”
“抱歉,我记成生鱼了,这样好记些。”周九凤抱拳致歉后,转身拉住一过路人。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路人挣扎,实在是周九凤的身子骨太骇人了。
周九凤塞他五百钱,“帮我买碗粥。”
“我去。”系统和余生异口同声,这处破绽他们真没料到。
莫说他们,周九章三人也傻眼了,“这也成?”他们看着余生。
余生问系统,“这破绽……”
系统以死鸭子的状态回他:“系统从没有破绽,规则之内即为允许。”
余生撇撇嘴,让白高兴又盛给周九凤一碗粥。
真的行!被启发的周九章三人齐齐转身,拉住三个路人让他们帮着买粥。
帮着买粥的四个人也恍惚,因为这事真的稀罕,所以买完后站在不远处想探个究竟。
周九凤三口喝完一碗粥,转身又拉一个,还帮着她弟弟周大富拉来一个。
这下围观的人变成了六个,规则他们也逐步摸透了,“这粥一人只能买一碗。”一人说。
“这什么粥,居然五百钱一碗。”另一人道。
“嘿嘿,刚才是我这辈子花出去的最大一笔钱。”第三个人不看粥摊,正盯着手回味方才的豪阔。
六人鄙视他一眼。
第四人见周九凤喝的畅快无比,不由得咽口水,“这粥,应该很好喝吧?”
“喝粥有什么好看的?”一过路人站在他们身边,循着目光问。
“这不是普通的粥。”六人异口同声说。
过路人抑制不住好奇心,陪着六个站一起看他们喝粥。
但很快有第七位了,因为周九凤又喝完一碗粥。
“你真是吃饱赶过来的?”余生忍不住问周九凤。
周九凤咽下去半碗粥后才道:“早上用的糕点,有点儿干,现在正好压瓷实。”
楚辞三人这时才喝完第二碗粥,他们三个对视一眼,“再来一碗。”
他们转身拉来三人,楚生也熟络的为自己拉来一位。
帮着买粥的人站成一排,诧异的看着这六个人喝粥。
不时有好奇者加入他们,渐渐在粥摊旁边竖起了人墙。
扬州城的百姓好热闹,见状不由得凑起来。
起初还有人解释他们在看什么,后来无人解释,他们索性站在一旁自己端量琢磨了。
蔡万年见人越来越多,这下真慌了神,“快,快请大哥来。”
蔡万年大哥蔡万寿乃蔡家话事人,也是蔡狗子父亲。
正所谓三人成虎,在一群人说着这粥不寻常后,渐渐所有的人都觉这粥非同一般了。
喝粥的又是城内四大家族中子弟,更助涨了这种猜测。
有人说这粥用“一结”以上兽肉,甚至是灵兽肉熬制的。
有人说粥用灵草之类天材地宝熬制的。
甚至有人指着“八荒六合唯我独尊”招牌猜测,这粥乃当年四荒之王喝的粥。
天有四极,地有四荒,四荒把天下一分为四,大荒之名由此而来。
相传在龙伯大战之前,天下有古国四荒,后不知因何而分崩离析,只剩下座座城池各自为政。
“明明是八荒,怎么就成四荒之王喝的粥了。”
众人才不信他,况且四荒之国早作古了,只剩下西王母徒有名分。
争来争去,终有一汉子忍不住了。
他背着长剑,衣着青衫,上前一步道:“来一碗粥。”
白高兴把一碗粥端上去,汉子小心饮一口,后面人问他,“怎样?”
汉子细品后道:“很好喝。”
众人刚有些失望,平地起风雷,见汉子一拍桌子惊叹道:“好充足的灵力!”
“灵力?”“粥里有灵力?”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
灵力为天地之精华,对任何人都大有好处,喝粥的汉子为三钱驱魔人,应当假不了。
当下又走上两个人要粥。
余生眉开眼笑,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的名头马上就要打出去了。
不出三天,他就能逼赏心楼把“扬州第一粥”的招牌摘掉。
几碗粥下肚,周九章几个人肚皮撑的鼓鼓的,再也装不下了。
“你且忙着,我们就不打扰了。”周九章打着饱嗝儿说。
但有一人不肯走,周九凤干完一碗粥后说,“你们先走,我再来一碗。”
“凤姐,这肚子还没压瓷实呢?”余生深怕她撑破肚皮。
周九凤道:“喝粥的同时已经消食了,正好把肚子空出来。”
“得了,得了,明儿咱再喝。”周九章推她,“现在也无人帮你买粥了。”
周九凤回头,果见所有人向后退。
周九凤无奈起身,“那生鱼掌柜,明儿咱们再喝个痛快。”
“我姓余!”
“喝大了,喝大了。”
周九凤讪讪一笑,又“梆梆”的横冲直撞走了,只是这次有些超载。
人来人往的赏心楼前,渐渐聚集不少人。
蔡万寿站窗前,脸色阴沉,“粥中有灵力?”
见蔡万年点头,蔡万寿捶窗子,“好啊,为砸我们的招牌可真下本钱。”
若非天材地宝,粥中怎会有灵力?
蔡万年道:“会不会是三大家合手整我们?”
他把早上周九章三人在楼上等着喝粥,甚至招来兄弟,造噱头招揽客人的事儿说了。
蔡万寿拿不定主意。
城内唯有三大家有用天材地宝熬粥的大手笔。
但三大家若整赏心楼,犯不上做这等脱裤子放屁的事。
蔡万寿低头苦思时,见赏心楼走出一中年汉子向对面粥摊去了。
“黄师弟?”他讶然出声。
赏心楼招牌有二,一个是“扬州第一粥”,另一个便是这位黄师弟了。
扬州城内公认四大名厨,分别为一刀,一鬼,一猪,一丐,坊间有时也会加上一“粥”。
这一“粥”正是赏心楼的这位黄师弟。
赏心楼为蔡万寿爷爷所建。
当时城主领友人在粥摊上喝了一碗河祗粥,赞赏不已,蔡家生意从此红火起来。
碧涧羹和河祗粥手艺经蔡万寿父亲传到他们兄弟俩手上。
但兄弟俩天分实在欠缺,为不使家传手艺失传,老人家又收了一位天分很高的徒弟。
这徒弟就是蔡万年的黄师弟,黄晓初。
黄晓初不仅完美继承了蔡老爷子的衣钵,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赏心楼博得了扬州第一粥的招牌。
当然,因粥实在上不得台面,若为扬州城厨子排名,黄晓初压根进不去前五。
现在能被坊间列入五大厨,黄晓初该感谢的不是旁人,而是扬州庖厨公敌,人送“九把刀”的寻味斋归一刀。
这也是黄晓初坚持不把自己列入五大厨的的原因。
身为“扬州第一粥”的名厨,黄晓初也是有自己骄傲的。
他在后面听到旁人对门口粥摊的议论,不由得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他倒要看看这粥何德何能敢起“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的名字。
至于粥中有灵力,他倒不在意,在庖厨之中口味才是王道,不然都去喝药得了。
粥摊外面站着很多人,但坐下喝粥的人不多,毕竟五百钱太贵了,城里人也喝不起。
小镇乡亲若知晓定会得意的,因为他们虽也喝不起,但今儿早上还是成功截获一桶粥。
黄晓初挤进去,见摊上坐着四个人正津津有味的喝粥,浑然忘记有人围观。
“一碗粥。”黄晓初坐下,将五百钱放在桌子上。
余生正趴在桌子上懒散无聊的盯着左前方鲍鱼之肆内的咸鱼。
他有些思念咸鱼饭了。
余生把钱手了,吩咐白高兴端一碗粥,继续盯着鱼肆。
他见有一汉子,作武师打扮,腰间挎着不是刀,而是一条长咸鱼进了鱼肆。
或许是错觉,他觉着汉子腰间挎着的咸鱼在看他。
……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粥端上来,黄晓初一看就知这粥差不了。
常说见水不见米,非粥也;见米不见水,非粥也,但做到水与米正合适并不容易。
水和米多寡的把握,柴火和熬粥时间的把握都得做到万无一失方成。
黄晓初初学河祗粥时,师父只用一根长柴禾安在灶内,就熬好了一小锅粥。
他是跟随师父很多年才掌握这个度的。
黄晓初用勺子搅动粥,舀起一勺又浇落,见里面有不下十余种食材。
他慢喝一口,闭上眼仔细品尝,待粥慢慢落入胃中后忍不住一拍桌子,“好粥!”
的确好粥,水、米和火候的把握已经很难,十余种食材融合于粥中更难。
这并非煮烂就可以了,而是根据食材特性依次放入,让它们不失本味又浑然一体。
他问摊后三人,“这粥谁熬的?”
“是我熬的。”余生说。
料不到熬粥之人竟是一少年,黄晓初有些惊讶。
他拱手道:“我是黄晓初。”
黄晓初认为他们来砸赏心楼招牌,定是冲他来的,理应知道他才是。
岂料余生和脑袋中的东西都是二愣子,什么也没打听就来找场子了。
余生直起身子,客气道:“我叫余生。”
黄晓初见他不为所动,提醒他,“我是赏心楼大厨。”
余生一怔,“失敬失敬,您这名字一听就是当大厨的料。”
他念头还在咸鱼肆,把名字听成了黄小厨。
黄晓初乐了,“你的名字也不差,定是做鱼的料。”
余生摆摆手,“别提鱼,我戒了。”
黄晓初又饮一口粥,“粥熬得真不错,你赢了。”
“我不找你。”余生摆摆手,“我来找他们蔡家。”
黄晓初喝着粥,听余生把来龙去脉讲清楚。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黄晓初摇摇头,放下干净粥碗回赏心楼去了。
既然不是冲他来的,黄晓初也就不把这事放心上。
粥不如他,继续钻研就是了。
对黄晓初而言,做人做事如熬粥,这也是蔡老爷子认为他有天赋的原因。
蔡家兄弟却不曾领悟。
他们只知道,别人已找上门来,若不给点颜色,旁人会以为赏心楼是软柿子。
一群家丁、仆人带着家伙气势汹汹向粥摊走来。
“让开,让开,别妨碍别人做生意。”他们粗暴的把人推开。
余生把眼神从咸鱼铺收回。
双方人目光一对,蔡家家丁条件反射的胯下一痛。
一高高的汉子后退一步,“是,是你!”
“是你。”余生也站起来,怒道:“你这个只会偷袭的贱人。”
“你个只会下三滥招式的瘪三。”汉子回他。
这汉子不是旁人,正是那日感谢余生不踢蛋蛋之恩,然后又恩将仇报送余生一黑眼圈的家伙。
汉子对余生记忆太深刻了,木杖那一捅,差点让他戴了顶绿帽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汉子一举手,“兄弟们,戴着护具没?”
“戴着呢。”
以防自己戴帽子,汉子不举时曾向高人讨一锁节操的铁裤衩。
到了,媳妇没用到,他却得到启发,想到了对付余生的招式。
夏日炎炎,酷热难耐,他们之所以坚持,就是为了一雪前耻,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汉子“嘿嘿”一笑,一挥手,“给我打,让他们尝尝那滋味。”
余生技能卡欠缺,当然打不了,他后退一步喊道:“毛毛,毛毛呢?”
白高兴一指,余生顺势看去,见毛毛在远处正和一头驴依依惜别。
原来那牙人撮合的生意不是旁的,正是一头小母驴的买卖。
“再不回来,回去吃驴肉火烧。”余生大吼时,机灵的躲开汉子一拳。
粥摊上食客尚不知缘由,见一群人已打在一起。
自得到“米粒之珠”后,余生身子灵活的很,较之身负内力之人也不遑多让。
他低头躲过一拳头,喊道:“看我撩阴腿。”
也许是条件反射,汉子双手一垂,下意识把裆下一挡,早忘了他有防护。
余生打的却是脸,奈何身高不足,只能捶向大汉胸口。
汉子见余生指东打西,本是一惊,再看拳头绵软无力向胸口打来后不由一喜。
他一挺胸肌,要把余生弹回去。
他确实做到了,打人的余生后退三步才站稳身子。
但汉子也不好受,只因余生打人拳头上戴着有刺的环戒,那刺扎进汉子胸口,还带走一丝肉。
“卑鄙。”汉子一吼,砂锅大的拳头向余生揍来。
万分紧急时刻,汉子的拳头被一条咸鱼挡住了。
这是一条有梦想的咸鱼。
只见咸鱼一挡拳头后,瞬即打在汉子胸口上,将他拍飞出去。
“又是你们。”手执咸鱼尾巴的武师道。
他正是余生方才见到的腰间不挎刀,挂一条咸鱼的武师。
“卖咸鱼的,这儿没你的事儿。”汉子站起来说。
“我就看不惯你们卑劣的行径。”武师道,“地儿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别人不能做买卖?”
原来那鲍鱼之肆乃武师家里在经营。
赏心楼打着“扬州第一粥”招牌决心做大,偏相邻的咸鱼铺子臭不可闻,两家没少因此闹矛盾。
作为蔡家家仆,汉子常找咸鱼铺子麻烦,全被武师全挡下了。
两家交恶,见余生摊子被砸,武师感同身受,因此仗义出手。
蔡家仆人人多势众,汉子毫不胆怯,他挥手吼道:“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给我……”
他一个“打”字没说出来,被一头驴撞飞了。
白高兴还在缠斗,毛毛又奔过去把人撞飞,继而叶子高身边的人也飞走了。
尚有一仆人意欲出手,被毛毛喷一脸口水。
“毛毛。”“城主驴。”“你敢骂城主!”“不是,我是说城主家的驴。”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场上一时安静下来,蔡家的仆人退到一旁,唯有被撞飞的汉子挣扎着想起身。
余生走过去,把汉子推到在地上。
“砰~”他踢了踢汉子裆下,“还真有防备。”
他左右四顾,找不到趁手东西,见武师手中有咸鱼,奇道:“你的武器是条咸鱼?”
武师身强体壮,胸口敞开,露出古铜色皮肤和胸毛。
听到余生问他,武师道:“别小看这条咸鱼,它剁不碎,锯不开,煮不烂,烧不坏,比刀耐用多了。”
“还是一条有梦想的咸鱼。”余生说,“借我用一下如何?”
武师把咸鱼递过来。
余生握住咸鱼尾巴分叉处,挥动一下后觉着非常顺手,“真不错。”
“是吧。”也许是旁人嘲笑多了,陡然听到有人赞赏,武师很是高兴。
余生用咸鱼在汉子裆下比划一下,
汉子急忙摇头,“掌柜,掌柜,手下留情,上次我媳妇差点跟别人跑了。”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汉子说。
“那这媳妇不能要啊。”
“我也后悔啊,她以前身在烟花地,我以为出来会改呢。”
“原来是个老实人。”余生悲悯的看汉子。
“咳咳。”白高兴提醒余生,“现在不是攀交情的时候。”
余生醒悟,“手下留情也成,但我得讨点利息。”
他蹲下身子,在汉子左右眼眶各留下痕迹后才住手,“现在咱俩扯平了。”
毛毛的出手,让蔡家仆人很是忌惮。
他们听到身后有人打响指,对视一眼后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余生把咸鱼还回去并谢过武师,在自我介绍后,听武师自报家门“陆仁义”。
“你哥哥一定叫陆仁甲。”余生说。
武师摇头,“家兄陆俊义。”
他指了指在鱼肆忙活的一汉子。
那汉子一身污秽,身上沾着鱼鳞,但收拾鱼的手法很是娴熟。
“家兄鱼羹熬得不错,改天请你尝尝。”武师热心肠。
余生苦笑,“算了,我对鱼过敏。”
“过敏?”
……
寒暄后余生回到摊子前,粥桶已然见底,即便蔡家仆人不闹,他们也该收摊了。
慕名而来的人见粥已售完,后悔不迭。
在收拾东西时,他们围着余生,有巫祝问余生家在何处,有天师问余生何时再来。
坐上驴车,余生向众人拱手,“我们明儿早上再来。”
他甚至特意朝赏心楼喊了这么一句,把蔡万寿脸都气绿了。
“必须把他们赶走,不然牌子我都没脸挂了。”蔡万寿说。
蔡万年这时已从仆人那儿打听清楚了,他对蔡万寿道:“他们就是前些日子打伤明儿的人。”
蔡万寿更怒了,“废物,徒惹人笑话也就罢了,还被打上门来了。”
前些日子蔡明被废,为重振雄风独上青楼,却出尽洋相,沦为青楼笑柄,渐有蔓延全城之势。
“他们手中有毛毛,我们怎么办?”蔡万年又问。
“找庄家。”蔡万寿说,“毛驴在庄家暂住过,他们有法子。”
不待蔡万寿午后赶往庄家,蔡明已站在他面前。
“爹你放心,明儿他敢再来,我定让他赔的血本无归。”蔡明抢在被训斥前,咬牙切齿的说。
蔡万寿问他,“你怎么做,若再丢人休怪我打断你的腿。”
“不会,不会。”蔡明忙安抚老爷子,“这主意是庄公子出的。”
蔡万寿放心许多,“什么主意?”
“爹你还记着那邋遢道士不?”
“当然记着。”蔡万寿点头。
邋遢道士去年来的扬州,初来乍到即名扬全城。
在扬州南城门外有一茶馆,茶馆前有一棵七八人方能合围的老树,不知有几百年了。
只是老树前年被雷所击,以致腹空树枯。
原本树下乘凉,茶馆生意还是很不错的,但树枯后,烈日直晒,茶馆闷热难耐,生意渐渐下去了。
邋遢道士进城时,烈日炎炎,饥渴难耐,于是向茶馆主人讨一杯茶喝。
茶馆主人允他。
一杯茶下肚后,邋遢道士又讨一碗茶含在口中,漱口后吐在树腹中。
茶馆主人刚要叱责他,道人转身对他说,“且当作报酬了。”
说罢,邋遢道人顶着烈日进了城。
翌日,茶馆主人起床开门时,见枯树竟然发芽泛起了绿意。
那棵老树活过来了。
邋遢道士扬名全城后被庄家奉为座上宾。
蔡万寿听到庄子生把他请了出来,忍不住拍掌叫好。
再说余生,他们赶车出了长街,白高兴方记起少了一人。
“小老头儿呢?”白高兴问。
余生道:“早溜走了。”
余生让毛毛继续走。
小老头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只是一累赘,现在把他丢了更好。
出了东街,穿过西街,刚到城门口,余生他们被马婶儿拦住了。
因为农忙,小根儿的马车今天不进城,她本打算在城内住一天的,谁料碰上了余生。
“马婶儿,你不回娘家了,这么快就回来了?”余生问她。
马婶儿娘家在城东,以扬州城为中心来回得一天车程。
白高兴把小孙子抱上车,又扶马婶儿上车。
坐定后,马婶儿才手扇着风道:“别提了,镇子上正闹妖呢,哪敢呆下去。”
“妖怪?”身为捉妖天师,白高兴很敏感。
“对,邻家孩子被啃的只剩下一截小手指了。”马婶儿心有余悸说,“听说妖怪不止一个,有两个。”
“两个?”白高兴眉头微皱,对孩子下手的妖怪中很少成双的。
“对了,孩子晾在屋外的衣服上有血渍。”马婶儿忽记起来,“乡亲都说是鬼鸟。”
余生知晓鬼鸟,若换做姑获鸟,前世作为游戏兼黑丝爱好者,余生更明白。
当然,大荒之中的鬼鸟不太可爱,她经常在夜间血点婴儿衣以为志,然后在夜间把婴儿盗走。
余生常想,鬼鸟们若把本事用在财物上,估计就没“盗神”什么事儿了。
白高兴摇摇头,“不是鬼鸟,若是鬼鸟,绝不会伤到孩子。”
出了城门,晌午将近,阳光虽烈,但劲风扑面而来,让人觉不到热意。
马婶儿挡着小孙子头,惊叹道:“哎呦,这毛毛跑的够快的。”
“那是。”余生得意。
白高兴百思不得其解,末了摇摇头,“请捉妖天师没?”
“请了。”马婶儿说,“镇子里正和我一起进的城,请的是三钱捉妖天师姚卓。”
白高兴一顿,“那没问题了,孩子若真在鬼鸟手上,十有八九救得回来。”
余生看他,“你认识这姚卓?”
“当然,人送一根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们一路闲聊,一个时辰有余就回到镇子上。
马婶儿止不住感叹,“日后坐驴车进城,省不少时间呢。”
“昂,昂~”
不待余生答应,毛毛已经严重抗议起来。
“知道你金贵。”马婶儿笑它一句,拉着小孙子回家了。
晌午刚过,往日正是午休时,现在镇子却一点也不安静。
抬眼向镇子西面望去,金黄色的稻田里全是镇上乡亲。
隔着怎么远,余生都能听到镰刀划过稻杆时的“唰唰”声。
狗子闻声跑出来,在余生脚边转圈儿,黑猫警长在头上“喵喵”招呼。
余生一抬头,见它们趴在屋檐上,叼着一只小老鼠。
余生后撤一步望着屋檐,“嗬,这俩正晒过冬食物呢,一会儿赶紧清理了。”
白高兴答应一声。
“生哥儿,一壶酒,再来一笼包子。”包子背着一大葫芦走过来。
在他后面,跟着客栈大水牛拉的牛车,车上堆着高高的稻子,差点没碰到牌坊。
余生领着包子进门,见清姨正坐在长桌上饮酒。
“再来一份豆腐。”有余钱的包子自作主张。
“去,刚回来,去哪儿给你磨豆腐。”余生洗着手说。
“豆腐已经磨好了。”清姨说,“直接烧就成了。”
余生一怔,“你磨的?”
清姨指了指后面,余生,叶子高三人挤到后门。
叶子高和白高兴只见到豆腐磨在动,余生却见到一凤冠霞帔的女鬼在推磨。
“是她。”余生终于记起刺死胖巫祝那晚,他疏忽的是哪件事了。
“你怎么做到的?”叶子高回头问清姨,以为她使了什么神通。
清姨手里掂量着余生刚上交的大笔钱,“这个。”
她有一项本事,只掂量钱重,即可知有多少钱。
“听这么多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终于见到活的了。”余生感叹。
“她已经死了。”草儿冷不丁说,柳柳站在她身边。
“也对。”余生这才看到她们,惊奇道:“你们站水里作甚?”
只见草儿和柳柳赤脚站一木盆里,盆里的水正没过洁白脚踝。
“嗯,天太热了,让脚凉快凉快解解渴。”草儿一本正经说。
余生觉着莫名其妙,他退回大堂,剩下叶子高目不转睛的看着石磨。
“我去帮忙。”他屁颠屁颠走过去,身在握住石磨时有些微凉意。
只是这凉意,便让叶子高浮想联翩了。
“谢谢。”一声呢喃响在叶子高耳旁,让他身子又酥几分。
“她没乱说什么吧?”余生小心问清姨。
“乱说什么?”清姨装钱之余看余生一眼。
“没,没什么。”余生摇头,心说只要不让富难知道就成。
既然有了豆腐,余生准备烧一大锅麻婆豆腐,正好在乡亲劳作归来时下饭。
农忙时节,镇上百姓起早贪黑,很少有顾得上做饭的,因此以往这时正是客栈生意红火时。
只是赚不到什么钱,乡亲们一般用粮食或者帮客栈收割庄稼相抵。
八斗拉一车稻子堆在客栈西面空地上,“嘿嘿”笑着走进来,抱一坛子棪木酒开怀畅饮。
余生、清姨之外,也只有他把这儿当成自家而不被追着讨钱了。
里正也走进来,“小鱼儿,下午帮我割稻子去。”
余生摆头,说什么也不去,“我刚白一些,你不能让我再黑下去,再者说,我还为大家做饭呢。”
“臭小子,尽偷懒。”里正笑说。
“我派个人去。”余生说。
他准备把叶子高支使过去,不然一下午他将不得安宁,肯定被拉着四处寻找女鬼。
果不其然,叶子高一会儿送豆腐进来,“掌柜的,我对她一见如故。”
“见你个大头鬼。”余生正忙的不可开交,“你看得到她?”
“这种感觉你不懂,虽未谋面,却已是旧相识,恰如春风一缕,只轻轻拂面,便知春已来……”
“狗子~”
“说正事,说正事。”
叶子高在狗子来赶他之前正色道:“掌柜的,我感觉不到她存在了,要不您帮我找找?”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
他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问,“掌柜的,粥甜的还是咸的?”
余生一怔,难道大荒之中也有咸甜两大党?
他小心道:“甜的。”
“来一碗。”食客干脆利落的把钱往桌子上一拍,不复方才的慵懒。
只是钱一拍后,他又趴桌子上,让人觉着他生无可恋。
余生把一碗粥端给他,食客才打起精神喝粥。
一口粥下去,又恢复了方才利落的精神。
“果然够甜!”他向余生一笑,津津有味儿喝起粥来,让余生在旁看着都饿了。
余生招呼旁人时,见懒洋洋的食客喝完粥后又恢复提不起干劲的模样,浑浑噩噩向街东走了。
“他居然也来了?”周九凤望着那食客背影。
“凤姐你认识他?”
“田十,我们锦衣卫的,整天懒洋洋的,大战之后非得来点甜的,不然会昏过去。”
周九凤说着把旁边人拨开,把周大富放在凳子上,“生掌柜,生意不错啊。”
“我姓余。”
“看我这脑子,一定是饿昏了。”周九凤不在意的说,“快来碗粥,馋死我了。”
余生把粥端上去,“周九章没来?”
“去楚家报道了。”周九凤说。
她一个人坐两个位子,把旁边周大富衬托着很渺小,以至于周大富喝粥都拘束着。
“你昨天被人揍了?”周九凤问。
“会不会说话,是我把别人揍了。”余生说。
“就你这小身板?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周九凤拍拍胸口,“这才叫健壮。”
余生觉着被欺负了,万料不到有朝一日会有女人来找他比胸肌。
人群中又走出一人,余生招呼道:“楚生来了。”
楚生急忙制止他,但还是晚了。
“噗”,周九凤喷饭了,“畜生,哈哈,哈哈。”
楚生很无奈坐下,“自打听到这名字始,她没有一次不笑的。”
“对,对,对不住。”周九凤忍着笑,“我已经很努力了,但就是忍不住。”
“这和驯狗一样,习惯成自然,改不了了。”周大富冷不丁说。
这比喻,很清新脱俗,以至于周九凤赏他两个脑瓜奔儿。
一碗粥不够周九凤塞牙缝,她把碗一摆,“还是一人只能买一碗?”
余生点点头,周九凤回去找人时,围着的人立刻退出去三步。
只有一人伸手道:“十钱,我帮你买。”
“十钱?”周九凤说。
“对,你要出二十文钱,我还能给你买来上河的猪肉包子,包子配粥,简直绝配。”这人说着还吸口水。
上河的猪肉包子也是一绝,出自扬州四大厨之一“猪”之手。
“黄牛,你这一碗我买了。”人群中走出三人,其中仆人打扮的正好认识这人
名为黄牛的人一乐,对周九凤道:“不好意思,我这碗粥卖出去了。”
周九凤没理他,而是看着挤进来的三人。
三人中为首的年轻公子穿一身白衣,风度翩翩,身后跟着的人余生也认识,正是得罪他的蔡明。
仆人帮着白衣公子擦干净凳子,朝着余生傲慢的要了两碗粥。
蔡明老实低着头,一点也不嚣张,余生心说莫不是来赔罪的?
“呦呦,桩子生的也来喝粥了。”周九凤嘲讽。
“不敢,不敢,畜生都能喝,我为什么不能喝。”庄子生说。
“滚~”楚生毫不客气,“你们小两口吵架,能不能别带上我。”
小两口?余生看周九凤,又看庄子生,忍不住想说“贵圈真乱”。
周大富又冷不丁道:“你别怪他,他从小被调教惯了,不敢反抗。”
“周大富!”庄子生竖眉。
“你凶什么凶。”周九凤拍桌子。
庄子生不服气的收回目光,不再理他们三个。
只有十文钱买一名额的仆人悄悄为周九凤买了一碗粥。
他们刚坐下不久,在人群之中挤出一道士来。
他佝偻着身子,头颅快与肚子齐平,戴着破道士帽,穿着破烂道袍,非常之邋遢。
道士站在摊子前,把等位子的食客臭出三步远,余生差点以为济公钻出来了。
他手里端着一破碗,伸到余生年前,“掌柜的,可怜,可怜,赏碗粥吧。”
若是往日,余生也就施他一碗粥了。
只是在任务期间,系统规定每碗粥不得低于半贯。
他从钱罐里取出五文钱来,“道士,你到旁处买碗粥喝吧。”
邋遢道士对“叮当”之声视而不见,只是道:“掌柜的,行行好,赏碗粥吧。”
他摸着肚子,“老道士已经很多天没吃饭了。”
围观的人见道士瘦骨嶙峋,脸皮都瘪到了骨头上,说话有气无力,确实是很多天不吃饭了。
余生指着咸鱼铺,“那儿鱼羹不错,你可以去尝尝。”
旁边围观的一公子道:“掌柜的,你这好几桶粥的,道士只喝一碗,又没多大损失。”
其他人跟着起哄,“是啊,要不要那么吝啬。”
“我这粥只卖不施舍。”余生坚决道。
“你就给他一碗得了。”坐着喝粥的食客也出声。
只因为老道士身上的臭味把他们熏到了,再美味的粥也喝不下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若在客栈,余生施舍邋遢道士两碗粥都成。
但一进城,摊子一摆,任务便在完成中,系统规定就不能违背了。
余生又添五文钱,整十文,足够邋遢道士在旁处用顿饱饭了,但邋遢道士依然不离开。
他颤巍巍的举个碗,只为讨一碗粥,当真是可怜之极。
“小掌柜,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庄子生开口了。
“是啊,是啊。”或许是约定好的,围观中不少人纷纷开口谴责余生。
余生无奈在念头之中问系统,“我帮他买碗粥如何?”
系统:“这等脱裤子放屁之事你也做得出来?”
“至少不脏裤子。”余生狡辩一局后,只能另寻他法。
正在他绞尽脑汁时,知晓余生规矩多的周九凤出言帮余生解了围。
“规矩就是规矩,你们怎么能强人所难?”周九凤道,“我帮他买了。”
余生松一口气,对楚生感叹道:“你说这小两口,做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庄子生眉头一竖,把怒气忍住了,把钱推了回去,“这碗粥我买了。”
身后仆人利索的把钱掏出来。
邋遢道士举着破碗,白高兴依言用舀两勺粥倒进去。
第三少下去后他以为碗将与碗破口齐平,谁料粥依旧不满。
白高兴以为方才看错了,又舀一勺粥后刚要转身,听邋遢道士道:“姑娘帮我买的是一碗粥,还没满呢。”
白高兴再看破碗,果然还差一些,他微皱眉头,又舀一勺,见粥丝毫不见涨。
“坏了,有诈。”白高兴心里咯噔一声。
“快倒,快倒。”邋遢道士催促他。
“掌柜的,你看。”白高兴把余生喊过来,又添一勺,粥依然不见涨。
“快倒,快倒,还不够一碗呢。”邋遢道士催促,“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一碗就得一碗。”
“我就不信了。”余生狠狠倒了两大勺,粥依然不见满。
“臭道士,你搞鬼。”余生怒了,他劈手抢过破碗,见这破碗很寻常,但碗里粥就是不见多。
邋遢道士往地上一坐,撒泼道:“快来看啊,抢劫了,不给老道士粥就算了,还把碗抢了。”
看着老道士浮夸的演技,余生取过一自己的碗来。
他把破碗里的粥倒进去,“我们家狗子才用这碗,我给你换个新的。”余生咬牙切齿说。
他是来找场子的,现在被一邋遢道士缠住了,心里很是恼火。
岂料,破碗里的粥倒进新碗里,粥依然不见多,余生不信邪的又添一勺也是如此。
邋遢道士把破碗抢过去,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不见表情,唯有眼神特贼的看着余生。
“一碗粥,快点加。”他对余生说,又回头对围观人道,“道士不吝啬,来来来,请大家喝粥。”
后面人早有准备,举着一碗过来,邋遢道士一倒,空空如也的破碗出一碗粥来。
“哇”“好”围观的人忍不住拍掌叫好。
余生呆住了,他看看蔡明,这孙子正一脸得意的看他笑话。
庄子生浮夸的表示惊讶,尔后故作高深,余生估摸着若不是周九凤在一旁坐着,他肯定和蔡明一个德性。。
“祝你一辈子气管炎。”余生嘟囔一句,让庄子生忍不住挑眉,
余生又在念头之中问系统:“这邋遢道士存心来砸场子的,你不出手稍加惩戒?”
系统道:“系统只对宿主有约束,天道不允系统惩戒旁人。”
“也对,你最多也就没收个功德值,比那些动不动抹杀的弱爆了。”余生道。
“快倒,快倒。”邋遢道士又在催促他。
余生把勺子一收,“这粥,老子不卖了。”
庄子生道:“小掌柜,经商最忌讳言而无信,我钱都付了,你……”
周九凤一拍桌子打断他,“这道士是不是你请来的?”
庄子生忙摇头,诚恳道:“与我无关,真的。”
周九凤也无从查证,只能道:“这碗粥我们不买了。”
邋遢道士一顿,白高兴趁机把新碗抢过来。
“你这粥总是要卖的。”邋遢道士“呵呵”一笑。
他盘腿坐在地上,从空空如也的破碗中喝了一口粥,“真不错。”
旁边立刻走出一富家子来,笑呵呵的掏钱要了一碗粥。
余生取一新碗仔细检查,见无异样后才小心盛粥。
让他担忧的事儿又发生了,粥停在二分之一处再也填不满,而老道士又在施粥了。
“掌柜的,怎么办,这臭道士有神通,我们斗不过他。”叶子高低声问。
“你不是能召唤龙?”余生寄希望于叶子高。
叶子高捂住下半身,“不行,不行,被城主斩了怎么办?”
你捂下半身做什么?
余生很是不解的收回目光,无奈的看看粥碗,又看看施粥的老道士。
“难道功败身退?”余生很不甘心。
他叹一口气,果决道:“倒,倒粥,我倒要看看他能装多少。”
在他看来,这转移粥的法术肯定要耗法力的。
白高兴和叶子高见余生说的认真,不客气的向碗里快速添粥。
十碗粥都有了,但碗里的粥还不见涨,余生一跺脚,让他们抬着粥桶倒。
天上闪过一道剑光,让邋遢道士心略有余悸。
但他没放心上,继续笑呵呵的向旁人倒粥,甚至赏心楼的小二端一大盆子来装粥。
余生这个恨啊,特别在看到蔡明五官挤在一起的时候,活生生狗子模样。
“明儿非得带狗子来,让你们兄弟相残。”余生狠狠瞪蔡明一眼后,也帮着倒粥。
许是慌张,也许是目光在蔡明身上,余生一时疏忽,竟让环戒上的尖刺扎在手指上。
他一抖一挣扎,一滴血跌在粥桶里消失不见。
谁也没看见。
又一桶粥倒完。
叶子高和白高兴抬起这桶粥。
刚倒粥碗里,只听“砰”的一声,道士手里的破碗炸裂了。
漫天的粥随着破碗成齑粉而迸裂出来,浇庄子生、蔡明一身。
同时还伴着邋遢道士吐出的鲜血,仿若坏掉的水龙头,不住的往外喷。
不知为何,余生总觉着有人念了一句“你老娘来亲下厨”,才让邋遢道士有这般风采。
邋遢道士捂住胸口,勉强止住喷血,待运功疗伤时,方知浑身法力竟消失不见,一点儿也施展不出来。
“我的法术,我的道行。”邋遢道士着急起来,沟壑纵横的脸终于起了波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慌张狼狈的倒在粥泥里,四处摸索着。